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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

2019-02-04 16:15鮑爾吉·原野
作文周刊·高一版 2019年46期
關(guān)鍵詞:屋檐杏花青草

鮑爾吉·原野

雨點(diǎn)瞄著每株青草落下來,因?yàn)轱L(fēng)吹的原因,它落在別的草上,別的雨點(diǎn)又落在別的草上。春雨落在什么東西都沒生長的、傻傻的土地上,土地開始復(fù)蘇。雨水排著燕子的隊(duì)形,以燕子的輕盈鉆入大地。這時(shí)候,還聽不到沙沙的聲響,樹葉太小,演奏不出沙沙的音樂。春雨扯動(dòng)風(fēng)的透明的帆,把雨水灑到它應(yīng)該去的一切地方。

春雨殷勤,清洗桃花和杏花,花朵們覺得春雨太多情了?;▌倧哪锒亲鱼@出來,比任何東西都新鮮,無須清洗。不!這是春雨說的話,它認(rèn)為在雨水的清洗下,桃花才有這樣的嬌美。

春天的雨水下一陣兒,會(huì)愣上一會(huì)兒神。它們雖然在下雨,但并不知這里是哪里。樹木們有的淺綠,有的深綠。樹葉有圓芽,也有尖芽。即使地上的青草綠得也不一樣,有的綠得已經(jīng)像韭菜,有的剛剛返青。灌木綠得像一條條毯子,有些高高的樹才冒嫩芽。性急的桃花繁密而落,杏花疏落卻持久,仿佛要一直開下去。

春雨繼續(xù)下起來,無須雷聲滾滾也照樣下,春雨不搞這些排場。它下雨便下雨,不來濃云密布那一套,那都是夏天搞的事情。打雷誰不會(huì)?打雷干嗎?春雨靜靜地、細(xì)密地、清涼地、疏落地、晶亮地、飄灑地下著,下著,不大也不小,它們趴在玻璃上往屋里看,看屋里需不需要雨水,看到人或坐或臥,過著他們稱之為生活的日子。

春雨飄落的時(shí)候伴隨著歌聲,合唱,小調(diào)式樂曲,6/8拍子,可惜人耳聽不到。旋律如《霍夫曼的故事》里的“船歌”,連貫的旋律拆開重新縫在一起,走兩步就有一個(gè)起始句,開始、發(fā)展、終結(jié),然后又可以開始。春雨時(shí)疾時(shí)徐、或快或慢地在空氣里蕩漾。它并不著急落地,那么早落地干嗎?不如按6/8的節(jié)奏蕩漾。

春雨忽然下起來,青草和花都不意外,但人意外,他們慌張奔跑,在屋檐和樹下避雨。雨持續(xù)下著,直到人們從屋檐和樹底下走出。雨很想洗刷這些人,讓他們像桃花一樣緋紅,或像杏花一樣明亮。水珠溫柔地?fù)嵩谌说哪樕希霝樗麄內(nèi)∨?。這些臉啊,比樹木更加堅(jiān)硬,臉上隱藏與泄露著人生的所有消息。雨水摸摸他們的鼻梁,摸摸他們的面頰,他們的眼睛不讓摸,瞇著。這些人慌亂奔走,像從山頂滾下的石塊,奔向四方。

春雨不知人需要什么,如果需要雨水就給他們雨水,需要清涼就給他們清涼,需要溫柔就給他們溫柔。雨最想洗一洗人的眼睛,讓他們看一看——桃花開了,一棵接一棵的桃樹站立路邊,枝丫相接,舉起繁密的桃花。桃花在雨水里依然盛開,有一些濕紅,有的花瓣落在泥里,如撕碎的信箋。如琴弦一般的青草在桃樹下齊齊探出頭,像兒童長得很快的頭發(fā)。

你們看到鳥兒了嗎?它們?cè)谥︻^大叫,不知是在讓雨下大還是立刻停下來。如果行人腳下踩上了泥巴應(yīng)該高興,這是春天到來的證據(jù),凍土竟然變得泥濘,就像所有的樹都打了骨朵,就連不開花的楊樹也打了骨朵。鳥兒滿世界大喊的話語你聽到了嗎?春天,春天,鳥兒天天說這兩句話。

(選自《文苑·經(jīng)典美文》,有刪改)

賞析

作者用散文詩一般的語言,為我們描繪了春雨這個(gè)春天的精靈——春雨扯動(dòng)風(fēng)的透明的帆,把雨水灑到什么東西都沒生長的、傻傻的土地上,土地開始復(fù)蘇;春雨殷勤,清洗著剛開放的桃花和杏花,讓它們更為嬌美;春雨靜靜地、細(xì)密地、飄灑地下著,時(shí)疾時(shí)徐、或快或慢地在空氣里蕩漾,有著自己的獨(dú)特節(jié)拍;春雨灑在行色匆匆的人們的肩頭和傘上,它很想洗刷這些人,讓他們像桃花一樣緋紅,像杏花一樣明亮……

春雨是春天的精靈,它來到世間不過是想洗一洗人們的眼睛,讓他們看一看春天的美好,看一看生機(jī)的盎然!然后告訴人們,春天來了,希望就來了,美好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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