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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廟百碑墻考

2019-01-25 10:59郭篤凌
泰山學(xué)院學(xué)報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泰山

郭篤凌

(山東科技大學(xué) 文法系,山東 泰安 271000)

泰安岱廟西南隅之百碑墻,砌歷代殘碑百余,舊以為諸石時殊代異、內(nèi)容錯雜,失考久年。一年多來,我們對其中有文字可讀的六十八石進(jìn)行了細(xì)致考察,基本釐清了這部分殘刻的內(nèi)容與刊年,非但久佚之泰陰碑得見真容,昔惟存目之徐旭齡《御墨亭記》等殘碑亦可補舊志之闕,佛倫致祭碑則發(fā)前所未聞。再臨此墻,頓感零縑斷素,盡如卞玉。

一、百碑墻概述

據(jù)官方介紹:“岱廟舊有許多明清時期的告祭碑,其中一部分在‘文革’中被毀用作石料。1998年,在配天門、仁安門兩側(cè)的古建筑復(fù)建工程中,部分殘碑被清理出來,此碑墻即由這些殘碑壘砌而成。”①此說較為籠統(tǒng),從我們考察的情況分析,大致發(fā)為以下二端。

(一)百碑墻殘碑?dāng)?shù)量

百碑墻位于岱廟西南唐槐院之東北部,西向。南北寬8.05米,上下通高1.5米。墻砌諸代殘碑193塊,有文字可讀者68塊,66塊居于該墻北半部。為考察及敘述方便,我們特地繪制了百碑墻殘碑立面圖,并將這68塊殘碑自北至南依次編號標(biāo)出。詳見圖1:岱廟百碑墻殘碑立面圖。

圖1 百碑墻殘碑立面圖

(二)百碑墻之殘文

該墻有文字可讀的68塊殘碑,除少數(shù)漫漶已甚外,多數(shù)清晰可辨。經(jīng)反復(fù)校對,現(xiàn)錄出全部殘文。為避冗繁,特制成下表以便敘述。

表1 岱廟百碑墻殘文書體匯總表

續(xù)表

續(xù)表

二、百碑墻考察諸要素

自古“解雜亂糾紛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搏撠”,百碑墻殘碑之考亦如之。諸殘碑看似雜亂紛披茫無端緒,實則別有條貫。

碑刻之考,非徒涉文字一端,邇觀書體之同異、石質(zhì)之銷蝕,遠(yuǎn)追帝巡圣登之史跡、王公大儒之行屐,旁及碑刻之形制、公文之體例……莫不關(guān)乎此。由是觀之,如此眾多要素互為表里,以此分析,則形格勢禁,自為解耳。百碑墻殘碑,或因大部被毀,或以年久風(fēng)雨剝蝕,碑文存者十不一二,僅憑文字一端而遽斷之,顯失于武斷,上述諸要素綜合考察方免魯魚亥豕之誤,庶避張冠李戴之羞。百碑墻殘碑繁夥,不便一一逐次檢討,故擇眾殘碑關(guān)涉之要素,分類略陳如次。

(一)文字要素

1.志乘之著錄

百碑墻殘碑多出仁安、配天二門。舊時二門兩側(cè)碑碣櫛比,多為明清時期祠祀、告祭之碑,間有重修、襄助、配享之碑。其碑文大致見載于以下四種:一為唐仲冕之《岱覽》及諸本《泰安縣志》等泰山文獻(xiàn);二為明清昔賢碑石輯考文獻(xiàn),阮元之《山左金石志》、王昶之《金石萃編》、錢大昕《潛研堂金石文跋尾》等不一而足;三者為宋元明清諸代國史、實錄、起居注以及王公大儒之詩文集;四者今出碑刻輯校新著,如《北京圖書館藏歷代石刻拓片匯編》(下稱《北圖藏拓》)類即是。百碑墻考論之要,首推志乘所載原文,若有文字著錄足堪定讞,可稱上善。百碑墻諸石中,宋泰陰碑雖為巨制,然諸殘石殘文過少,岱頂?shù)滦菐r《登泰山謝天書述二圣功德銘》所遺殘文極少,其考論除采唐、阮、錢、王諸書之記外,《北圖藏拓》以其原樣影印而為考校首選。明清致祭之碑,其內(nèi)容、體式皆稱獨特,故多采擇諸志所錄祝文。

2.書體、字徑與署押體式

百碑墻殘石,多為明清致祭之碑,其祝文格式多有重疊,“曰惟”、“天門挺秀”、“德沛青陽”等類祝禱亦屬常見,故而史乘著錄之文外,尚須參照書體字徑等多種因素方可參定。

字畫形神,自有走跡。以字體言,百碑墻明清告祭之碑雖同為正書,然字有欹正,行有疏密,書有謹(jǐn)懈;以字徑言,大約半尺,小僅盈指,同一碑刻,亦尚有祝文、題名之異,常格、署押之別,滿行、挪抬亦復(fù)不同。如明代劉吉《代祀記》、許彬《重修夫子廟記》諸碑皆三分書,而清康熙致祭碑則多六至九分不等;第48石,“己未”二字居首行最下,依署時之慣例,當(dāng)非年之干支而為日之干支。且乾隆二十七年正月告朔乙未,至二十五日恰為己未,故定為乾隆二十七年正月二十五日兆惠致祭碑;第61石,雖其中“作鎮(zhèn)東邦”亦見于道光九年致祭祝文,然清道光九年歲次己丑而非(壬)戌,正月告朔丙申亦非甲戌,而明弘治十五年歲次壬戌,其告朔亦合于殘文之“甲(戌)”,而其歲次“壬戌”寫作“壬戍”,于古碑亦屬常見,故斷為弘治十五年御馬監(jiān)太監(jiān)李瑾致祭碑……欲斷數(shù)石屬之一碑,此類要素頗多節(jié)制,恕不一一列舉。參此諸多要素,反側(cè)斟酌,其書體、字徑、體式略無異處方可定讞。

(二)史籍之旁證

如國學(xué)大師錢穆所言:“中國山川勝地,多資學(xué)人以考古之需。如登泰山,歷代政事學(xué)業(yè),有關(guān)國家民族治亂興亡之大,皆足參考。”[1]泰山列往時海內(nèi)岳鎮(zhèn)海瀆之祀,凡帝巡圣登之史跡、王公大儒之行屐,皆可與之關(guān)涉,且許多碑文撰文、書丹、篆額者亦不乏泰安名宦時賢,舊史多有其本傳與詩文傳世,以上諸端,皆可資檢索參考。許彬《重修夫子廟記》關(guān)乎明代官員之署銜與散官之加授,疑似泰陰碑御書待詔之題名,關(guān)乎宋代御書院之設(shè)官,徐旭齡《御墨亭記》之“宸翰”則涉及康熙南巡之盛典。凡此種種,非拙文盡能殫述。

(三)碑石之勘驗

百碑墻殘碑之推定,絕不止于上述二端,碑石本身諸要素亦不可或缺。碑石之形制、石質(zhì)石紋及其風(fēng)化磨蝕之程度皆受制約。依常理,若數(shù)石為同一碑,其形制當(dāng)為同款,其石質(zhì)及風(fēng)化磨蝕程度亦當(dāng)相近。碑額之廣狹,紋飾之豐簡,皆可依憑。以百碑墻諸石論,其邊欄紋飾各不相同。明碑多飾以卷草或牡丹之紋,清碑則多飾以龍形之紋??滴蹰g多為寫實之行龍,乾隆間多寫意之戲珠龍,道光間尚有卷云之紋。其態(tài)百變,不一而足。

三、百碑墻考論

百碑墻殘石繁夥,不便循序條陳,今擇其要,發(fā)為以下四端。

(一)久佚碑之再現(xiàn)

泰安老城南“乾封門外迤東三百余武”原有泰陰碑(《岱史》卷八“遺跡紀(jì)”),《山左金石志》、《金石萃編》、《岱覽》等書皆著錄碑文,《金石萃編》考訂甚詳。[2]碑立于大中祥符二年十月,碑文為宋御書院模勒上石的《登泰山謝天書述二圣功德之銘》,1952年為泰安縣勞改隊工人所毀,②后收藏于岱廟,久佚。我們在考察中卻發(fā)現(xiàn)泰陰碑殘石驚見于百碑墻中,其第12、17、19、29、53、66、68皆是也。第49石乃泰陰碑明人題名,而第43石有御書待詔與入內(nèi)內(nèi)侍省內(nèi)侍題名,或為御書院模勒上石者題名。惜僅存署銜,署銜以下則不知所終。

泰陰碑雖然被毀,幸有今存拓本收錄于《泰山石刻大全》[3]及《北圖藏拓》[4]中可資比對,其中,《北圖藏拓》所存泰陰碑拓本未經(jīng)重新剪貼,乃校讎佳本。諸書論泰陰碑者,皆言其碑文字徑二寸云云??及俦畨ι鲜銎呤?,較之《北圖藏拓》,非但殘文之內(nèi)容全出《登泰山謝天書述二圣功德銘》,其御書之字體、字徑之大小,亦皆神合舊拓;其書法之筆勢、字行之疏密,莫不同符合契(參見圖2:陰碑之北圖藏拓與百碑墻殘石對比圖),足證以上諸石乃泰陰碑殘石無疑。

圖2 :泰陰碑之北圖藏拓與百碑墻殘石對比圖(依次為第12、17、19、29、53、66、68)

第49石,以其石質(zhì)與前泰陰碑諸石相同,且所存三字,亦合于《岱覽》所記泰陰碑題名,原本“監(jiān)、司、參、僉至數(shù)十人”,今則僅余按察使秦鈁之名及副使李汶之銜矣。③

第43石,石質(zhì)亦與以上諸殘石相近,然察其殘文內(nèi)容,其“入內(nèi)內(nèi)侍省內(nèi)侍”諸銜為北宋御書院設(shè)官之特有?!端螘嫺濉仿毠偃凹啃g(shù)官”載:

翰林御書院,在崇政殿東北橫門外,掌御制御書及供奉筆札圖籍之事,以內(nèi)侍三人勾當(dāng)。御書待詔以同正官充,亦有正官在院祗候者,皆不常置。[5]

《宋會要輯稿》與《續(xù)資治通鑒長編》[6]皆有翰林書藝楊昭度、御書待詔盛亮等人事跡,《宋會要輯稿》所記則直接與泰山相關(guān)。:

三年六月,以御書待詔、光祿寺丞同正盛亮為秘書丞同正,翰林待詔、國子博士同正尹熙古、裴瑀為將作少監(jiān)同正,并依舊充職。翰林書藝、振州延德縣主簿王德潤為光祿寺主簿同正,充翰林待詔。亮、德潤以模勒御制御書《泰山銘》及諸碑贊,熙古、瑀以書封祀等三壇頌也。[7]

宋泰山銘及諸碑贊書藝及刻工題名,舊以為惟《東岳天齊仁圣帝碑》所載“中書省玉冊官御書院祗侯潘進(jìn)并謝望之刻”一處,[8]《登泰山謝天書述二圣功德銘》、《青帝廣生帝君贊》惟題“御書院奉敕模勒御制御書”,“刻工之名未具”,[9]參以《宋會要輯稿》資料,岱廟百碑墻殘碑具銜,即便不能定讞為泰陰碑御書待詔之題名,亦知其出真宗封禪諸碑銘,足以補正史書藝刻工題名之闕。此石與以上八石石質(zhì)略近,所不同者惟多數(shù)條縱向裂紋,疑勒于碑側(cè)而非碑陽、碑陰,而致后人不知刻工姓名。

(二)存目碑之補錄

岱廟仁安、配天二門兩側(cè),舊時眾碑笏立,至民國五年僅明清告祭之碑亦尚存二十有四[10],而舊史所記豐約不一。以告祭碑言,明《泰山志》“望典”卷之“碑序”僅列五碑,其余部分致祭碑文散見于“望典”之“祀辭”、“祀記”諸門;《岱史》則“碑”、“文”互見于“望典”、“遺跡”、“靈宇”諸紀(jì);《岱覽》之下,諸書記岱廟明清告祭之碑,多統(tǒng)而言之,但列碑之?dāng)?shù)量,而其文多載在《岱覽》卷首編“祝文”,康熙《幸魯盛典》、乾隆《南巡盛典》亦有部分祝文。乾隆以降之碑,道光《泰安縣志》卷一中“恩赍”補錄至道光九年,《清實錄》及諸帝《起居注》亦有部分祝文見載,余則但載于王公大儒之文集。凡此種種,許多碑刻或僅見其存目,或僅存大類總數(shù)。其他如重修、御墨宸翰之碑,亦有僅見其存目者?!氨薄ⅰ拔摹被プC,間有新獲。

徐旭齡《御墨亭記》碑,舊史惟存其目。《岱覽》卷七載:

御墨亭記碑:右碑,康熙二十四年七月徐旭齡恭撰,真書。在東廊外碑臺。[11]

此碑為康熙二十三年南巡至魯于濟(jì)南、泰安“濡毫揮墨”留題宸翰之記,事見《東華錄》、[12]《康熙起居注》諸書。《康熙起居注》載:

(二十三年十月)初八日庚子。上以濟(jì)南為山東省會之地,特行巡幸。亭午,駕至濟(jì)南府,巡撫徐旭齡率所屬地方官員、士庶等跪迎于城西。上至趵突亭,命旭齡近前諮詢地方利病、民風(fēng)土俗甚悉。上臨泉覽視,稱賞久之。旭齡奏請御筆留題,以寵名泉,為萬世寶翰。上命侍講學(xué)士高士奇宣諭曰:“此泉為名勝之地,爾等請書至再,故勉書二字留之?!鄙夏嗽P大書“激湍”二字……一鼓后,侍衛(wèi)二格捧出御書“清漪”二字賜從臣觀,傳諭曰:“頃巡撫徐旭齡奏稱,衙署內(nèi)有珍珠泉,請書二字留題。今書此賜之,特示爾等共觀?!贝髮W(xué)士明珠等奏曰:“臣等瞻仰宸翰,筆墨飛舞,備極其妙,真從古帝王所未有?!邃簟忠饬x尤美,撫臣何幸而得此,臣等不勝歡躍健羨之至。”……

十一日癸卯。上登泰山……是日早,上率從官于天仙殿行禮,御書“坤元葉德”四大字,懸額殿中?;赜袑m,出御書“普照乾坤”四大字、又“云峰”二大字宣示從臣。筆力雄健,結(jié)撰精整,神彩炳煥,楮墨間備乾坤之廣大并云漢之光華。從臣瞻仰,罔不歡躍贊頌,盛稱天授神奇,圣學(xué)工妙,從古帝王以書法傳者所不能及也。[13]

《康熙起居注》還記載了上諭于岱頂建亭懸額等情。翌年,泰安官府于岱廟建御墨亭,以庋圣祖登岱手書。徐旭齡時已擢漕運總督,泰安延請其為御墨亭記,百碑墻第42石所遺“賜臣清漪”四字,即為該記殘文之一。

考察中,我們還于岱廟意外發(fā)現(xiàn)了該記的另一部分殘文(另文闡述),亦足證其故實。至于第42石“賜臣清漪”四字右、下皆無他字,以徐記多挪抬之故也。

百碑墻第1、60二石,所記為重修文廟之記。第1石僅存碑名及撰文、篆額之署銜,第60石殘文四行,初疑為明天順間寧陽許彬之《重修夫子廟記》,然其它諸志但存其目而無文著錄?!吨匦尢┌部h志》卷十四載:

《重修夫子廟碑》:天順六年十一月,許彬撰文,王賢篆額,王圭正書。在文廟泮橋西偏,東向。[14]

清乾隆間程志隆修《泰安縣志》“藝文”之“明文”有許彬《重修圣廟記》,謹(jǐn)錄于此以資比對。

重修圣廟記 許彬

天之生圣人也,豈徒然哉?!其必有以大任之焉。帝王任之以行道,孔子任之以明道。其所謂道,大而天敘天秩之典,小而動靜云為之則,皆是也。道既明于孔子,而凡后之帝王卿相咸因之,以贊夫天佑斯民之意于無窮者,非孔子之功乎?故自周而后二千余年,為君者知尚于仁,為臣者知尚于敬,父知尚于慈,子知尚于孝,以至夫婦長幼朋友皆知所當(dāng)尚與!夫知好善而惡惡,知尊王而賤霸,知尊中國而外夷狄,微孔子則斯道不幾于熄乎?道熄則斯民不淪于夷狄禽獸也幾希。自漢以來,有國家者皆知尊尚孔子,厚其禮而隆其教……故為記之以著明憲,長公體念朝廷崇儒重道之意,而太守嘉惠后學(xué),長育成就之心,皆可書也。是為記。天順六年十一月[15]

古人著述,常以“圣廟”、“夫子廟”互稱,文廟有碑,程修縣志所載為文,“碑”“石”異稱,亦屬常見。

第1石首冠《重修夫子廟記》之碑名,繼為撰文許彬與篆額王賢之署銜殘文?!睹魇贰吩S彬本傳:

許彬,字道中,寧陽人。永樂十三年進(jìn)士。改庶吉士,授檢討……未幾,為石亨所忌,出為南京禮部右侍郎,甫行,貶陜西參政。至則乞休去。憲宗立,命以侍郎致仕,尋卒。[16]

此許彬于天順初被貶陜西參政,殘石所記“陜西參知政事”乃用古稱。

至于篆額王賢,其“議大夫”之散階于史亦無不合。據(jù)山東寧陽《王氏祖譜》所載敕書,首言“爾通議大夫順天府府尹王賢,起自教官……朕甚嘉之”云云[17],《襲封衍圣公府鄆城屯屯長許君墓表》刊于天順七年,首署“賜進(jìn)士陜西參知政事前禮部左侍郎兼翰林學(xué)士知制誥東魯許彬撰文”、“正議大夫順天府尹寧陽王賢書丹”,[18]此“議大夫”為王賢散階之旁證。另據(jù)光緒《寧陽縣志》載“成化改元,用恩例進(jìn)階一級授中奉大夫”,[19]看似與殘石署銜相抵牾,以明代文散官有依例加授升授加級之故。

申時行《大明會典》卷六之“散官”:

洪武二十六年定、凡白身人入仕、并雜職人等初入流者、與對品初授散官。任內(nèi)歷俸三年,初考稱職,與升授散官。又歷俸三年,再考功績顯著,方與加授散官、若考覈平常者、止與初授……

正三品:初授嘉議大夫,升授通議大夫,加授正議大夫。[20]

綜合以上諸多資料,可以粗略勾畫王賢散階之漸進(jìn)。王賢除為順天府尹時授嘉議大夫,後三考秩滿,升授通議大夫。王賢本已過致仕之年,上章乞休不允,至天順元年再請始得致仕,加授正議大夫。是碑勒于天順六年,是時王賢仍為正議大夫,而成化改元“用恩例進(jìn)階一級授中奉大夫”則屬于“或遇覃恩,概與升授”之例。

(三)新見碑之輯考

百碑墻殘碑亦間有新獲之碑。第24、31、47三石,其書體、石質(zhì)皆相類,碑文內(nèi)容關(guān)聯(lián),蓋屬一碑。三石串聯(lián)而讀,亦差可零星成句,惜不見碑額,首行無碑名,舊志亦無著錄。據(jù)僅存之文字揣度其內(nèi)容分類,再參以舊史,可草定其大類。第47石首題“康熙三十年歲次”、“(巡)撫山東等處地方”、“……之神”,第24石有“霑足于神”、“黍之未華”等語,第31石有“省躬責(zé)(己)”、“以率屬,秉正以避……”“□捐俸輸”等語,知所記為時山東巡撫佛倫率屬捐俸輸材救亢旱之災(zāi)事,或可粗定為謝雨告文類碑刻?!肚迨犯濉贩饌悅?、《清實錄》及泰山文獻(xiàn)均不見此事有載,此碑之發(fā)現(xiàn)或可補佛公宦魯之功績。另,《康熙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所載是年九月《山東巡撫佛倫奏報秋糧收成分?jǐn)?shù)折》言“……此皆圣主軫念黎元如赤子,感召天和,遂得雨水,秋糧豐收……”云云,朱批:“聞路人云:‘沂州郯城民糧歉收,生計維艱’等語,爾應(yīng)核查。”[21]《清實錄》《東華錄》皆載三十二年康熙諭諸臣“往年山東旱,令尚書蘇赫往禱于泰山”事,[22]蘇赫于康熙三十年任戶部尚書,康熙上諭所言往年山東旱情,或許即此三石所言“黍之未華”等情。此碑是否與蘇赫相關(guān),于史無征。

(四)舊志錄文之校證

百碑墻殘文之?dāng)?shù)多寡不一,“碑”“文”相合情況亦有參差,二者相較,庶可證“碑”“文”之異。明成化九年,禮部左侍郎劉吉致祭東岳泰山,事見《明憲宗實錄》,[23]第9、32、45、67四石即為劉吉之《代祀記》碑文。百碑墻殘文雖十不一二,亦有多處異于明《泰山志》所錄。限于篇幅,恕不一一贅及。

四、結(jié)論

(一)百碑墻殘碑并非錯雜無序,實有綱目可循

百碑墻現(xiàn)存68塊殘碑,多為宋至清時期之致祭碑,亦間有封禪、重修之碑。細(xì)簡其類及所屬,大致如下表所示。惜因殘文信息太少,仍有十余碑未敢置喙,亦列表末以待方家。

表2 百碑墻殘碑初考匯總表

(二)百碑墻殘碑絕非鼠肝蟲臂,實為連城之璧

百碑墻諸殘碑之討論,已如前文所述,其補史證史價值之大自不待言。倘若異日將殘碑全數(shù)取下,再探其碑陰或碑陽,或許能有更多信息可資參考。個別殘石量多的碑刻,或許可以部分復(fù)原。若能再現(xiàn)碑之舊貌,亦為盛事。

余本谫陋,勉為考論,錯誤在所難免。拉雜略陳,以此就教于大方之家。

注釋

①岱廟百碑墻說明牌。

②泰安市檔案局藏“泰安縣古代文物保管委員會”檔案。

③《岱覽》第十三卷“分覽二”“岱陽中”載,泰陰碑題名:欽差總理河道提督軍務(wù)部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萬恭,欽差巡撫山東等處地方兼督理營田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傅希摯,巡按山東監(jiān)察御史吳從憲題;山東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施篤臣,左參政劉孝、龍光,左參議蔡應(yīng)暘,右布政使曹科,右參政鮑承蔭、潘允瑞,右參議佘立,山東按察司按察使秦鈁,副使李汶、劉庠、郭文和、王宗舜、何子壽、徐節(jié)、袁尊尼,僉事謝東暘、郭良、劉世賞、栗在庭,濟(jì)南府知府平康裕,同知許際可,通判王之綱,推官謝廷肕,泰安州知州李逢暘刻石。隆慶六年孟冬吉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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