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 悅，于曉宇，郭姍琦，賈英杰

（1．天津中醫(yī)藥大學，天津 301617；2．天津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腫瘤科，天津 300193）

近年來惡性腫瘤的發(fā)病率不斷上升[1-2]，腫瘤相關性疾病受到廣泛關注。隨著治療手段與治療觀念的改變，醫(yī)生及患者的關注點已不單純局限于生存期，更重視生活質量的提高。癌因性疲乏（CRF）因其發(fā)病率高，嚴重影響患者生活質量，越來越受到關注。美國國家癌癥綜合網(wǎng)（NCCN）定義CRF是一種患者在腫瘤治療過程中的主觀感受，臨床表現(xiàn)為長期的、持續(xù)的、令人痛苦的疲勞感覺，并伴隨著情感和認知功能的疲憊，興趣喪失，無法從事原先可以勝任的工作，且不能通過休息或睡眠達到緩解的目的[3]。研究顯示CRF發(fā)病率大于60%[4]?，F(xiàn)代醫(yī)學尚無有效手段緩解CRF，而中醫(yī)學在CRF的治療中優(yōu)勢明顯，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5]。

1 中藥治療

1.1 健脾護胃 劉永葉等[6]運用補中益氣湯治療晚期腫瘤患者CRF，使患者脾胃充足，進而氣血得以滋養(yǎng)補充，較好地緩解了患者的疲乏癥狀，同時在不良反應控制方面，治療組惡心嘔吐的發(fā)生率比對照組低35%，對于減輕化療后惡心嘔吐等癥狀方面效果明顯。朱國棟等[7]將60例晚期胃癌患者分為化療、化療加補中益氣湯兩組，實驗結果表明，化療加中藥組患者精神、軀體及認知改善程度均明顯高于單純化療組。黎漢忠等[8]認為治療CRF不僅應該健脾益胃，更要在此基礎上理氣、消積，標本同治，其運用健脾消積湯對于治療肝癌CRF效果顯著，且經(jīng)過治療患者的軀體功能、角色功能、情緒功能、及整體健康狀況均有所改善。宋卿等[9]對比扶正膠囊（西洋參、黃芪、冬蟲夏草菌絲）及醋酸甲地孕酮治療肺癌CRF的療效，結果表明扶正膠囊能夠改善肺癌CRF患者FACIT-F總分、身體狀況評分、疲勞附加關注評分，且治療組較對照組改善明顯，說明扶正膠囊能夠改善CRF患者的癥狀，降低C-反應蛋白水平，而醋酸甲地孕酮無此效果。宋媛媛等[10]運用養(yǎng)正消積膠囊治療CRF取得了良好的療效，該研究將84例病例隨機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對照組從化療開始時給予相應的對癥治療，治療組從化療結束時開始口服養(yǎng)正消積膠囊，1 d和14 d評價患者KPS評分變化，結果顯示養(yǎng)正消積膠囊能夠提高患者KPS評分、情感維度評分和總體疲乏狀況評分，且與對照組相比，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1.2 健脾益腎 李志明[11]認為“血之源頭在腎，氣之源頭在脾”，因此應當脾腎兼顧，健脾益腎，其對150例晚期大腸癌患者進行了研究，發(fā)現(xiàn)CRF與脾腎虧虛型癥狀積分呈正相關，而疲乏積分和癥狀積分與血清干擾素-γ（IFN-γ），白介素（IL）-2 及 Th1/Th2水平呈負相關性，與IL-4和IL-5水平呈正相關性。與健脾益腎法治療后，患者的疲乏癥狀明顯減輕，且血清IFN-γ，IL-2及Th1/Th2水平均明顯升高，而血清IL-4和IL-5水平治療后顯著降低。陽國彬等[12]運用薯蕷丸治療化療后CRF患者，取得了較好的療效，不僅改善了疲乏癥狀，還減輕了其他化療不良反應，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質量。王蕾等[13]認為益氣扶正、健脾固腎是治療CRF的關鍵，其研究了75例符合CRF診斷的乳腺癌患者，其中對照組予以對癥支持治療，治療組在手術、化療后間歇期加用益氣健脾中藥湯劑（黨參、炒白術、茯苓、黃芪、當歸、山茱萸等），28 d后評價療效，結果表明益氣健脾中藥湯劑可以提高患者CD3+、CD4+細胞水平，從而提高患者的免疫功能。王文雯等[14]運用超聲藥物導入技術將培元抗癌方（生黃芪，炒白術，陳皮，女貞子，玄參，生杜仲等）導入患者體內(nèi)，結果顯示超聲導入培元抗癌方能夠改善患者的體力狀況，提高患者的免疫功能。張殿寶等[15]通過研究120例大腸癌術后CRF患者，發(fā)現(xiàn)貞芪扶正顆粒能夠改善患者生活質量，減輕患者疲乏程度，貞芪扶正顆粒組Piper疲乏量表評分各維度和總分均低于對癥治療組（營養(yǎng)支持、止痛止吐等），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既往研究[16-17]證實貞芪扶正顆粒中含黃芪多糖、黃芪皂苷、黃芪黃酮等多種化學成分，黃芪多糖通過刺激免疫系統(tǒng)，進而改善機體的免疫功能，且具有抗腫瘤、抗病毒及抑菌的能力；黃芪皂苷和黃芪黃酮不僅能夠調(diào)節(jié)免疫、抗腫瘤，也可以抗損傷、保護臟器等作用。而女貞子具有扶正固本、滋補肝腎，明目烏發(fā)的作用，其內(nèi)含的萜類、黃酮類、多糖等有效成分能夠發(fā)揮調(diào)節(jié)免疫、延緩衰老、抗腫瘤、護肝、抗炎等作用。兩者合用，能提高人體免疫功能，保護骨髓和腎上腺皮質功能，用于各種虛損病。于敬達等[18]同樣發(fā)現(xiàn)貞芪扶正顆粒能夠明顯提升腫瘤患者KPS評分、體質量，且能夠顯著增高NK細胞、CD3+，CD4+，CD8+，T 細胞數(shù)和 CD4+/CD8+百分率。陳鐵軍等[19]通過觀察80例晚期肺癌CRF患者，證實香菇多糖注射液能夠顯著改善晚期肺癌患者疲乏癥狀（P＜0．05），大幅度改善患者生存質量。既往研究顯示香菇多糖能夠下調(diào)CYP1A，具有抗癌活性，并可以通過激活免疫系統(tǒng)，提高殺傷性T淋巴細胞及NK細胞等的免疫功能，起到間接抗腫瘤作用，且本身不良反應較小[20-22]。張燕等[23]通過研究96例肺癌化療后CRF患者，證實康艾注射液能夠有效改善肺癌化療后患者疲乏程度（P＜0．05），且康艾注射液能降低患者焦慮、抑郁情況及皮疹、瘙癢、骨髓抑制等不良反應發(fā)生率（P＜0．05）。

1.3 補肺健脾 肺為氣之本，主一身之氣的生成和運行。肺呼出濁氣，吸納清氣，不斷循環(huán)機體與外界的氣體。脾主運化，化生水谷精微化為谷氣，清氣與谷氣在肺中匯為宗氣，決定一身之氣的盛衰。放化療藥物屬“藥毒”之邪，邪毒首先直中脾胃，導致脾氣虛，阻礙脾臟正常運化，故惡心嘔吐為放化療后常見不良反應。而肺為嬌臟，易感受外邪，放療常會導致如放射性肺炎等損傷肺氣的并發(fā)癥。二者相加，脾肺皆損，易發(fā)疲乏之癥。劉志勇等[24]運用參芪扶正注射液聯(lián)合甲地孕酮改善晚期癌癥患者CRF癥狀，結果表明，二者聯(lián)用對于改善患者疲乏癥狀有較好效果，其作用機制可能與轉化生長因子-β1（TGF-β1）、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的表達相關。郭慧茹等[25]發(fā)現(xiàn)參芪扶正注射液不僅能改善患者的疲乏程度，在改善中醫(yī)證候，提高患者生活質量、改善血紅蛋白水平及心功能方面均有明顯療效。

1.4 補氣養(yǎng)血 有研究者認為CRF患者久病耗氣，氣虛則生化血液功能減弱，進而氣血雙虧是導致患者疲乏的根本原因。張建軍等[26]通過研究證明八珍湯加味補氣補血、肝腎同調(diào)，可調(diào)節(jié)大腸癌術后CRF 患者免疫炎癥因子，CD3+、CD4+、CD4+/CD8+、NK和IFN-γ水平均有升高，從而提高機體的免疫功能，有效改善患者的疲乏癥狀，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梁彩霞等[27]將60例CRF患者隨機分為對照組、觀察組，兩組同種類型腫瘤采用相同化療方案，觀察組在化療結束后加用生血寶合劑，結果顯示生血寶合劑（制何首烏、女貞子、桑葚、黑早蓮、白芍、黃芪、狗脊）不僅能減輕患者的疲乏癥狀，且具有預防貧血、嘔吐的作用。一項Meta分析顯示，益氣中藥聯(lián)合化療比單純化療治療CRF更具有療效，且益氣中藥能夠明顯降低化療不良反應[28]。

1.5 解毒祛邪 有學者認為癌毒久居于內(nèi)，正氣久經(jīng)攻伐，進而影響全身精氣是導致CRF的重要原因。故在治療上采取解毒祛邪的方法，邪祛正自安。代艷玲等[29]通過研究復方苦參注射液治療肺癌CRF的療效評價，共納入106例病例隨機分為對照組和治療組，相同病理類型的患者采用相同的化療方案，治療組在化療后加用復方苦參注射液，結果表明治療組骨髓抑制、胃腸道反應均顯著低于對照組，且治療組乏力程度較對照組明顯減輕。見表1。

2 針灸治療

針灸能夠刺激人體腧穴，從整體上調(diào)節(jié)機體氣血陰陽平衡狀態(tài)。同時針灸具有雙向調(diào)節(jié)的特性，既能平衡機體過盛的免疫應答，又能增強正常機體免疫力。應用針灸治療CRF在臨床上也取得了卓越的療效。蘇雅等[30]應用針灸治療脾腎虧虛型CRF患者取得了良好的療效，將60例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對照組各30例，治療組在對照組的對癥治療基礎上，取關元、太溪、懸鐘、氣海、血海、足三里針刺治療，每日1次，共14 d。結果顯示治療組患者疲乏改善明顯且效果優(yōu)于對照組，且治療組患者淋巴細胞較治療前顯著增加。陳軍等[31]以神門、血海、足三里、三陰交、絕骨、百會、關元為主穴治療乳腺癌CRF患者，臨床有效率可達80．0%，治療后患者的免疫細胞數(shù)較治療前明顯增多，說明針灸以上腧穴能改善患者疲乏癥狀，提高患者免疫力。許曉洲等[32]運用艾灸治療脾腎虧虛型CRF，采用艾條懸灸法，取穴足三里、血海、太溪、懸鐘、氣海、關元。結果顯示艾灸組對于CRF的療效明顯優(yōu)于單純對癥處理的對照組。朱吉穎等[33]發(fā)現(xiàn)隔姜灸足三里能促進患者組織細胞的生化代謝及神經(jīng)系統(tǒng)功能，在改善患者CRF癥狀方面取得了較好的療效。吳輝淵等[34]對120例中晚期肺癌CRF患者進行了研究，運用Piper疲乏量表進行評價，并對患者免疫功能進行評估，結果顯示熱敏灸（神闕、涌泉、氣海、肺俞穴）能夠顯著降低患者各個維度的疲乏，經(jīng)治療后熱敏灸組免疫功能較干預前明顯改善（P＜0．05），且改善程度優(yōu)于單純對癥支持治療組。其認為熱敏灸能夠改善患者全身癥狀，調(diào)節(jié)機體陰陽平衡，提高機體免疫力和機體修復能力，可達到輔助手術及放化療的目的。張雪等[35]納入66例化療后CRF患者，隨機分為對照組和治療組，對照組予對癥治療及艾迪注射液、參麥注射液治療，治療組在此基礎上予雙側足三里麥粒灸，共治療3個月，結果表明麥粒灸能夠顯著改善患者疲乏癥狀，降低化療毒副作用。丁菊香[36]研究證實耳穴壓豆（肝俞、脾俞、胃俞、神門、交感）能夠調(diào)整臟腑，平衡陰陽，改善患者的疲乏癥狀。謝潔蕓等[37]運用穴位埋線（雙側足三里、關元、氣海）治療CRF也取得了顯著療效。以上研究說明針灸能夠通過刺激人體相應腧穴，調(diào)整人體經(jīng)脈運行，調(diào)節(jié)人體免疫力，增強人體正氣以提高患者整體狀態(tài)，從而明顯改善CRF患者的疲乏癥狀，且其具有安全、創(chuàng)傷小、毒副作用低的優(yōu)勢。見表2。

表1 中藥治療CRF匯總表Tab.1 CRF summary table of Chinese medicine treatment

3 中醫(yī)聯(lián)合療法

部分學者將不同的中醫(yī)治療方法進行組合運用，取得了較好的療效。邱萍等[38]運用艾灸（中脘、神闕、關元、大椎和下肢雙側足三里）結合八段錦運動治療患者CRF，8周后，患者的疲乏程度明顯降低，尤其是中重度的疲乏發(fā)生更少。馮學明[39]將120例CRF患者隨機分為2組，研究組運用八珍湯加減聯(lián)合艾灸治療，傳統(tǒng)組運用常規(guī)的西藥治療。結果顯示研究組效果明顯且優(yōu)于傳統(tǒng)組。王曉慶等[40]通過耳穴壓豆（肝俞、脾俞、胃俞、神門、交感）聯(lián)合有氧運動治療胃腸道腫瘤化療后CRF患者，結果顯示耳穴壓豆能達到平衡氣血、扶正祛邪，減輕患者疲乏癥狀、改善患者生活質量的目的。劉海曄[41]運用溫灸聯(lián)合養(yǎng)血固本湯治療CRF患者，將64例病例隨機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治療組在基礎治療上加用溫灸足三里、氣海、關元、腎俞、神闕穴聯(lián)合養(yǎng)血固本湯（黃芪、當歸、五味子、太子參、山藥、川芎、阿膠、鹿角膠）治療，28 d后進行評價，結果顯示兩組治療后中醫(yī)證候均有改善，治療組疲乏分數(shù)顯著低于治療前，且治療組改善明顯優(yōu)于對照組。

表2 針灸治療CRF匯總表Tab.2 CRF summary table of acupuncture therapy

4 小結

隨著人類生存環(huán)境和生活方式的改變，惡性腫瘤的發(fā)病率逐年增高。CRF作為惡性腫瘤的常見并發(fā)癥，給患者帶來了極大困擾，降低了患者的生活質量。中醫(yī)認為內(nèi)傷、外感均可造成CRF，正氣不足、臟腑損耗、氣血陰陽虧虛等是CRF的主要病機。腫瘤患者長期受到癌毒侵襲，日久產(chǎn)生痰、瘀、濕等病理產(chǎn)物，這些病理產(chǎn)物進一步損耗人體正氣，使腫瘤患者更加虛弱。對于CRF的治療，首先要辨明虛實，根據(jù)病邪性質遣方組藥，才能取得療效。綜上所述，對于CRF的治療大多以益氣扶正、固本培元、養(yǎng)血益氣等扶正法，通過調(diào)整人體陰陽平衡，振奮人體正氣進而改善患者的整體機能來抵御邪毒。而不同方法，不同途徑的中醫(yī)藥療法對于疲乏癥狀的改善均有不可忽視的作用。現(xiàn)代醫(yī)學尚無有效手段緩解CRF，中醫(yī)藥治療CRF的良好療效使其成為了目前治療CRF不可替代的一種重要手段。但由于目前國內(nèi)尚無大樣本、多中心的臨床試驗報道，使得大部分研究結果證據(jù)等級不高。因此設計多中心、大樣本的研究對于提高證據(jù)等級、獲得國際認可成為了目前亟待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