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石

【摘 要】莎士比亞的戲劇作品歷來滲透著濃重的《圣經(jīng)》文化與基督教思想，莎士比亞本人也被國內(nèi)外許多學(xué)者認為是一名虔誠的基督信徒。本文從新歷史主義視角出發(fā)，通過建立文本與歷史的整體聯(lián)系，以社會結(jié)構(gòu)與意識形態(tài)為切入點，對《暴風(fēng)雨》中西考拉克斯、愛麗兒、普洛斯帕羅的人物形象進行分析與對比，解讀其劇作形象背后的宗教象征意義。

【關(guān)鍵詞】暴風(fēng)雨;新歷史主義;異端;英國國教;天主教會

中圖分類號：J805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32-0027-01

一、“異端”勢力象征——西考拉克斯

“異端”，原義為異常之征兆，在基督教、猶太教語境下，則是指與基督教神學(xué)、圣經(jīng)文化相違背的各種宗教信仰。[1]332女巫西考拉克斯的形象帶有強烈的“異端”形象色彩。西考拉克斯在劇中并未出場，僅僅存在于在場人物的前史敘述中。在普洛斯帕羅的眼里，西考拉克斯儼然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惡魔：“This damned witch Sycorax，for mischiefs manifold，and sorceries terrible to enter human hearing，from Algiers，thou knowst，was banished……”[2]128這段描述表明，西考拉克斯的確擁有著強大的法力，然而關(guān)于其“作惡多端”的具體罪狀，普洛斯帕羅卻語焉不詳。通過劇情的進一步發(fā)展我們了解到，西考拉克斯的所謂“作惡多端”是曾奴役與囚禁島上的原住民——以愛麗兒為代表的小精靈們，而這一行為，普洛斯帕羅自身也在不斷進行，甚至是以一種更為難以察覺的精神操控來實現(xiàn)，可見，普洛斯帕羅對于西考拉克斯的認知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事實上，西考克拉斯的巫術(shù)所代表的，即可看作是除基督教信仰以外的其他宗教信仰。在莎士比亞生活的英格蘭，無論是占統(tǒng)治地位的英國國教，還是逐漸失去支持的天主教會，都將上帝信仰之外的宗教視為“異端”，不遺余力地進行迫害與打擊。莎士比亞作為劇作家，其藝術(shù)創(chuàng)作必然受到這種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對于文藝復(fù)興時期信奉上帝的歐洲觀眾來說，這種形象塑造顯得理所當然，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他們的心理需求。

二、“天主教會”勢力象征——愛麗兒

《暴風(fēng)雨》的主要情節(jié)發(fā)生在一個神秘而夢幻的世外小島上，這里空氣甜美，仙樂繚繞，正如凱列班所說：“The isle is full of noises，sounds and sweet airs，that give delight and hurt not.”[2]171宛如基督教神話中的“伊甸園”，或者更進一步說，像極了那些儀制森嚴的天主教堂。小島最初的主人是以愛麗兒為代表的一群擁有魔法力量的小精靈，據(jù)普洛斯帕羅描述，他們曾經(jīng)被女巫西考拉克斯囚禁在一株有裂縫的松樹中，是自己的強大魔力使他們得到釋放，然而關(guān)于為何要解救他們，普洛斯帕羅同樣閃爍其詞。為了實現(xiàn)自己回歸故土的宏大計劃，普洛斯帕羅不斷向愛麗兒下達命令，由于受制于普洛斯帕羅的強大法力，愛麗兒不得不爭分奪秒地一一執(zhí)行，這種被動的從屬狀態(tài)正是莎士比亞時期，天主教會在英國社會生存狀態(tài)的真實寫照。此外，愛麗兒從頭至尾一直在要求普洛斯帕羅給予其自由，這也有著相關(guān)的社會背景。在莎士比亞生活的時期，教派紛爭雖說已經(jīng)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但英國王室對于天主教會復(fù)辟的警惕從來就沒有放松過。由于瑪麗一世在位期間對新教教徒實施殘酷殺戮，天主教會在英國逐漸失去了民心，伊麗莎白一世上臺后，審時度勢地推出了《至尊法案》，徹底廢除瑪麗一世對天主教統(tǒng)治特權(quán)的一切立法，天主教在英國逐漸被邊緣化，直至淪為了國教的從屬。

三、英國國教勢力象征——普洛斯帕羅

在莎士比亞時代，以知識與理性為特征的人文主義運動和以信仰與救贖為特征的宗教改革運動同時進行著，英國王室與羅馬教廷的激烈矛盾，使得奉行“安立甘宗”教旨的英國圣公會，即英國國教會的政治地位得到確立。無論是與“That could control the moon，make flows and ebbs，and deal in her command without her power……”[2]204的西考拉克斯的巫術(shù)相比，還是與可以讓普洛斯帕羅說出“By whose aid——weak masters though ye be——I have bedimmed the noontide sun，called forth the mutinous winds，and the azured vault set roaring war……”[2]193的愛麗兒的魔法相比，普洛斯帕羅的法術(shù)都具有更為強大的力量。普洛斯帕羅曾經(jīng)以自由為許諾，向愛麗兒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而這些命令的最終指向，事實上都是為了拯救那些在海難中幸存下來的人類。愛麗兒儼然已經(jīng)成為了普洛斯帕羅的大天使，而普洛斯帕羅這種以“洗滌罪惡”“再造秩序”來拯救人類的行為則與《圣經(jīng)》中上帝的形象高度吻合。對于罪惡的化身卡列班，他沒有將其置之死地，而是選擇嚴密監(jiān)控并施以教化;對于犯了罪過的人類，他在給予懲罰之后，又立刻給予救贖，甚至最終將自己的女兒Miranda（意即奇異），也賜予了世人。普洛斯帕羅憐憫與博愛的形象正是處于上升時期的英國國教所期望展現(xiàn)的形象，是一種綻現(xiàn)著神性、代表著理想與希望的普世光芒。

代表“異端”形象的西考拉克斯，代表天主教形象的愛麗兒，以及代表了英國國教形象的普洛斯帕羅，都可看作是伊麗莎白一世與詹姆斯一世時期宗教語境的一種折射，體現(xiàn)著資本主義社會的發(fā)展規(guī)律，反映著英國在資本主義原始積累時期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莎翁本人宗教觀念的間接表露。

注釋：

①即“安立甘宗”（Anglicanism），基督教新教的三個原始宗派之一。

參考文獻：

[1][美]勒納，米查姆，伯恩斯.西方文明史[M].王覺非等譯.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9.

[2]Shakespeare， W. The Tempest[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2016.

[3]Veeser， A. The New Historicism[M].New York：Routledge，1989.

[4]張進.新歷史主義與歷史史學(xué)[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