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兩位美女請留步，我能不能給你們拍幾張照片？

張雯雯和李茜回頭一看，打招呼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留著藝術家標志性的中長發(fā)，戴一頂熱帶風情的草編盆帽，手捧沉甸甸的相機。見她倆停步，男子又彬彬有禮地重復了一遍他的請求。

張雯雯問，拍照？干嗎？

是這樣的，我是文化公司的攝影師，負責招募工作，我覺得兩位美女氣質(zhì)超好，清新脫俗。中年男子一邊說一邊從身上的攝影多袋馬甲中掏出名片。

怎么樣，拍不拍？張雯雯看了名片，有點興奮，眼睛亮閃閃地問李茜。

聽你的，你拍我就拍。和大學里一樣，遇到這種事情，李茜照例躲在后面。

沒事的美女，很多大明星都是在街拍中被發(fā)現(xiàn)的。你們就當我不存在，只要像平常一樣自然行走、說笑就好，我會抓拍的。中年男子的話在徹底打消她們顧慮的同時又撩撥了無限遐想。

中年男子果然是行家里手，只見他或蹲或趴圍繞著兩個女孩各種姿勢，把照相機當成了狙擊槍。就聽見快門嚓嚓嚓的聲音，拍照最多持續(xù)了五分鐘就結(jié)束了，張雯雯有點意猶未盡。中年男子善解人意地回放照片給她們看，到底是專業(yè)水平專業(yè)相機，只見初秋梧桐樹的街道上，兩個年輕女子淺笑盈盈，體態(tài)優(yōu)美，把每一步都走出了小清新的味道……

張雯雯、李茜和劉一韻是大學同學，一個宿舍呆了四年，畢業(yè)后剛好誰也不想回各自的老家，三個人便在北京五環(huán)以外合租了一個房子。找工作和找男朋友一樣，都比想象中的困難，喜歡的得不到，能得到的卻又都不喜歡，就是兩個字：尷尬。四個月奔波下來，張雯雯和李茜雖然早已沒了之前的求職激情，但還是抱著寧缺毋濫的態(tài)度，不肯屈就。劉一韻來自農(nóng)村，不像張雯雯她們有父母強大的經(jīng)濟支撐，便比較務實地在一家小公司里做文員，一邊上班一邊尋覓更好的職位，她說自己這叫騎馬找馬。

遇到騙子了吧？這天晚上，張雯雯和李茜回來后還在興奮地討論白天路遇街拍的事，劉一韻聽見了，脫口而出。

沒呀，就是在路上走幾步，能騙我們啥？張雯雯說。

肯定沒找你們要錢？沒講故事？劉一韻一口氣發(fā)問。

雯雯加了他微信，他說等后期制作了會把照片發(fā)給我們。李茜想了想說，其他真沒了。

馬路上漂亮女孩多得是，我沒搞懂，他干嗎要拍你們，你們兩個又不漂亮。劉一韻撲閃著天生濃郁長睫毛的迷人大眼，很是想不明白。

拜托，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張雯雯不樂意了，她常常覺得劉一韻長得那么漂亮真是浪費，情商堪比白癡，要不是大學四年大家都知根知底，知道她口無遮攔，否則真要被她給氣死?？善珓⒁豁嵰聿挠猩聿?，要臉蛋有臉蛋，哪兒都不需要動，天生一張網(wǎng)紅臉。

我也就是實話實說，對你們負責，這年頭要多長些心眼，騙子太多了。劉一韻比她倆大一歲，總是以大姐姐的身份自居。

正說著，張雯雯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一個固定電話。對，是我們，好的好的，可以，我們明天上午過來。

放下電話，張雯雯告訴李茜，親愛的，是文化公司的經(jīng)紀人，他已經(jīng)看了攝影師的街拍，說我們倆條件很好，約我們明天去面談。

真的嗎？有這么好的事？李茜不敢相信。

是呀，哈哈，好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呀！張雯雯笑得合不攏嘴。

會不會有貓膩?。棵魈煳艺埣倥隳銈円粔K兒去吧？正要去洗澡的劉一韻聽見，不放心地說。

不要不要，我們又不是三歲小孩。再說，各式各樣的公司都面談過幾十回，老司機了。張雯雯說著把劉一韻推進浴室，關上門，咬著李茜耳朵輕輕說，她這個大美人一去，可就沒我們倆啥事兒了，是不是？

嗯嗯！李茜憋住笑，不住地點頭。

二

目前呢，我們公司招聘總經(jīng)理助理和網(wǎng)拍模特，這兩個崗位我們會根據(jù)你們的情況，具體進行安排。

和張雯雯、李茜說話的是文化公司經(jīng)紀人阿兵。他操一口南方普通話，西裝革履，還系著領帶，手指間夾水筆，一邊和她們說話一邊快速地在便簽上劃拉，看上去訓練有素，非常職業(yè)化。

文化公司坐落于高檔商務樓，出入都是傲氣十足的小白領，男生挺拔，女生靚麗，這一點在等電梯的時候張雯雯和李茜就感覺到了。相比而言，剛剛離開校園的她們就是剛剛長出羽毛的雛鳥、丑小鴨，站在一群白天鵝中間不免壓力山大、自慚形穢。

阿兵拿出合同，張雯雯和李茜看見總經(jīng)理助理和網(wǎng)拍模特的月薪都在1萬5至2萬，還有每個月2000元住房補貼、1000元置裝補貼等各種優(yōu)厚待遇，體面多金，正是每一個女孩子夢寐以求的。

正在這時，辦公室里進來一人，也是西裝革履，進門就焦急地在文件柜里翻找，問阿兵，那兩份招聘合同在哪？阿兵指指兩個女孩子，那人冒冒失失的，一把奪過張雯雯手里的合同，說，阿兵，我那里有人了，條件各方面都更好……

阿兵站起來，正色道，喂，我這里兩位小姐就是來簽合同的！

就她倆？行不行??？那人仔細打量一番張雯雯和李茜，搖搖頭，不甘心地放下合同。

兩位美女，你們也看見了，好的職位競爭非常激烈，公司內(nèi)部經(jīng)紀人之間也存在著競爭，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引進的員工是最優(yōu)秀的。待那人離開后，阿兵對張雯雯和李茜說，合同，我可以和你們簽，但是，你們必須要提升形象，才能匹配如此優(yōu)秀的職位。

提升形象？張雯雯不明白，以為阿兵批評她們沒穿職業(yè)裝。

提升形象，就是微整形。你，張雯雯，五官已經(jīng)很精致了，瘦個臉就更精神；你，叫李茜吧，上半部分稍作一下調(diào)整，就完美了。阿兵對著她們的臉，熟練地隔空比畫一番后說，這些完全沒有問題，我們有合作關系的醫(yī)院，醫(yī)療水平都是一流的，而且所有整容的費用都是公司報銷。

微整，還可以報銷？真的嗎？張雯雯和李茜又驚又喜，互相交換一下眼神，不敢相信有這么好的事落到自己頭上。她倆在大學時就動過微整的心思，但畢竟是一大筆開銷，沒舍得。

看著兩個欣喜若狂的女生，阿兵笑了。他側(cè)過身體，壓低嗓子說，我愿意幫你們，因為我也有個女兒，看見你們我就想到若干年后也要踏上社會的她，希望到時候她也能得到善意的幫助。

這話說得動情，令張雯雯和李茜一陣感動。

在她們簽合同的時候，阿兵打了個電話。隨著一陣高跟鞋聲，很快進來一個干練的中年女子，阿兵給張雯雯她們介紹說，這是公司人事部的劉秘書。

歡迎歡迎，我將代表公司陪同你們?nèi)メt(yī)院。劉秘書語速很快，熱情地一一握手，三言兩語就和張雯雯約好了第二天碰頭的時間地點，又拿起她們已經(jīng)簽了字的合同，說等公司簽章后明天剛好帶給她們。說完，一陣風似的走了。

三

兩位大美女，我先伺候哪一位呢？晚飯后，劉一韻端了一臉盆溫水，擺好小凳子，撩起衣袖準備輪番給張雯雯和李茜洗頭發(fā)。

我，我頭發(fā)長，兩天沒洗，已經(jīng)癢得不行了。張雯雯抓著頭皮，越撓越癢。

還是李茜先來吧，她短發(fā)，正好讓我練練手。劉一韻讓李茜坐下，仰面朝天，小心翼翼地把她頭發(fā)往后攏，盡量避開臉上的紗布。

當心啊當心，別弄到我眼睛。李茜不停地叫喚，她膽子本來就小，現(xiàn)在整個眼部都被紗布蒙住，啥都看不見，緊張得不得了。張雯雯好些，她被蒙住的是鼻子和下巴，看上去像戴了一只規(guī)格超大的白口罩。

大功告成！兩位大美女，你們再將就幾天，等拆了紗布，就能痛痛快快洗頭了。好容易把她倆頭發(fā)洗干凈，劉一韻已是滿頭大汗，自己身上衣服也濕了，趕緊進浴室洗漱。

張雯雯拿來吹風機，李茜坐得筆挺，一動不敢動，任吹風機在頭頂呼呼呼。

兩個人都不作聲，誰也不想說話。和每個期待經(jīng)過整容手術蛻變成仙的女孩子一樣，她們既興奮又恐懼，既盼望又疑慮，對未知忐忑不安，不知道層層紗布一旦揭去，會呈現(xiàn)出怎樣的答案。

三天前，劉秘書將她倆帶到尚美醫(yī)院。醫(yī)院規(guī)模不大，位置偏僻，張雯雯就有些擔心醫(yī)療技術，畢竟面子工程馬虎不得啊。劉秘書解釋說，這家醫(yī)院水平很高，公司考察了數(shù)十家整容醫(yī)院，好中選優(yōu)，才與其建立合作關系，這幾年公司招聘的員工都是在這里“提升形象”的。

一名穿白大褂的女醫(yī)生簡單觀察后，便分別就張雯雯和李茜的情況給出了整形方案。

張雯雯是塌鼻子，鼻子好比棟梁，必須挺拔才顯得健康正能量，所以妥妥的一臺肋骨鼻綜合術，再加去除法令紋和豐太陽穴。而李茜的單眼皮顯然留不得，一雙明亮的眼睛才能提聚精氣神，所以她的重頭戲是切雙眼皮開眼角綜合術，以及額頭眉弓瘦臉針。

你們兩個人的費用差不多，都是六萬左右。女醫(yī)生總結(jié)道。

太貴了！劉秘書一聽，馬上討價還價。女醫(yī)生面無表情，減去法令紋瘦臉針啥的，費用也各自降到了五萬出頭。

我給公司匯報一下。劉秘書讓等一等，她到旁邊去打電話。不一會兒她過來了，舉著手機笑嘻嘻地說，搞定！

我給你們爭取了，一人六萬，項目一個不減少！她沖張雯雯和李茜擠一下眼睛，善解人意地說，既然公司報銷，干嗎不趁這個機會都做齊全了，是不是？都是從年輕姑娘過來的，放心，我懂你們。

您真好。我們以后一定會努力工作的！張雯雯和李茜很感動，這劉秘書看上去嚴肅利索，沒想到還有這么貼心的一面，這一路過來凈遇上好心人了。

不要客氣，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是好姐妹。劉秘書話鋒一轉(zhuǎn)，公事公辦地說，公司規(guī)定，整容的錢都是先由當事人個人墊付，然后公司再把錢打到你工資卡里，你們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張雯雯趕緊應承。

李茜拼命扯張雯雯，小聲道，喂，瘋了？我沒那么多錢啊，你有嗎？

廢話，我也沒有……

這很簡單啊，找父母要，或者貸款唄！女醫(yī)生聽見她們的窸窸窣窣，不以為然地說。

貸款？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

是啊，你們公司的人都在我們這邊做，我看她們都是選擇貸款，反正整形的錢不用自己掏腰包，都是你們公司的事兒。女醫(yī)生說。

張雯雯和李茜同時看向劉秘書。劉秘書說，行啊，可以，是有這個政策。前期你們自個兒先還，等工作三個月后公司幫你們還。公司也要看你們的工作表現(xiàn)，對不對？

對對對。兩個女孩連連點頭，覺得非常合理。

女醫(yī)生見機，沖外面揮了揮手，一個戴眼鏡的瘦男人跑進來。

男人背書一般滔滔不絕給她們介紹和演示貸款模式，你們把手機打開，下載一個APP?？梢赃@樣，零首付零利息，也可以這樣，首付兩成，還可以那樣……

張雯雯和李茜哪里懂這些，她們聽傻了，云里霧里。幸虧這時候劉秘書發(fā)聲音了，你，給她們辦就是了。

于是，瘦男人先要了她們的身份證，查了她們的征信情況，然后叫她們手持身份證拍照，再把她們的手機拿過去，直接操作起來。只看見瘦男人用一根瘦瘦的食指不停地點點點，不多一會兒，就迅速在三個網(wǎng)貸平臺上給她倆辦理了每人六萬的貸款。

女醫(yī)生已然有點不耐煩，站起來，下巴沖走廊擺擺，對兩個姑娘說，走，進去消毒了……

手術三天來，張雯雯和李茜一直在出租屋休息，憧憬著紗布下面的美麗，憧憬著早日成為高檔商務樓白領麗人中的一員。偶爾，回想起那天在醫(yī)院的過程，感覺很不真實，過山車一樣目不暇接，可以說整個過程她們都是懵逼的，機械地被人牽扯著，根本來不及思考。

李茜伸出雙手，瞎子般一番觸摸，終于抓到張雯雯，你說，那貸款不會有問題吧？

噓！閉嘴！張雯雯連忙捂住李茜的嘴，她聽見衛(wèi)生間里花灑關了，劉一韻馬上就要出來。

“提升形象”的事，張雯雯只告訴劉一韻前半部分，關于昂貴的整容費用就輕描淡寫說了一句公司承擔，沒有詳細透露貸款的事。上回僅僅一個街拍，劉一韻就想象力爆棚，擔心她們上當受騙，如果知道貸款這事，她一準要咋咋呼呼。

張雯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對劉一韻隱瞞，也許，潛意識里她已經(jīng)感受到了那種懸空的不踏實。真的就像過山車，緊趕慢趕，除了那一瞬間似是而非的快感，就是源源不斷的后怕和恐懼，不知道能不能安全著陸。

初秋的晚上有點涼意，張雯雯突然打了一個寒噤。她看看身邊的李茜，和自己一樣，李茜的半張臉被紗布蒙得嚴嚴實實，完全看不出她的面部表情。但是她知道李茜在害怕，和自己一樣，非常害怕……

四

當秋雨裹著一陣比一陣尖銳的寒意席卷而來時，張雯雯和李茜的噩夢也接踵而至。

先是經(jīng)紀人阿兵失聯(lián)了。

張雯雯試著用劉一韻的手機打他電話，總算接通，一聽是她，阿兵倒也沒有立馬掛掉電話。他解釋說，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他和助手劉秘書已經(jīng)離開原先的文化公司。

張雯雯問，我們怎么辦？

阿兵說，你們可以繼續(xù)去公司上班呀。

可是我們并沒有合同，那天劉秘書把合同拿去總公司蓋章了，再也沒有還給我們。張雯雯腦子里嗡嗡作響，一直害怕的事終于發(fā)生了，您能不能指點一下，我們?nèi)ス菊艺l聯(lián)系？喂，喂喂！

電話那頭，阿兵已經(jīng)掛了。

好容易熬到拆線，張雯雯和李茜頂著一臉的淤青，匆匆趕到文化公司。一個負責人模樣的接待了她們，冷冰冰地告訴她們，阿兵已與公司解除關系，之前他負責的面試和承諾均歸無效。

可是，我們按他的要求“提升形象”了，是劉秘書陪我們?nèi)サ?，說整容的費用公司報銷，我們每個人貸了六萬啊……張雯雯欲哭無淚，她意識到她們已經(jīng)掉進了一個深坑，她只能一遍遍絮絮叨叨，希望出現(xiàn)奇跡。李茜早已哭得稀里嘩啦，可憐剛拆線的眼睛腫成了兩顆殷紅的水蜜桃。

不好意思，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負責人面無表情，招呼來兩個保安，下了逐客令，請你們離開，不要影響我們正常工作。

被兩個身材彪悍的保安一左一右裹挾，張雯雯和李茜動彈不得，沒有辦法，只能邁著艱難的步子往外走。這時，一個人迎面向她們走來，張雯雯覺得有些面熟，再一想，就是那天和阿兵簽約時，過來搶合同的那人。

你們是來找阿兵的吧？這人顯然也認得她們。

張雯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哭啼啼把事情又說了一遍。那人不急不忙，從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說，我姓張，上面有我的微信和電話，如果有需要，和我聯(lián)系。

一個星期過去了，張雯雯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歪，李茜更要命，她的眼睛居然有一個變成了多眼皮，眼皮上方層層疊疊好幾層褶皺，松弛，衰老，兩只眼睛一個像少女，一個像老嫗，真是心碎到?jīng)鰶隽恕?/p>

她們?nèi)フ吾t(yī)院。女醫(yī)生左左右右捏了幾下，就算把張雯雯的鼻子問題給解決了。至于李茜的眼睛，她解釋說是因為脂肪抽掉太多造成的褶皺，只要再從大腿上抽取一點脂肪填充進去，就沒事了。

這些，都要另外收費。女醫(yī)生說。

這些天文化公司有新員工來你們這里“提升形象”嗎？還是劉秘書陪過來的嗎？張雯雯突然想到什么，問。

這我怎么知道！女醫(yī)生摘下口罩，朝張雯雯白了一眼，不耐煩地說。

月底，張雯雯和李茜同時收到了還貸短信提示，三個網(wǎng)貸平臺要求她們在規(guī)定的日子前，確保捆綁的銀行卡內(nèi)有足額的錢款以支付還貸。阿兵和劉秘書已經(jīng)真正消失了，手機停機，微信拉黑，好像他們從未出現(xiàn)過。她們?nèi)ミ^兩次公司，還很天真地想再爭取一下，不管什么工作都可以，只要公司能夠給她們還貸款就行，但是保安攔著，根本都不讓她們進去。

兩個女孩絕望了。曾經(jīng)，畫在天邊的那個噴香誘人的餡餅在越來越?jīng)龅那镉曛?，已?jīng)散落成滿地的枯葉，長出鋒利堅硬的芒刺，刺破了她們每一個不眠之夜，流了滿天滿地的鮮血。

李茜開始有些不對勁。她怕光，幾乎不再說話，整天拉起窗簾躲在房間里不肯出去。整形后，她的眼睛確實大了一圈，但那雙大眼睛空洞無神，只有躲閃和懼怕。李茜的爸爸媽媽聞訊趕來，把女兒接回老家。

張雯雯不敢找父母要錢，咬牙還了一個月貸款后，眼看第二個月的還款時間很快又要來到。

她找出那張名片打過去，那個自稱張哥的男人接了電話。他說，你們兩個可以跟著我，我給你們介紹業(yè)務，只要你們放得開，一個月能掙十幾萬，還貸根本不是問題。

放得開，這個怎么講？張雯雯仍然抱有一絲希望。

就是客戶要喝酒唱歌開房啥的，你們都要服務好。張哥直白地說。

劉一韻認定這是一個連環(huán)騙局。從街頭邂逅的攝影師開始，到所謂經(jīng)紀人，陪同“提升形象”的秘書，都是和整形醫(yī)院、貸款平臺串通一氣的，精心設下一個個圈套，專門誘捕坑騙張雯雯她們這種涉世未深的年輕人。

劉一韻辭掉了工作，天天去張雯雯和李茜“偶遇”街拍的地方晃悠。既然是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局，她相信，只有從起點的一環(huán)開始破解，順藤摸瓜，就能起底后面每一環(huán)節(jié)登臺唱戲的“神漢大仙”，捋順他們之間的利益關系。

美女，我可以給你拍照嗎？終于，半個月后的一個下午，一個戴著盆帽、風度翩翩的“攝影家”向她伸出了觸須。

好呀好呀！劉一韻的小心臟“怦怦”直跳，一邊和他搭訕，一邊撥打了110……

警方在調(diào)查過程中，又有十多名年輕女子報案，經(jīng)歷與張雯雯和李茜基本相同。

經(jīng)調(diào)查表明，犯罪嫌疑人通過街拍、網(wǎng)絡招聘等渠道，物色被害人，文化公司、整形醫(yī)院、網(wǎng)貸平臺等串通設局、環(huán)環(huán)下套，由文化公司負責大量招聘女青年到整形醫(yī)院整容，醫(yī)院設計高額的整容方案，誘騙被害人辦理分期貸款，然后各方按事先商量好的比例分贓獲利。

警方成立專案組，迅速展開集中抓捕，打掉了這個詐騙犯罪團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