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改革開放是一場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相結合的革命,能夠成功發(fā)生自有其內在邏輯。對“文革”的反思以及繼承毛澤東的政治遺產是改革開放發(fā)生的前提;主張改革開放的中共執(zhí)政集團及其領導核心是改革開放發(fā)生的關鍵;對改革開放有著肯定看法和強烈愿望的人民群眾則是其基礎。三者之間緊密聯(lián)系,相互作用,缺一不可。
【關鍵詞】 改革開放動力;“文革”;領導核心;人民群眾
改革開放開創(chuàng)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yè),是社會主義社會發(fā)展的動力,而其自身的動力則來源于三大因素:首先,對“文革”的反思以及毛澤東的政治遺產是改革開放能夠發(fā)生的前提;其次,主張改革開放來發(fā)展社會主義的中共領導集體是改革開放能夠發(fā)生并且順利推進的關鍵。第三,迫切希望改變自身生活水平,對改革開放有強烈愿望的人民群眾則是改革開放穩(wěn)步推進的基礎。
一、動力的前提——對“文革”的反思以及毛澤東的政治遺產的繼承
改革開放能夠發(fā)生,最直接的要歸因于“文革”。十年文化大革命,民主法制遭受極大的破壞,人民生活受到很大的影響。從黨的高級干部到普通老百姓,幾乎沒人能“幸免”,或多或少都受到這場浩劫的牽涉。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強調過歷史對現(xiàn)實會產生影響,昨天的歷史會成為今天的國情,影響著發(fā)展的路徑選擇?!拔母铩笔恰白蟆钡腻e誤發(fā)展到頂峰的結果,是對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出現(xiàn)的改革色彩的徹底否定。1957年以后出現(xiàn)的“反右擴大化”,黨內外都有所認識,黨內也存在著與之不同的正確的發(fā)展方式,但這些都沒有阻止“左”的繼續(xù)發(fā)展。從60年代開始,每一次糾“左”的努力,在剛起成效沒多久就會被打斷,取而代之的是“左”的更激烈的反彈,而這種反彈達到巔峰的結果就是“文革”的爆發(fā)。馬克思曾經多次指出,事物發(fā)展到典型或完備狀態(tài)(也應包括極端狀態(tài))對于認識事物及其發(fā)展各個階段具有重要意義。這段話意思就是,事物在發(fā)展過程中的一些特征只有在其發(fā)展完成時才能被充分認識(先知除外)?!白蟆钡腻e誤在文化大革命中走向極端,使它在最典型、最極端的狀態(tài)中暴露了自己的荒謬。以階級斗爭為綱,政治掛帥,批判無處不在,甚至連自然科學也被政治批判所籠罩。比如,把相對論當作“自然科學理論中深深地滲進資產階級意識并介入現(xiàn)實階級斗爭的一個突出典型”加以批判;認為“環(huán)境污染是‘資本主義腐朽沒落的表現(xiàn)”等等。這些在現(xiàn)在看來荒誕不經的言論,在那個瘋狂的年代卻異常流行。當錯誤發(fā)展到不能再荒唐下去的時候,也就剝奪了它存在的理由。文化大革命經過十年的發(fā)展,“左”的錯誤已經到了極點,這也從反面說明為突破“左”的束縛的改革的合理性。黨的第二代領導核心鄧小平多次論述防“左”的重要性,“要注意反右,但重點是反‘左”[1]“在社會主義時期我們的失誤主要來自‘左的方面”, [2]“最大的危險還是‘左”等等。[3] “文革”帶來的經驗教訓,使我們黨在帶領全國人民進行改革時的財富。鄧小平是一位辯證法大師,他看出了“文革”與改革的內在聯(lián)系,強調“壞事”可以向“好事”轉化。他在1978年以后多次強調:“文化大革命看起來是壞事,但歸根到底也是好事,促使人們思考,促使人們認識我們的弊端在哪里”“教訓總結起來很有益處?,F(xiàn)在的方針政策,就是對文化大革命進行總結的結果?!睙o論是干部還是普通老百姓,“文革”的意義對于他們來說,是讓他們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這也算是一種反向激勵。
改革能夠成功發(fā)生的另一個重要前提在于中共繼承并發(fā)揚了毛澤東的兩個政治遺產,分別是擁有濃厚革命傳統(tǒng)、“鐵的紀律”、特別能戰(zhàn)斗的無產階級政黨和龐大而又嚴密的行政體系。這兩個重要的政治遺產對克服社會轉軌時期的弱點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一個強大的政黨,對于社會轉軌時期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維護國家權威,避免社會突然“變軌”帶來的不穩(wěn)定甚至是分裂。以蘇聯(lián)為例,盡管自赫魯曉夫就開始改革,但改革一直不徹底,僅僅是對一些“無關痛癢”的方面進行改革,政治體制一直是在原有的框架內修修補補,沒有涉及根本,因此,從表面上看,蘇聯(lián)這個龐然大物統(tǒng)治力還是很穩(wěn)固的。但是自戈爾巴喬夫上臺,推行政治體制改革,主動放棄蘇共執(zhí)政黨的地位之后,社會就開始動蕩,意識形態(tài)領域混亂,蘇共的權威蕩然無存,國家缺少強有力的領導力量,因此,存在70多年的超級大國一夜之間轟然倒塌也在情理之中??梢姡瑥娪辛Φ恼h在關鍵時刻對于維護國內的穩(wěn)定,凝聚共識至關重要。毛澤東從革命年代開始就注重黨的自身建設,為中共成為鐵一般信仰,鐵一般紀律的組織發(fā)揮不可磨滅的作用,居功甚偉。有了強大的政黨,之后組建的龐大嚴密的政治體系,盡管缺少靈活性,但是對于管理整個社會,傳達黨的意圖發(fā)揮異常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對于改革的關鍵時期。改革是對原有利益格局的深刻調整,引起的利益分配上的重大變化會導致社會人的心理失衡、行為失范等的發(fā)生,嚴重時會引起社會分化和分裂。如果不能妥善處理上述問題,不但不能取得改革的預期效果,甚至會不如改革前的社會。強大的政黨擁有的強大的號召力,能夠在改革的關鍵時刻凝聚改革共識,暫時拋開個人小利益,服從大家伙大利益,動員整個社會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中國改革初期之所以能夠出現(xiàn)大推進,沒有向蘇聯(lián)和東歐各國出現(xiàn)的那種停滯,很重要的原因就在此。
二、動力的關鍵——主張改革開放的領導核心
縱觀整個中國歷史,橫向比較國際形勢,但凡改革取得成功,絕大多數(shù)都是最高領導者親自掛帥;最高領導者對改革不聞不問或者沒有發(fā)言權而最終取得成功的案例,筆者沒有找到??梢哉f,改革歷來是“一把手工程”。這里所說的“一把手”,不是形式上的一把手,而是握有實權的領導核心。改革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其嘗試貫穿了三中全會之前社會主義建設的整個時期,可謂是一波三折,之所以坎坎坷坷,很大程度上是主張改革的力量沒有占據(jù)領導核心的地位。鑒于50年代末的錯誤,1961年開始的全黨調查研究,中共著力調整人民公社體制、改革企業(yè)管理體制、承認個體經濟的補充地位等,但中央主要領導人(毛澤東和劉少奇)在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問題上的認識開始發(fā)生分歧,改革嘗試被認為是走資本主義道路而被迫中斷;1972年周恩來領導的整頓和鄧小平1975年領導的全面整頓,兩次具有改革色彩的整頓在初見成效時即遭到打擊不了了之。這說明在改革試驗中,在改革者不是領導核心時,改革者在中央高層幾乎是孤軍奮戰(zhàn),失敗也是在所難免的?!拔母铩苯Y束以后,兩種趨向(保守與改革)經過鄧小平復出問題的呼吁與阻撓、“兩個凡是”問題的反對與堅持、真理標準討論問題的支持與否定、冤假錯案平反問題的推進與阻撓等短兵相接的“和平交鋒”,改革創(chuàng)新的趨向終于在中共黨內占了上風。十一屆三中全會“最重要的結果,與其說是重點的轉移,不如說是權力核心的轉移,即中共領導核心從華國鋒轉移到了鄧小平”。[4]不可否認的是,華國鋒在粉碎“四人幫”的過程中起到了關鍵性作用,在危難時刻拯救了黨和國家。但是,粉碎四人幫后,中國該往何處走?以華國鋒為首的一群黨的領導人,繼續(xù)堅持“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的理論,推行“兩個凡是”,嚴重阻礙了中國社會的進程,因為無論是冤假錯案的平反還是工作重心的轉移,或多或少都與毛澤東晚年“左”的錯誤相關。華國鋒未能真正突破“左”的束縛,使中國社會仍然在“徘徊中前進”,這對遭受十年文革創(chuàng)傷,渴望改變自身生活條件的中國人民來說,是不能接受的。時勢造英雄,人民選擇了以鄧小平為代表的改革力量,也就在主客觀上選擇了改革,畢竟鄧小平在20世紀60年代、70年代的參與、主導的改革舉措所取得的成績已經被人民看在了眼里,放在心上。
對于改革的領導者而言,從掌握權力到真正實施改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鄧小平曾將改革比作革命,說明改革的風險很大,把握不好就會出現(xiàn)顛覆性錯誤。能否使改革平穩(wěn)地發(fā)生同時順利推進,考驗著領導核心的智慧。回顧改革開放初期的歷史,筆者認為,中國的改革開放能夠成功的發(fā)生在于領導者的大局觀和對“魄力與凝聚力”的良好把握。首先是大局觀。文化大革命使得黨的作風和威信受到嚴重破壞,是政治資源的流失,很不利于改革這種社會轉軌期的權威需要。全盤否定和肯定毛澤東都不利于盡快恢復安定團結的社會局面。因此鄧小平不止一次說過要正確評價毛澤東,區(qū)別毛澤東思想和毛澤東的思想。這對于平反大量冤假錯案同時盡快把精力放在經濟建設上起到重要作用。四項基本原則在改革開放發(fā)生后不久就提了出來,保證了改革開放朝著正確方向前進。改革初期的國有企業(yè)、價格、財稅、金融等改革都是在遵循“四項基本原則”的前提下進行的,沒有這種原則性的、全局性的規(guī)定,改革早已失去了方向和意義。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方向決定道路,道路決定命運”, [5]說明把握全局的重要性,而這些掌全局的事情,唯有掌握權力的領導核心才能做得到。其次,很好地把握好魄力和凝聚力的關系。在改革的力量成為領導核心之后,順應民心大量平反冤假錯案,支持小崗村的“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的嘗試,設置經濟特區(qū),平反“彭德懷冤案”,將“四人幫”審判后投入監(jiān)獄……無論經濟還是政治上的舉措,都說明領導核心很有魄力,知難而進,敢于突破“左”的束縛,敢于啃硬骨頭。另一方面,又通過一些舉措來保持凝聚力。最典型的是,在對待歷史問題上,鄧小平提出的“歷史問題宜粗不宜細”,“實事求是的地評價毛澤東”,改變“干部只能上不能下”等方法,對于避免社會分裂,維護社會的穩(wěn)定,增強凝聚力至關重要。最大限度地減少了社會轉軌時期的內耗成本,對于集中精力發(fā)展經濟至關重要。
三、動力的基礎——有強烈改革愿望的人民群眾
改革開放的基礎是對此有強烈愿望的人民群眾?!拔母铩苯Y束以后,在廣大干部群眾中幾乎不存在希望維持現(xiàn)狀的人群。與其說他們知道應該怎樣做,不如說他們知道不該怎么做。十年文化大革命,極度的思想壓抑,讓他們知道不能在這么壓抑下去;物質的貧乏,形形色色的票證,無休止的排隊讓他們知道不能再這般低效率下去;幾度整頓而又幾度反復,“左”的怪物越來越大讓他們知道不能再接著吃“左”的惡果。人民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人民決定著歷史的走向。改革開放能夠揭開序幕和實現(xiàn)突破,離不開人民群眾的大力支持。中國共產黨能夠一路走來,從小變大,由弱變強,就是抓住了人民。人民是其工作出發(fā)點和落腳點,其宗旨就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新民主主義革命最終能夠取得勝利,關鍵就是中共解決了土地問題,而解決了土地問題,中共就贏得了占中國絕大多數(shù)人口——農民的擁護,解放戰(zhàn)爭才會如摧枯拉朽一般取得勝利。新中國成立后的17年,盡管出現(xiàn)三大改造過于急切遺留許多問題、盡管有“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這些不按客觀規(guī)律進行的運動,但是國家總體上還是向好的方面發(fā)展。畢竟每一次“左”出現(xiàn)后接著就是“糾左”的努力,雖然每次反復之后“左”的力度在增強,但是“左”并沒有占據(jù)絕對統(tǒng)治,黨內代表正確方向的聲音有時還是可以被聽進去,在“左”與“糾左”的拉鋸戰(zhàn)中,黨的權威還是高高在上的,人民群眾還是擁護黨的領導的?!拔母铩本筒煌?,“走資派”“?;逝伞薄俺衾暇拧钡鹊蠕佁焐w地的各種名目使得絕大多數(shù)中國人都受到打擊,許多人莫名去秒的就被戴上了各種帽子。黨內代表正確方向的聲音也被淹沒。文化大革命嚴重損害了所有階級、階層的利益,使黨的形象受損。[6]這從反面說明人民群眾對損害自己利益行為的反感,對改革的期盼。
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往往成為影響中央高層決策的關鍵因素。進入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通過“四·五”運動、大逃港、知識青年回城以及農民家庭承包責任制, [7]人民群眾通過自己的“創(chuàng)新”表達了對好日子的期盼。實際上,人民群眾的這些所謂“創(chuàng)新”之舉,也是無奈之舉,是被現(xiàn)實逼出來的。以小崗村為例,1966年至1978年13年中人均口糧只有200多斤,10個工分只值二、三角錢,窮到“農民種田,國家給錢,缺吃少穿,政府支援”的地步。饑餓使人口銳減,全隊1100畝土地荒掉了1000畝,所以最后他們寧愿受到“專政”的懲罰也要繼續(xù)“包產到戶”。高層決策者感受到了人民的這種愿望,在總結經驗的基礎上,最終面向全國推行“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中國共產黨的執(zhí)政規(guī)律,簡單概括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中國改革的成功啟動取決于一系列的政治治要素,但從人民的根本利益出發(fā),堅持“人民主體”是執(zhí)政黨不忘初心的根本思想。執(zhí)政者能否準確把握時代脈搏,準確了解人民的呼聲,是保持執(zhí)政地位的不二法門。人民求變求富的愿望表明,中國社會已經形成了改革開放的共識。鄧小平曾強調:“不改革開放,中國就是死路一條”。人民群眾及其社會基礎決定著歷史發(fā)展的方向。中共的根本宗旨決定了她始終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必須不斷完善和發(fā)展社會主義制度,必須實現(xiàn)人民的共同富裕和幸福安康。
前提、關鍵和基礎構成了改革開放的動力邏輯。沒有對“文革”的反思以及對毛澤東政治遺產的繼承,改革開放就會缺乏必要性;沒有以鄧小平為首的主張改革開放的領導核心,改革開放就會缺乏可能性;沒有對改革抱有極大熱情的人民群眾,改革開放就會缺乏持續(xù)性。三大動力因素的狀態(tài)和關系,決定了改革開放的發(fā)生和發(fā)展,影響了改革開放發(fā)生的歷史進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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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韓鋼.權力的轉移:關于十一屆三中全會[EB/OL]. http:// history.news.163.com/09/0627/14/ 5CQPQTNK00013 FLR.html,2009-06-27.
[5]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 中[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6.
[6] 鄭謙.中國是怎樣從“文革”走向改革的[M].北京: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7] 胡安全, 宋曲霞.中國改革開放的歷史起源[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作者簡介】
苗大鵬(1990—)男,中共廣東省委黨校黨史黨建部,研究方向:黨的執(zhí)政史與策略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