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瑋麗 王慧玉
在《大國政治的悲劇》一書中,美國學者米爾斯海默提出,國際體系處于無政府狀態(tài),國家永遠不可能準確把握別國的意圖。因此,為了確保生存與安全,理性的大國總是盡可能攫取超出其對手的權力。他總結了美國的發(fā)展之路,指出美國的發(fā)展史充滿擴張與征服,并預測,中國必然將經(jīng)濟實力轉化為軍事能力,“會像美國支配西半球一樣支配亞洲”。[1]他堅持認為中國也會謀求霸權,“也就是說實際上會效仿美國”,[1]從而對美國形成威脅。
中國的發(fā)展被米爾斯海默預測為“中國威脅”,原因何在?固然,進攻性現(xiàn)實主義理論是該推斷的主要根源。同時,鏡像思維也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有效的視角。美國經(jīng)過大陸擴張、海外擴張,逐漸發(fā)展成強國、超級大國,其崛起路徑和歷史記憶不可避免地影響對中國崛起的認知。厘清這種認知的根源,有利于化解中美認知差異、避免戰(zhàn)略沖突、建立中美新型大國關系。
鏡像思維是導致分析判斷失誤的一種認知障礙,指的是分析人員設想本國處于類似情況時會采取何種行為與意圖,以此來預測別國的行為與意圖,從而導致錯誤的判斷。作為一個移民國家,美國成功融合了文化迥異的各國移民,更容易認為別國的思維方式、戰(zhàn)略意圖與美國相似,即更容易受到鏡像思維的影響。
美國情報史上因鏡像思維導致的情報失誤并不鮮見:在珍珠港事件中,美情報機構認為,日本會正視美日實力懸殊的現(xiàn)實,不可能悍然對美發(fā)動襲擊,然而事實證明,日本人的意圖與行為顯然與美國人不同。在針對印度核試驗的情報工作中,美國情報機構認為,“印度人的處事方式與美國人差不多”。[2]而歷史卻又一次證明,兩國的處事方式相差甚多。以上例子表明,在很多情況下,美國人“不會按照其他民族的思維方式去思考”。[3]
可以推論,米爾斯海默之所以得出“中國威脅論”,原因之一是受到鏡像思維的影響,認為中國在崛起過程中的戰(zhàn)略意圖與當年的美國相似。雖然當代美國學者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美國崛起的歷史,但是,歷史記憶已植根于內心,成為他們判斷別國意圖和戰(zhàn)略的思維基礎。
在“東西為兩洋,南北無強鄰”的地緣優(yōu)勢下,美國從建國到19世紀末,從未遭遇嚴重安全威脅,一直奉行孤立主義。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美國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資本急遽集中。在經(jīng)濟利益的驅使下,在強大實力的刺激下,美國開始從孤立主義發(fā)展到國際主義,初步形成全球戰(zhàn)略。
在此期間,有兩個理論推動了美國全球戰(zhàn)略的形成。19世紀末20世紀初,馬漢的海權論恰逢大陸擴張完成,成為美國進行海外擴張的理論先導。20世紀中葉,凱南的遏制理論迎合政治需要,成為美國推行全球戰(zhàn)略的理論指導。
在上述背景下,美國的擴張開始從美洲大陸轉向海外、投向全球。美國于1898年發(fā)動了美西戰(zhàn)爭,于1899年提出與列強瓜分中國,開始了海外擴張之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美國成長為政治、經(jīng)濟、軍事強國。威爾遜總統(tǒng)提出關于戰(zhàn)后和平的“十四點”綱領,從此美國走上全球政治舞臺。
在凱南的遏制思想指引下,杜魯門于1947年3月提出“杜魯門主義”——在全世界范圍內遏制蘇聯(lián)、對抗共產(chǎn)主義力量,由局部擴張發(fā)展為全球擴張。美國推行“馬歇爾計劃”,建立北約、武裝西德,全面實施遏制戰(zhàn)略。美國開始強調美國利益與安全的全球性、爭奪全球主導權。
美國的崛起之路最終成為美國的歷史記憶,這種歷史記憶深刻影響其看待別國的視角,使其在看待中國的崛起時更容易陷入鏡像思維認知。
那么,如何破解“中國威脅論”以便為中國爭取更好的輿論氛圍和更大的發(fā)展空間?學術界應推動理論創(chuàng)新,詮釋中國和平崛起,破解“中國威脅論”。
西方主流國際關系理論認為,國際體系的變遷必定通過霸權戰(zhàn)爭等非和平形式。事實上,絕大多數(shù)的大國崛起也確實是通過非和平方式,似乎印證了上述理論。然而,多數(shù)無法囊括全部,歷史不能推斷未來。我學術界應該構建令人信服的和平崛起理論,以消除別國疑慮、爭取發(fā)展空間。遺憾的是,在對“中國威脅論”的批駁中,尚未形成令人信服的理論。
因此,針對鏡像思維視角下的中國威脅論,應首先破解錯誤推斷,再建立相關理論。米爾斯海默的推斷有其理論局限性——忽視了兩國政治、歷史、制度、文化等方面的差異,忽略了不同國家的個體屬性如何促使國家思維、行動。具體說來,中美兩國在以下各方面均存在差異。
在戰(zhàn)略目標上,美國尋求的是盟國與自身的安全,而中國追求的是中國與世界息息相關的安全與發(fā)展。在國防政策上,美國只為本國與盟國利益服務,不為他國利益考慮;而中國為維護世界和平、保衛(wèi)國家的安全與發(fā)展服務。在社會制度上,美國的資本主義制度因資本的擴張性而具有擴張性,而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不具有同等的擴張性。在思維模式上,美國人習慣于二元對立思維,而中國人習慣于和諧混沌思維。另外,中國不像美國追求“天定命運”,不向外輸出意識形態(tài)。[4]
中美之間不同之處比比皆是,沒有理由認定中國崛起的路徑和戰(zhàn)略與當年的美國相似。在研究兩國異同的基礎上,我學術界應構建相關理論,作為中國制定政策、對外宣傳的理論基礎和依據(jù)。
除了學術界推動理論構建之外,外交界應通過多種渠道增信釋疑;媒體應提升傳播和平崛起的智慧與力度;經(jīng)濟上繼續(xù)堅持包容式和開放式發(fā)展。各界形成合力,將“中國威脅論”逐步轉變?yōu)椤爸袊鴻C遇論”,并逐步成為國際社會的主流認知。
在歷史記憶和鏡像思維影響下,米爾斯海默推斷中國將沿著美國崛起的路徑挑戰(zhàn)美國的守成大國地位,因而得出“中國威脅論”。我學術界應針對中美歷史和現(xiàn)實差異,創(chuàng)新構建和平崛起的理論,并與各界形成合力,破解“中國威脅論”,為中國的和平崛起創(chuàng)造良好的輿論氛圍和發(fā)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