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明芳
2015年立冬時節(jié),雨斷斷續(xù)續(xù)下著,臺州府城仿若進了梅雨季。
雨水沿著府城墻的藤蔓、老屋脊的灰瓦溝落在了唐宋府城的溝渠里。雨飄飄灑灑,一遍遍清洗著紫陽街的青石板,親吻著巾子山鋪滿金色葉子的小徑,讓東湖湖面泛起層層漣漪。霧氣起伏升騰,冷颼颼,涼絲絲;舊城新區(qū),高低輪廓隱約朦朧。好一幅千年府城的“天然圖畫”。
府民們說,春雨貴如油,冬雨亂情思。這不,一根一根的雨絲,沒日沒夜,漫天飛舞,趁機編織出一張巨大的情網,情思百結千縷,萬般縈繞:憂愁、郁悶、惆悵、怨恨、愜意、孤獨、悠閑、歡喜……
府城老街,燈影搖紅。朦朦朧朧的,又是一個雨夜。
城墻邊的四合院里,我透過“福祿喜壽”的老舊花窗,靜靜地聽雨……
驟然,不知是哪家的音響傳來纏綿而悠揚的《西海情歌》,降央卓瑪低沉得不能再低沉的女聲,頑強地穿透雨簾,潮水般地淹沒了我。那滄桑、哀傷、綿綿不絕的情緒演繹,帶給我悵然無緒的迷惘和觸電般的心痛。那一種秦漢思婦、唐宋才女、明清佳人閨閣的情訴;那一種望不到邊,回不到從前的艾怨;那一種丟了溫柔,仍然苦苦等待溫暖春天的孤獨的雁鳴;那一種望著無言的蒼茫,絕望地希望著的憂傷……
憂傷是藍色的。我想,歌手一定穿著一件藍得透心涼的藏袍,在蒼茫的草原上,在開滿星星點點的不知名的小花間,憂傷地歌唱著,歌唱著那一份藍色的生死戀。癡迷的眼神,柔腸百轉的低吟呼喚,仿佛讓人看到一個穿著一件同樣透心涼的藍藏服的帥小伙,在清風中微笑而來,在細雨中徐徐而去……
憂傷是藍色的。藍色的幽怨中,徒留女主角刻骨的相思。如同一抹清風淡云中,望著脫手而去的風箏,心碎地守在一片藍色的原野中……
憂傷是藍色的?!白詮哪汶x開以后,我便丟了溫柔……”何止是丟了溫柔,乃是丟了自我的存在。
憂傷從窗外強行闖入。一遍又一遍,陌生而又熟悉的《西海情歌》,自作多情的淅淅瀝瀝的雨點聲,交替著沖擊我的耳膜,無情地潮濕了我的心。
有人說,喜歡一座城市,是因為這座城市中有一個喜歡的人;喜歡一首歌,是因為歌中有一個同樣的故事。是嗎?有必然聯(lián)系嗎?故事的情節(jié)渾然如歌,沉積在生命的巖層。府城雨夜飄出來的只是一只撲翅的藍鳥,沿著青蒼的雨夢飛翔……
靜聽夜雨,獨剪紅燭。翻閱府城往昔的故事,如煙如夢,奇遇般地來,歸鴻似地去。來去匆匆間,留下些什么呢?也許,曾經的迷戀早已散失在窗外夜雨的蒼茫中,也許,所有的期盼都只是無言的結局。
府城老街多梧桐。“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庇|摸著這些美麗而憂傷的詩句,傾聽著淅淅瀝瀝、陣陣涼意的夜雨聲,《西海情歌》幽怨的樂曲,再一次無盡地淹沒了我的思緒。
曾經,無法理解和參透:孤獨的梧桐,寂寞的丁香,在深深的庭院中,結滿了憂郁的相思夢,它們,究竟在期待什么?
今夜,靜聽夜雨。
雨還在下,一直在下,我的情思也一直在滋長。
環(huán)境固然能左右心情,但思想卻可以不受環(huán)境的影響?!氨緛頍o一物,何處惹塵埃。”雨如此,風如此,霧霾和陽光也如此。對任何外來的因素,是否都應作如是觀呢?
也許,信念本來就是雨中的堅守,情思本來就是雨中的散步,生命本來就是一場雨,一中孤獨中的拼搏,抑或叫雨后的陽光。
也許,還有機會,我該發(fā)出誠摯的邀請,明年冬季,親們,請來臺州府城一起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