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曹睿
本文運用生態(tài)女性主義的相關概念和觀點,基于朱迪斯的“邊緣人”身份,探討故事中她在兩性關系、自然關系、社會關系中邊緣狀態(tài)的形成,認為朱迪斯在身份建構過程中擺脫了女性的傳統(tǒng)角色,她精神上的獨立是她擁有真正自由、實現(xiàn)平等權利的第一步。這也反映了萊辛對生態(tài)女性主義意識的強烈呼吁和對女性命運的深度思考。
“邊緣人”這一概念最早由德國心理學家勒溫提出,它在廣義上指一個人在某方面有著別人難以理解的獨到之處,狹義上則指的是各方面都脫離主流社會群體方式的人。在小說中,朱迪斯和幾位男性之間的關系顛覆了父權社會所規(guī)定的男性為主導者、女性為被主導者的二元對立,由此,朱迪斯成為了傳統(tǒng)兩性關系中的“邊緣人”。她的行為與女性生態(tài)主義所主張的消解男性中心意識、極力反對男人支配女人的觀念不謀而合。
法國著名哲學家施韋茲在《文明的哲學:文化與倫理學》一書中倡導:人類要敬畏所有的生命,一切生命都是有價值的,是神圣的,哪怕是最低等的生物?!吧拼齽游锱c善待人類是絕對相同的倫理要求?!鄙鷳B(tài)女性主義也反對對生命做出等級劃分,認為地球上的生命是一個互相聯(lián)系的網(wǎng),并無高低貴賤之分。對于朱迪斯來說,她的理念一定程度上已經(jīng)超出了時代的桎梏,她堅守的就是人與自然的平等,是一種趨于生態(tài)和諧的狀態(tài)。然而現(xiàn)實卻給予了她重擊,從孕貓的遭遇中她醒悟了自己的信念在當時社會是無人會理解并接受的,女性和自然仍不得不飽受來自男性的壓迫。由此,朱迪斯再次被動“邊緣化”。
魯樞元在《生態(tài)文藝學》中提到:“在強大的技術力量統(tǒng)治下,社會的精神生活和情感生活被大大簡化了,日漸富裕的時代卻又成了一個日漸貧乏的時代。”隨著社會物質(zhì)生活的日益豐富,人的精神生活變得極為匱乏。但對于朱迪斯來說,她對精神的需求遠大于物質(zhì)需求,為了獲得精神上的滿足,她寧愿放棄沒有自由的物質(zhì)生活。朱迪斯是中上階級家庭出生,但她拋棄了原本富足的生活與不凡的社會地位,而選擇獨自居住在一棟破舊的小公寓內(nèi)自給自足。因為在那里,她才能夠過上自由的生活。
生態(tài)女性主義反對人與人之間的強權、統(tǒng)治和歧視。但在一個重視物質(zhì)而忽視精神生活的社會里,朱迪斯注定成為“異類”,鮮少有人能夠理解她。小說伊始,敘述者便談到許多人對于朱迪斯的偏見,還談到朱迪斯對于其他人冷淡的態(tài)度。小說最后,當與朋友談論起在意大利的生活時,朱迪斯說:“假如一個人不能依賴于他的感覺而生存,那他還有什么可依賴的呢?”于她而言,就算有再多外界異樣的眼光投注在她身上,她并不在意,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堅持自我,無愧于追求自由的初心。“你們這些人真奇怪,我沒法搞懂你們在想什么?!睆乃c朋友的對話中可以看出,朱迪斯和社會中的其他人之前有著精神上的隔閡,雙方無法互相理解。身為父權社會的弱勢群體,朱迪斯不愿扮演女性一直以來在人們固有思維中的傳統(tǒng)角色,她叛逆、獨立、低調(diào)又張揚,順從本心的召喚不斷前行在追求自由的路上,漸漸被現(xiàn)實世界排擠,成為了社會的“邊緣人”。
弗朗索瓦·德·奧博納曾指出:“女性長期以來一直通過一種需要體貼和關心的社會命令跟他人和自然緊密結合。”而朱迪斯顛覆了女性的傳統(tǒng)角色,無論是在兩性關系、自然關系還是社會關系中,她尋求的都是平等與自由,由此,她完成了“邊緣人”身份的自我構建。從敘述者的角度看,朱迪斯的生活是一個不斷“邊緣化”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她歷經(jīng)了精神上的蛻變,最終成為父權社會中女性勇敢追求自由的代表者。
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父系社會,男性壓迫女性、破壞自然的結果是造成了嚴重的生態(tài)危機,以至威脅到人類的生存。萊辛通過塑造朱迪斯這一形象,詮釋了生態(tài)學意義上生命的“自我意識”,借此,她希望改變自然和女性的邊緣地位。生態(tài)女性主義主張男人與女人、自然與人、人與人之間的普遍和諧。為了達到這樣的狀態(tài),個體“需要認識到兩性間平等互補的相互性、自身與自然的親密關系、以及自己與他人的同生共存的命運,更需要克服男性占統(tǒng)治和支配地位的傲慢感覺,打破人類中心的意識,懂得相互關聯(lián)、相互依存和關愛的倫理?!敝挥羞@樣,人類才能消除性別偏見,從而達到真正的男女平等;才能改變征服自然的態(tài)度,從而回歸并融入自然,感悟自然的神奇;才能瓦解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從而構建友善互愛的人際關系。通過《吾友朱迪斯》這篇小說,萊辛倡導人們關懷邊緣人,也期望喚起人們對女性生存狀態(tài)、以及對和諧社會發(fā)展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