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綠
川端康成1968年憑借《雪國》等代表作而成為亞洲地區(qū)第二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著名作家,瑞典諾貝爾文學委員會頒獎詞認為川端“以敏銳的感受,高超的小說技巧,表現(xiàn)了日本人的內心精髓”。他表現(xiàn)了日本女性的純潔與愛,展現(xiàn)了東方人的人情美,內心美。在川端的世界,女人對愛情的不同態(tài)度展現(xiàn)了她不同的情感世界,展現(xiàn)了人類最本真的情感。從本質上說女性是愛的動物。
少女心中萌發(fā)的情愛,是女性愛情發(fā)展中最原始的愛,因為純真而顯得單純美好?!兑炼沟奈枧分械难幽贻p貌美,14歲的花季年齡,跟普通女孩子一樣處于情竇初開的年紀,愛情已在少女心理掀起微瀾,這個階段微妙的感情主導著少女的內心世界,熏子愛顯得朦朧模糊,熏子對少年的愛呈現(xiàn)出初戀的朦朧美好。
處于朦朧情愫的舞女表現(xiàn)出少女的羞澀。在旅途中初次和少年對話,她面對著陌生的男子,對話顯得語無倫次,慌張失色,“舞女臉頰緋紅,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少女的嬌羞露出了舞女內心的秘密——她對陌生男子一絲難以察覺的好感。在為少年倒茶的時候,面對喜歡的人她臉色臊紅手不停顫抖險些把茶傾倒在地面,這份情景在少年面前了揭示了舞女的內心秘密。
初戀的情愫往往是朦朧而單純的,不動聲色體現(xiàn)在日常的細枝末節(jié)中。熏子在旅途中都關照著少女,默默地付出。例如,熏子主動地默默地為少年拿木屐,愿意為少年倒茶,愿意為少年拭去身上的灰塵,為少年挑選砍掉雜草的木桿。相對于少女的情感的朦朧,少年的情感更加清晰,從一開始就關注在大廳中跳舞的熏子。在舞女出去表演時,害怕她被玷污,顯得煩躁憂慮。細心的少年看到了舞女的快樂中夾雜著身世的淡淡的憂。但現(xiàn)實橫亙著無數(shù)的障礙,兩個年輕人沒有海誓山盟,也沒有轟轟烈烈的相愛,但卻是艱難人生路途中在一段情感上的傾慕和依戀。
朦朧的愛情難以擁有美好的歸屬,當它越發(fā)清晰時卻是戛然而止的時候。愛情最怕分離,自古皆然。因此宋朝詞人柳永為愛情的分別而傷悲寂寞:便縱有萬眾風情,更與何人說。小說中,少年和熏子的分離為我們揭開了這份包含著熾熱情愫卻發(fā)于無聲終于無言的深沉情感。在少年離開伊豆的一幕,熏子那種即含蓄又熱烈的情感令人回味無窮:她還帶著昨夜未來得及卸掉的濃妝一大清早來送少年,只是遠遠地站在海岸靜靜地感傷。可當遠行的汽笛聲墻漆少年即將消失在她的世界的時候,熏子猛然回過神追著離開的大船拼命地揮手送別。小說不動聲色地表現(xiàn)了心痛而哀傷的年少的熏子與初戀情人的分離,傳達出空曠寂寞的心扉。
朦朧的初戀為我們揭示了人類最純真的感情,將我們帶回人類情感的源頭。這份感情因為身藏在一個未經世事的的少女身上而顯得彌足珍貴?!拔枧x別使我悲痛萬分,任憑淚泉涌流,我的腦海恍如變成一池清水,一滴滴溢了出來,后來什么都沒有留下,頓時覺得舒暢了?!鄙倌陮W生懷著對初戀的美好而上路,愛的旅程結束了,這份相愛的記憶確是如此的美好。
女性的愛隨著時間在不斷變化發(fā)展。熏子作為14歲的少女,處于愛情懵懂的初期,而對于近20歲的駒子,已逐漸走向成熟女性,對島村的愛情已演變成靈肉結合的熾熱的愛情。
熾熱的愛情往往始于一見鐘情,這種愛情熾熱而充滿激情。初見時,駒子和島村談起歌舞伎的話題,因為相談甚歡,而互生情愫。為排遣身體需求,島村請求駒子給她找從事性服務的藝妓。當駒子斷然拒絕時,島村哄她說:“我想清清白白地跟你交朋友,才不打你的主意?!鄙硖帄蕵穲鲋?,駒子見慣了這種需求性愛分離的日本男人,可是她還是郁悶和生氣。眼前這個來自日本東京,有點玩世不恭,具有藝術氣質的溫恭男子,她初見,就將對他的愛納入心底。愛情就這樣情不自禁像野草一樣瘋狂的生長。她明知這種愛情是不能開花結果的,明知這只不過是清水情緣,但是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內心。她就這樣因為對他的熾熱的愛,不能自已地把自己給了他。
熾熱的愛卻可以持久而綿延。駒子想愛一個人,天長地久地愛。 在島村第一次離開到第二次見面的時間,她對島村充滿了無盡的思念,她屈指數(shù)著日子,一百九十九天。島村曾經和她約定將在二月到雪國觀賞趕鳥節(jié),她便去車站接她,一日又一日的徒勞等待。在沒有島村陪伴的日子,她寂寞地寫了十多本日記。她在島村面前忘情地彈奏三弦琴,那優(yōu)美感傷的曲調,連島村都聽得出駒子對她的迷戀。她每一次在客棧陪酒,總會小伎倆地尋找一切借口,只為能到島村的房間與他相見。她送別不知還能不能相見的島村時,連訂婚男性最后一面都可以放棄。她醉酒后總是為愛情苦惱。因為她熾熱地愛著島村,卻被生活丟進了煙花場中。
“在駒子身上,有著東京人所欠缺和珍視的對愛情的熱情”。她對島村熾熱的愛超越了女人的自尊,卻無法獲得島村對她的一心一意。對島村而言她只是朋友,情人,露水夫妻。他不可能把他的心全交給她,她遭受著更多的情感痛苦。
女性是情感的動物。駒子向我們展示了熱戀中的女人的愛情狀態(tài),情和愛滋潤著女性的生命和心靈,女人的心靈會因為因為愛而風影會缺少愛而枯萎。女人愛與失主導著女人的喜怒哀樂,在純潔的表象下為我們揭示了更為豐富的女性形象。
葉子為我們揭示了人類最純粹的愛情,這種愛情始終如一,具有愛情堅貞的品質,它超越了肉體的需求,升華為人類對精神之愛的追求。“柏拉圖的愛情是人類理想之愛,而人類的理想的愛在純潔女性身上找到了歸宿和主體。在理想之愛的世界中,給予多于索取的情感必然是最值得珍貴的”。愛人行男小說中病人的形象預示著肉體之愛的消解。靈肉結合的消解使葉子的愛情具有精神的高度。
《雪國》一開始就為我們揭示了精神之愛的悲傷和可貴。葉子的男友是個身患重病的形象,他注定了不屬于人世,一步步走向死亡。而葉子從一開始就為細心照顧愛人卻無力挽救男友的生命。這注定了兩人不能靈肉結合的悲哀。而隨著行男的去世,葉子感情的枯萎,葉子陷入無盡的悲傷,她每天都去行男的墳墓上墳,哀悼死去的愛人,她的內心只有行男,她的整個世界因失去行男而崩塌。
葉子的精神之愛超越了俗世的生死,揭示了愛情的綿延和永恒。葉子從生到死都愛著行男,為他全身心的付出,在葉子純粹的感情世界中,為一個男人而活,只愛一個男人。對生者之愛到死者之愛,從這里葉子的愛情已經超越了生與死,這種永恒的愛連島村都知道自己不可能走進葉子的心里,雖然單戀葉子,也只能把葉子當做審美的對象。
葉子的精神之愛是排除嫉妒的,她并沒有對愛情的獨占的想法,體現(xiàn)出博愛的價值。當行男身體不行時,想見駒子,她苦求自己的情敵駒子去見行男的最后一面;為了駒子的幸福,她熱心地苦求島村好好對待駒子,當島村不愿承擔責任以心有余而力不足拒絕時,她甚至眼角流出淚水。
葉子純粹的精神之愛象征著作者對現(xiàn)實世界的抵抗,對都市社會喧囂的拋棄,但因為丑惡的現(xiàn)實世界不能容納絕對的真情,靈魂被掏空的葉子也面臨駒子一樣失敗的命運,所以葉子只能在火中走向毀滅,通過鳳凰涅槃的方式升華為一種永恒的愛的存在。
川端康成特別憧憬的《竹取物語》中“崇拜圣潔處女,贊美永恒女性”的境界。川端康成小說為我們揭示了日本女性愛情的各種可能性以及多樣性,再現(xiàn)了青春的美好和短暫,她們的愛情都帶有不易察覺的深層的悲哀。女性形象借助讀者的哀愁化為無限的超越時空的永恒存在,使女性形象擁有超越時空的魅力。
[1]諾貝爾文學頒獎獲獎演說集[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5.
[2][3]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M].葉渭渠,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6.
[4]川端康成.雪國[M].葉渭渠,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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