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蘭

凈蓮寺

村子搬走了，寺還在。凈蓮寺

這么好聽的寺名，讓它周邊的人和事

也跟著軟和起來

那個去地里掐奶漿菜的女子，寬大的紅圍巾

頂在頭上。讓她看上去，比平日

又俏了一點點

在盈江路

在盈江路，幾只麻雀，歡快地啄食

掉在地上的飯粒。仿佛從未有過驚嚇

從未有過悲傷。它們讓我相信，人間事

這個樣子，就很好了

今天比昨天美好。從盈江路出來

就到白云路了。我不想得到什么

你看，一陣大風(fēng)過后，那對擁抱的戀人

還在，還抱著

等雪來埋我

下雪天，站在半山腰，等雪來

埋我。那時，幾個朋友，正說著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這個春天，一想到那場雪，只埋至我的腳踝

就忽生暖意。仿若雪，落在一個人的體溫上

落著落著，雪，也有了體溫

冬至，去深山看你

冬至，去深山看你。我們一路笑著

山路太窄，錯車的時候，有人對著我們

罵了幾句臟話。我們還是笑著

一時貪玩，忘了給你磕頭。只顧著

鉆進齊腰深的鬼針草。不要擔(dān)心，我們會迷路

這么深的山，這么藍的天。素不相識的上墳人

笑一笑，就都是親人了

訪小龍?zhí)睹旱V

礦坑里，葬過花，葬過人。車過墳塋

有人告訴我，這是六大隊。賤骨頭，硬骨頭

到最后，都是一堆

白骨頭

有人用水，悄悄洗，一身的炭灰。您懶得

仿若革命。仿若礦坑里的煤。這個中午，迎風(fēng)流淚

煤一樣黑

拱拱手

喜歡你摁在煙灰缸里的那個煙頭

古人拱拱手，說，就此別過

桌子上，那半杯茶，有些涼了。續(xù)點水

又暖暖的，冒著好看的熱氣

我是否被寵壞了。你都離開好大一會了

要聽話，要乖。要古人一樣，拱拱手，說

后會有期

野櫻花

怎么愛，它都落了一地。怎么愛

流水都要將它帶走幾瓣。這冬日的野櫻花

怎么說，都是野的。落在廟堂

還是野的

風(fēng)，吹一吹，它會開花。風(fēng)，吹一吹

它會落下。它落到哪里，哪里就好看起來

有時，它會落在一只野貓的身上。它

也跟著它，好看起來

素馨花

我多貪心啊。三月，偷了各種花

茼蒿、苕子、油菜、蒲公英……剛剛

我偷了一枝素馨。一身花香。我想要你

往常一樣，摸一下我的后腦勺

只有你知道，我的驚慌，是假裝的

那時，不知什么花，也開了。這么多的春風(fēng)

將我新買的真絲香云紗小背心，吹出了

無數(shù)皺褶

三月．在圣愛中醫(yī)館

在圣愛中醫(yī)館，呆了一下午。紫藤

和素馨，開在隔墻的院子里。一個人

喜歡藥味久了。不過是想把疾病

還給流水，或者清風(fēng)

老醫(yī)生把脈，說我氣虛。我補充說

午睡的時候，還會淌口水。此時

如果小睡一會。醒來，一瓣素馨

正好落在剛淌過口水的嘴角。一個人

有些好看，不過是比別人

多了些孩子氣

過萬馬河抵金沙江

過萬馬河。突然而至的悲憫，那么小

那么小。仿佛河床上行走的那個人

走著走著，就變成了亂石中的

一個小黑點

昨夜，江邊喝酒。有人空坐

無言。眼睛里一閃一閃的小光芒

讓人想把他當(dāng)做一個孩子。這無來由的

美好。閑花一樣

無風(fēng)自落

獻祭

我還沒有把自己獻祭。那么多的經(jīng)幡

來路不明。一條河的激情已經(jīng)耗盡

許多的人，路人甲，或路人乙

彎腰，撿起一塊鵝卵石。有人推測

流經(jīng)這里的水，很長時間，空留鳥蟲

各各掛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