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浪
我離母親有多遠,母愛就有多近。
母愛如茶,閑時會想,累了渴了會想,朋友來了會想,一個人獨處時會想。母愛,更像一把工具,隨身攜帶,打開我的銹鎖,或者擰緊我的一直向前向上運動的發(fā)條。
母親是我一生的信仰。
離開是遼闊,歸來也是遼闊。
母親像一面墻,擋住風(fēng)沙與寒冷,黑暗與嘈雜。母親像一個過濾器,過濾了過去和將來所有的雜質(zhì),那么清澈。我在母親身后舀水和呼吸。
我是母系氏族的一名男子,身披原始森林的陽光和樹葉。
煤油燈的燈光昏暗、搖晃、煙味濃重。
母親在燈下,補衣補鞋補襪補破了的口子。在那一個破爛時代,沒有事物拒絕縫補。母親給父親用針線縫了一塊塊手絹,父親學(xué)會了把手絹遞給他的病人。
村里裝上電燈。
電燈有干旱期,雨水不夠時就沒有電用。
母親開始做更多的布鞋、襪底、枕頭,陪嫁女兒。那個時代,針線活兒是一個姑娘的優(yōu)秀標志之一。于是,母親教兩個姐姐做針線活兒,她們從此開始美麗。
手工被工業(yè)擊垮,開始衰落。
母親偶爾納鞋,拿去趕情送禮。她曾送我老師一雙布鞋,老師穿著舒服,舍不得脫掉,穿著鞋睡覺。母親經(jīng)常舉這個例子,紀念她終將逝去的針線時代。
我們相約去老巷子吃一次湯圓。
又窄又舊的老巷子,像膠卷藏著過去的時光,喚起記憶沖洗,一幕幕回到從前。
每人吃一碗菜湯圓,一碗六個,干蘿卜丁丁肉餡,松軟舒香,糯粘口齒,瞬間觸動了童年的味道,童年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我們這里奔跑、拭汗、打鬧、哭笑。
巷子如河,童年如魚,任意來回游。
母親是一條陳舊的漁船,從來沒有離開這里。
她的眼神像歌聲如煙,裊裊升起,被故鄉(xiāng)確認后,成為我們童年的主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