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瑋瑜

白釉是一切釉色之母，為最純之色，而永樂甜白釉瓷器是白釉瓷器系列里成就最高的，其釉質(zhì)潔白，肥厚如脂，溫潤似玉，成為古代白釉瓷器的頂峰，后世一直追摹仿造，特別是清代康雍乾盛世時期，燒造過大量白釉瓷，惜終未能超越。

永樂時期能夠創(chuàng)燒出甜白釉，甜白釉能夠獲得如此之高的聲譽(yù)，是有其發(fā)展脈絡(luò)的。從隋代的白釉瓷、宋代的定窯白釉瓷開始，白釉瓷器的生產(chǎn)發(fā)展延綿不斷，到了元代，由于蒙古人“尚白”的風(fēng)俗習(xí)慣，白瓷發(fā)展更加得天獨(dú)厚。元代特別在景德鎮(zhèn)設(shè)立“浮梁瓷局”，是全國唯一一所為官府服務(wù)的瓷局，專門生產(chǎn)供官府使用的瓷器，創(chuàng)燒出著名的“樞府釉瓷”，樞府釉瓷雖然也算是白瓷的一種，但顏色偏灰偏暗，略顯粗糙。

到了明初，朝廷于景德鎮(zhèn)設(shè)立御窯廠，生產(chǎn)專供些家使用的御用瓷器，由于御窯廠集中了當(dāng)時最好的工匠、最好的原材料來生產(chǎn)，這時的生產(chǎn)工藝和技術(shù)水平比元代有了很大的提高。到永樂帝時，永樂帝說：“聯(lián)朝夕所用中國瓷器，潔素瑩然，甚適于心?！庇捎谟罉坊实蹖Π子缘奶貏e偏愛，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甜白釉就在永樂時期橫空出世，成為一代名品，也成為中國歷史上白釉瓷器的一座高峰。

近日，“五色祥云——自得堂藏宋元明清單色釉瓷器特展”在廣東省博物館隆重開幕。這是廣東省博物館基金會專門組織了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馮小琦，深圳市考古研究所所長任志錄，廣東省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潘鳴皋等專家，從我的藏品里精心挑選出來的一個個人收藏展，展品里有一只永樂甜白釉高足碗，讓專家們愛不釋手，贊嘆不已。

這只永樂甜白釉高足碗甫一亮相，立即吸引了三位專家的視野，任志錄所長說：“這碗真好?。】粗褪娣?，好東西就是會自己說話的。這件在白釉里是最好的?！彼⌒呐踔咦阃?，慢慢轉(zhuǎn)動、端詳，久久舍不得放下。

關(guān)于這只碗還有個小故事。香港天民樓的瓷器收藏既精且好，只要是收藏瓷器的，沒有人不知道的。記得2017年4月4日我去訪八十多歲的天民樓主人葛師科先生，葛先生專門拿出一只明永樂甜白釉高足碗與我分享。我一看，這不與我的藏品一模一樣嗎？雖然天民樓以收藏元青花、明青花而聞名天下，但葛老師對這只永樂甜白釉高足碗?yún)s非常偏愛，他特意讓我拿著高足碗在燈前仔細(xì)欣賞。

我認(rèn)真對比兩只碗，覺得跟自己所藏那只大體上是一致的。

葛老師問：“這只碗里有模印龍紋，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蔽倚南耄哼@跟我藏的一樣，也是帶有模印龍紋的，我對自己收藏那只常常上手，所以對碗內(nèi)壁有模印龍紋很熟悉。

“那你看到了‘永樂年制的款識了嗎？”

“啊！”我大吃一驚，由于自己已藏有一只，所以剛才上手時沒留意看，怎么這碗還有‘永樂年制款，這可不得了??！“永樂年制”款識是歷史上官窯瓷器留下有年代款識的肇始，在永樂的御用瓷器上也不多見，能夠流傳至今的更為罕見。我重新拿起高足碗，慢慢旋轉(zhuǎn)、仔細(xì)觀察，果然慢慢地看到了碗壁上對稱的“永”“樂”“年”“制”四個字。

葛老笑瞇瞇地說：“我剛買回來時也不知道碗壁里有‘永樂年制款識的，上一手藏家也不知道，拍賣行也不知道，要知道就會賣得很高價了。這碗我買回來后，時常拿出來欣賞，有次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碗壁好像有一個字，后來再慢慢地找，終于找出了‘永樂年制的款識，真是奇遇?！?/p>

葛老能找到，我也找找看，說不定有驚喜呢。我回到家中，一連幾晚，捧著自己的高足碗，打著小手電，屏氣斂神，慢慢地找啊找，找得頭暈眼花，還是找不出來。

像葛老這樣的好事，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當(dāng)我說完這個故事，任志錄、馮小琦、潘鳴皋三位老師受到了感染，他們說：“我們也幫你找找，看能不能在這碗上也找到‘永樂年制的篆刻款。”幾位老師拿起高足碗，打著強(qiáng)光電筒，輪著里里外外地認(rèn)真辨認(rèn)……可惜，還是沒找到。

高足碗明清兩朝均有燒制，而永樂白釉高足碗，獨(dú)樹一幟，除了甜白釉色外，其內(nèi)壁還模印有雙龍趕珠紋，若隱若現(xiàn)，恍如神龍在天。該碗薄胎模印，釉色可人，器型完整，流傳有序，實(shí)為不可多得的明永樂甜白釉佳器，怪不得老師們愛不釋手。

這等御用佳器，等級極高，本來完全可以用獨(dú)立展柜作重點(diǎn)展品，因為同場展覽還有一只雍正白釉高足碗，為了讓觀眾對明清時代的器物作對比欣賞，所以把它們并列在一起陳展。

東方既白，素潔瑩瑩，甚適于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