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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蜂匠與花

2018-10-18 11:13李亮
延安文學(xué) 2018年5期
關(guān)鍵詞:佛光窩棚木匠

李亮

黃河邊有座山叫芽主山,山上有條大土路,路邊有個養(yǎng)蜂人的窩棚,窩棚里住著一老一少,老的是蜂匠,小的是木匠。這個窩棚比尋常養(yǎng)蜂人的窩棚要大一些。

蜂匠六十多歲,北方口音,身形里的剛性還沒完全被歲月磨掉,微卷的花白頭發(fā)和黃色微綠的眼珠讓他看起來有點像俄羅斯族。木匠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也是北方口音,身材敦實,臉黑而方正。

這兩人的眼睛都很亮,這種亮如油似釉,得靠經(jīng)歷和心性養(yǎng)著。

昨夜里下了一場雨,木匠迷迷糊糊聽到雨聲,感覺床鋪很潮,他翻了幾次身,又斷斷續(xù)續(xù)做著夢。旁邊的老蜂匠卻始終沒有動,鼾聲一如平常。

木匠的夢交織著,他先是夢到自己和一個陌生姑娘在長滿青草的山坡上摟抱著,木匠朦朧中竟真覺到香軟與溫?zé)?。突然夢中一個轉(zhuǎn)場,又夢到母親歿了,家門口圍了一圈人,他心里著急要到跟前去,卻怎么也到不了——木匠醒來呆坐了一會兒又倒頭睡去。再醒時,窩棚外已是艷陽一片,鳥鳴聲好聽得讓人發(fā)笑。

老蜂匠早已起床,被子整整齊齊疊著,被子上依然蒙著那塊藍色的方圍巾。木匠知道這種圍巾從前在風(fēng)沙大的西北地區(qū)很流行,婦女們把它包在頭上,披在肩上,像是一種依靠。他曾問過老蜂匠關(guān)于這塊藍圍巾的事,老蜂匠只笑著說是相好留下的,木匠也不愿多問,但他覺得這塊圍巾讓兩個男人住的窩棚里有了些許女人的馨香。

想到女人,木匠就聞到了飯香。老蜂匠這時進了窩棚,他笑著問木匠:“睡好啦?一會兒窩棚里得生火爐子了,不然今晚潮得睡不成!”

木匠一邊應(yīng)著,一邊起來下地準(zhǔn)備開始疊被褥,老蜂匠連說:“別疊了,別疊了,晌午了要拿出去曬!”

木匠問:“叔,那你為什么要疊?你的不曬嗎?”

老蜂匠瞅了瞅自己的床鋪,怔了怔,咧嘴笑了,他的牙齒還很齊整:“人老啦!有些事做過了自己都沒在意,有些事還沒做感覺倒像已經(jīng)做過了。真怪了?!?/p>

木匠突然想到昨夜的夢:“叔,我昨夜夢見我媽歿了,我想回家卻總到不了門口。”

老蜂匠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哦,不要操心,老年人說夢是反的,你這夢是給你媽增壽哩!我以前老人在時也常做這樣的夢,哦,從他們都走了之后就再也沒做過啦,倒是常夢見二老還活著哩!”

木匠聽他這樣一說,心里悶氣瞬間散去,他哼起一首歌,在桶里舀了水倒在臉盆里,噗噗洗了臉,出了窩棚與老蜂匠開始吃飯。

這時已是農(nóng)歷八月。這幾年,他們年年春季從關(guān)中平原經(jīng)黃土高原一路轉(zhuǎn)北,有時到了甘肅就轉(zhuǎn)回,有時更遠一些。最遠到過青海門源。一路上,蜂匠伺候蜜蜂,木匠攬些木活,漆箱畫柜。一入冬,二人又護著蜂群一路向南,過年也不回各自的老家。

每到一處,總有人會問他們:“你們沒帶女人嗎?你們怎么不帶上自己的女人???”

老蜂匠總嘿嘿一笑:“我老婆啊,早死了?!?/p>

木匠則輕回一句:“我還沒有老婆?!?/p>

人又問:“那你們誰做飯???你們能做得了飯嗎?”

這時兩人隨便誰應(yīng)一句:“都做,會做?!?/p>

“那你們吃的菜從哪里來啊?”

“就近買?!?/p>

他們像游牧民族一般,基本不和當(dāng)?shù)赝林羞^多交流。

曾有過一個文化人來買蜜。文化人慢悠悠地在窩棚里打量一番后總結(jié)了幾句:“乍一看,一個養(yǎng)蜂的和一個木匠搭配在一起挺奇怪,細想想這樣還真好,你們這是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啊,誰也不耽誤誰的事情,路也跑了,景也看了,伴兒也做了——您是養(yǎng)蜂的,你是木匠兼畫匠,你們這生活好,一路都和花打交道?。 ?/p>

老蜂匠和木匠都覺得文化人說得好,又似乎覺得他們的生活并沒有這么好,但他們也不愿意和文化人多說什么。

往往返到黃土高原時,也就是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漫山遍野的黃藍二色野菊花剛好為他們盛開,野花們旺到什么程度了?那簡直團團簇簇,毛茸茸地看得人心里流蜜。蜂匠精心呵護蜂子們采了這趟野花,木匠再做兩個月的木活,今年就又算過完了。

木匠吃了飯,舀水洗了兩人的碗和鍋,又把兩人的被褥披在窩棚外的幾顆灌木上。木匠看看看看自己的褥子,又看看老蜂匠的褥子,連忙端來半盆水用刷子在褥子中間刷。

老蜂匠一邊忙著拾掇手里的蜂帽,一邊瞅著木匠笑著問:“咋了?又臟了?”

木匠不好意思看老蜂匠,趕緊倒了盆里的水:“哎呀,叔!不要笑話年輕人!”

老蜂匠呵呵笑了:“沒啥笑話的!你們年輕人嘛,心燒嘴不燒!我們這些老漢人那是嘴燒心不燒!”

木匠訕訕笑著,一邊躥進窩棚拾掇自己的工具包,一邊說:“叔,咱在一起這兩三年了,也沒見你在路上拾翻個女人?”

老蜂匠的聲音傳進來:“哈哈,不啦不啦!還是心里無牽無掛的好!一有那些事,麻煩就多!倒是怕你受不??!”

木匠嘿嘿笑了:“就是就是,這事不能胡來!我也怕被絆住腳,還年輕,再走上幾年吧!要不然我就留在老家不出來了……人這一輩子怕是難得這么自由!”

接下來,這兩人就各忙各的了,老蜂匠忙著清理蜂箱,查看蜂子情況,木匠則要背著工具包去附近幾個村子做活。

芽主山附近有三個村子,分別是耳彎村、古渡村和佛光村。木匠記得很牢,去年他來時曾在耳彎村做活,因為留下了好口碑,古渡村和佛光村就有人預(yù)約了今年的木活。古渡村兩家,佛光村一家。古渡村的一家要嫁女,一家要娶媳,嫁女的要做一對漆花木箱和一只梳妝匣做陪嫁;娶媳的想做一臺大立柜和一條炕桌。佛光村的一家則有點悲慘,說是幾年前夭折了一個少年,因為已滿十二歲,照鄉(xiāng)俗要按成人規(guī)格來葬,事發(fā)突然,主家當(dāng)時只去城里買了個粗陋板薄的小棺材草草葬了,事后卻總覺得那棺木不好,就想讓木匠重新好好做一個。

木匠當(dāng)時便都分別給安頓好了,讓三家人早早按照要求去準(zhǔn)備木料。

“想做箱柜桌子的,榆木、杜梨木、楊木都行。榆木色白,木紋大,做出來好看;杜梨木色紅,也漂亮,就是重。楊木能輕一些。不過要是帶油漆繪畫,那木材顏色也無所謂了。你們就根據(jù)自家條件備料吧?!?/p>

“——要是沒有從前備下的木料,那就要趕緊去伐樹了,一定要是濕樹、活樹,一尺多面頭寬就行。你們先自己把木板改好讓晾著,我明年來了看看情況,能做的就做。當(dāng)然,買也行,最好是已經(jīng)晾了幾年的木料。至于棺材,您也根據(jù)自家經(jīng)濟條件準(zhǔn)備吧,柏木的當(dāng)然最好,味香耐漚,柏樹結(jié)柏籽,吉利!”

木匠侃侃而談,來約活的幾家頻頻點頭。這幾個村都是古村,人們過生活很講究也很有打算,比如來約活的這幾家,那也是早都把木料備好了的,只是聽木匠講這么一番話,一則知道了木匠的確經(jīng)驗老到,再者也暗暗對自家備好的木料估摸了一番。

這里的人對匠人們都非??蜌?,飲食工錢極盡所能。鄉(xiāng)間傳說曾有主家怠慢了一位箍窯的匠人,吃喝無樣,言語傲慢,匠人做完活走后,這家人不久便連連出事,恐懼之余找了民間通靈的老藝人來看,藝人一番掐算,說是匠人在做活時剪了一個小紙人,壓埋在了窯內(nèi)某處。順著老藝人說的地方,果然挖出一黃紙人,紙人胸口處有個窟窿。老藝人說,萬幸萬幸,你們找我找得早,不然定要家破人亡!這紙人“空心”是指你們心空?。〔贿^也是事出有因,損人一千自損八百,要不是你們虧了人家,匠人也不會在做活時動手腳。這家人聽了冷汗涔涔,從此后對匠人們敬畏有加。當(dāng)?shù)匾惨虼藗髁艘痪渲V語下來,“聰明人善待匠人,糊涂人只善待老丈人”。

木匠一路走來,一會兒就進了古渡村,按去年記下的姓名問到了兩家住的地方。

他先到了張家。

張家是準(zhǔn)備嫁女的那家,木料早已備好,木箱和梳妝匣都要求連做帶畫。木活是十分信任木匠的,沒多說一句,只提了一點要求,木箱上要畫蓮花和牡丹,梳妝匣要求畫鳳凰。木匠聽了就笑,連夸主家選題好:“蓮花牡丹,連生貴子,鳳凰和鳴,夫妻和睦呀!”張家人聽了木匠的話很歡喜,做活的那幾天端茶遞水,好吃好喝待著。木匠只中午在張家吃飯歇息,晚飯和早飯都要求折成錢——他晚飯和早飯都要回到窩棚和老蜂匠一起吃。

一對箱子,一只梳妝匣,木匠只花了五天就做好了。又過了三天,木匠漆畫完畢。沒有上色之前的箱子匣子顏色素潔,雖好看卻無喜氣活意,經(jīng)畫后似乎才真正被注入了血氣,貫通了呼吸,有了蓬勃的生命。主家不時過來看看,摸摸,只覺得每個棱角都那么順眼適手。木匠和張家的人都小心翼翼,沒讓這對箱子和這只梳妝匣在油漆未干時落上一點灰塵。

第八天下午,木匠交工。一對蓮花牡丹漆花木箱,一只鳳凰梳妝匣,它們明凈喜氣地擺在院中凳子上,箱子穩(wěn)重大氣,像位女將軍;梳妝匣小巧玲瓏,像個小花旦。主家和木匠皆大歡喜。

這天,木匠回窩棚前去村里一個胖女人家里取了一只雞,雞是前一天木匠買下的,要求殺好拔毛開豁好,木匠給了胖女人一個好價錢,去時果然早已收拾得干干凈凈。木匠拎著雞回了窩棚,和老蜂匠燉著吃了。

木匠歇息一日,又去了古渡村的杜家。杜家明年春季要給兒子娶媳婦兒,需要一臺大立柜和一只炕桌。大立柜底部存放米面,中間一層要三個抽屜,上部做成雙開門的碗柜形式;炕桌是給孫兒備著的,不求太大,可以用來讀書寫字就行。

木匠在杜家做活時天陰了兩天,又下了一天雨,進度就慢了一些??赡窘巢⒉患痹?,因為山上野花依然開得繁茂熱鬧。

杜家住得離黃河不遠,聽說古時這里曾有個渡口。因為下雨,木匠晚上就沒有回窩棚,半夜間聽到黃河隱隱的走水聲,引得木匠亂想了一通,覺得還是窩棚里睡著安穩(wěn)。

杜家兒子根虎和木匠年齡相仿。這天,木匠用墨斗彈了墨線,叫根虎幫忙鋸一塊大木料,大鋸的嗡嗡聲引來了村里幾個男孩,他們瞪著眼睛圍在邊上看,看了一會兒,一個男孩高聲問木匠說:“叔,你是不是木匠?”

木匠說:“嗯,我是木匠?!?/p>

男孩抿嘴一笑,把眼神拋給了旁邊一個伙伴。

那個伙伴問:“叔,那你是不是畫匠?”

木匠想了一下:“嗯,我也是畫匠!”

男孩們這時一陣哄笑,念起了一段順口溜,夾雜著木匠、畫匠之類的詞語,孩子們用的是本地方言,童聲嘈雜加上鋸木頭的聲響,木匠只聽了個大概,孩子們散去后,木匠問根虎說,娃們剛念叨的是個啥順口溜?根虎看著木匠,呵呵笑了:“這個順口溜很適合你!我慢慢說給你,看你能明白不?”

木匠也呵呵笑了:“好好,快說!”

“好,你聽著。個列個列上棗檗,你大不給你伺老婆,叫得個木匠修老婆,叫得個畫匠畫眼窩,白天看著是個好老婆,晚上摟著不暖和,一腳蹬得亂濺火。”一說完,根虎就哈哈大笑:“我們這兒的人把松鼠叫個列,這順口溜說的其實是這兒的男人娶老婆難!”

木匠總算聽明白了,他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根虎笑完了,木匠還在笑。

下午時木匠收拾了做活家俱,怏怏地走在回窩棚的路上。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啊,路兩旁的野菊花一蓬蓬地盛開著,茂盛得簡直像專門有人播種服侍著。木匠為什么不高興?他還在想著孩子們念的那個順口溜呢。

吃晚飯時,木匠給老蜂匠說起這首順口溜,木匠覺得自己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這段話了。老蜂匠聽了果然也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說:“啊哈,有真老婆也不行啊,我倒是伺了三個老婆,現(xiàn)在還不是沒老婆?”

木匠吃了一驚:“叔,你不是開玩笑吧?三個老婆?從前咋沒聽你說過?”

老蜂匠依舊在笑:“唉,說那干啥?不是開玩笑,是真!第一個老婆,和我過了十六年,四十歲頭上病死了!沒給我留下一兒半女。第二個老婆,倒是帶來了人家的兩個女兒,可三年后就走啦,來時連人和東西拉了一拖拉機,走時雇了兩個拖拉機拉東西。第三個老婆嘛,和我一樣孤寡,做飯倒好,就是嫌我脾氣不好,過了四年也又走啦!哈哈,要不我能這么自由,這幾年每年都在外面跑?”

老蜂匠說這話時,正蹲在窩棚外的灶火邊吃飯,小木匠看到他喉嚨一上一下地在使勁咽飯。

“那你的那個相好呢?就是戴過那塊藍圍巾的?”小木匠又問。

老蜂匠還是笑:“唉,我哪有什么相好,那圍巾不就是第一個老婆留下的么!”

“原來如此,那叔你第一個老婆漂亮不?對你好嗎?不然你咋就單把她留下的東西帶在身邊呢?”

“不漂亮嘛,漂亮甚么?前后莊都有名的脾氣不好!她那病和她脾氣有很大關(guān)系。唉,人走了,以前的事就都不像真的了,像個夢一樣,這藍頭巾也就是個遺念兒罷了……”

木匠沉默了。

這時,老蜂匠問木匠:“今天說起這話了,你準(zhǔn)備咋辦?你那事總不能就這么拖下去吧?再拖,再拖你老家那姑娘該有二十四五了吧,你可不能耽誤了人家!”

木匠悶聲說:“我不管!她和我家人能堅持就堅持著,反正我大給我定這門親時我根本不知道,他問都沒問我一聲就定下了,叔啊,問都沒問我一聲!我總不能跟個陌生人成親吧!再說了,后來我大逼我去見她,我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啊,我這更不能了!”

老蜂匠這時嘆了口氣:“人這一輩子太難,生活難,做決定難,對自己、對別的人都難!不過你倒是有血性,這幾年了就為這件事躲在外面,你這也算是活得明白!”

木匠這時笑了,笑得有些凄涼。兩個男人接下來都沉默了。不一會兒,月亮上來了,是上弦月,掛在窩棚外,瘦窄瘦窄的。不知什么鳥用嘴在山溝里敲出一串篤篤聲,山風(fēng)一忽兒有,一忽兒沒有。

木匠在杜家的工時長一些。他和根虎已經(jīng)很熟了。知道了明年就要和根虎成親的女子叫燕娥。木匠問根虎,你覺得燕娥怎么樣?根虎有些忸怩,紅著臉虎虎地說燕娥長得可俊了,像他家炕圍子畫上的仙女。木匠又問,那你肯定一見就愛上人家了嘛!根虎想了想說,其實人的長相不是最關(guān)鍵,主要是看心好不好,燕娥心好。木匠聽了這話,把根虎仔細端詳了兩眼,覺得這小伙子將來一定會是個好丈夫。

根虎自然問起木匠有沒有老婆,木匠只說還沒有,等掙下錢了,回去就娶一個。

再做活時,木匠心里想著根虎和燕娥的將來,想著燕娥這是個多好的名字,手下就更多出幾分仔細和精致來,每一根木釘,每一處榫卯都處理得妥妥貼貼,立柜的三個抽屜上還特意給雕了幾個漂亮的花子。

木匠又想到根虎和燕娥將來會有個孩子,孩子身體也會很好,肯定是胖乎乎那種。他知道杜家要做的炕桌是給這個孩子預(yù)備的,做桌子時便總會不自禁地微笑起來。木匠給桌兩側(cè)的牙條上分別刻了方方正正幾個字——“百尺竿頭”和“力爭上游”。根虎尤其對這兩句話滿意。

加上漆畫,小木匠得了杜家給的一份好工錢。他自己也覺得大立柜那幾扇門上的瓶生花被自己畫得活氣四溢。

就要去佛光村做活了,這次的路離窩棚遠一些。早上吃飯時,老蜂匠問木匠佛光村的活得幾天,木匠說,這個是要做棺材,去了根據(jù)木料和主家要刻的花子看吧,也就半個月左右。老蜂匠說,那好,這一趟活做完,咱們也能走了,這芽主山的秋天就快過去啦!老蜂匠一邊說一邊站在路邊向著遠處望去。

木匠聽了蜂匠的話,也瞇著眼睛望著遠山,是啊,今年秋天就又快過去了!今年的秋天又和往年的有什么不一樣呢?除了去的地方不一樣,見到的人不一樣之外,一切又都像走馬燈似的繞著你轉(zhuǎn)了一圈,但它們基本也是和自己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

木匠拍拍工具包上的土,說了一聲,好嘞,叔,做完這趟咱就走!

佛光村的人昨天就接到了木匠捎去的話,要做活的主家早早就到了芽主山下等著木匠。佛光村比耳彎村和古渡村都遠一些,主家親自來接,一則示意恭敬,二則擔(dān)心木匠找不到路。主家姓陳,嘴角旁兩條木然善良的法令紋很深。

路上木匠試探著提起了那個夭折的孩子。老陳邊走邊說,前幾年光景爛包,我三娃也跟著受苦,地里勞動時不操心被老镢砍傷了頭,本來好得差不多了,卻又等上出天花,娃高燒不住,傷口也感染了,醫(yī)院遠呀,還沒拉到醫(yī)院娃就不行了。就走了。這幾年光景好了,可也救不回我三娃了!老陳一邊走,一邊沒有哭。

木匠心里稍安,就又試探著問那您家現(xiàn)在幾個孩子?

老陳說,家里現(xiàn)在剩下兩個孩子啦!大兒已娶了媳婦兒分家住了,再有個女兒剛市里林校畢業(yè),現(xiàn)在家等九月份國家分配工作哩!

木匠看到老陳腳步歡快了一些。

進了佛光村,木匠又問老陳,叔,這村名好啊,怎么來的?

老陳說,還確實有點來歷!這村其實有兩個名兒,老古年時叫石刻村,因為村東頭不知啥朝代留下來一個大石洞,洞里刻著些佛爺像,后來說是一個放羊娃在山對面石岸下躲雨,雨過了,天上出了彩虹,放羊娃看見彩虹一頭就在刻著佛爺像的大石洞里,回來就傳說給了村人,村人說是“佛光!”“佛光!”,后人也就叫這村叫佛光了,大概也是覺得這個名兒光亮。

木匠聽了這話,不知怎地也升起一種亮麗的心情。

一進院子,老陳就喊著老婆,我把木匠師傅接來啦!快燒水倒水噢!叫了兩聲,老陳老婆沒出來,倒是那個繡著十二生肖的布門簾一動,出來個紅衫女子。她一出來就在陽光里,那衣服紅得嬌艷,紅得耀目,和院子邊一叢開得正歡的紅色大麗花相互呼應(yīng)著。

紅衫女子走近了,嬌憨地叫了聲大,說大你回來了!媽去地里掰幾穗玉米,馬上就回來!

這時,女子見木匠盯著她看,她就也撲閃著一雙睫毛黑旺的大眼瞧著他,還是嬌憨卻毫不畏生地問,你就是我大請來的木匠?趕緊回家,趕緊回家坐噢。老陳也笑著請木匠進門,木匠的心卻突然像被一只手提了起來,不明緣由地有了些心慌。

木匠查看修整木料,鋸掉邊邊角角的糙料和不平,一天就過去了。老陳家的女子不多言語,跟著娘給木匠端吃遞喝。娘一見那木料就落淚,又怕眼淚滴到木材上,就逃回窯里去。女子追回窯去安撫好媽,一會兒又出來,紅著眼眶走到木匠跟前安頓,你給我弟弟把活做好,讓他有個舒舒服服的歸宿吧。

第二天晌午,老陳大兒和兒媳來了,大兒沉默,兒媳嘰嘰呱呱地安慰著婆婆,又叮哩咣啷地給木匠說了一排話,意思是知道木匠手藝好,這次也一定要做好,做得好的話這方圓多少里的人家誰還不給家里老人做棺材?做得好的話將來那肯定都請你嘛!

老陳和老婆連連跟著說是。

老陳女兒卻只說:“大,媽,哥哥,大嫂,咱們請人家來那就要信任人家,肯定能給弟弟做好!”

老陳兒媳立即接話道:“就是就是,咱們滿葉是念書人,說出來的話就是不一樣,不一樣!”

木匠也覺得女子這一句勝過千言萬語。

第四天吃飯時,木匠問女子,滿葉,你在學(xué)校都學(xué)了啥?林校,是不是和種樹有關(guān)?你在學(xué)校也叫滿葉?

滿葉偏著頭想了想說,呀,那學(xué)的可多哩!不過也可以說是和樹脫不了關(guān)系——學(xué)校叫滿葉兒可不行,這名字太土氣!我有大名呢,陳君!

木匠連說好名字,聽著舒服。

老陳這時用筷頭抄起一塊肉送嘴里,嚼了一嚼才說,不管叫個啥,不管學(xué)的啥,國家現(xiàn)在給分配工作,這可比什么都強!滿葉一工作也算公家人了,都說公家人有個韭菜園子,那工資呀,割了一茬,下一茬就又長出來嘍!

滿葉笑笑,對爹的話不置可否,她突然問木匠,那你呢?你有沒有上過學(xué)?學(xué)的是什么?

木匠說,我初中一畢業(yè)就去甘肅當(dāng)兵了,回來后在山西那邊跟了師傅學(xué)這手藝學(xué)了三年,也算是上了個私人技校,學(xué)的就是木匠專業(yè)!

滿葉一聽咯咯笑了,老陳和老陳老婆也跟著笑。

這幾天難得有這么輕松的時候。畢竟木匠每天在院子里做著的是棺材,一個已逝少年的棺材。

從這次輕松的談話之后,木匠和滿葉之間突然就覺得距離近了些。只要有空,滿葉就走過來看木匠做活,聽木匠講他和老蜂匠放蜂途中的見聞,滿葉也講一些她們學(xué)校的趣事。

木匠雕刻棺材板時對滿葉說,滿葉啊,你不要再為你弟傷心,你看我給他雕刻的蓮花多好看?

滿葉說,是真的好看。為什么要雕蓮花呢?

木匠說,蓮花干凈,蓮花也美,你看那些神仙和佛像,都是站在蓮花上,坐在蓮花上,有的手里拿著的也是蓮花。

滿葉說,對呢,我在村頭石洞里見過的佛爺就坐著蓮花,有了這些蓮花,弟弟也能被帶著去到更好的地方了,就不用受罪了吧。

木匠說,是的。真的。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木匠在老陳家的偏窯里半夜睡不著,翻來覆去地想事想人。也有些牽掛老蜂匠。

第八天,棺材上的花草已基本雕刻好了,木匠很累。后晌老陳回來說佛爺廟今黑里掛燈,每年農(nóng)歷的這個時候,佛光村都有一場廟會。還說他在山上照見劇團的大卡車從大路上開過去了。

木匠問佛爺廟在哪里,老陳說不就是在那個刻著好多佛爺?shù)氖磁赃厗??村人前幾年說石洞已經(jīng)很破舊了,路又難走,就讓人問洞里的佛爺看能不能重選個地方給他修個廟,佛爺就同意了。

老陳說一陣兒想去的話我引你去看看,唱戲的,看戲的,上香的都有!

木匠滿口應(yīng)允。這個佛光村啊,木匠說不上來為什么,他從心里喜歡這個村子。

天擦黑時,老陳掂了把手電帶著木匠起身了。老陳問老婆和滿葉去不去,老陳老婆說要到正會那天去,那天去最紅火。滿葉則說,你們先走,我可能去也可能不去,我去叫小姨家的紅柳兒,她要是去,我們就相跟著來。

這時,木匠不知為什么看著滿葉笑笑,滿葉接了木匠的目光,不知為什么也笑笑。

木匠跟著老陳到佛爺廟時,天已全黑了,一座小廟旁的空地上不大的戲臺子早已搭起,臺上亮著燈,早就供了三四個神位,神位前香煙裊裊,幾簇村民圍在臺下看著這些煙說著話。戲子們忙著在后臺穿衣化妝。還有兩三賣瓜子的和賣香燭黃裱的不遠不近坐在戲臺邊。

小廟里也亮著燈燭,廟門很小,看不清里面的神像,但能聞見散在夜空里的香燭氣。

木匠問老陳刻著佛像的石洞在哪里,老陳往小廟不遠處的黑暗中一指,就在那邊的石崖上呢!你想去?現(xiàn)在可不敢去,崖上崖下的,路可難走!

木匠心里有些遺憾,他的確很想去看看。

正想間,戲臺上器樂就奏了起來,從后臺出來一個老生,一個花旦,一個丑角。老陳說你聽著啊,要唱《十柱香》了,這是給廟里神靈們唱的。

木匠定神聽,聽得臺上唱到:一柱香上西天,佛爺您保佑全村老少都平安,廟會上磕頭把您老敬,降下吉祥萬萬年……二柱香上天堂,玉皇大帝保佑全村老少無災(zāi)難,廟會上磕頭把您老敬,降下幸福萬萬年……如此又唱圣母娘娘、二郎神、四海龍王、關(guān)二爺?shù)?,一位接一位敬。詞中對神們提的要求年限都很長。

聽了幾段,二人小攤上買了香裱去廟里上香。木匠隨老陳進門一看,廟里只一個泥塑佛像,大耳垂肩,頭上隱約一個大髻,看著是位佛爺,木匠問老陳這是哪位佛爺?老陳盯了木匠一眼,頗為責(zé)怪地說,佛爺就是佛爺,還分什么這佛那佛。說話間,前面戲臺上已有人把那幾個神位牌抱回了小廟。木匠看了看,佛爺左右大大小小敬奉著數(shù)個神位,加上剛抱回來的那幾個,從保佑平安到保佑風(fēng)調(diào)雨順、生兒育女的各路神名基本都有。

老陳佛像前上了香,跪下,深深地彎下腰去,直把額頭磕到地上,木匠聽見他低聲禱告說:佛爺爺、玉皇老,觀音菩薩……弟子陳有剩正請木匠給我三娃重新做材(棺材),求你們保佑我三娃再不要受苦受罪……幾片灰燼蕩起來,落到老陳肩背上。

木匠也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跪下來心里默默禱告:佛爺,我是山西某村的某某某,求佛爺保佑我家中父母身體安康,保佑蜂匠老叔平安,保佑蜂子們越來越旺,保佑——保佑滿葉一家從此平安……保佑滿葉將來幸福美滿……保佑……木匠覺得自己對佛爺要求有點太多,就不好意思再想下去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起了身。

老陳又給廟中布施箱中上了二十元布施,木匠見狀,也連忙掏出二十元放進了那個小木箱。

從廟里出來,天已大黑,今晚戲臺上的折子戲是《花亭相會》。老陳和木匠也擠在人堆兒里看。上來一生一旦,生角兒唱道,前邊兒走的是高文舉,后面跟著的旦角兒連道,張梅英后面觀貌容——這時,木匠聽見旁邊有人近近地撲哧一聲笑了,木匠轉(zhuǎn)頭一看,卻是滿葉。滿葉旁有個瘦精精的女子,梳一條短辮。女子問滿葉:“他就是你家請來的木匠???”滿葉說:“嗯,他知道的可多了,去過的地方也多!這是我姨家的紅柳兒,和我關(guān)系最好了!”木匠說:“你們這名字都好有意思!”

三個年輕人都開心著,老陳回頭瞄了一眼,知道自己女子來了,就又去瞅臺子上的戲。

戲完人散,四周黑洞洞地,回佛光村的人都跟著老陳的手電光束子走,老陳就有些得意,對身邊的木匠說:“這手電是陳君從市里買的,黑夜里可管用了,照得可遠哩!”

剛說完,他身后的滿葉就接嘴了:“大,這么個東西還值得夸?人家走南闖北,還沒見過個手電?”

老陳像是沒聽到,舉著手電往天上照了照,又往遠處隨便哪個地方那樣掃了幾下,后面的人就都停了停,看那束子光扽到很深和很遠的夜里去。

第十天,棺材已做好并上了清漆,云紋繞蓮,牡丹吐蕊,雖不是太大,卻也看著沉穩(wěn)安泰。老陳次日就請陰陽師重新看好了墓地,和大兒去鄉(xiāng)里把一切要用的東西買回備好。大兒又去請了幾個年輕人,老陳則去請了村里平日親近的兩位老年人讓到時來幫忙——孩子的骨殖還得靠兩位老年人收拾,爹媽親人下不了手。

這樣又過了一日,就已到陰陽師給看好的最近的日子。

一大清早,一小隊人就從院中抬著新棺材出發(fā)了。椽子落在年輕人肩上,他們走得很輕松。老陳和老婆、滿葉跟在棺材后,老陳拿著一個小紙火樓子,滿葉扶著媽。來幫忙的另外兩個老人走在最后。

佛光村此刻出奇地安靜。

木匠站在老陳家的鹼畔上,看著這一小隊人出了村子,翻過遠遠的山頭,又緩緩地上了山頭對面的一道斜坡,停在一處地塄邊。小木匠心想,是已經(jīng)很遠了,不然老陳一家每天都能看見該有多難受。

遠處,六七個黑點已開始動了,卻有三個黑點站在不遠處呆著。

隱約有陰陽師搖動銅鈴的聲響飄來,除此之外,整個天地還是一片安靜。

不一會兒,金箔色的陽光就緩緩從目所能及的最遠的大山上鋪過來,它經(jīng)過了黃河那邊的山,經(jīng)過了黃河,來到了一個已故去數(shù)年的少年墳?zāi)骨啊?/p>

這時,所有的黑點都靜止了,太陽給那口此刻只能看到一個木黃色影兒的新棺材也鍍上了一圈光暈。

銅鈴聲這時更急更響了,小木匠知道,那是陰陽師在給少年念經(jīng)超度。

此刻的陽光正照著大地萬物,照著還活著的和正在死去的,照著一具剛從墳?zāi)怪芯虺龅纳倌晔恰@是黃河邊的習(xí)俗,搬埋人時都會讓尸骨曬曬太陽,祛除墓穴里的陰寒之氣。意為光明普照,度脫一切。

很快,墓地的一切儀式都結(jié)束了,年輕人重新抬起盛裝了少年。

尸骨的新棺材,那一小隊人緩緩行走著上了山梁,安靜著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另一邊的山坳里。那里有陰陽師為少年重新選好的墓地。

木匠收回目光,不知為什么心中沒有悲傷之意,他突然看到一只鷹掠了出去,在那藍得深沉的天空中越升越高,奇怪的是,老鷹飛到了少年舊墓地那里時,迅疾地落下去叼抓起了什么,繼而很快又掠了起來,毫不猶豫地升上了天空,越來越高,消失在天幕之中。

到了和滿葉、老陳、老陳老婆告別的時候了?;厝サ穆纺窘痴f能找著,不用老陳再送。老陳有些不舍。拉住木匠的手說你這娃木活做得好,替我了了一樁心愿,我們?nèi)艺娴母兄x你。

滿葉這時卻什么也沒說,她和父母站在自家鹼畔上,看著木匠背著工具包越走越遠。滿葉看見木匠回了三次頭。木匠回頭時,老陳對老婆說:“三娃這件事總算就這么了了,以后咱家光景就越來越好吧?滿葉工作一分配,再找個城里條件好的對象,離咱們也近,那時候咱這輩子的大事也就都做成了……”

老陳老婆揉了揉揉眼睛,手搭在眉上朝著墓地方向照了照,說:“唉,就是,那也就真的把大事都做成啦!”

只有滿葉沉默著。

木匠走在回窩棚的路上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芽主山上秋意已濃,四周溝溝壑壑、山山峁峁上的樹木都已亮起了一身身橙黃紅紫的葉片。老蜂匠早就在帳篷口掛了個紙箱板,上面用電池芯子寫了幾個字“需要卡車運蜂”。

老蜂匠說,咱已出來幾年了,今年冬都回吧。回家里看看。你父母在等你,我呢,也回去看看幾個弟兄。他們也都老啦……我是肯定還會出來的,現(xiàn)在腿腳還靈便。你的話……你回去看情況吧,要是你也還出來,那明年三月開春了咱再在漢中會面。

木匠想了想,點了點頭。

過了兩天就有路過的卡車停下來,買蜜也問運輸費。價格都商量好了,司機說等他去黃河對岸的山西送下貨物就返回運蜂。最遲后天就再到芽主山。

老蜂匠很高興,木匠卻有些悵然若失。老蜂匠品著木匠有點情緒,便對他說,娃呀,回吧。有些事總得大著膽子面對,面對了說不定也就解決了。人要和年齡,和時間一起向前走,向前看才好!

木匠想了想,又點點頭,卻又搖搖頭笑了,唉地嘆了一聲。

收拾好了一切,卡車也就返回來了。一上午時間,三人就裝好了所有的蜂箱和東西。

眼看就要起身了,木匠突然照見芽主山的對面山坡上不知什么時候遠遠地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穿紅,一個穿黃,在陽光中像兩棵艷麗的秋樹——看了一眼,又看了幾眼,木匠就知道那兩人是誰了。雖然看不清楚臉面,但木匠心里有一張面孔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

木匠有些激動,又有些懷疑,有些膽怯。他的心縮著,手腳有些微微發(fā)麻。他向那兩人周圍的山上望了一遍,除了樹就是深秋最后的星星點點的藍色野菊花,再無他人。

這時,木匠的一只手猶猶豫豫舉過頭頂搖了搖,他聽見自己喉嚨里使勁喊了一聲,哎————

那兩個身影動了動,顯然是看到了他在揮手,聽見了他的喊聲。

老蜂匠和司機也都湊過來看。

片刻的寂靜后,遠遠傳來一聲,也是只有一個字,哎——

木匠聽出來了,是紅柳兒的聲音。

又起風(fēng)了,或是之前也一直有風(fēng)。

對面這時又飄過來幾個字眼,……們……明……還來嗎——還是紅柳兒的聲音。

木匠望了老蜂匠一眼,老蜂匠笑了,說,人家問你,明年還來么?

木匠頓了頓,把兩手攏在嘴上大聲喊到:明年啊——來——明年還來——明年來了去佛爺洞里看佛爺——

秋風(fēng)更緊了,木匠不知道那兩個人聽到了沒有,聽到了什么,聽沒聽清楚。

老蜂匠說,呀,這娃有情況??ㄜ囁緳C也附和著說,看出來了,看出來了!好事情呀。哪一個?

木匠答道,不是剛才吼叫的那個。說完卻皺了眉,叔呀,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這條件……怕是沒可能!

老蜂匠哈哈大笑,他拍拍木匠的肩膀說,那可不一定。你說那兩女娃是早就站在那兒了還是剛來?是知道咱們今天要走還是湊巧剛趕上?

木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說不知道。

老蜂匠還是笑:“那配婚佬早就配好了人世姻緣,不是你的求不來,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過呀,我們提前哪里能知道?”

木匠又看了那兩個身影一眼,揮了揮手,那兩個身影也都舉起了胳膊揮了揮,卻再無聲音傳來。

三個男人上了卡車??ㄜ囁緳C一腳油門,揚起一溜黃塵,載著滿滿的蜂箱緩緩下了芽主山,向北開去。

此刻,若是從高空往下俯瞰,黃河邊的山梁上,那一紅一黃的兩個身影恐怕是無法辨別的。

責(zé)任編輯:張?zhí)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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