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建波

新華社作為國家通訊社，其新聞報道風格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形成后，經過20世紀40年代新聞戰(zhàn)線上的斗爭，逐漸形成了黨的新聞文風。這種新聞文風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和新中國成立初期，都取得了強有力的社會傳播效果。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原有的一些新聞觀念和工作方式也暴露出越來越多的問題?！安蝗招抡弑厝胀恕?。做好宣傳思想工作，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需要創(chuàng)新。[1]盡管隨著改革的深入發(fā)展，新聞文風的變革一直在逐步推進，但這種變化是緩慢的，改進新聞文風“仍是一個永恒的目標”。[2]

本文的研究問題是：新華社新聞報道的形式特征是什么？由于新華社是全國“消息總匯”，其報道風格在“消息”上有突出的體現。鑒于此，本文僅對新華社“消息”的語言、結構和表達方式作研究。在內容分析的基礎上，采取新華社與美聯社新聞報道的比較研究。

一、抽樣方法及樣本采集

根據研究需要，本文從語言、結構和表達方式三個方面測量。表達方式是對句子的測量，由于研究抽取的樣本量大，需要測量的句子太多,在時間、精力等有限的情況下，本文對表達方式的測量采取了另外的方式。具體做法如下：

第一步，測量語言和結構。抽取新華社、美聯社2016年全年的新聞報道。以隨機抽樣的方式，抽取兩家媒體2016年1月至12月每月第二周周三的新聞報道，抽取日期分別為：2016年1月6日、2月10日、3月9日、4月6日、5月4日、6月8日、7月6日、8月10日、9月7日、10月5日、11月9日和12月7日 。新華社樣本通過檢索新華社多媒體數據庫獲得，共搜集樣本2033篇。美聯社樣本通過檢索LexisNexis新聞數據庫獲得，共搜集樣本5911篇。由于受研究時間和條件的限制，在原有樣本的基礎上，再次通過隨機樣表，分別抽取新華社和美聯社樣本各800篇進行研究。通過深度閱讀樣本，發(fā)現兩家媒體都傾向于以消息為主，在確保研究效果的前提下，剔除“消息”以外的新聞作品，共得新華社有效樣本631篇，美聯社有效樣本783篇。由于美聯社的一些樣本是以組合報道的形式出現，為了使研究更科學，本文對組合報道涵蓋的所有消息作品進行了分別統計。基于此，美聯社的有效樣本變?yōu)?60篇。

第二步，測量表達方式。抽取2016年兩家媒體關于“埃博拉”的消息報道。新華社樣本通過檢索新華社多媒體數據庫獲得，以“埃博拉”為主題詞進行檢索，搜集有效樣本22篇，涵蓋215個句子。美聯社樣本通過檢索LexisNexis新聞數據庫獲得，以Ebola virus或EBOV為關鍵詞進行檢索，搜集有效樣本42篇，涵蓋496個句子。

為了檢驗編碼條目的信度，本文隨機抽取了2016年兩家媒體的新聞報道各10篇和2016年兩家媒體對“埃博拉”的報道各5篇，由兩位經過培訓的編碼員（兩位編碼員都是新聞專業(yè)的青年教師）獨立編碼，然后通過內容分析相互同意及信度檢驗公式進行測量（Holsti,1969）：

其中：M為完全編碼相同的次數，N1為編碼員1的同意數量，N2為編碼員2的同意數量，n為參與編碼人員的數量。

經編碼檢驗，各個指標的信度為：篇幅為100%，標題結構為95%，導語結構為100%，導語中的句子數為100%，段落結構為100%，表達方式為89%。一般情況下，內容分析的信度達到85%便符合要求，因而本文的研究類目的分類及編碼符合相關信度的標準。

二、研究發(fā)現

本部分1到5是對兩家媒體2016年全年新聞報道樣本的測量。6是對兩家媒體2016年關于“埃博拉”報道樣本的測量。

1.篇幅

表1 新華社、美聯社篇幅統計

由上表可知，新華社500～1000字的新聞最多，500字以上的新聞占比為52.3%。美聯社100～300字的新聞最多，300字以下的新聞占比為51.4%。總體上，美聯社的新聞報道篇幅較短。

2.標題結構

數據統計，去除少量無標題新聞，兩家媒體的新聞均以單行標題為主，單行標題均占到雙方有標題新聞的90%以上，其中，新華社為92.55%，美聯社為95.81%。兩行和三行標題的新聞都較少。相較而言，新華社偏多，共為6.98%，是美聯社（0.23%）的30多倍。單行標題是單一型結構標題中的一種，這種標題只有主題，表意完整，簡潔明快。[3]新華社和美聯社單行標題占絕大多數，說明兩家媒體均較重視標題的簡潔性。新華社兩行和三行標題多，說明其注重標題中的信息量。美聯社二行和三行標題很少，說明其標題注重凸顯新聞最有價值的部分。

3.導語結構

表2 新華社、美聯社導語結構統計

由上述統計可知，兩家媒體單段落導語都占絕對優(yōu)勢，新華社為97.3%，美聯社為78.8%。復合導語美聯社是21.2%，新華社是2.7%。單段落導語開門見山，直奔要害，簡潔明了。[4]復合導語較為生動，可讀性強。兩家媒體單段落導語均占優(yōu)勢，說明它們都比較重視新聞的及時性和簡潔性。而美聯社復合導語的數量是新華社的近8倍，說明美聯社在追求簡潔性、時效性的同時，更注重新聞的生動性和可讀性。

4.導語中的句子數量

兩家媒體1個句子的導語都占絕對優(yōu)勢，美聯社為74.19%，新華社為61.33%，說明他們都重視導語的簡潔性。但新華社2個句子以上的導語為38.67%，高出美聯社12.86%，從一個方面說明，新華社追求導語的大信息量。美聯社雖然2個以上句子的導語達25.81%，但多數是復合導語，一個段落基本上一句話，簡潔、易讀。而新華社2個句子以上的導語基本是單段落導語，導語中的句子數多，導語長。

5.段落結構

新華社 3個段落及以上的新聞占比為87.2%，美聯社為94.4%。一定篇幅中，段落越多，單個段落就越簡潔。段落簡潔，說明作者用語經濟，講究實效，主題思想的表達不受無關信息的干擾，明確有力。[5]兩家媒體3個段落及以上的新聞占絕對優(yōu)勢，說明他們在新聞結構安排上，都注重突出信息的簡潔性，一個段落只說明一個問題或一個觀點，信息傳遞的速度快，效率高。尤其美聯社，絕大多數新聞在300字以下，而段落又較多，說明其新聞更簡潔、可讀，時效性更高。

6.表達方式

兩家媒體在表達方式上，運用最多的是敘述，占比分別為90.2%和93.5%。運用最少的是抒情，均為0。敘述是作者對人物的經歷和事件的發(fā)展變化過程以及場景、空間的轉換所作的敘說和交代，客觀性較強。抒情是抒發(fā)作者的思想感情，較主觀。兩家媒體都把敘述作為主要表達手段，說明他們都比較注重新聞報道的客觀性。

另外，議論在兩家媒體的占比均較低，分別為0.9%和1%，說明他們都力避在新聞中直接表達觀點。

在表達方式的運用中，差別較大的是描寫和說明。數據顯示，新華社沒有描寫，美聯社的描寫為2.8%。美聯社在恰當的時候，充分運用描寫這種表達方式，說明其更注重新聞的生動性和可讀性。說明在新華社的占比為8.8%，是美聯社的近4倍。說明與敘述一樣，冷靜客觀。如果把兩者累加，新華社和美聯社基本持平，這進一步說明兩家媒體對新聞報道客觀性的重視。

三、結論和討論

通過對新華社和美聯社2016年新聞報道和 “埃博拉”報道的語言、結構和表達方式的梳理與對比，得出如下結論。

1.新華社的新聞報道信息量大

從新華社的篇幅、標題結構、導語中的句子數量等方面考察，發(fā)現新華社的新聞報道更注重大信息量，而美聯社更突出新聞的價值。

其一，新華社的兩行和三行及以上標題數量遠遠高于美聯社。標題是新聞的眼睛，用來提示主題。根據標題的結構不同，標題分為單一型標題和復合型標題。單一型標題，通常是實題，簡明扼要告訴讀者新聞事實。多行標題有三種情況：一是引題+主題，二是主題+副題，三是引題+主題+副題。如果標題中除了主題之外，還含有引題、副題，那么，標題中的信息量就會大大增加。新華社兩行標題和三行標題的新聞數量遠高于美聯社，說明新華社更注重大信息量。美聯社絕大部分新聞只有主題，說明其更突出新聞的價值。

其二，新華社新聞報道導語中的句子數量比美聯社多。導語中的句子數量與導語的繁簡和信息量有關。通常情況下，句子的數量越多，傳遞的信息量越大。新華社導語中的句子數量多，說明其更注重信息的豐富性。而美聯社，導語通常是一句話，突出最有新聞價值的信息。

2.新華社新聞報道的簡潔性略遜美聯社

新華社長期以來注重新聞的簡潔性，提倡寫短新聞，新聞的簡潔程度越來越高。但與美聯社相比，仍稍遜一籌。一是新華社新聞報道篇幅總體較長。二是新華社的多行標題較多。標題的結構，關系到標題的信息量，同時也關涉新聞的簡潔性。通常情況下，單行標題要比多行標題簡潔。三是新華社的導語較長。導語長，信息含量大，但簡潔性差。新華社新聞報道簡潔性略遜美聯社，與其追求在有限的篇幅內，傳播更大的信息量有一定關聯。

3.美聯社的新聞報道可讀性更強

在表達方式的使用上，美聯社相較于新華社更注重描寫。說明其更注重新聞的生動性和可讀性。另外，美聯社的標題、導語簡潔，段落短小，也增加了新聞的可讀性和易讀性。

4.兩家媒體均重視新聞的客觀性

兩家媒體新聞話語差異的背后折射出其機構性質的不同。新華社是我國國家通訊社，黨的“耳目”“喉舌”，宣傳功能是主導功能。而豐富的信息量有利于闡述清楚宣傳者的目的，使受眾更易于接受。美聯社是非營利性新聞合作企業(yè)。雖然自身不以營利為目的，但其會員媒體都是私人企業(yè)，以銷售新聞商品，賺取利潤為目標。因此，受眾需求是會員媒體首要的關注對象。美聯社作為為會員服務的“公仆”，會員的需要制約著其新聞話語的生產。而會員的需要即是受眾的需要。突出新聞價值，旨在于滿足受眾的需求。重視簡潔性和可讀性亦如此。

5.“信息量”or“新聞價值”

通過對兩家媒體2016年新聞報道和埃博拉報道的梳理與考察，發(fā)現他們的做法，各有千秋，值得探討。在對篇幅、標題、導語等類目的考察中，作者發(fā)現：新華社比較注重新聞信息量的豐富性，而美聯社更突出新聞的價值。為了凸顯信息量，新華社增加新聞報道的篇幅，采用多行標題，增加導語中的句子數量，甚至在標題和導語中使用背景材料。這些方法和手段，的確增加了新聞的信息量，但也損耗了簡潔性。從統計數據看，新華社的新聞報道在整體上不如美聯社簡潔，與這些做法有直接的關系。在信息爆炸的時代，在有限的篇幅里盡可能多的承載信息量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在快節(jié)奏的生活中，受眾的耐心是稀缺品，信息不簡潔是否會考驗他們的耐心，是一個值得商討的問題。另外，信息量大，勢必會對新聞最有價值的部分形成擠壓，當蕪雜的信息遮掩或淹沒新聞精華時，新聞價值受到損傷在所難免。以大信息量換取新聞價值的損耗，是否值得？

反觀美聯社的做法：盡量用單行標題、多用一個句子的導語，背景材料能放在主體中絕不放在標題和導語中，不僅壓縮了新聞報道篇幅，而且突出了新聞價值。

在媒體發(fā)達，尤其是網絡媒體的出現使新聞的發(fā)布不再受版面和時間限制的情況下，通過多發(fā)新聞，也可提高媒體的信息傳播量。因此，適時改革新聞觀念是提高新華社新聞競爭力的一個重要方面。

注釋:

[1]習近平十八大以來關于“新聞輿論工作”精彩論述摘編[Z/OL].http://cpc.people.com.cn/xuexi/n1/2016/0225/c385474-28147905.html

[2]陳力丹，黃偉.從“政治化”到“專業(yè)化”——新中國60年來新聞文風的演變[J].青年記者，2009(6)

[3]杜波，張西靜，韓衛(wèi)娟.實用報紙編輯[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4：170

[4]玉國.新編新聞寫作技巧與范例[M]. 北京:藍天出版社，2004：87

[5]董啟明.簡明英語寫作指南[M].北京：外文出版社, 2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