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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女性與茅盾小說

2018-09-27 20:33劉濤
博覽群書 2018年8期
關鍵詞:新派陽剛視點

劉濤

現(xiàn)代文學史上,茅盾以社會剖析小說見長,并以此奠定其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但是,茅盾的社會剖析帶有過強的理性色彩。讀《子夜》,感覺茅盾似乎有兩副筆墨。寫期貨交易所,寫工廠,寫男性,是一副筆墨;寫家庭,寫閨房,寫女性,是另一副筆墨。寫吳蓀甫,為突出其外強中干和蠻橫專斷,反復渲染其“咬牙”的面部動作,感覺茅盾在塑造這個資本家形象時,理性用得過多了一點,使這個人物不時顯出枯窘之態(tài),作家的筆也給人以滯澀之感。但當作者的一支筆,用于女性,寫到林佩瑤、徐曼麗等人時,則顯得搖曳多姿、活色生香,使人感到茅盾最擅長的還是女性形象的描繪與把握。

創(chuàng)作《子夜》前,茅盾已經(jīng)發(fā)表《蝕》三部曲、《虹》、短篇小說集《野薔薇》等,這些小說同樣以女性形象的塑造見長。現(xiàn)在通常把茅盾《蝕》三部曲、《虹》塑造的女性形象稱為“時代女性”?,F(xiàn)代作家以塑造時代女性形象見長的不止茅盾一人,除茅盾外,丁玲塑造的夢珂、莎菲等形象也很有名。但女性書寫,對于兩人的意義并不一樣。茅盾與丁玲皆以女性書寫開始自己的小說創(chuàng)作,但丁玲在轉(zhuǎn)入左翼后,其女性視點逐漸放棄,只在《我在霞村的時候》《在醫(yī)院中》偶一顯露。茅盾則始終執(zhí)著于女性書寫,其后期的《腐蝕》《霜葉紅似二月花》,其中人物顯得精彩奪目,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是女性??梢姡F(xiàn)代作家中,最為執(zhí)著于女性書寫,以女性書寫而見長的,非茅盾莫屬。從這個角度講,茅盾雖然被譽為左翼文學巨匠、社會剖析派大家,但他的小說,在藝術上能夠留下來的,卻不是對社會的理性剖析,而是對現(xiàn)代女性的精彩描繪。

時代女性兩型

茅盾塑造的時代女性,從氣質(zhì)上講大致可分兩類,一類如《幻滅》的靜女士、《動搖》的方太太,屬于陰柔型,《幻滅》的慧女士、《動搖》的孫舞陽、《追求》的章秋柳,《虹》的梅行素,屬于陽剛型。陰柔型女性溫婉、恬靜、矜持,陽剛型女性豪爽、灑脫、剛毅。所謂陰柔型和陽剛型,只是人物氣質(zhì)的劃分,兩類人物在思想與精神上是相通的,如堅忍、執(zhí)著,有強烈的女性意識等。不過,在對傳統(tǒng)女性道路的反叛上,陽剛型比陰柔型無疑要走得更遠一些。

對于這兩類女性,茅盾更偏向陽剛型,這從數(shù)量上可以看出。他塑造的時代女性大多為陽剛型,陰柔型只有靜女士與方太太等?!稄年魩X到東京》一文中茅盾曾提及這兩類女性:“靜女士和方太太自然能得一般人的同情——或許有人要罵她們不徹底,慧女士,孫舞陽,和章秋柳,也不是革命的女子,然而也不是淺薄的浪漫的女子。如果讀者并不覺得她們可愛可同情,那便是作者描寫的失敗?!边@段話似乎顯示茅盾對筆下兩類人物不分軒輊,同樣看待,但從其創(chuàng)作實踐可看出,他塑造得最多、最精彩、最具個性的,還是陽剛型女性。

對于這兩類女性的身體,茅盾所采用的描寫手段也不一樣。對于陽剛型,茅盾傾向于繪其形,突出其身體“肉感的特點”;對于陰柔型,茅盾傾向于傳其神,突出其“不可分析的整個的美”?!痘脺纭穼τ陟o女士與慧女士,采用的就是兩種不同的描寫手法:

五月末的天氣已經(jīng)很暖,慧穿了件紫色綢的單旗袍,這軟綢緊裹著她的身體,十二分合式,把全身的圓凸部分都暴露得淋漓盡致;一雙清澈流動的眼睛,伏在彎彎的眉毛下面,和微黑的面龐對照,越顯得晶瑩;小嘴唇包在勻整的細白牙齒外面,像一朵盛開的花?;坌〗阄瘜嵤敲匀说暮?!但是你也不能說靜女士不美?;鄣拿利愂强梢悦鑼懙?,靜的美麗是不能描寫的;你不能指出靜女士面龐上身體上的哪一部分是如何的合于希臘的美的金律,你也不能指出她的全身有什么特點,肉感的特點……似乎有一樣不可得見不可思議的東西,聯(lián)系了她的肢骸,布滿在她的百竅,而結果便是不可分析的整個的美。(茅盾:《幻滅》,《茅盾全集》第1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P19-20。)

這一段對比兩類女性所具有的不同美感特點。對于靜女士,茅盾認為其美是綜合的,不可分析,所以,讀過《幻滅》,我們從靜女士所得的,偏于精神的幻滅情緒,對靜女士的身體特征,則無從把握。與此相對照,慧女士在小說中雖偶一露面,但其精神的玩世不恭,身體的肉感迷人,卻給讀者,特別是男性讀者,留下深刻印象。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樣的閱讀體驗,與茅盾對陽剛型女性身體特征的細致呈現(xiàn)是分不開的。

時代女性的身體敘事

《幻滅》之后,茅盾在《動搖》《追求》《虹》三部作品中,分別塑造了三位陽剛型女性。對于孫舞陽和章秋柳,小說充分呈現(xiàn)她們身體的“肉感特征”?!秳訐u》中,孫舞陽的形象一開始是出現(xiàn)在方羅蘭幻覺中,突出了孫舞陽細白米似的兩排牙齒和灼熱的肥白的小手,繼而她的形象又出現(xiàn)在老流氓胡國光的視線中:

這天很暖和,孫舞陽穿了一身淡綠色的衫裙;那衫子大概是夾的,所以很能顯示上半身的軟凸部分。在她的剪短的黑頭發(fā)上,箍了一條鵝黃色的軟緞帶;這黑光中間的一道淺色,恰和下面粉光中間的一點血紅的嘴唇,成了對照。她的衫子長及腰際,她的裙子垂到膝彎下二寸光景。渾圓的柔若無骨的小腿,頗細的伶俐的腳踝,不大不小的踏在寸半高跟黃皮鞋上的平背的腳,——即使你不再看她的肥大的臀部和細軟的腰肢,也能想象到她的全身肌肉是發(fā)展的如何勻稱了??傊?,這女性的形象,在胡國光是見所未見。(茅盾:《動搖》,《茅盾全集》第1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P168)

這段對于孫舞陽的身體描寫,與《幻滅》慧女士的身體描寫,雖同樣偏重于女性身體的“肉感特征”,但其內(nèi)涵不同?!痘脺纭穫戎赜趯Ρ葍深惻圆煌拿栏刑攸c,而《動搖》從舊派人物胡國光的視點出發(fā),對新派人物孫舞陽的身體描寫,則突出了新派女性“見所未見”的現(xiàn)代特質(zhì)。茅盾采用胡國光的視點對孫舞陽進行身體描寫外,還在第三章運用胡國光的視點對另一新派女性方太太進行了身體描寫。通過胡的視點,小說寫方太太外貌:“小小的鵝蛋臉,皮膚細白,……還是少女的裝扮;出于意料之外,竟很是溫婉可親的樣子,并沒有新派女子咄咄逼人的威棱?!保┒埽骸秳訐u》,《茅盾全集》第1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P129。)聽了方太太言談后,胡國光暗自詫異,感覺她溫雅和易,沒有任何政治氣味,與想象中的方太太絕對兩樣。也就是說,作為新派女性的方太太,從外形到精神,對于舊派人物胡國光,皆沒有形成沖擊力。而同為新派女性的孫舞陽,在胡國光的眼里則是“見所未見”,是全新的,表現(xiàn)在身體層面,就是“那女的可就像一大堆白銀似的耀得胡國光眼花繚亂”,對之形成極大震撼。這種對比,是為了展示同為新派女性,陽剛型的孫舞陽要比陰柔型的方太太,更加具有活力,更加新潮和現(xiàn)代。

作為新派女性,孫舞陽不但對舊派人物是“見所未見”,對于新派人物同樣是“聞所未聞”?!秳訐u》第六章有一細節(jié),寫羅蘭在孫舞陽房間聞得一陣奇香,后發(fā)現(xiàn)香氣來自黃色紙盒,盒面有“Neolides-H.B.”字樣,方羅蘭認為是香粉,其實那是當時新派女性都喜歡用的一種避孕藥。這個細節(jié),顯示當時新派女性性觀念的大膽和開放,已經(jīng)是同為新派人物的方羅蘭所不能了解的。這也是從身體層面來展示陽剛型女性的新派與開放。

茅盾所寫陽剛型女性中,其肉感特征被揭示得最充分、顯得最為艷冶的,當屬《動搖》的孫舞陽。慧女士在《幻滅》只是偶爾出現(xiàn),作者對之沒有充分描寫。到了《虹》,在女性身體描寫上,茅盾用筆已非常注意分寸?!蹲非蟆穼τ谡虑锪纳眢w雖有多處大膽描寫,但比較籠統(tǒng)和概括,細致程度和所達到的動態(tài)效果遠不及《動搖》。《動搖》對孫舞陽的身體,是多角度分層次的立體展示。先讓她出現(xiàn)在方羅蘭幻覺中,繼之寫胡國光對她的觀察,然后又寫方羅蘭在其室內(nèi)聞香,史俊尋其不遇,在路上則不期然瞥見孫舞陽那淡藍衣角一閃。這樣,就通過不同身份的男性,呈現(xiàn)了新派女性孫舞陽身體的活力及妖冶之態(tài)。在聚焦孫舞陽的身體時,小說不但寫孫的外在體態(tài)之美,把其放在不同的光影變化中來展示,而且還寫其說話送來的“陣陣的口脂香”,寫少女身體的肉香,寫其口氣輕微噴射于男性頸間所帶來的巨大震顫,寫其言語之間的媚態(tài)。總之,茅盾寫孫舞陽,不僅寫其美,更能寫其“媚”?;盍λ纳涞膶O舞陽于是躍然站立于讀者面前。

衣飾是身體的有機組成部分,可以說衣飾就是身體,衣飾描寫屬于身體敘事的重要內(nèi)容,在小說敘事中承擔著重要功能。茅盾非常擅長女性的衣飾描寫,這一點突出體現(xiàn)在《動搖》中。孫舞陽在小說中首次出現(xiàn)于方羅蘭的幻覺,身著“墨綠色女袍”。第一次正面出場,則“正玩弄她的白絲圍巾”。胡國光眼里的孫舞陽穿了淡綠色衫裙,垂及膝彎下二寸光景,剪短的頭發(fā)上箍著鵝黃色軟緞帶,典型的新派女性裝扮。孫舞陽跳舞時,“短短的綠裙子飄起來,露出一段雪白的腿肉和淡紅色短褲的邊兒”。多么具有魅惑性!孫舞陽到車站送史俊,因趕時間而“面紅氣喘,而淡綠的衣裙頗有些皺紋”。當她扯出手帕對史俊搖揮時,“手帕上飄落了幾片雛菊的花瓣,粘在她的頭發(fā)上”。這是通過衣飾來暗示孫舞陽性生活的開放。小說涉及方羅蘭與孫舞陽關系的場合,往往會對孫舞陽的衣飾有所描寫?!秳訐u》第九章,方羅蘭在“五七”紀念會中遇到孫舞陽,“她右手揚起那寫著口號的小紙旗,遮避陽光,凝神瞧著演說臺。綢單衫的肥短的袖管,直褪落到肩頭,似乎腋下的茸毛,也隱約可見”。這一段,衣飾的遮蔽功能大大減弱,因為它已“褪落到肩頭”,女性隱秘的身體和男性的欲望同時被凸顯出來?!拔迤摺奔o念會第二天一大早,方羅蘭再次來到孫舞陽住處,“她還只穿著一件當作睡衣用的長袍,光著腳;而少女們常有的肉體的熱香,比平時更濃郁”。面對男性在場,孫舞陽毫無羞澀之態(tài),很坦然地穿襪換衣服,嘴里哼著歌曲。對方羅蘭的表白,她毫無所動,很鎮(zhèn)靜地拒絕對方,“她讓那件青灰色的單衫半掛在一個肩頭,就轉(zhuǎn)身半向著方羅蘭,挽著他的右臂,輕輕地把他推出了房門”。茅盾在這里通過孫舞陽換衣服的舉動,寫出了新派女性身體雖然為女性而性格實為男性的氣質(zhì)。小說第11章,流氓襲擊婦女協(xié)會和縣黨部后,方羅蘭在街上再次遇到孫舞陽,“她穿一件銀灰色洋布的單旗袍,胸前平板板的,像是束了胸了”?!笆亍钡募毠?jié)既包含男性對于女性的性別關注和隱秘欲望,又暗示事態(tài)危機,渲染出一派恐怖氣氛,象征亂世中女性更為艱難險惡的處境。為了逃難,孫舞陽進行改裝,成為衣裳襤褸的小兵,“白嫩的手縮在既長且大的一對臟衣袖內(nèi),臃腫不堪的布綁腿沾滿了爛泥,下面是更破的黑襪套在草鞋內(nèi)”,手和臉的白嫩與衣服的骯臟形成極大反差,讓方太太不僅失笑。這是通過方太太的視點來呈現(xiàn)改裝的孫舞陽。但是,當孫舞陽去掉偽裝,“把一件破軍衣褪下來,里面居然是粉紅色,肥短袖子,對襟,長僅及腰的一件玲瓏肉感的襯衣”。這時,視點悄悄轉(zhuǎn)換成男性方羅蘭的了:

方羅蘭看見孫舞陽的胸部就像放松彈簧似的鼓凸了出來,把襯衣的對襟鈕扣的距間都漲成一個個的小圓孔,隱約可見白緞子似的肌膚。她的豪放不羈,機警而又嫵媚,她的永遠樂觀,旺盛的生命力,和方太太一比而更顯著。方羅蘭禁不住有些心跳了。(茅盾:《動搖》,《茅盾全集》第1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P255)

由束胸到放胸,由改裝到復原,由女性視點到男性視點,茅盾對孫舞陽的衣飾描寫承擔著復雜的修辭功能,既揭示了時代政治與女性身體的內(nèi)在關系,男性對于女性的愛欲,又表現(xiàn)了陽剛型女性的機智、嫵媚與活力。

身體描寫是作家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茅盾小說的時代女性之所以能成為經(jīng)典形象,在現(xiàn)代小說人物畫廊中占據(jù)突出位置,與茅盾在進行時代女性塑造時所采用的高超藝術技巧包括其成功的身體敘事是分不開的。茅盾小說的身體描寫是為了塑造美的形象,這種美具有獨特的時代內(nèi)涵。茅盾筆下時代女性與中國傳統(tǒng)小說中女性形象的一個最大區(qū)別,就是茅盾筆下女性所顯示的“美”,是一種“健美”,是生命力旺盛和現(xiàn)代女性得到解放的表征,這種健美與其性格上的剛毅進取相輝映,形成現(xiàn)代女性人物形象不同于傳統(tǒng)女性的獨特美學內(nèi)涵。茅盾小說的身體敘事還突出了現(xiàn)代女性對自己身體的自由支配,以此來表達現(xiàn)代女性的自主意識、開放意識。在展示現(xiàn)代女性身體的美和活力的同時,茅盾還通過女性身體的“疾病”來揭示女性在現(xiàn)代社會的困境以及女性的內(nèi)心苦悶。所以,茅盾小說的身體描寫并非僅僅是為了聚焦身體,而是要通過身體描寫來展示身體之外的一些東西,具有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和獨特的美學意蘊。

關于茅盾的女性書寫,議論較多的是茅盾女性身體敘事背后存在所謂“男性視點”,即茅盾作為一個男性作家,在表現(xiàn)女性時,在意識中自覺或不自覺地較多關注女性身體的性別特征,顯露出不健康的賞玩趣味,在看與被看的對立與轉(zhuǎn)換中,女性成為欲望化的對象。這種批評是否有道理呢?

茅盾的身體敘事是否存在“男性視點”?

要解決這個問題,首先要對“男性視點”這一概念作嚴格界定。敘事學理論中,“視點”不同于“視角”,指的小說情節(jié)敘事內(nèi)部,由某個特定人物通過其特定視角出發(fā)對周圍環(huán)境包括周圍人所作的觀察,這個觀察人就是所謂的“視點人物”。小說敘事中,這樣的視點人物可以是多個,性別上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若視點人物是男性,這樣的視點就可以稱為“男性視點”。例如在《動搖》中,由胡國光或方羅蘭出發(fā)對于孫舞陽所作的觀察,就是一種“男性視點”。這種意義上的“男性視點”隸屬于小說的情節(jié)布置,視點人物的選擇,是為情節(jié)發(fā)展的需要服務的。選擇什么樣的視點人物,是作家的自由。因此,如果從這個角度批評茅盾女性書寫背后所顯露的“男性視點”,是不成立的。茅盾在《動搖》《追求》中,對于女性的身體描寫,大多是通過男性視點人物進行的,若說這種描寫表現(xiàn)了男性對于女性的隱秘欲望的話,那也是小說人物對于女性的欲望,與作家本人扯不上關系。

另一種“男性視點”,其含義類似于“男子中心主義”或“大男子主義”,指小說整體情節(jié)敘事所體現(xiàn)的價值取向,是不尊重女性,對女性持賞玩、褻玩態(tài)度。這樣一種“男性視點”在茅盾小說中同樣是不存在的。茅盾前期小說,如《蝕》三部曲、《虹》,不但不存在這樣的“男性視點”,恰恰相反,存在著“女強男弱”“女美男丑”的模式,女性在性格上要遠強于男性,女性在外表與體態(tài)上也遠美于男性。這種性別之間的有意對比,在茅盾小說中隨處可見,如《幻滅》中靜女士與抱素、《動搖》中孫舞陽與方羅蘭、《追求》中章秋柳與史循、《虹》中梅女士與韋玉、柳遇春。這些女性身體是女性,但性格上卻是“男性”,爽朗灑脫,剛毅果斷,是女子中的大丈夫,與此相對照,她們身邊的男性卻一個個性格懦弱,猥瑣不堪,為“姝姝然的小丈夫”。這些女性不但性格強過男性,身體也比男性健康,洋溢著生命的活力。如《虹》中韋玉身患肺病,而梅女士卻滿含青春活力,令韋玉自慚形穢?!蹲非蟆分惺费ㄟ^鏡子反射看見章秋柳豐腴健康的肉體,同時更加認識自己“骨胳似的枯瘠”,這種可怕的對照把他拋入絕望深淵。茅盾之所以尊重女性、謳歌女性,是因為他同情女性、理解女性,深刻認識到女性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艱難處境。就如《追求》中王詩陶對章秋柳所說:“在這斗爭尖銳的時代,最痛苦的是我們女人。”正是出于對于女性的理解、尊重與同情,茅盾徹底顛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男子本位與男子中心,對男人進行無情嘲諷,而給予女性大膽歌頌與肯定。若說這是一種“視點”的話,那也是 “女性視點”,而非“男性視點”。

局部情節(jié)上,“男性視點”的選擇是作家自由。整體價值立場上,茅盾又同情女性、尊重女性、謳歌女性。那么,對于茅盾身體敘事中所流露的“男性視點”的指責是完全錯誤的嗎?也不盡然。茅盾前期信奉自然主義,在他前期小說中,不自覺保留有自然主義的一些因素,其中重要體現(xiàn)就是對于女性的身體描寫,有時存在不太節(jié)制之處,特別是對于女性胸部的描寫稍多,有些描寫稍稍游離于情節(jié)發(fā)展之外。如《動搖》第七章:“一片浮云移開,金黃色的太陽光灑了章秋柳一身;薄紗的睡衣似乎成為透明,隱約可見她的胸部正在翕翕地動?!边@里的胸部特寫就顯得沒有必要??傮w上講,茅盾早期幾部小說,特別是《動搖》《追求》,對于女性的身體描寫,偶爾在筆致上有越軌之處,如果說這些地方存在對于女性身體的欣賞,那也是說得通的。但把這種描寫上升為“男性視點”,則有夸大之嫌。對于茅盾來說,這種描寫的大膽純屬大醇小疵,掩蓋不了他在女性書寫上的卓越才華。而且,茅盾小說的女性身體敘事也存在一個發(fā)展變化的過程。在《動搖》《追求》之后,茅盾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從《虹》開始,凡涉及女性身體敘事之處,茅盾用筆皆非常審慎,其簡約含蓄的風格,與《動搖》《追求》相比,已大為不同。

(作者系黃淮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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