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霞
(834000 新疆克拉瑪依市烏爾禾區(qū)人民檢察院 新疆 克拉瑪依)
2018年3月26 日16時許,王二甲來到郵局領取包裹。因領取包裹需要等待工作人員進入庫房取貨,在工作人員取貨過程中,王二甲看到郵局柜臺上放置著一個手機,該手機大概處于柜臺中間稍微偏工作人員一點,屏幕操作按鈕朝向顧客。四下觀察無人后,王二甲用手按了按鈕,發(fā)現手機可用,便將其放在自己口袋內帶離郵局。5分鐘后,郵局工作人員發(fā)現自己手機不見了,遂報警,通過現場監(jiān)控,聯系到王二甲。30分鐘后,王二甲在送回郵局時被公安機關現場抓獲。經鑒定,該手機價值人民幣4300元。后來,王二甲取得郵局工作人員的諒解。2018年4月24日,公安機關以王二甲涉嫌盜竊罪移交檢察機關審查起訴。檢察機關審查后,內部形成了兩種不同的處理意見。
檢察院在審查起訴過程中,對案件的定性及處理存在兩種分歧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王二甲構成盜竊罪,應當做相對不起訴處理。
理由:該手機實際所有人為郵局工作人員,且柜臺和手機一直處于郵局工作人員的控制之下,王二甲趁人不備,秘密竊取、非法占有手機,具有盜竊的客觀行為和非法占有的主觀故意,構成盜竊罪。但考慮到其已退贓,且取得了被害人的諒解,情節(jié)輕微,可以不起訴。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盜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第三項之規(guī)定,可以做相對不起訴。
第二種意見認為王二甲無罪,應當做絕對不起訴處理。
理由:根據現場監(jiān)控錄像顯示,從王二甲到達郵局后,涉案手機一直處于無人使用狀態(tài),故而,王二甲無法推斷出該手機所有人為郵局工作人員。且根據其本人供述和辯解,他認為該手機是之前顧客留下的,該辯解也符合常理。從“有利于犯罪嫌疑人”角度考慮,可將該手機認定為遺忘物。王二甲將他人的遺忘物非法占為己有,系侵占行為;經過他人催要之后及時歸還,且該手機的價值尚沒有達到侵占的數額標準,不構成侵占罪。根據《刑事訴訟法》第十五條第一項之規(guī)定,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不認為是犯罪的,應該不起訴。雖然其行為不值得提倡,且應當譴責,但尚不構成犯罪,應當做絕對不起訴處理,并將處理結果通知公安機關。
筆者贊同上述第二種意見,犯罪嫌疑人王二甲不構成犯罪,檢察機關應當作絕對不起訴處理。
刑法對于在郵局等特定公開場合內擅自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行為,用盜竊罪和侵占罪兩個罪名來規(guī)制。盜竊罪和侵占罪,兩者都是侵犯財產類犯罪,都具有明確的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主觀故意。二者的不同在于,盜竊使用的是秘密竊取的方式,而侵占是拒不退還;另外,盜竊的是屬于明確的有主物,而侵占的對象則是遺忘物等。因而,被侵占的財物在被非法占有之前,是屬于他人實際控制的財物還是屬于遺忘物,是構成盜竊罪和侵占罪的主要區(qū)別。具體到本案中,就是確定涉案手機屬于他人實際控制的財物還是遺忘物。這便涉及到了遺忘物的定義,以及在郵局柜臺等特定場合之下如何確定財物是否在他人控制之下。
按照之前學界主流觀點,遺忘物是指基于物主的意思暫放某一處后忘記帶走,而物主隨即能夠準確回憶起財物遺置的時間、地點,尚未完全喪失控制的動產。侵占遺忘物,是指行為人將遺忘在其有權控制場所范圍內的財物據為已有,拒不交出的。如果對該場所沒有支配控制權而非法占有的,構成盜竊罪。也就是學界廣為流傳的“雙重控制學說”。筆者認為,這一學說是有失偏頗的,比如東西遺忘在馬路上,是否只有政府或者路政等馬路的控制者撿拾才行,而過路的行人撿到之后就算是盜竊呢?這明顯是不合常理的。另外,針對郵局、銀行柜臺等這種半公開場所之下也是難以適用的。對于郵局柜臺這種半公開場合,誰又能算是實際控制者,是銀行的工作人員還是主管人員,還是清潔人員?控制者都難以確定,根據控制者來確定是盜竊或者侵占也是難以實現的。本案中,手機放置于柜臺之上,從犯罪嫌疑人角度來看,對于郵局柜臺這一流動性較強的場合來說,無人關注,也無人明確表示對其所有,可認定為遺忘物,王二甲擅自占有遺忘物的行為不構成盜竊罪。侵占遺忘物,之后又及時退還,因而,王二甲也不構成侵占罪。
綜上,王二甲不構成犯罪,應當做絕對不起訴處理。
拾金不昧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但法律不能以道德模范來要求每一個人。現實中,經常有一些貪圖小便宜的人,其實如果物品有明確的歸屬時,他們沒有拿走的膽量,但當一件物品從表面看或者從暫時看處于失去管控的狀態(tài)時,他們便偷偷據為己有。如果一旦追索,這些人中大部分也會退還。這種行為雖然不值得提倡,但拿走遺忘物不構成盜竊罪,而拿走之后沒有拒不退還的行為也不構成侵占罪。根據罪刑法定的原則,這種行為在目前環(huán)境下,不宜認定為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