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露西·盧卡科維科娃

“如果這香料陳得都沒香味了，再多放點也沒什么好處。只會讓味道變苦?！?/p>

“那是什么？”

“我自制的混合香料?！?/p>

“你今晚上準(zhǔn)備進行NIP試驗嗎？”

“我必須這么做?！?/p>

“你認(rèn)為……”瑪瑞娜年輕的臉上滿是關(guān)切，“你認(rèn)為我們很快就要對馬進行神經(jīng)植入了是嗎？”

“馬？千萬不要。”艾琳咧嘴一笑?，斎鹉饶芟胂蟮接卸嗌賱游镌谶@項研究中死去嗎？光是為拿貓、狗和嚙齒動物們進行實驗，要為其做辯解就已經(jīng)夠艱難了。用馬進行試驗將會是一個公關(guān)噩夢！不，馬就算了吧。

為了抹黑那些持反對意見的的環(huán)保積極分子們，公司已經(jīng)買通了一大群律師、記者和公關(guān)專家。我們就別再火上澆油了。

“好的，享受你的晚餐吧，我下班了。”瑪瑞娜揮了揮手走向辦公室的門口。艾琳沖她點了點頭，然后將開水倒進了一杯中式方便面。她嘆了口氣。這就是我的晚餐，她心懷不滿地想。知道自己不得不加班到深夜，她挺不高興。好在至少她還可以在辦公室準(zhǔn)備一些食物。當(dāng)然，實驗室是禁止帶食物進去的。

艾琳突然注意到辦公室墻上的一幅海報。那是一副NIP公司的宣傳圖片，圖片上是一條壯碩的狗、一只優(yōu)雅的貓和一頭極其可愛的荷蘭豬。她打了個顫。該死！她心想，趕緊把眼睛從海報上移開，差點就忍不住叫出聲來。

一定是瑪瑞娜今天把它放在這里的。我得趕緊把它拿掉，艾琳心想。她試著把手伸向那個海報，但是手指卻開始顫抖起來。讓這些狗見鬼去吧！

艾琳放下手并且調(diào)整了一下防犬手鐲。她焦慮地看了一眼防犬手鐲的電量。她其實知道電池是滿的，因為早上剛檢查過。艾琳有恐狗癥，特別強烈的那種。

NIP公司綜合樓群頂上，天空漸漸暗了下來。

艾琳把混合香料放進了方便面湯中，這樣吃起來至少有點味道。她在家種了不少的藥草和香料，這樣就可以吃上新鮮的了。她喜歡喝自制的草本茶，并對那些來自于大市場的袋裝茶不屑一顧。大多數(shù)同事都把她當(dāng)成一個集博學(xué)的科學(xué)家和迷信的鄉(xiāng)巴佬于一身的怪異的綜合體。

外面?zhèn)鱽砜撮T狗的低沉的咆哮聲。

狗。艾琳一陣顫抖。

這都是從狗開始的。她確信，這開始于一個軍事項目。借助植入技術(shù)，有12只狗竟然完美地同步了？艾琳相信軍方會發(fā)現(xiàn)這些狗大有用處。她個人是不喜歡那個“同步”信號的，但是有時候又不得不用它。

她當(dāng)時聽到了一些傳言，關(guān)于協(xié)調(diào)軍隊里的動物及其對應(yīng)的人類訓(xùn)練者的計劃。但是這個計劃將意味著對人也進行植入，后來被道德科學(xué)委員會認(rèn)為違背道德加以阻止。

神經(jīng)植入技術(shù)被公之于眾時，遭到了環(huán)保主義者和動物權(quán)益保護主義者瘋狂的反對。但是新聞頭條《再也不會有狗攻擊兒童了》很快就讓他們閉嘴了。

給動物進行神經(jīng)植入的需求增加了。突然之間，拋棄無聊的存儲裝置，轉(zhuǎn)而把數(shù)據(jù)存儲在沙鼠身上就成了潮流。

艾琳小口喝著方便面湯，小心翼翼地避免舌頭被燙傷。她知道雖然自己才三十歲，但所供職的這家NIP公司是她能進入的最好的公司，也是該領(lǐng)域做得最好的一家。NIP即神經(jīng)植入假體（Neural Implants Prosthesis）。但如果非得加班的話，這家公司的名頭也不能帶給她多少安慰。即使加班費再高也無濟于事。

艾琳站起來查看著電腦屏幕。這到底是誰的主意？她問自己，我猜應(yīng)該是營銷部的某些狂熱分子。

對她來說，幸虧有那個同步信號，發(fā)送給植入假體后的動物，她才得以遠離它們。她可以讓它們走開或者睡著。兒童游樂場有防犬信號發(fā)射機。防犬手鐲也同樣會不知疲倦地發(fā)射讓狗遠離的命令。違反命令的狗會感覺自己渾身難受。幾年之內(nèi)，法律就規(guī)定所有的狗都必須進行最基本的植入。

如果狗沒有被連接到看家系統(tǒng)，即當(dāng)它們并沒有處于私人領(lǐng)地的時候，它們是沒辦法朝任何人嚷嚷的。從那時起，艾琳就可以在公園里安心地散步了。

在艾琳看來，通過無線傳輸信號的方式讓動物感到寒冷或者溫暖還好，在它們身上存儲或者下載數(shù)據(jù)也還算能接受，但模仿貓對貓薄荷的反應(yīng)？她皺了皺眉。天哪，這到底有什么用？

不過她還是按規(guī)定把“貓薄荷”信號逐一輸入給十只實驗貓的大腦。我不得不重復(fù)這個過程十次，測試一百個樣品。這將是個漫漫長夜。

目前測試進行得很順利。項目已經(jīng)達到可以發(fā)布的程度了。這又是NIP公司產(chǎn)品又一次漂亮的產(chǎn)品升級。

“這是怎么回事……？”艾琳喃喃自語道，眼睛緊盯著屏幕上奇怪的讀數(shù)?？雌饋磉@些貓瘋了。好像……所有的貓全都瘋了。讀數(shù)正在迅速地改變。

她趕緊走出門來到走廊里。

有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敏捷的身影貼著地板一閃而過。像是一只貓。她眨了眨眼。一只貓？在走廊里？

艾琳幾乎是跑著來到實驗室的門前。門開著。

所有的籠子都空了。所有的貓都不見了。兩百只貓都不見了。測試組和對照組都不見了。

她僵在那里幾秒鐘，不能動彈。然后努力地走進房間去按下了警報的開關(guān)。

本應(yīng)出現(xiàn)的警報聲和預(yù)先錄制好的指示并沒有從喇叭中傳來。實驗室和走廊的燈卻黑掉了，只有應(yīng)急燈亮著。

艾琳緩緩轉(zhuǎn)身。她并不怕貓，每天都和這些貓打交道。但是，當(dāng)她直視貓的眼睛時總還是有一點緊張。所有被植入過的動物凝視時都有些奇怪。眼神呆滯，卻莫名銳利。但是它們不過是……貓而已。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

但她感到恐懼正順著脊背往上爬。

艾琳穿過走廊，但并不是去辦公室，而是去拿手機。按照公司規(guī)定，手機必須放在一個安裝了數(shù)字密碼鎖的儲物柜里。

她剛轉(zhuǎn)過墻角就撞進一個人懷里。

“阿明？”艾琳慶幸自己沒有尖叫。

阿明就像咖啡一樣黝黑而性感。他那充滿異域風(fēng)情的相貌看起來似乎非洲血統(tǒng)、巴西血統(tǒng)和古巴血統(tǒng)都帶一點。二十八歲的他常穿藍色襯衫和牛仔褲。他在IT部門工作。

“你嚇我一跳！”阿明舒了口氣。

“你也是！”

“我沒想到你會熬夜加班。你還好吧？你看起來像見了鬼一樣?！?/p>

如果在其他的情況下，艾琳會感激他的關(guān)心。但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不同尋常?！澳阍谶@里干什么？是內(nèi)聯(lián)網(wǎng)出了什么問題嗎？”

阿明剛要回答，一只貓從轉(zhuǎn)角處走來。這只貓對他們發(fā)出嘶嘶聲并露出了爪子。從鄰近的外廊處也傳來了這樣的嘶嘶聲。

“快跑！”艾琳拉起阿明的胳膊把他拖向辦公室。有一瞬間她擔(dān)心萬一她的門禁卡打不開辦公室門，或者干脆門就故障了的話會發(fā)生怎樣的慘劇。

幸好門開了。然后這滑動門又在他倆身后靜靜合上了。

“怎么回事？”阿明面色蒼白。

“很明顯，那些貓不知道怎么的都跑出來了?！卑站o皺眉頭用手揉著太陽穴。“更糟的是，它們都極不正常。”她看著屏幕上完全瘋狂的數(shù)字。

“它們極具攻擊性，”阿明用顫抖的聲音說。

艾琳回頭看著他那異常驚恐的臉。

“它們可不是半機械殺手，”她擠出一絲微笑?！半m然從技術(shù)角度來說它們確實是計算機化的貓，卻也不是什么會導(dǎo)致世界末日的僵尸貓。它們不可能咬穿或撓穿不銹鋼門。只不過……它們有兩百只之多。如果它們同時攻擊我們的話……那會把我們給生吞活剝掉?！?/p>

他看起來更加緊張了。

“讓我困惑的一點是，”艾琳繼續(xù)說，“安保系統(tǒng)沒有正常工作。我希望安保部今天晚上值班的家伙能快點過來。如果是他們，應(yīng)該能搞定一群貓?！?/p>

為什么他看起來如此恐慌？艾琳心生疑竇。這其實沒什么可怕的。除非……除非他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阿明？”她扶著阿明的肩膀說?！鞍⒚鳎趺椿厥?？發(fā)生了什么？”

“沒什么……”

“你在撒謊。你在對我撒謊。別這樣。告訴我。也許我能幫你?！?/p>

“保安不會來的。他們沒有收到任何警報，”阿明小聲地說。

“我們馬上通過內(nèi)聯(lián)網(wǎng)聯(lián)系他們，”艾琳說。因為這棟大樓里面我們所在的這一區(qū)域沒有接入互聯(lián)網(wǎng)，這他媽的是一種所謂的安保措施！

“內(nèi)聯(lián)網(wǎng)也沒用了。觸發(fā)警報后的第一步措施就是切斷內(nèi)聯(lián)網(wǎng)，”阿明解釋道?！耙坏┕镜臉侨褐心骋粎^(qū)域被隔離起來，任何信息都不允許從這一區(qū)域泄露出去。除非是得到來自高層的許可，但是我們得不到?！?/p>

她嘆了口氣。我們的手機還在儲物柜里。這也是一種安保措施。太好了！

“那么，我可以用本地發(fā)射器給貓發(fā)送‘睡覺的命令。這應(yīng)該管用。然后我們就把睡著的貓一只只地?fù)炱饋?。我們?yīng)該可以通過電腦定位它們的植入體，這樣就可以找到它們并送回籠子里。這只是有點麻煩而已，”艾琳提出這個建議并且馬上動手干起來。但是程序完全沒有響應(yīng)。

“程序卡死了。發(fā)射器似乎是因為過載了發(fā)不出任何命令，”阿明用失望的聲音說，他的目光越過艾琳的肩膀盯著屏幕。

“那我們只能在這里坐一整夜直到天亮。會有人來把我們弄出去的。去走廊上是很不明智的危險行為。”艾琳深深地陷進椅子里。

“但是……那些貓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明詢問道?！拔覀儾荒苤皇亲谶@里什么都不做！如果有人……獨自來了……會發(fā)生什么？我的意思是說……也許明天早上第一個到這里的人會……”

艾琳嗤笑了一聲。

“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你以為你在玩生化危機嗎？”她突然用銳利地目光盯著他?！澳愕降资窃趺粗谰瘓鬀]有被大廳里的保安收到的？你之前也沒有檢查過電腦啊?！?/p>

“我只是……”

“告訴我！”艾琳大喊道。“否則我們都有麻煩了！別再瞞著我了，你不應(yīng)該騙我！”三年了，自從他從學(xué)校畢業(yè)，已經(jīng)在這棟樓里工作了三年了。從來沒見過他有什么行為不端。但是現(xiàn)在他卻在撒謊。而且還如此的驚恐！

“那些貓已經(jīng)被同步了一次，”他吁了口氣說。“所有的貓?！?/p>

“我的天啊，”艾琳自言自語道。阿明的話就像一道閃電擊中了她。“劑量太大了，這就是原因！”

“什么？”

“我發(fā)送了‘貓薄荷信號給十個樣品用于測試?！矫畎选埍『尚盘杺魉徒o了所有的兩百只貓，甚至連對照組也是。貓薄荷的真正劑量達到十倍！這能導(dǎo)致貓出現(xiàn)攻擊行為。比如發(fā)出嘶嘶聲之類的?，F(xiàn)在這種情況可能會更糟。雖然它們并沒有嗅到任何東西，但是它們的大腦以為它們嗅到了。嗅覺疲勞通常會防止貓吸入有害的劑量。然而現(xiàn)在它們的身體中已經(jīng)沒有任何阻止機制了?！?/p>

“它們要多久才能恢復(fù)正常？”阿明勉強問了一句。

“真正的貓薄荷嗎？直到嗅覺疲勞消失大概需要兩個小時。但是現(xiàn)在這種，我也不知道！”

“如果有人來遇到一些……或者許多的貓的話會怎樣？”

“那幾乎只有死路一條?！?/p>

阿明現(xiàn)在顫抖得更厲害了。

“阿明，”艾琳這次沒有大叫了。她的聲音小得像在說悄悄話。“你干了些什么？”

“我……我遇見了一個女孩……她是巴西人。是個偉大的動物保護主義者。她真的很棒。她只是想做對的事情！就是釋放這些貓！今天晚上她會從一個緊急通道進來營救它們……”

艾琳扇了他一耳光，在血管里奔騰的腎上腺素讓她控制不住情緒。

“你這個蠢豬！你幫了她！是你讓警報系統(tǒng)癱瘓了！”

“唔，只是一部分。行動的第一步就是將應(yīng)急系統(tǒng)開啟，如果程序拒絕此操作，外部就會探測到不對勁。是我修改了程序?！卑⒚饔檬治嬷槼姓J(rèn)道，“之后她會帶著一個發(fā)射器發(fā)出‘過來的命令，那樣就能輕易將所有的貓聚攏了。”

“是你打開籠子，然后還侵入了本地的發(fā)射器，”艾琳瞪著他。“你還發(fā)送了最初的‘同步命令—并將此記錄從日志里刪除了——之后這些貓才會同時服從‘過來的命令。但是如果她現(xiàn)在聚攏這些貓，這些貓絕對會殺了她。那可是兩百只?！?/p>

“拜托，我們必須救她！”阿明哀求道。

不，我們沒必要這么做！我沒必要這么做！艾琳在心里大喊。我不會為了一個愚蠢的環(huán)?；斓拔＜拔易约旱纳蚪】担〗^對不會！她做了個深呼吸，然后又做了個深呼吸，然后默數(shù)到二十。好吧，這個環(huán)保主義者也許確實混蛋了一些，但她罪不至死。只要我們能阻止這一切發(fā)生就行。但是怎么阻止？

“順便問一句，你剛才說她是個巴西人？她有巴西國籍嗎？”她狀似隨意地問。

阿明點點頭，露出不解的眼神。

“那么，她這是在陷害你，阿明，”艾琳一本正經(jīng)地說?！八屇闳プ龅亩际秋L(fēng)險較大的那部分任務(wù)。如果她被抓住了，基于一些雙邊協(xié)定，他們將不得不把她送回巴西。她會被按照巴西的法律來審判。而在南美洲，輸出環(huán)保護者是他們的愛好，處罰環(huán)保主義者卻不是。她很快就能獲得自由。但是你不一樣。”艾琳咬著下嘴唇。“你是美國公民。你會在監(jiān)獄里度過余生?！?/p>

“她不會……”

“你們認(rèn)識多久了？”艾琳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搶先發(fā)問。

“才沒幾個月呢?！?/p>

“明白了吧？”

兩人之間只有沉重的沉默。

“她在利用你，”艾琳輕聲地說。“但是無論如何，我們會試著營救她。”

“怎么救？我們必須避免遇上任何一只貓。這些貓里面有漏網(wǎng)之魚嗎，我是說有沒有可能其中一些并沒有被同步？或者……”

“我猜它們?nèi)匀皇苤矫畹挠绊?，是嗎？?/p>

“是的?！卑⒚鲊@息道。他又檢查了一次電腦?！拔沂裁匆沧霾涣?。發(fā)射程序卡得死死的。我猜可能是我去了警報的原因。”

“那樣的話，”艾琳搖搖頭，“它們會傾向于表現(xiàn)出群體行為。它們肯定會把我們都干掉?！?/p>

面對屏幕，他們倆都沉默著，試著登出和登入，試著把電腦關(guān)閉又打開，試了他們能想到的所有辦法。然而收效甚微。

突然阿明停了下來，他的手舉在半空中。

“你有一個防犬手鐲！”他意識到。“也許我能改造你的手鐲并把它變成一個防貓手鐲。然后我們就可以安全地走動了！”

艾琳緊緊抱住她的手鐲，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慌。阿明瞪著她，不能理解她那突如其來的恐懼。

“我有恐狗癥，你知道的，”她小聲說，突然感覺口干舌燥。這棟樓里有狗。她知道。但是不在這個區(qū)域！再說，狗都在籠子里！感到害怕是不理智的！真沒道理！

“求你了……”阿明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閉嘴……讓我……想想……讓我……克服它?！卑胀蝗蛔兊妹嫒缤辽？止钒Y正在侵襲她。樓外有看門狗。是的，它們在一個鐵絲網(wǎng)后面，但是……我不能想象沒有防犬手鐲會怎樣。我不能！離了手鐲我還能干什么？！

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墻上的海報吸引過去。肩膀開始顫抖。

阿明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他突然站起來，伸手把海報從墻上撕下來。揉成團的海報飛進了廢紙簍。

“是哪個白癡對你干這樣的事，把這個廣告掛在這里？”阿明問道，一臉不可置信。

“對不起，我這么軟弱，”艾琳說著脫下了手鐲遞給了他。

“別這么說，這不是軟弱，這只是一種病。這不是你的錯。有什么療法能治你的病嗎？”

“是的，行為療法。我已經(jīng)試過了?！卑兆⒁曋鴿嵃椎牡匕逭f。

“然后呢？”

“病得更厲害了。”

“有什么藥可以吃的嗎？”阿明一邊問，一邊尋找適合的連接線，把手鐲連接到一臺看起來運行得最好的電腦上。

“我不想吃抗抑郁藥和抗焦慮藥。我不想對藥物……產(chǎn)生依賴。我非常清楚那些藥片里面都有些什么化學(xué)成分?！卑找贿呎f一邊聳了聳肩。

“你是怎么患上恐狗癥的？”沉默了片刻之后，阿明還想知道得更多。

“我不知道。沒人知道。有些醫(yī)生推測說這可能源自遺傳。我的母親小時候曾經(jīng)被狗嚴(yán)重咬傷過。但是她從沒患上恐狗癥。”

“那貓呢？”阿明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著，處理著程序。

“如果你指的是恐貓癥的話，我沒有，”艾琳輕聲說。“希望今晚過后，我們倆也不會有?！?/p>

有一段時間阿明只是默默地工作，只是時而不時地瞟一眼腕表。

艾琳站起來，輕輕地摘掉了他的腕表。

“別擔(dān)心，我們會及時完成的?！彼⑽⒁恍?，“我們會的?！?/p>

“我在更改手鐲的發(fā)射命令的距離，但破解不了密碼?！边^了一會兒，阿明說。

“那沒事，現(xiàn)在設(shè)置的距離應(yīng)該是兩米。我們盡量靠近彼此就行?！?/p>

“你不待在這里嗎？”

“我不會獨自待在任何遠離我的手鐲的地方，”她回答得很堅決。

“但是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不能抵制狗了。”他指明了這一事實。

“這確實不理性。有了恐狗癥我不得不采用一些非理性措施來讓生活容易一些?！?/p>

“不管怎樣，你覺得好就行?！卑⒚鲾嚅_了手鐲的連接，把手鐲交給艾琳?！拔野选唛_信號改成了‘睡覺。這應(yīng)該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煩。”

艾琳點點頭然后和阿明一起離開了辦公室。

陰冷的走廊上應(yīng)急燈的燈光看起來很不友好。他們的腳步聲引起空洞洞的回聲。在人來人往的正常的工作日里他們從來不曾注意到，這走廊里竟然能產(chǎn)生回聲。

他們躡手躡腳地往門廳走，速度非常慢，十分小心翼翼。

“看吧，這不理智，”艾琳突然說，“我們應(yīng)該快步走，本來沒什么可怕的。我們卻仍然……感到害怕?！?/p>

阿明勉強微笑了一下，“人的意識是很奇怪的。”

他們繼續(xù)前進。

完全的安靜中，他們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突然，他們突然聽到一陣憤怒的嘶嘶聲。

兩人僵住了。

轉(zhuǎn)角處走來兩只貓，弓著背，露出了尖牙利爪。

不一會兒，它們轉(zhuǎn)身往反方向走，然后又轉(zhuǎn)身面對著這兩個人類，其中一只貓開始失控地抖動起來。

艾琳一臉迷惑地看著它們。向前兩步，又向后三步，她想起了自己最喜歡的麗貝卡·卡里約德的歌。它們在干什么？除了超劑量的貓薄荷以外，還有哪兒不對勁？

艾琳猶猶豫豫地向前走了兩步，她戴著手鐲的那只手向前伸著。

兩只貓都趴在地板上睡著了。

“干得好，阿明。這確實有用?！彼L舒了一口氣?！拔覀儸F(xiàn)在要去哪兒？”

“第11號出口。”

“那么，我們走吧！”

阿明開始奔跑起來。他知道準(zhǔn)確的路線。他懷疑那個女孩——那個不再被他幻想成女朋友的女孩——可能已經(jīng)為了完成這個英勇的計劃而把手機關(guān)閉了。不用嘗試打電話給她了。

突然他發(fā)現(xiàn)，艾琳沒有跟在他后面。

“艾琳！”他呼喊道。沒有回答。沒有聲音。沒有任何動靜。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艾琳是有手鐲的，不是嗎？

他來回踱步，感覺自己像那些可憐的貓一樣迷失了方向。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最后，阿明來到了第11號緊急出口。他決定不再回到那棟滿是好斗的貓的大樓，而是要先警告那個巴西女孩再去找艾琳。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打開了11號出口的門。

一束強烈的手電筒光迎面而來，讓他一時看不見東西。

直到一只強壯的手抓住了他時他才看清了一切。

和那個高挑、苗條、黝黑的巴西女孩一起在這里的，還有NIP公司的保安。保安給阿明戴上了手銬。

艾琳站在旁邊，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你去叫了保安！”阿明突然明白了，他大叫起來?！澳阍趺茨馨盐伊粼谀抢?？我沒有手鐲啊！”

“那些貓還是同步的，你記得吧？”艾琳搖搖頭?！耙坏┑谝恢回埶?，其余的也都會睡著?！?/p>

“你怎么能這樣？”阿明怒吼?！澳闼阌嬑?！”

“不?！卑湛粗槐０矌ё叩陌⒚?。“不，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我會找個好律師把你弄出來。我會等著這一切結(jié)束。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談?wù)??！蔽冶仨毚_保你不會再干類似的蠢事了，因為親愛的，你下次可能會連命都搭進去。這次必須讓你足夠害怕，讓你再也不敢去破壞這種安保系統(tǒng)了。我喜歡你，阿明。我實在太喜歡你了。

突然，艾琳意識到，那些保安并沒有逮捕那個巴西女孩。他們僅僅只是包圍了她。艾琳環(huán)顧四周，想看看這些保安是否沒收了巴西女孩的發(fā)射器，但是沒有看到任何設(shè)備。

那個黝黑的女孩只是站在那里，站得直直的，表情嚴(yán)肅而專注。她的舉止很奇怪……看起來像軍人一樣。

似乎感覺到了艾琳的注視，女孩突然轉(zhuǎn)過身。就在那一瞬間，兩人目光相接。那個呆滯而銳利的眼神讓艾琳的脊背感到一陣寒意。她快速地避開了女孩的目光。

我的天啊。他們這么做了。一個接受了植入體的人類！他們送她來，是為了測試在壓力條件下植入體的設(shè)備和性能。同時也測試了員工的忠誠度，還抹黑了她假裝加入的環(huán)保組織。這就是么那些貓失控的原因。當(dāng)時她一定正努力地控制它們。

艾琳坐在緊急出口旁的樓梯上。我的天，我—的—天—啊。

【責(zé)任編輯：吳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