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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內外的闡釋

2018-08-27 03:13陳若谷
南方文壇 2018年4期
關鍵詞:文學歷史

在柏拉圖意義上,正如人的思維囚禁了自我的直接經驗,洞穴是造成囚徒與世界捍格不入的罪魁禍首。如果我們認可盧梭說的“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中”,那么,用“洞穴”來比喻90年代以后日臻嚴密的學院體制和始終作為隱秘成規(guī)的閱讀規(guī)范,并不見得是傲慢的冒犯。我們需要在知識型的基礎上對“影子”和“回聲”有更靈活的理解,或者對于“學院派”的研究批評進行一場亡羊補牢式的祛魅。因為,在一個結構主義宰制了認識論的時代,人首先看見的不是風景,而是被“他種現代性的鏡”散射和顛倒以后的呈現。

無論多沮喪,我們都得承認,這樣的話語慣性里極少能誕生出思想家和實干派,而只能是活躍于學院里的研究者、批評家,力圖立場中性,摒棄價值預判,他們多半是天賦和刻苦三七開的學習高能者,像是一個個神經突觸,有條不紊地履行著知識傳遞和意義詮釋的職責。馬兵首先是學者、教師,然后才成為一位批評家,而這個順序是不可更改的。

那些通過文學史序列初次觸摸文學的人(不得不提一下影響廣泛的中小學“課標必讀”系列,這仍舊濫觴于高等教育的清理和限定),無異于棲身于洞穴,通過內壁的火光倒影來窺得文學的秘密?;乇懿涣说氖?,因為歷史的視域問題,對于“經典”的闡釋和排列所勾畫的幾乎僅僅是一個“可見”而未必“可知”的世界。更何況,“本質”在多元化視角中日漸模糊,昔日曾經洞悉“可知”世界的“主體”也岌岌可危,文學史在拂去某些文學現實上的灰塵之時,也需要遮蓋其他可能。尤其當“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的學術史研究蔚為大觀,對“起源”的仰慕和宏偉想象消耗了文學的細致觸角,細節(jié)處的張力無法在歷史大框架之外獨具意義。

而批評的興起則誕生于現場。作為一種多元化思想格局里的意義闡釋和再生產活動,它步伐靈活,亦穩(wěn)健亦率直。但是,批評遭遇的質疑同樣很多。一方面,大多數人在抵達第一層所謂的真實風景之時,肩膀上總多少落著洞穴里的余燼,另一方面,如蘇珊·桑塔格所言,“就一種業(yè)已陷入以喪失活力和感覺力為代價的智力過度膨脹的古老困境中的文化而言,闡釋是智力對藝術的報復?!雹僖簿褪钦f,即便早已有人擔憂文學形式日漸枯竭,闡釋對其的意義生產往往也是一種堆砌和重復,以語言的舞蹈來耗散它本有的合理性,反而導致世界的貧瘠。

史料梳理以及文學批評共存于學院體制里。作為一種學科建制的文學評論本身是巨大的悖論,一方面它引領著人走進經典長廊,另一方面,理論又為思維安裝了密集的支點,允許人以各種姿勢撬動這個序列。在這個結構下活躍著的學院派批評家,可以在多重的評價標準里獲得較大的自由。

一、“走出歷史的峽谷”

通常說來,批評者們傾向于以學位論文為山頭,勾勒自己的學術譜系,造詞圈地??墒邱R兵屬于另一種學者,他興趣廣泛,不斷在開拓新的領域,仔細一篇篇看去,竟也是有章可循,絲毫沒有浪費嚴格的治文學史訓練,同時也避免了在一個話題上疊床架屋,又于廣泛的現場參與中增加了對于自我歷史的把握。

柏拉圖的“理念”,指的是不依賴于人的意志而客觀存在著的某種共同性。如果文學也有這樣一個共性,那么文學研究者的工作就是呈現這個根本的“理念”,然后修正文學史的面貌,向著它不斷進發(fā)。也就是說,文學史永遠都在社會觀念的軌道上滑行,如何理解歷史和政治及它們與文學的關系因此至關重要。馬兵的恩師文學史大家孔范今先生有過一個比喻:一邊是歷史另一邊是社會政治,治文學史的人必須要走出“歷史的峽谷”,突破二者對自我視野的阻擊。但是,當一部峽谷地圖漸漸顯露出清晰的眉目,年輕一代學者面對的是新的語境和任務,他們往往以更為純熟的方法,比如用知識考古和話語裂縫去直擊峽谷?!皼]有史識的批評,難得有深刻的內涵;而缺乏批評之敏感與新銳的治史,也不會有氤氳其間的生命活力”②,厚重與新銳并存是學術的理想狀態(tài),實踐起來著實不易。當然,出于嚴謹的形式規(guī)范要求,晚生學者必須要首先學會追蹤文學的歷史化線索,也需讓研究對象在脈絡中確立自身的坐標,在時間軸中確立耐人尋味的“異端”或者凸顯可待改進的缺憾。

在《想象的本邦——〈阿麗思中國游記〉、〈貓城記〉、〈鬼土日記〉、〈八十一夢〉合論》這篇中正開闊的文章中,馬兵考辨了四部“以反寫實”的小說,在進入小說之前,馬兵簡略梳理了從《天路歷程》到《美麗新世界》的奇境敘事;在中國文學史的脈絡里,他又拎出來從唐傳奇《南柯太守傳》到晚清小說《新法螺先生譚》《月球殖民地小說》的線索。在這個前提下,才開始討論沈從文、老舍等人所著四部小說的歷史親緣性和時代側重面。這些作家,正如彼時的中國新文學,“在中國的暗夜里更深地潛入現實之中”,“在歷史與虛構、個人與社會、鞭撻與救贖等傳統(tǒng)二元領域間,尋找到新的切入點,使自身在主題與時代共鳴的同時又發(fā)出異調,并形成了自己獨特的修辭面貌和情調?!雹垴R兵的這種論述正契合了孔范今先生所謂明確“治史者的角色定位”,在回望姿態(tài)中看待歷史轉型中的文學潮涌的史家做派。又如,在《自然的返魅之后——論新世紀生態(tài)寫作的問題》中,馬兵一針見血地指出作家們訴諸“最后一個”的悼念式寫作,其實反映了新世紀的生態(tài)寫作正面臨口號式尷尬與類型化危機。簡單地將人與自然的位置顛倒,其實相當于把人類排除在生態(tài)圈之外,“和一切具有使命意識和現實對應的文學形態(tài)——如問題小說、革命文學、改革文學、底層寫作等等——一樣,生態(tài)文學有被巨大的責任感扭曲為另一種功利性文學的可能?!雹?/p>

規(guī)行矩步的論述結構和大量的引用注釋雖然有“論文腔”嫌疑,但是難以否認,這樣嚴肅的結論,注定是一一檢視和爬梳出來的,而不是依靠詞句的瀟灑馳騁就能占有?;氐缴K駥τ陉U釋的偏見,她認為闡釋之平庸作風會使藝術變得順從,比如卡夫卡的小說就無須批評家的指手畫腳。然而,桑塔格自己是否意識到,她為之叫屈的是那些早已忝列于經典序列的作品,而忘記了再自由的場域,也需要立法者。寫出“巨大而連貫”的歷史,勾勒完整而清晰的譜系依舊是滿足我們圣殿美學的入手點。桑塔格不愿冗余的闡釋磨損藝術的棱角,可是,沒有對話就仿佛失去了光源,又何來的價值顯現呢。

在遵從歷史的邏輯之外,馬兵還極為溫和地尊重著一種“倫理”的規(guī)則,他懂得以道德的理想和抒情的感知來理解文學?!丁磩?chuàng)業(yè)史〉中的女人們》一文從幾位女性生存的感情狀態(tài)里溫柔地劈開了那個時代的道德秩序橫截面,并以此為入口回返“十七年文學”的倫理世界。在《“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北京人〉里的愛情與婚姻》里,馬兵認為卓爾不群的愫方把愛情變成了一種德性,劇作家則借由情感向人生發(fā)問。當大部分作家“對倫理的兩難不是存而不論便是有意疏忽”,“于是豐富的道德經驗被刪繁就簡地呈現出來,道德意識成為透明之物”⑤之時,曹禺卻讓歷史理性內在的沙文主義顯形,為良心清理路障。

當下的文學批評,追求“差異”的“低理論”逐漸取代了追求“宏大”的“高理論”,質疑道德的行為反而被貼上了最有道德的標簽。宣稱自己僅僅是臨時委身于某種暫定的真理并準備隨時改換立場,被視為具有包容性和開放性的美德。然而,馬兵客觀地指出,“倫理不只是作家聽命于時代的嚴正操守和內省的德性意識以及憂憤著書的道德行為,它同時還指外在于人的、具有律令色彩的、對不同階層的作家有不同規(guī)定性的價值秩序。”⑥20世紀中國的文化轉型不能離開倫理轉型的參與性建構,這來源于中國素有的“道德文章”之傳統(tǒng)。這樣,我們也可以回過頭去理解,為何《想象的本邦》一文會落腳于張?zhí)煲砗蛷埡匏牡赖铝?,因為他們都有一種以道德批判補充政治批判的意圖,而這是中國文學不可或缺的維度,它檢視著作家和批評家不能在良知上裝聾作啞的態(tài)度。

二、博采,而后眾長

對于文學研究而言,不斷沖出合圍的意識形態(tài)和利益關系,是基本的立場要求。經歷了后現代理論洗禮之后,所有的一切現象乃至“真相”都置身于關系網絡中。因此,大力批駁“憎恨學派”的布魯姆所懷抱的那種文學本質,和T.S.艾略特所謂的不斷變化的理想秩序,其實一左一右架空了批評家的路徑,讓他們在進入任何論述時都仿佛踏上了空中棧道。棲身于學院的年輕學者很難抗拒紛紛涌來的各種“后”理論,那些翻飛的理論操演讓人眼花繚亂。飛速過眼的風景,要求文學的研究和觀念永遠是現在進行時的。在一波波的沖刷之中,批評者最需要為自己解答的問題是:如何找準定位,提供一種有效的闡釋方法,以展開文化流向的全息圖。具體到批評家馬兵這里,他的理論抓取廣泛,著力于關系的“知識型”思考,管窺解構的審美縫隙,熱鬧的場域渦旋和新的文字筑景都在他的文字中留下了印記,因此我們可以發(fā)現,作為批評家的馬兵也是一個“雜家”,他并不刻意限制自己的眼界,于是,有一脈就這樣任性地溢出了批評的邊界,他暫時不贊美盛宴的色香味,而是更關心灶臺用什么搭建,油煙往哪里排放,燃盡的草木灰如何循環(huán)再利用。

在《文學生活視野中的現代文學經典的大眾接受及其問題——以“全國國民閱讀調查報告”和“開卷暢銷書榜”為例》和《近年來長篇小說的生產與傳播調查》⑦等文章中,馬兵從文學生產到閱讀接受、再到經典化,勾畫了一個完整的觀察過程,不僅僅是在理論上說明經典的建構性,還以切實的數據展示了其形成和變更的過程。這是識別文學的另一種視域。相對于費盡心機的內核追蹤,這種考察強調的是網絡、參數和變量等一系列變動的事物。還有,從胡適1910到1917年留美期間的十七卷日記和札記里,以“文學生活”為視角,馬兵有理有據地考察了胡適的日常文化參與對其思想的塑造。

在對麥克·盧漢媒介理論的充分領會基礎上,馬兵認為依托于微信的文學“微內容”,對應著當今世界“精神分裂”式的核心問題,“基于一種自況性的分享”,“一方面召喚出理論去解說無根、異化及個人和群體之間的心理疏離,一方面營造著電子媒介下親密感的幻想(或噩夢)”⑧,這種破碎的寫作形式源于個體在精神和文化層面與數字化時代的有機共振關系。換句話說,在文學四因素的線索中,作品、作家、世界、讀者之間的互動,會因為介質的改換門庭而被賦予更為復雜的轉化過程,甚至產生革新性的意義。馬兵借用了錢理群先生對于魯迅雜文的大膽觀點,錢理群認為,魯迅當年的雜文就是今天的網絡文學,首先是借助于媒介催生和成全現代的表達和接受,雜文才實現了對生活的切入。

這些所謂文學“外部”研究之所以如此新穎銳利,當然還是得益于馬兵的譜系梳理訓練和結構鋪陳功力。無論是有立場的倫理德性重申,還是庖丁解牛般地整理出歷史化過程,不得不說,從這些文章中可以看出馬兵是一位骨骼嚴整的學者,對于模式的化用、對于結構的倚重,嚴謹的論證,一齊造就了其端莊的學術身段。

另一方面,馬兵又在自覺地抵制密集的理論語言,他更傾心于李健吾式的雋永。在《“批評者不是硬生生的堤,活活攔住水的去向”——李健吾文學批評觀的啟示》中,馬兵揭示的是學術興起的90年代之后,李健吾印象式批評式微的原因。當然這并不算獨具新意,但是,在具體的推論里,馬兵竟然帶讀者重新假設“氣象宏偉”的他種可能,又對以李健吾風格批評李健吾的評論做反戈一擊,這神來的一筆令人叫好。然而,這篇以李健吾的原話作為標題的文章,仍舊是一篇有著嚴格引用格式和起承轉合結構的“學院派”文章,馬兵自己也忘了,以論文為呈現形式,甚至舉例證明李健吾自身學養(yǎng)之豐厚,來說明李健吾的批評之普適性和推廣性,怕也是學院派所身陷話語套路中的另一重吊詭。還記得魯迅的過客對好心的女孩說的么,“你這布片太好,可是太小一點了,還了你罷”⑨。畢竟,空靈灑脫風格本身就是最大的辯護。它的“遇冷”值得計較嗎?

學院作為接納理論集束、融合多元新知之所在,“學院派”批評肯定更為重視論斷的客觀中性,而排斥學理匱乏的“個性”,因為個性無法在知識領域高效流通。李健吾的評論,個性充沛,但是客觀說來并非普通研習者入門的最佳路徑。但是馬兵此文的意義在于啟示我們,仍舊能以更恰當的表達去尋找兩個“自我”的遭遇。從這個理路上,我們才真的摸到了馬兵作為一個批評家的感性脈搏。

三、最小單位及自我

在對2015年的短篇小說盤點里,馬兵對于自我的情緒和個性進行了一次自覺的解封。體量龐大的短篇小說,雜蕪的線索,各異的風格,如何找到一個統(tǒng)一的視點貫徹?難題在于需要以一種形象進行總括,又不能縮小它們在文學表達上的“分辨率”。有限度的論證文體和文學的鮮活現場,以及最纖弱的個體單位如何融合?盤點小說是一份吃力的工作。一個個人物的多方拉鋸,很容易遮蔽批評家特具的個性,甚至被他所寫的東西吞噬,但是,在對“孤獨之聲”的傾聽之中,馬兵將自己的個性化見解嫁接到批評中了。

在每一個人都想直接越過他者的聲音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時,馬兵是真正的“理想讀者”。他聽到了時代亢奮里無力的吶喊。而這往往才是成為真正批評家的感性前提。馬兵自言雖對解構主義不求甚解,但解構主義為其寫作提供了方法論意義。實際上,他對于同時代作者,比如70后、80后的批評,都是以情感為底色,溫情和理解之光在在閃爍。

他總是能發(fā)現這個時代中無法被歸納收攏的“剩余”之物,那些新世紀的“零余者”在邊緣處罹患著情感匱乏和職業(yè)枯竭癥,本雅明說,“任何發(fā)生過的事情都不應該視為歷史的棄物”⑩,馬兵把他們從都市的陰影里一個一個打撈了起來,使之獲得更為豐富的呈現。對于憑代際虛假命名為70后、80后的寫作,馬兵有著極為細致的梳理。無論是談論他們的歷史觀,還是談論他們的諸種面向,或者獨立的作家作品論,都有一條清晰的問題意識貫穿始終。顯然,這個問題是與馬兵自己和他的同時代人切身相關的。

對于70后、80后的寫作,批評界幾乎已形成某種強大的共識,即他們缺乏歷史的關懷抱負和把握能力。而正是這種共識關閉了意義的再生產。對于變動中的現實而言,共識往往是霸道的。馬兵也是在盡力祛除被妖魔化的“共識”,通過批評重新開啟意義的滾動。以往的命名者,一方面鼓吹一時代有一時代之文學,另一面又傲慢地苛責這些歷史的遲到者,指責他們與歷史的疏遠姿態(tài)。馬兵為他們做的辯護主要在于,晚生者的成長經驗被前輩有意無意地排斥在理解之外,自然便會被歸入到歷史“匱乏”或“虛無”的行列。馬兵對于青年作者更絕妙的透視在于,他說,這些年輕的尚未開口的作者,仿如百年前被治愈了的“狂人”,渾渾噩噩地等待“候補”,只是候補的環(huán)境不再是腐朽的封建秩序,而是全球化格局中的后現代景觀社會?!叭欢灰?,魯迅在《狂人日記》的文言小序中提到的‘狂人的治愈本身就是一個有關歷史的深度隱喻和反諷”11,這提醒我們,所謂寫作的“脫歷史化”未必不是另一種介入歷史的姿態(tài)。

其實,從革命史里逃逸出來的任何人都無法走出輕盈的狐步。這些70后、80后寫作者筆下的人物,其未來已被耗盡,不新也不舊地懸浮在一個望不到根系的背景里。馬兵發(fā)出的疑問是,如何想象一個剩余之物的譜系?他們當然不屬于經典馬克思主義批評里的“典型形象”,那么我們時代的典型環(huán)境到底是什么,是滕肖瀾的滬上,周潔茹的香港,還是東紫的醫(yī)院或者北京呢?困惑著渺小個人的“生活現象學”,是否可以把每一個個人的表情提升為這一代人或者這個時代的表情?勾勒出這一些特點后,馬兵的批評可以說做到了在美學標準中始終貫穿著歷史的內容。更進一步,馬兵從背面進入了小昌的“反撲青春”和學群的“壞東西”,他認為,現代年輕人面對危機表現出的困惑和惡劣,常??梢岳斫鉃槭怯蓄A謀的“佯謬”,他解答了為什么顛覆了倫理的“壞”都無力將他們引渡到生活的別處,負面修辭不可能永遠掩飾正向的生命觀,歷史介入個人在所難免。“一代人”的說法在這些論述里沒有真正浮出水面,因為馬兵所要坦露的不是作為公約數的相似歷史背景和事件,而是從壓縮包一般的文學景觀里解放分母里的每一份,描摹歷史里的“這一個”。在他不厭其煩的闡釋里,文學抵達了創(chuàng)造歷史的最小有效單位。

借用北島的話:“人總是自以為經歷的風暴是唯一的,且自詡為風暴,想把下一代也吹得東搖西晃。這成了我們的文化傳統(tǒng)?!?2馬兵以自己的不平與同情之氣,要求前一代人反省自己的專斷。指責某個人沒有歷史責任心僅僅是一種廉價的政治正確。話說回來,與時代緊緊接軌,又可能被他者吞噬本有的異質聲音。共同的美學理念形成了高高在上的理論“格式塔”,大包大攬地預設每一個生命的終極價值。加之批評家又傾向于以現象重疊的方式遮蓋個人的經驗,理直氣壯地把鮮活的形象釘在歷史意識孱弱的反面“典型”之柱上,這樣,“不刊之論”就誕生了。馬兵質疑“歷史”與權威的勇氣不僅來源于后現代知識的顛覆之力,還來源于自己的懇切人格。誠然,當反對和顛覆的思維模式儼然幻化成新的迷狂,“共情”的細微感化就重新孕育了有力的勸慰。

結語

闡釋在生產之時,它自身的流通旅行就已經展開,所有的批評都在和以往的批評對話,因為他們必須要接洽各個歷史段落,有時候是為了顛覆,有時候只為協(xié)商。“無論是哪一個歷史段落,歷史的多元以及不可逾越的歷史邊界既提供了意義再生產的內在動力,也形成了強大的制約?!?3因此,對譜系恰如其分的敏銳是必要的學術方法,正如馬兵所探索的補充正史的志異書寫,以及近距離觀察本土推理小說,即像一場與歷史的漫長對談,他認為“異”敘事的魅惑力量,正“在對理性萬能的統(tǒng)合主義的反撥中,建構起不同于主流的富有魅性的敘述譜系”14。遙遠綿長的作為一種“異”的文學史,再次將折戟沉沙的那些東西重新擦凈拋光。以學理介入文學的現在進行時,再將活的文學納入宏大的視野,是馬兵文學批評的關鍵思路。

意義是組成世界的一部分,即便它最開始誕生于洞穴里的倒影,可是“不真實”的影子同時也是人邁向世界看到洞外風景的前提。在走出洞穴之后,闡釋的難度陡然增加,因為批評者需要將理論置于當下社會的文化語境中讓它們實在化?!皻v史負資產”事件帶來的沖擊其實是伴隨著我們成長的東西,換句話說,發(fā)聲的語境就是去面對挑戰(zhàn)。無論是市場經濟還是全球化秩序都只是一種如影隨形的生活方式,馬兵們一開始就沒有那種“曾經輝煌/自由/闊”的想象性迷戀,如果還要聲訴自己是舉目茫然的“失語”者,那么這種錯位多少是具有表演性的,以迎合某些潮流。批評,貴有自知之明。因此,馬兵對于李健吾價值的承認,并沒有一種恢復個性化批評的邈遠感或悲壯氣,而只是就事論事,是基于個人性格氣質的自我歷史和趣味的構建。

一般認為,與文學史寫作的困難不同,文學批評常??梢詻]有后顧之憂地做加法乃至乘法,再以“無限流”的面目匯入時代。批評家需要給很多事物命名,或者給很多方法加以歸納,馬兵的批評最為有意味的特點是,他的命名脫離了以“新”或“后”為前綴的無奈“套路”,比如“佯謬”就精微而不落窠臼?!把鹬嚒睂嶋H上是一種錯覺,虛假的錯誤原本就是正確的。這貼合了年輕一代長久地自我誤解與被誤解,因此在“虛偽的形式”下不屑于申辯的生存心境。也就是說,在涉及自我理解的時候,馬兵不是從各種正統(tǒng)大道上進入,而是從潛伏的暗流里尋找內在情緒。在挑戰(zhàn)不公允的話語時,他會首先讓讀者意識到我們思維里這些隱蔽的固執(zhí),他的闡釋同時包含了拒絕的機制和寬容的胸懷。

在一篇批評劉醒龍小說的文章里,馬兵曾提到小說寫作里的情懷是在為思想與技術紓困,批評里那些情志生動的書寫何嘗不是這樣?恪守著一些傳統(tǒng)也反對著一些遏抑,馬兵就是生活在自己時代的批評家、教師、學者,而這一次,順序顛倒了。

【注釋】

①[美]蘇珊·桑塔格:《反對闡釋》,程巍譯,9頁,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年版。

②孔范今:《走出歷史的峽谷》,50頁,山東文藝出版社1997年版。

③馬兵:《想象的本邦——〈阿麗思中國游記〉、〈貓城記〉、〈鬼土日記〉、〈八十一夢〉合論》,載《文學評論》2010年第6期。

④馬兵:《自然的返魅之后——論新世紀生態(tài)寫作的問題》,載《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1年第6期。

⑤馬兵:《“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北京人〉里的愛情與婚姻》,載《名作欣賞》2009年第25期。

⑥馬兵:《大政治時代的倫理焦慮——辛亥革命前后“倫理小說”與“革命加戀愛”小說的突起》,載《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3期。

⑦馬兵:《近年來長篇小說的生產與傳播調查》,載《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2年第8期。

⑧馬兵:《移動互聯(lián)媒介視野下的微信文學及其可能》,載《文藝報》2016年1月22日。

⑨魯迅:《野草》,見《魯迅全集》(第2卷),197頁,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

⑩[德]本雅明:《歷史哲學論綱》,見漢娜·阿倫特編《啟迪》,張旭東、王斑譯,266頁,三聯(lián)出版社2008年版。

11馬兵:《作為隱喻、記憶與經歷的歷史:“80后”歷史書寫三調》,載《上海文學》2017年第6期。

12北島:《女兒》,見《失敗之書》,126頁,汕頭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

13南帆:《意義生產、符號秩序與文學的突圍》,載《文藝理論研究》2010年第3期。

14馬兵:《通向“異”的行旅——先鋒文學的幻魅想像與志異敘事》,載《上海文學》2016年第10期。

(陳若谷,北京大學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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