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克勤
內(nèi)容摘要:南朝宋臨川王劉義慶的《世說新語》是研究六朝時期漢語詞匯的一部重要著作。本文對《世說新語》中表示看見義的視覺動詞“觀”“察”“視”“看”“瞻”“窺”“覽”“睹”“見”的所有用例進(jìn)行檢索分析,力圖全面反映出《世說新語》中同義視覺動詞所有義項的歸類,為視覺動詞的研究提供一份專書的調(diào)查研究材料。
關(guān)鍵詞:《世說新語》 視覺動詞 同義詞
“見”為斯瓦迪士所列核心詞表中的核心動詞之一。在《世說新語》中,“見”類動詞甚多,本文列舉9個。這些動詞均可表示看、視的意思,依其意義側(cè)重點(diǎn)的不同,分為表示看的動作和看的結(jié)果。
一.表示看的動作
1.觀
“觀”在《世說新語》中出現(xiàn)31次,所占百分比為6.98%,表示普通看或仔細(xì)看,單獨(dú)出現(xiàn)28次,另有3處為同“者”一起組成“觀者”,表示“圍觀的、觀看的”之義?!坝^”字義類如下:
①基本義“看”14次。38長仁曰:“我試觀之?!薄度葜埂?/p>
②“觀察、察看、巡視”之義7次。12其父時覺,且托寐以觀之?!堆哉Z》
③“圍觀的、觀看的”之義3次。19衛(wèi)玠從豫章至下都,人聞其名,觀者如堵墻?!度葜埂?/p>
④“參觀、觀看、觀賞”之義3次。8見鍾士季,如觀武庫,但睹矛戟?!顿p譽(yù)》
⑤“看法、眼光”之義3次。12王右軍少時,在周侯末坐,割牛心啖之,于此改觀?!短蕖?/p>
⑥“估計”之義1次。38云:“向得此魚,觀君船上當(dāng)有膾具,是故來耳?!薄度握Q》
從語法角度看,“觀”在大多數(shù)用例中,用作及物動詞,但也能作不及物動詞,如“殊可觀”“阮籍往觀”“猶以文采可觀”等。
2.察
作為視覺動詞的“察”在《世說新語》中出現(xiàn)9次,占比2.03%,表示仔細(xì)看,表示“觀察、查看”之義,同“觀”相比,這種看是“仔細(xì)察看”貌。“察”字義類如下:
①“觀察、查看、偵查”之義5次。6晉明帝以英武之才,猶相猜憚,乃著戎服,騎巴賨馬,赍一金馬鞭,陰察軍形勢。未至十余里,有一客姥,居店賣食,帝過愒之,謂姥曰:“王敦舉兵圖逆,猜害忠良,朝廷駭懼,社稷是憂。故劬勞晨夕,用相覘察?!薄都僮H》
②“明辨是非”之義2次。54王丞相云:“刁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巖巖,卞望之峰距?!薄顿p譽(yù)》
③“清明”之義2次。15答曰:“明公作輔,寧使網(wǎng)漏吞舟,何緣采聽風(fēng)聞,以為察察之政?”《規(guī)箴》
從語法角度看,“觀”在大多數(shù)用例中,用作及物動詞,但也能作不及物動詞,如“伺察”“故劬勞晨夕,用相覘察”等。
3.視
“視”在《世說新語》中出現(xiàn)39次,占比8.78%,表示普通看或仔細(xì)看,單獨(dú)出現(xiàn)34次,“相視”出現(xiàn)2次,“自視”出現(xiàn)2次,“虎視”出現(xiàn)1次?!耙暋弊至x類如下:
①基本義“看”27次。54褚因視王《言語》
②“看起來”之義2次。76鶴軒翥不復(fù)能飛,乃反顧翅垂頭,視之如有懊喪意?!堆哉Z》
③“察看、看望、窺看”之義5次。11夜穿墉以視之,達(dá)旦忘反。《賢媛》
④“審視、注視”之義3次。17濟(jì)雖俊爽,自視缺然?!顿p譽(yù)》
⑤“模仿”之義1次。6戴安道就范宣學(xué),視范所為,范讀書亦讀書,范抄書亦抄書?!肚伤嚒?/p>
⑥“眼神”之義1次。14劉尹顧謂:“此是瞋邪?非特是丑言聲,拙視瞻。”《輕詆》
作為視覺動詞的“視”既可以表示看的過程,如“褚因視王”“夜穿墉以視之”等,也可以表示看的結(jié)果,如“視以為佳”“皆相視流淚”等。在表示看的過程的諸義項中,可以是普通看,也可以是仔細(xì)看、觀察,情態(tài)涵蓋范圍很廣?!耙暋币彩羌瓤勺骷拔飫釉~,如“虎視淮陰”,又可作不及物動詞,如“遠(yuǎn)來相視”。
4.看
“看”在《世說新語》中出現(xiàn)53次,占比11.94%,表示普通看或仔細(xì)看,一般都是單獨(dú)使用,不與其它詞組合使用?!翱础绷x類如下:
①基本義“看”31次。。40王公含笑看之?!堆哉Z》
②“拜訪、探望、看望”之義11次。9荀巨伯遠(yuǎn)看友人疾?!兜滦小?/p>
③“觀賞、注視、張望”之義4次。5既退,看之不輟?!蹲R鑒》
④“讀”之義2次。92公與時賢共看,咸嗟嘆之?!段膶W(xué)》
⑤“觀看、察看”之義5次。5王戎七歲,亦往看?!堆帕俊?/p>
“看”既可以表示一般的看,粗略地看,也可以表示詳細(xì)的察看、觀察。它既可以用作及物動詞,如“王丞相往看之”“丞相嘗夏月至石頭看庾公”,也可用作不及物動詞“帝微服往看”“公與時賢共看”等。
5.瞻
“瞻”在《世說新語》中出現(xiàn)13次,占比1.58%,其中6次作為人名出現(xiàn),不計入討論范圍,表示恭敬的看?!罢啊奔瓤梢詥斡?,也可以與“仰”一起組成“瞻仰”。
①基本義“看”2次。26后出為桓宣武司馬,將發(fā)新亭,朝士咸出瞻送?!杜耪{(diào)》
②“瞻仰、仰慕”之義3次。1王公曰:“使太陽與萬物同暉,臣何以瞻仰?”《崇禮》
③“眼光、眼神”之義2次。43王子猷詣謝萬,林公先在坐,瞻矚甚高?!杜耪{(diào)》
6.窺
“窺”在《世說新語》中只出現(xiàn)了5次,占比1.13%,表示看的動作,一般做及物動詞使用,表示偷看,義類如下:
①基本義“看”3次。6于時微雪,昶于籬間窺之?!镀罅w》
②“偷看”義1次。11妻曰:“負(fù)羈之妻亦親觀狐、趙,意欲窺之,可乎?”《賢媛》
③“觀察”義1次。1王丞相拜司空,桓廷尉作兩髻,葛裙、策杖,路邊窺之?!镀罅w》
7.覽
“覽”在《世說新語》中出現(xiàn)3次,占比0.68%,表示普通看,做及物動詞使用,義類如下:
①基本義“看”2次。102若使阡陌條暢,則一覽而盡,故紆余委曲,若不可測。《言語》
②“掌握因果變化的要害”義1次。3論王霸之余策,覽倚仗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長?!镀吩濉?/p>
二.表示看的結(jié)果
1.睹
“睹”在《世說新語》中出現(xiàn)11次,占比2.03%,其中2次作為人名出現(xiàn),不計入討論范圍?!岸谩北硎究吹慕Y(jié)果,強(qiáng)調(diào)看見了、看到了,作為及物動詞使用,表示普通的看。它的義類如下:
①“看到、看過”之義8次。15及睹衰厄,必興愍惻。《識鑒》
②“觀察”之義1次。20蔡伯喈睹睞笛椽?!遁p詆》
2.見
“見”在《世說新語》中出現(xiàn)288次,是使用最為廣泛的一個視覺動詞,占比64.86%,表示普通的看。它的義類如下:
①“看見、見、見到”基本義143個。29丞相見長豫輒喜,見敬豫輒嗔?!兜滦小?/p>
②“召見”“謁見”“接見”“進(jìn)見”“會見”“引見”義16次。15武帝欲見之?!斗秸?/p>
③“見面”“拜訪”“碰見”義11次。12既見,便陽言?!都僮H》
④“出現(xiàn)”“發(fā)現(xiàn)”“顯現(xiàn)”義6次。40太元末,長星見,孝武心甚惡之。《雅量》
⑤“明白”“知道”“認(rèn)為”“覺得”義9次。8對曰:“但見其上,未見其下?!薄斗秸?/p>
⑥“聽”之義2次。10何宴注老子未畢,見王弼自說注老子旨?!段膶W(xué)》
⑦“見識”之義1次。9士元曰:“仆生出邊垂,寡見大義”。《言語》
⑧“表現(xiàn)”之義1次。29王之恐狀,轉(zhuǎn)見于色。《雅量》
⑨“干凈、沒有”之義1次。82王司州與殷中軍語,嘆云:“己之府奧,早已傾瀉而見;殷陳勢浩汗,眾源未可得測。”《賞譽(yù)》
⑩“給……看”之義1次。13張聞,即毀門,自至方山迎賀,賀出辭見之。《規(guī)箴》
單用的“見”,出現(xiàn)頻率極高,表示“看見”義最廣,占據(jù)了一半。語法上,作為視覺動詞的“見”,一般作及物動詞,如“未嘗見其喜慍之色”“邊文禮見袁奉高”等。但我們發(fā)現(xiàn),也有“時大赦,群臣咸見”“既見”等單獨(dú)使用的情況?!耙姟弊鳛榧拔飫釉~,既可接名詞,也可接動賓短語。用法很靈活。
三.多個視覺動詞同句中詞義比較
《世說新語》中共有43例同個句子中出現(xiàn)多個視覺動詞。
1.多個視覺動詞互為同義詞,意義相同17例
25支道林聞之,曰:“圣賢故所忘言。自中人以還,北人看書,如顯處視月,南人學(xué)問,如牖中窺日?!薄段膶W(xué)》此例的“看”與“視”、“窺”二詞互文并舉,是一組同義詞,都是“看”的意思。
59王子敬數(shù)歲時,嘗看諸門生樗蒲,見有勝負(fù),因曰:“南風(fēng)不競?!遍T生輩輕其小兒,乃曰:“此郎亦管中窺豹,時見一斑。”《方正》此例的“看”與“見、窺”互文,亦為一組同義詞,都表示“看見”的意思。
2.多個視覺動詞同句子中意義不同26例
5魏明帝于宣武場上斷虎爪牙,縱百姓觀之。王戎七歲,亦往看。虎承間攀欄而吼,其聲震地,觀者無不辟易顛仆,戎湛然不動,了無恐色?!堆帕俊?。此例的“觀”是“觀看”的意思,“看”為原意,“觀者”中的“觀”釋義為“圍觀的”。
5時夷甫在京師,命駕見仆射羊祜、尚書山濤。夷甫時總角,姿才秀異,敘致既快,事加有理,濤甚奇之。既退,看之不輟……《識鑒》此例的“見”是“謁見”的意思,“看”是“注視”之義。
12王渾妻鍾氏生女令淑,武子為妹求簡美對而未得,有兵家子,有俊才,欲以妹妻之,乃白母,曰:“誠是才者,其地可遺,然要令我見?!蔽渥幽肆畋覂号c群小雜處,使母惟中察之?!^其形骨,必不壽,不可與婚?!顿t媛》此例“見”是“看”的意思,“察”為“觀察”之義,“觀”釋義為“看”。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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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武漢大學(xué)文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