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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年連載三

2018-08-09 07:52:08李煥然
南風 2018年22期
關鍵詞:南山小姐

◎文/李煥然

◎圖/青由

往事和遠方,要么馬上走,要么永遠留下,這一晚的夢里,媮西和往事之間,只有陽光剛剛好,還迎著風,風里好似仍夾雜著那些已經(jīng)陳舊了的青梅的香。

前期回顧:

他從夜色里來,捧著雪釀的梅子,他淡淡的笑,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下,他眸色深深:“媮西,你可愿等我?” 他離開的那天,汽車在雪地留下的長長遠遠的印跡,她怔怔地望著空空的街道,她的手指還留有他的余溫,她似乎還能感到他的咻咻的鼻息,他對她道:“很快,我會很快回來”。七載荏苒,桃花人面,歲歲不同,更那堪竹馬青梅,她對他的感情,是腦海中凌亂的記憶,埋葬在那個遙遠的雪天,她還記得,那時她對他道:“我等你,我永遠都等你?!?/p>

第三章東籬菊下見南山

港大的耶誕舞會辦在半山上的儀禮堂,是座三幢結(jié)構(gòu)的西式建筑,被花崗巖的廊柱穩(wěn)穩(wěn)撐著,有都鐸式的門廊,上端嵌著哥特角塔。媮西在大廳暫別了楚南山,跟在墨棋身后,沿著螺旋式的樓梯拾階而上,媮西曉得,這是墨棋的慣例,跳舞前要先喝上幾杯,待醉意微醺再徜徉舞池。樓梯很窄,上上下下的人們總不時便蹩了腳步,不停有人來和墨棋搭話,墨棋倒也不挑剔,每人都能絮絮聊笑幾句,媮西本無意前來,現(xiàn)下伶仃立在一旁,更覺無趣,便找了借口獨自去露臺吹風。

香港雖是沒有嚴冬的地方,可耶誕節(jié)的夜晚也是冷透了,每逢風過,露臺上裝飾用的西式陽傘便被吹得斜斜撲簌,幾個天主教尼姑聚在一角用法文混著拉丁文講著什么。太陽早已下山,黃昏散去,只余下白彎彎一輪月牙兒孤零零掛著,遠遠一望,只見影影綽綽的芭蕉和棕櫚融化在薄薄的軟霧里,青溶溶的模糊一片,只有柏油山道上駛過的汽車偶爾掃出一兩束橘色的光。

香港近海,極少有不好的星光,但今夜的星星卻出奇的少,一片漆黑黑的天幕更襯得那點零丁月牙凄慘戚戚,媮西不禁暗想,今夜倒也難得,遇上這樣差勁的星光。倏忽一陣風過,媮西像被吹透了般渾身打了個激靈,正好有侍者端過雞尾酒來,媮西隨手飲了一杯,借著酒熱驅(qū)散了些寒氣,露臺的視野極好,媮西忍不住仰頭望天,不知怎的又驀地想起那夜的星光。

那是北平的暮春,還帶著些微涼意。厚重的被褥雖已撤換,媮西卻仍覺耳燒臉熱,歇下許久都未能入睡,輾轉(zhuǎn)反側(cè)至深夜,突然聽得外間有叩門輕響,媮西披衣起身,只見張媽睡得深沉,隱隱有鼾聲傳來,媮西不愿打擾,便走至門前,小心悄聲問道:“是誰?”

“林少爺深夜到訪,托我給三小姐帶封信來?!?/p>

媮西一聽是門房小廝,未經(jīng)猶疑便打開了門,只見門房小廝睡眼惺忪,遞予媮西一張紙箋,媮西打開一瞧,信件極為簡短,六個歐楷小字洞達雋秀:“候中宵,盼相見”。

媮西本有些頭腦漲熱,但經(jīng)夜風一吹又讀了信件,不覺精神了幾分,媮西將紙條細細折了三折,放進內(nèi)側(cè)口袋,輕手輕腳披上一件呢子毛大衣,便隨了那小廝前去。

那小廝只開了小小一個側(cè)門,媮西剛要踏腳,那小廝便悄聲囑咐:“三小姐,我就在門口等著您回來,您可一定早些回來,不然別人問起我不好交代,您回來時敲上三下門,我就知道了?!?媮西謝過小廝,反手將側(cè)門帶上。

這夜星光極好,暮春的冷意被晚風一吹,冰涼涼拂面而來,媮西披著厚重的大衣,疾行在寂靜的回廊里,暗紅柱子映著微藍的月光,黑夜的奇異與危機更加迫切,媮西能感到自己胸口間重重的心跳。

季府門外幾步處,停著一部黑色的汽車,車旁立著一位長衫公子,如圭如璧。

媮西望到他的一瞬間,不禁喜笑顏開,一切的憂愁都不算數(shù)了:“林哥哥,你幾時到的?”

之衡也舒眉而笑:“我剛剛才到?!?/p>

媮西大驚:“你連夜趕路了嗎,有沒有吃過晚飯,我去叫廚房給你煮些粥。”

媮西正要轉(zhuǎn)身,之衡一把握住媮西的手:“別去驚動他們了,走,我?guī)闳コ院脰|西?!?/p>

“什么好東西?”

“一會兒你便曉得了?!?/p>

媮西隨之衡坐進汽車,這才發(fā)覺車上還有一人。那公子裝扮得端正精致,戴一副金絲架鍍邊眼鏡,身著時新的赭色西裝,上衣左側(cè)袋處整齊地露著絹帕一角。

之衡先對那公子道:“我來介紹,這位是季小姐。”

又轉(zhuǎn)頭對媮西道:“子楓是我好友,這次來北平多虧了他照應?!?/p>

那公子微笑道:“青陽總是客套,今日幸會季小姐,敝人榮幸十分,常聽青陽提及季小姐,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媮西想到自己深夜出門,發(fā)髻未梳,衣衫未理,一副慌然之色,又聽得那公子贊賞如此,不禁尷尬至極:“先生過獎了,今日媮西十分倉促,未及打理,真是失禮?!?/p>

那公子回道:“季小姐客氣了。”

說罷他又對之衡道:“你一路疲憊,想先去哪里歇歇腳?”

之衡望著媮西,笑意盈盈,答子楓道:“就去琵琶胡同罷。”

夜深了的北平同白日里全然不同,車行駛在路上,除了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外,萬籟俱寂,偶爾會有亮燈的店家從車窗外一閃而過,之衡一直緊握著媮西的手,他的手寬厚溫熱,媮西感到心頭從未有過的安穩(wěn)。不多時便到了琵琶胡同,車子開不進胡同,三人便下了車。

媮西聽得那公子對之衡道:“此處距我住所很近,我步行回去便好?!?/p>

之衡點頭回道:“也好?!?/p>

那公子神情卻兀地有些緊張:“我明日一早在車站等你,青陽,你一切小心?!闭f罷,又對林之衡耳語幾句,便對媮西道:“季小姐,辰某就先行告離了,日后有緣再見?!?/p>

借著月色,辰子楓的金絲鏡架在漆黑的胡同口熠著微光,玻璃鏡片后的眸子映出捉摸不透的神色。

媮西行了個舊禮,辰子楓亦低頭致意,遂即轉(zhuǎn)身離去,他米色的西裝在夜色里漸隱漸沒。

看到辰子楓已然離去,之衡轉(zhuǎn)身對司機道:“老張,你先回去歇著罷,我送季小姐回去便可?!?/p>

那老張穿著凌亂,看來出門十分慌張,甚而還有些睡眼惺忪,他聽聞從車內(nèi)下來,拿了鑰匙遞予之衡,并無過多追問:“林少爺,那您一切小心?!?/p>

之衡斂了笑容,點頭道:“我曉得的,你去罷?!?/p>

老張從車內(nèi)取了外衣便匆匆離去。

之衡這才牽著媮西向胡同內(nèi)走去,才走一會兒,媮西便望見一扇亮著光的藍布門簾,上面寫著“如意水餃”四個大字。小館子沒有什么顯眼的裝潢,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民房,門口用藍色棉布扯出個門臉,紅色的對聯(lián)早已有些斑駁,屋內(nèi)疏疏擺著五套圓桌木椅,后廚升起的熱氣在店門口就看得到,但一眼瞧去,倒收拾得很是干凈整潔。

那店家老板十分有眼力價,一看到之衡同媮西相攜而來,便熱情的張羅過來:“先生太太,請里邊兒坐罷,想吃什么餡兒的水餃?”

媮西一聽那老板將自己喚作“太太”,霎時有些慌亂,扯扯之衡的衣袖,仿佛手腳都不知擺在哪里,之衡倒落落大方,隨著店家的指引,向店內(nèi)走去。

店內(nèi)并沒有其他客人,故而店面雖小,卻也不顯擁擠,之衡牽著媮西坐在了靠墻邊的一張桌旁,目光正好能掃到門口。之衡接過店家給的餡料小單,另一只手卻仍握著媮西的手,之衡問:“你喜歡什么餡的水餃?”

媮西未加思索張口便答:“芹菜餡。”

之衡一臉驚訝:“我也最愛芹菜水餃。”

媮西也吃了一驚,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沒了話音。

那店家機靈地笑笑,朝后廚大吼一聲:“兩碗芹菜水餃!”

店家的一聲吼倒驚醒了之衡和媮西,媮西噗嗤一樂,雙手與之衡十指緊扣,之衡也沒有繃住,笑出了聲。

店家笑著說道:“我們?nèi)缫馑準羌依系辏_了這許多年有口皆碑,吃了如意水餃會保佑您事事如意,先生太太,以后請多多照顧生意,我祝您二位和美如意。”

媮西紅著臉不答話,之衡卻欣然十分,暢然回道:“好,就為您這句話,我們也會常來光顧?!?/p>

那店家也笑:“多謝了先生,您和您太太這樣般配,真是一對璧人,您二位下次來我們一定好生照應著。” 說著收走了餡料單子,去了后廚。

之衡看著媮西,難掩笑意。

不一會兒,兩碗芹菜水餃便端上了桌。北平的人吃餃子不愛加湯水,煮好的餃子帶著熱氣撈出來,控干湯水,盛在碟子里一只一只擺放好,乍一看,只覺滿碟餃子白白胖胖,圓圓滾滾,香氣四溢,趁著熱氣未散,在醋碟中添幾滴香油,一吃一蘸,不知人間天上。但這家小館卻不同,餃子同湯汁一起端上,那湯汁金黃剔透,浮著幾片翠綠晶瑩的蔥花碎,月牙似的餃子沉在湯底,放眼一瞧,只令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媮西一聞香氣,饞的就像偷食小貓,忙忙松開之衡的手,取了木筷,就要開吃。

之衡看到媮西的樣子,不禁勾了她鼻尖一下:“小饞貓?!?嘴上雖如此說,卻還是拿出手帕將木筷細細擦過方才遞予媮西。

媮西卻沒空注意之衡瞧著她的眼神,呼呼吃的過癮。

吃到一半,媮西突然好生奇怪:“林哥哥,我原以為你對北平一點不熟的,你究竟是怎樣知道這家小館的?”

之衡故意賣關子:“我自有我的雕蟲小技?!?/p>

媮西撅嘴:“你就告訴我可好,這樣下次我發(fā)現(xiàn)了好館子就可以帶你一塊兒去?!?/p>

之衡默默微笑:“這家小館是幼時母親帶我來的,那時母親陪父親在北平辦公,但父親忙碌,經(jīng)常無暇見面,那次在這里吃水餃是我記憶里我們?nèi)宋ㄒ灰淮瓮莱燥垺!?/p>

媮西聽得只覺心疼,悄悄撂了筷子,雙手挽住之衡:“林哥哥,你現(xiàn)在還有我,以后我們每一日每一餐都在一起同桌吃飯,好不好?”

之衡微笑,伸手將媮西散出耳邊的鬢發(fā)掖回耳后,他輕輕道:“ 好?!?/p>

吃過水餃,之衡便送媮西回府。車子開在路上,媮西本就有些頭沉腦熱,現(xiàn)下吃飽了水餃,更覺困頓難解,靠著之衡肩膀,竟不知不覺睡了起來。

待媮西昏昏沉沉醒來時,發(fā)現(xiàn)竟已到了季府門口。

之衡一臉凝重:“你在發(fā)熱?!?/p>

媮西有些惶惑,抬手一拭額頭,發(fā)覺果然較往常燙熱。

之衡牽住媮西:“媮西,你快回罷?!?/p>

媮西昏昏醒來,一時不解,眉間若蹙。

之衡垂頭暗暗道:“你這樣病著,我還接你出來……”

媮西醒了醒精神:“我沒事的……”

之衡嘆氣,伸手撫過媮西額頭。

媮西執(zhí)拗,挽著之衡不撒手:“林哥哥,我不想回去,你若是真心掛念我,就再同我待一會兒,我們……我們就在這里看星星好嗎?”

之衡隨著媮西所指望去,只見墨色的天幕中有微光簌簌閃動,隱約的銀河一路傾斜至星光聚集處,像是一切都混淆了,天上的才是人間,人間的原是星象。

媮西側(cè)頭靠向之衡:“我聽說,人離世以后,會化成一顆星星,飛到天上去,如果你能看到星星的光,那便是這顆星星在思念著你,保佑著你。”

之衡又抬頭看了看那星光,對媮西道:“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人世,我愿做那顆最亮的星星,保佑你?!?/p>

媮西搖頭:“我不愿你做最亮的星星,我只想你在我身旁?!?/p>

之衡不語,伸出右臂攬媮西入懷,聞到她發(fā)上有淡淡的玉蘭香氣,一時心安意靜,只覺人生靜好,別無他求。

儀禮堂大廳的舞池間突然迸出一陣猛烈的嬉笑,打斷了媮西的出神。媮西這才發(fā)覺,雖只兀自立了一會兒,周身早已寒意浸骨,手腳冰涼,媮西暗自后悔沒有帶來那件海邊散步用的披風,一陣風過,媮西不由得抱緊雙臂,正思忖著是要先回校舍還是先和墨棋招呼一聲,就聽得有人朗聲一呼:“ 季小姐!”

媮西聞聲回頭,只見一白衣公子,黑目如炬,烏眉入鬢,他半倚廊柱,左手輕持一只高腳酒杯,紫紅的葡萄酒隨他手指的晃動在杯中搖曳,他身后的廳堂燈火瀲滟,華服錦衣的年輕男女來來往往,談笑晏晏,楚南山笑意盎然,向著媮西走來。

“楚公子,你怎么在這里?”

楚南山立在媮西面前,低頭瞧她,笑意不減:“這話應由我來問才對罷,季小姐不去跳舞,為何反而跑到這里來獨自吹冷風?”

媮西卻不去看他,轉(zhuǎn)頭去望月亮:“我本就不擅那些交際,自己上來看看風景,反倒舒心?!?/p>

楚南山繞到媮西面前,眉頭微蹙,嘴角輕佻:“哦?可我看季小姐的臉色卻不像舒心的樣子?!?/p>

媮西只覺唐突,抬眼與他對視:“那楚公子又為何不去跳舞,也跑來這里呢?”

楚南山舉杯向月,借著月色輕抿了一口,轉(zhuǎn)身對媮西笑道:“我是來尋我丟失的搭檔,沒有舞伴,又如何跳舞?”

媮西這才記起墨棋的囑咐,原來墨棋安排的舞伴就是楚南山。媮西一時啞然,正想致歉,卻被楚南山搶了話頭:“聽聞季小姐從北平來,南北兩重天,不知季小姐對香港可還習慣?”

想到北平,媮西不禁一聲輕嘆:“習慣如何,不習慣又如何,日子還是要過,人還是要活。”

楚南山聽得眉頭一挑:“這可不像季小姐說出的話。”

媮西蹙眉反問:“楚公子此話怎講?”

楚南山莞爾一笑:“沒什么,只是有感而發(fā)而已,想來季小姐莫不是思鄉(xiāng)情怯?”

媮西也不再追問:“思鄉(xiāng)又如何,不思鄉(xiāng)又如何?”

楚南山晃晃酒杯,輕呷一口:“若是思鄉(xiāng),楚某倒有一法可為季小姐排憂解難,只是不知季小姐可否賞光?”

媮西方才喝了酒,又吹了風,只覺頭腦酣熱,身子發(fā)寒,聽得楚南山這樣一說,不知哪里涌來一股熱血:“愿聞其詳?!?/p>

楚南山倏忽睜大了雙眼,笑意盎然:“既然季小姐有此雅興,便請恕楚某先賣個關子,周末午時,我親自來接季小姐一探此法,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媮西低頭一笑,想著這人倒是認真,自己一句玩笑話,他竟真的安排起來,既然如此,也不好當面拂他美意:“楚公子客氣了,既然公子話至此處,我去瞧瞧倒也不妨?!?/p>

楚南山喜上眉梢:“一諾千金!”

媮西瞧他一臉欣喜,孩子氣十足,不覺也怡然一笑。

第四章月似當時人似否

作別楚南山后,媮西同墨棋打了招呼便先回了校舍,也許是在露臺吹風感了傷寒,媮西只覺頭重腳輕,倉促洗了個臉便倒頭睡下了,媮西睡得昏昏沉沉,一夜無夢,直到第二日清早才被一臉倦意卻仍興高采烈的墨棋搖晃著醒來。

在青白的晨光下,媮西只覺墨棋的臉頰愈發(fā)的白,綠陰陰的眼睛下臥著兩道灰黑的眼袋,可她的眼神卻興致勃勃:“ 媮西,你快告訴我你覺得楚南山那人如何?”

媮西仍舊睡意朦朧:“ 你問得好生奇怪,我不知該如何答你?!?/p>

墨棋垂了眼簾,嘆了口氣:“本來家里送我念書,就是想我趁著好時候早些揀個好的??伤麄冇植皇遣粫缘?,像我這樣的雜種人,可能的對象幾乎都是雜種人,純粹的中國人不行,因為我們受的外國式的教育,和他們攪不來。白種人更不行,你瞧著看,中尉以上的英國兵,哪個愿同帶黃血統(tǒng)的雜種人打交道,可楚南山不一樣,我極中意他那一身紳士派頭,加之又是個中國人的面皮,聽說他父親,在內(nèi)地的勢力可不一般,媮西,你說這個主意我該不該打?”

媮西一下醒了盹,細細考量了墨棋的話,鄭重又遲疑的點了下頭:“這主意……該打!”

墨棋猛地來了精神,但轉(zhuǎn)瞬又失了神采:“說的倒是輕巧,依我看那楚南山對我半點意思沒有,那天我好說歹說,他才同我跳了一支舞,我正想邀他再跳一支,他卻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媮西輕咬下唇,思忖著道:“墨棋,這事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p>

墨棋大睜雙眼:“你快講,怎樣可以幫我?”

媮西答:“其實那天舞會,我和楚南山隨意聊了幾句,順便約了周末出去走走,要不,你替了我去罷?!?/p>

墨棋笑逐顏開:“真的!這于我真是求之不得!”

欣喜過后,墨棋又頓了頓道:“只是……媮西我不想你因為我委屈你自己。”

媮西擺擺手:“別胡說了,我應了這個約還不是托了蘇小姐你的福,要不是你一直灌我喝酒,我不喝醉是絕不會和楚南山訂下這個約的,我本也不想去,還在為難該如何托詞,現(xiàn)在等于是物歸原主,我也樂得清閑,何樂而不為?”

墨棋大喜:“既然你這樣說來,我可就當仁不讓了!”

媮西也笑道:“去罷去罷,你心里早就樂得開花了,還在假裝什么?”

墨棋禁不住逗,咯咯笑了起來,媮西心里默默松了口氣。

周末一早,媮西便陪著墨棋混跡在衣櫥里左挑右選,直到臨近午時,兩人把櫥子翻了個底朝天,墨棋才決定了穿那件墨綠暗紋刺繡短旗袍。旗袍的綠正好應和了墨棋的眼睛,短款的式樣又能顯出墨棋的窈窕,媮西左瞧右瞧,覺得一切都恰到好處,墨棋才笑嘻嘻的跨上她的夾層小包出了門赴約。

媮西本以為墨棋這一約,不到深夜是回不來的,可沒想到,太陽還未落山,墨棋便翩翩然回了校舍,媮西納悶:“怎么回來的這樣早?我想著你們會去趕晚場的舞會?!?/p>

墨棋長呼一口氣:“他不喜歡跳舞?!?/p>

媮西握著水杯輕快的湊了過來:“怎么了?不太順利?”

墨棋搖頭:“一切都很好,他很客氣也很紳士,只是,他未免也太客氣太紳士了。”

媮西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墨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媮西,那楚南山還想見你一面,他似乎對我今日代你赴約很是介懷,想親自問問你,你要不要去見?”

媮西有些不知所措:“你覺得我要去嗎?”

墨棋想了想:“不然還是去一下罷,不管怎樣說,也是你先應的他的約是不是?”

媮西猶疑地點了點頭:“那我去見見也無妨。”

校舍拐角處的山道旁靜靜停著一部白色的納什汽車,太陽已經(jīng)偏西,夕陽耀眼,半山背后金絲交錯,好不熱鬧。媮西剛轉(zhuǎn)過拐角,那汽車門便啪的一聲重重推開,一位公子橫眉怒目,隨手重重關上車門。他絳藍的法蘭絨西裝在夕陽里染了些滟滟的紫,看來有一種異樣的光彩,他上前幾步道:“季媮西,你的諾言就如此廉價!”

媮西見楚南山上來便一副氣勢洶洶,頓時也憤憤不平:“你這人講話有沒有道理可言!”

楚南山也怒氣沖沖:“你問我有無道理,我倒是也要問你,當日舞會,本是你應了我的約,可今日來赴約的,為何不是你?”

媮西疾言厲色反駁道:“既然是你來邀約,那應不應約,赴不赴約,誰來赴約,都在我自己主張,你又有何道理前來質(zhì)問?”

楚南山氣急敗壞,一時語塞:“你!”

媮西口快:“上來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通發(fā)火,難道你還有話說?”

楚南山嘆了口氣,霎時間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眼光內(nèi)竟隱隱有悲戚之色:“季媮西!你竟一絲一毫也不想見我?”

媮西不去瞧他:“我同你毫無交情,當然不想見!”

楚南山緊蹙眉頭,瞇起雙眸:“你當真不知我是誰?”

媮西又氣又惱,沒有一絲頭緒:“你楚公子高高在上,我區(qū)區(qū)小民怎敢冒犯,我同你自然是素不相識的!”

楚南山一晌無話,低頭沉默了幾許,又抬起頭忿忿扔下一句:“好,算我自不量力,高估了你!”

汽車絕塵而去,毫無留戀,媮西頭也不回,大步流星走回校舍,只覺無頭無緒,一切豈有此理。

媮西第二日一早便趕著去聽文學史,暫且將同楚南山的不快擱置腦后,文學史這門課的教授克里斯是個古板的英國老頭,總穿一套褐色的三件式西裝,每堂課都要記名,一學季缺課遲到三次便會被取消季終成績。因著這門文學史是文學院的必修科目之一,沒有人能逃得過,所以學生們雖人人咬牙切齒,卻又人人自危。

克里斯教授從不遲到,但這一日,滿教室的學生整整等了他一個鐘頭,他也沒有出現(xiàn)。教室里開始有學生用低微卻人人可聞的聲音議論著克里斯教授是被抓去參軍了,香港馬上就要打仗,英國人正在抓緊一切力量武裝自己的軍隊。媮西只當消遣聽著,從沒想到看似遙遠的戰(zhàn)爭,次日一早就到了自己身邊。

一顆流彈不巧落在了媮西校舍的旁邊,轟隆一炸,一座三層小樓霎時成了慘烈的枯骨,斷壁殘垣混著炮灰塵土和火藥味一股腦的向媮西直直襲來。煙塵四散,將白日籠成黃昏,媮西什么都來不及帶,只下意識的從柜子里撈出那本夾了剪報的書,緊抱在懷里,便隨著舍監(jiān)的指揮逃去了校舍最下層的防空洞內(nèi)。黑漆漆的格子間里,只聽得機關槍在頭頂上噼里啪啦一陣又一陣地掃去,就像酷夏急切的雷陣雨,劈頭蓋臉一陣拍打。

女學生們在這暗無天日的防空洞里一連呆了三日,有學生被彈片劃傷了肩膀,可缺醫(yī)少藥,舍監(jiān)只能用衣服綁成繃帶止血。香港一向濕熱,沉悶的防空洞內(nèi)更是如此,那學生的肩膀隱隱已經(jīng)發(fā)炎,疼的得她不住嚶嚀,旁的學生自顧自不及,都默默在角落里哀嘆自己的命運,祈禱不要變成下一個遇難者。

又過了一夜,流彈擊中校舍時墨棋正在盥洗室,倉皇間她只攜了個小白銅臉盆出來,卻不料在防空洞里派上大用場,這幾日分取飲水全依仗它。媮西剛喝了幾口冷水,腳下便又似地震般顫抖拱動起來,悶悶的轟炸聲此起彼伏。墨棋最怕聽那聲音,駭?shù)每s成一團,媮西將她摟在懷里,閉目收聲,只感到心臟在胸腔里咚咚跳著,愈來愈激越高昂,媮西竟有點惘惘的安心。這小小的防空洞里暫時的安寧將所有生死攸關的恐怖關在了門外,咫尺天涯,極遠又極近。

墨棋的母親在第四日凌晨,趁著沒有流彈,匆忙接走了她。墨棋本想著拉著媮西一同走,可香港淪陷,墨棋一家要逃去馬來亞避避難,墨棋本想攜了媮西一起逃離,無奈媮西沒有通關證明,出入境都成問題,便只能暫且留在學校。墨棋臨走前匆忙留給媮西半張殘箋,上面是炭筆粗略寫就的一個地址,那是墨棋極親密的一位舊友,她悄聲告予媮西,若實在走投無路,這是個可投奔的地方。

到了晚上,炮聲又密集了起來,一陣猛烈的空襲略過,一發(fā)重炮正巧打在了校舍中央,媮西只覺天塌地陷,眼前一片漆黑。揚起的炮灰塵土不管頭上臉上一把糊上來,媮西難以呼吸,只得拿著披肩捂住口鼻,一開始周圍的同學有的跳有的逃,還有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大呼小叫的,炸彈一炸,反倒都安靜了。媮西蹲在角落默默想著,這也許就是末日了,自己竟要這樣死了,同一堆互不相熟的人血肉模糊地死在一起,可轉(zhuǎn)念一想,就算和相熟的人死在一起又能怎樣,這種時候難道還要講究什么骨血因緣。媮西正想著,突然聽得一連串焦迫絕望的呼聲,叫的隱約是自己的名字。

“媮西!媮西!季媮西!你在哪里,你還活著嗎?季媮西!”

媮西醒了神,睜開眼,防空洞竟然被炮彈炸出了一個口子,隱約有火光映入。

“媮西!季媮西!你要是活著就答應一聲!季媮西!”

那聲音遙遙傳來,聽進媮西耳里,只覺熟悉,霎那間,媮西猛然一個念頭,難道是他!媮西突然像瘋了一樣,扯開嗓子對著炮彈炸開的洞口高喊:“我在這里!我還活著!我在這里!我沒死!”

那聲音聽到了媮西的呼喊,向著媮西跑來,媮西從洞口蹣跚鉆出,一條腿卡住了怎樣也出不來,媮西正兀自掙扎,一股外力突然扯著她從洞口摔了出來。

媮西定睛一看,竟是楚南山!

楚南山的上衣滿是灰塵,袖子破成了一條一條,往常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此刻已毫無風雅可言。

媮西心底瞬時有些什么沉了下去,不禁自嘲,難道還能是他?

楚南山見到媮西卻欣喜若狂,連忙拉著媮西躲到一處看似安全的墻角:“季媮西,我來接你,快和我走,我有安全的地方!”

媮西猛地打甩開他的手:“我為何要跟你走,我們不過只相識幾日。”

楚南山眸間隱隱凄惻:“你當真不記得我了?”

媮西心緒彷徨,一時不明:“我不明白……”

楚南山正色道:“你當真忘了我們的冰梅子?”

校舍的斷壁殘垣中,火光閃映,塵灰起舞,媮西怔怔地望住楚南山,一字一頓:“你說什么?”

楚南山卻像倏忽失了力氣道:“我說……你當真不記得我了?”

媮西仿佛隱約了解了什么,不知怎的,眸中竟不禁泛起淚珠,她急急道:“你到底是誰?”

楚南山垂了頭:“你曾答應我,我用一壇冰梅子,換你一件事,我只問你,你還認不認?”

媮西大驚失色:“你怎么可能會知道!你究竟……” 她又倏忽想起那壇莫名的青梅,莫非竟是他送來的!

遠方一顆炮彈轟隆炸起,連天畔都微微泛了血紅。

聽得炮聲,南山緊握住媮西手腕道:“冰梅子你已收到了,現(xiàn)在我要你答應我,跟我走!”

一陣風卷著沙石炮灰迎面吹過,媮西被嗆得連咳幾聲,只覺心中惶然失措,連手足都無處放矢。她的耳畔似乎漫起濃霧。瞬息之間,那些炮火,哭喊,腳步,便仿佛急風中未牽穩(wěn)的風箏線,倏忽從指縫間飄零許遠。她望著他,隔著迷濛的塵霧,是啊,那么熟悉的眼眸,似墨濃黑,還有他微微抿著的嘴角,和她記得的他,一樣。她早該認出他來,可為什么沒有?

見媮西不語,楚南山一面輕拍媮西肩背,一面胡亂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被半壓扁的草編小鸝,不管不顧地塞進媮西手里:“我的允諾都做到了,不管你還記不記得,現(xiàn)在跟我走?!?/p>

剛接住南山塞來的草鸝,一顆流彈便轟的炸開了墻壁里端,巨大的轟鳴震顫,媮西只覺嗡嗡耳鳴,兩眼一黑,過了一會竟又吸了口氣,一口氣半口塵土,媮西嗆得咳嗽不止,但好歹知道自己原來還活著。媮西握著草鸝咳了一陣,只覺心里身上一陣陣發(fā)麻,也許聲音可以混淆,樣貌可以改變,但這黃鸝的編制騙不得人。只有歐陽哥哥會把黃鸝的翅膀翻折起來,在翅尾鉤出淡淡的羽毛痕跡,這是只有他們倆人知會的細節(jié),媮西連忙翻出手中的草編黃鸝,瞇緊眼睛去瞧那翅尾,淡淡的羽毛痕跡,似是連筆觸都未曾改變。

媮西恍惚了,是她太迫切的想認出他嗎,甚至在旁人臉上都看出他的痕跡。媮西不敢想了,她怕想起那個他,那個她曾滿腔深情心心念念的他,竟然從來不是她要等待的人。媮西錯了,徹頭徹尾的錯了。

待到轟炸翻起的塵土落下去些,才吸上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南山屈腿臥在一旁,他的腿被炸裂的碎玻璃劃出密密麻麻的傷口,其中一條傷口很深,正汩汩向外流血,南山側(cè)躺在地,不住呻吟。那碎玻璃割出的傷口極深,南山的一條褲腳全部浸紅,也不知出血量究竟如何,是否傷到了危險的大血管。媮西腦中嗡鳴一陣,將草鸝塞進上衣內(nèi)袋,雙手雙腳爬向南山,踉踉蹌蹌才扶起他,南山的腿吃痛不已,媮西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南山,仿佛用盡所有力氣,奮力說道:“ 歐陽哥哥,我們走,車子停在哪里,我們?nèi)フ?!?/p>

南山卻怔住,一陣恍然,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聲音一半顫抖一半堅定:“好,我們走,我們走,去山道拐角?!?/p>

天上的流彈還在簌簌飛著,媮西撐著歐陽,兩人延著山道邊沿小心翼翼地走去。

汽車在密密麻麻的流彈網(wǎng)里到了淺水灣飯店,南山的褲腿早已被血浸透了,媮西拿自己的披肩暫時包扎了他腿上的傷口,可止血的效果不好,一塊披肩已經(jīng)紅了大半。飯店樓下停著駐軍,可見物資更較其他緊缺,媮西攙扶著南山,兩人踉蹌著才走進飯店大廳,南山緊咬著牙硬撐著,花了較平時五倍高的價錢才開出一個房間,媮西東求西求,總算求到些碘酒和紗布,簡單為南山消毒清理包扎傷口,好歹是將血止住了,媮西又忙著燒水,用了五個咖啡糖包才沖出一杯像樣的糖水來,南山喝了糖水,精神好了許多,躺在床上閉目休憩。

媮西抬起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剛坐下來想再檢查下南山腿上的傷勢,卻看到南山睜開了眼睛,嘴角掛著斜斜一個笑:“以前在英國念書時,學到一個啰嗦的老頭,出了名的羅曼蒂克,但我卻只愛他一首詩,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摘自莎翁十四行詩之“我能否將你比作夏天?”)

媮西看到南山終于有了些許精神,也釋然一笑:“我也很愛這首詩?!?/p>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只要人類還能呼吸,只要我的眼睛還看得見)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我的詩就存在,你就存在)

南山吃力地調(diào)整了下腿的臥姿,宛然笑道:“我第一次讀到這首詩,就想起了一個小女孩,她笑起來像夏日陽光,我以前性子不好,陰沉沉的,跟誰都不愿多說話,只有她,我只愿同她說話,和她在一塊兒,我覺得心都是熱的?!?/p>

南山說到此處,嘴角微微翹起,笑容里像是藏著很久很甜的記憶:“可她卻偏愛吃冰梅子,既然她喜歡,我便也陪著她吃冰的。其實我平日都不吃冰,怕冷,可我只能和她一起吃,因為她像夏天,我挨著她,就不覺得冷。后來我去了英國,連道別也沒顧上和她說,英國濕冷,我常常在夜里凍得睡不著覺,壁爐燒到最旺,我還是冷得發(fā)抖,每每那時,我便想起她,我暗自發(fā)誓,一定要回去找她,可當我終于畢業(yè)了,我卻找不到她了,她的家不見了,她也不見了,我找了很久,總算找到了她,她卻不記得我了。小妹妹,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弄丟了我的夏天?”

媮西聽到此處,眼眶早已紅透,窮極一生,媮西也沒有料到自己竟會陷入如此的境地。她竟然認錯了,認錯了自己一片熱忱放在心上的人。幾顆豆大的眼淚靡靡撲朔:“歐陽哥哥,我……你…….你別說那么多話,省省力氣罷,我……我去找找給你替換的干凈紗布?!?/p>

南山情急之下抓住媮西手腕:“別……你先別走,我的腿沒事,只是皮外傷而已,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同我說說話罷?!?/p>

媮西側(cè)頭擦干眼淚:“可我放心不下……”

南山柔聲笑道:“這有什么放心不下,好不好,一條腿而已,我還有一對胳膊一雙手,一樣可以保護你?!?/p>

媮西紅著眼眶轉(zhuǎn)頭嗔怒:“你在說什么傻話,哪有自己都不操心自己的,我哪里值得”

南山也正色道:“你不值得難道還有別人值得?”

媮西撇頭:“你瞧這炮彈來來去去,一只眼睛不長,任是炸死了誰,都有人的日子要過不下去,只有我無牽無掛,炸死了我,所有人的日子都要長久的過下去。你說,這樣的我值得什么?”

南山重重說道:“你不能死?!?/p>

媮西搖頭:“ 我的事情,你根本不知道。”

“不管發(fā)生了什么,經(jīng)歷了什么,你都不能死?!?/p>

“為什么?”

“沒有夏天,我會凍死?!?/p>

媮西一陣啞然。

南山嘆氣:“我要向你道歉,向你隱瞞我的身份是我的錯,只是我有太久沒有見你,我也不知怎的竟會膽怯起來,只好想出這樣蹩腳的法子,真是愚蠢至極,媮西,抱歉?!?/p>

“歐陽哥哥……是我不好……是我該說抱歉?!?/p>

“小妹妹,你沒什么可抱歉,一個執(zhí)著的癡人終是找回了他的夏天,你應當為他高興才是。”

媮西默然失語。

南山又笑道:“實話說,我想象過各種再見你時的情景,卻從沒想到是眼下這種,不過還好,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都沒有變,只是你的記性確實不大好。”

媮西破涕而笑,笑了一會兒又蹙起眉頭:“你也許依舊是你,可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了?!?/p>

南山也笑:“真是胡說,既沒更名又沒改姓,你依舊是你,季媮西依舊是季媮西,只要你是季媮西,那就是我的夏天?!?/p>

媮西拿袖口拭干眼淚,淚中帶笑:“盡是瘋話?!?/p>

媮西指著自己的蓬頭垢面笑道:“就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是你的夏天?”

南山哈哈大笑:“我說是,那就是!”

歐陽楚義在淺水灣飯店休養(yǎng)了幾日,腿傷仍舊愈合得不好,飯店的儲藏雖豐,但大部分都是留著給軍隊的,分給客人的除了幾包方糖就是蘇打餅干。媮西想著這樣的條件,對楚義的腿傷有害無益,可是時局不穩(wěn),又不敢貿(mào)然離開飯店,就這樣又糾結(jié)了幾日,戰(zhàn)事漸穩(wěn),楚義將將可以下地行走,媮西才提議離開飯店,換個地方讓楚義養(yǎng)傷。

楚義用一塊金懷表,又搭上媮西的翡翠鐲子,這才換了一輛小馬車,草草帶著媮西收拾了些衣物去了西灣山上的巴丙頓道。楚義在那里購置了一套房子,原本白色的小洋房被炮火染得灰不灰,棕不棕,遠遠望去,難看至極。楚義推開虛掩的門,只見室內(nèi)一片狼藉,吃過的空罐頭殼,鴿子糞便,浸著汗味的破衣服還有各種灰塵和炮彈碎屑,凌亂的在房間里熬成了一鍋大雜燴。

歐陽楚義一臉歉疚:“這房子怕是駐過兵,亂糟糟成了這個樣子,這間西山小筑本是我要送你的禮物?!?/p>

媮西怕他走路不穩(wěn),一直撐著他的胳膊,急急道:“沒事的,你看這些,還有那些,都可以收拾干凈,等我們把這些都扔掉,地板擦擦干凈,一切就完好如初了!”楚義看著媮西的眼睛,清澈透亮,微微笑便彎成了兩彎月牙兒,楚義不禁舒展了眉頭,握住媮西撐著他的手,重重點頭:“好!”

下期預告:

不求一世,只顧一時,這便是亂世,亂世的人,得過且過,沒有真的家,戰(zhàn)爭打了幾日,流彈日夜未停,人活著雖有時看似艱難,當把存活的要求降到最低,才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介意的許多都失了本身的重要。劫后的香港,零散的行人立在街邊津津有味的吃一只蘿葡餅,除了街角橫陳的棄尸,看起來就像每一座城都會有的煙火人間,望到他的一瞬間,媮西怔怔然立在那里,好一陣子才發(fā)出聲音,林之衡上前一步,用雙臂環(huán)抱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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