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小男人

2018-07-28 04:25羊亭
當代小說 2018年2期
關鍵詞:迎春李老師

羊亭

二十多年前,外出打工潮尚未席卷廣大的西南地區(qū),農(nóng)村人還很重視自家的那一畝三分地。誰家地里的莊稼長得好,成熟得早,平日里說話都腰板挺直,很值得驕傲。要是哪家地里生出雜草,麥苗上長了蚜蟲,影響到收成,一定會被大家看不起。農(nóng)民嘛,種出好莊稼那是你的本分。迎春就不會種莊稼,但是沒人對她指指點點。大家只會議論她的男人陳留丁。

陳留丁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這沒什么好說的,因為他家祖上至少十代都生在這村子,靠田地過活,然后又長眠于此。可是陳留丁和他的祖輩們有些不同,單從外表看,他就不像個農(nóng)民。一副身板高高瘦瘦,皮肉比許多女人的都要白凈,眉眼也生得極其秀氣,透出點戲子的風韻。張口一講話,那真叫柔里柔氣,舉手投足斯文得像白話里的唐僧。不同于一般喜歡摸魚打鳥的山里娃兒,陳留丁從小愛讀書,而且讀得不錯。他在家中又排行老幺,父母和哥哥姐姐都拿他當個寶。重活落不到他頭上,就凈讓他讀書,所以一直讀到了高中。要不是接連考了三回都沒被大學錄取,說不定現(xiàn)在早就在城里吃公家飯了。陳留丁背著鋪蓋回了家,很長時間躲在屋里不出門。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有一天當陳留丁再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時,人們發(fā)現(xiàn)他比以前更白了。他跟在他爸身后,見人就發(fā)糖和香煙。村里人這才意識到,以前那個只知道讀書的陳留丁,如今已經(jīng)是個二十出頭的大人,準備討個婆娘了。

兩個月后,陳留丁把那個叫迎春的女子娶進了門。迎春是陳留丁三姐婆家那邊人,三姐親自給做的媒。三姐說:這姑娘不僅長相可人,腦袋瓜子也特別靈光,雖連初中都沒念完,但憑著眼力和悟性,自學成刺繡的好手。三姐給父母和弟弟看了迎春的照片,老的小的都很滿意。姑娘上門看婆家時,悄悄塞給陳留丁一方親自繡的手絹,是明艷艷的鴛鴦戲水,這門親就成了。他們拜堂那天相當熱鬧,村里人都來喝酒了。人們確實是頭一回看到這么好看的新娘子,從頭到尾不停地起哄,但目光一落到旁邊陳留丁的身上,又都覺得怪怪的。陳留丁是個大男人,卻少了許多男人應有的英氣與陽剛。驀然瞧去,他倆不像一對新人,倒如同兩姊妹。

照老規(guī)矩,結婚半年過后,小兩口和父母分了家單過。起初一切如常,他們的日子也過得有模有樣??墒堑搅四甑?,所有人家的地里都已經(jīng)種上了麥子或油菜,只等著清清爽爽地進入臘月,殺了肥豬準備過年。唯獨陳留丁和迎春家的地頭光禿禿一片。別說種麥,地都還沒松過。這時的迎春正待在家繡枕套,陳留丁呢?他也成天窩在屋里,幫著迎春描圖寫字。夫妻倆分工明細,做出的物件倒真沒得說。吃了晚飯,別人都為了省一兩度電,早早就上床睡了,陳留丁卻還要看上一兩個鐘頭書。就算停電,點著煤油燈盞他也得翻上幾頁,這從小就養(yǎng)成的習慣,雷都打不動。

父母和幾個哥哥看不下去,其實主要是聽不得近鄰們的閑言碎語,他們對陳留丁很不客氣地說了幾句狠話。他這才懶洋洋地來到地里,放眼望去,人家的地頭已經(jīng)冒出了嫩綠的麥芽。陳留丁根本不是個干莊稼活的料,才小半天工夫,雙手就都磨出了血泡,累得直不起腰身。迎春就更別提了,她的刺繡做得不錯,施肥和播種這些小孩子也能干好的農(nóng)活,她卻干得非常吃力。最后還是哥嫂們?nèi)ゴ盍税咽?。把麥子都種下的那個晚上,降了一層透透的白霜。大家都替他們著急,要是霜把麥種凍壞,來年可就夠他們犯愁了??墒切煽诓⒉粨模麄冇X得既然已經(jīng)把種子蓋進了土里,就只管到麥子成熟的時候再來收割就行了。于是他們又雙雙待在屋里看書的看書,繡東西的繡東西,這實在叫人感到費解,但也正應了那句老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開春過后,天氣回暖,別人都到地里除草、打農(nóng)藥,卻仍然難得看到陳留丁兩口子的身影。他們家的麥子比別家的都要矮不少,而且地里生出許多野油菜和雜草來,它們蓬勃瘋長,完全像是要蓋過麥子的態(tài)勢。

那一季的收成可想而知。陳留丁在雜草叢中割下麥穗,然后點了一把大火,足足燒了半天才滅。這成了村里人飯后的笑談:陳留丁這一招真夠英明,至少省下了半袋化肥。

陳留丁吃了欠收的虧,卻撿了偷懶的教訓。這回他早早就松了土,肥料也用得足,把一大塊地的玉米播種下后,別人才把滿地的麥茬子收拾干凈。但是,等人家的玉米苗都已長出兩片葉子了,他們家的卻仿佛怕羞,藏在土里沒有動靜,只冒了幾個零星的嫩芽。他的大哥翻開上面一層硬邦邦的干土,發(fā)現(xiàn)玉米種子已經(jīng)被肥料燒爛了,他哭笑不得地說了句:這個陳留丁,我還從來沒見過種玉米只撒肥料不澆水的。

陳留丁不單是家里的地頭長不出好莊稼,轉眼他和迎春已經(jīng)結婚一年有余,迎春的肚皮漸漸成了村里人關注的焦點,要是這塊地也老種不出莊稼來,關乎陳留丁的可就不只是不會干農(nóng)活兒這么簡單了。小兩口雖不至多么的蜜意濃情,但也算得上是恩愛有加。陳留丁對迎春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呼吸都了如指掌時間久了,他開始不那么積極了,甚至完全是應付了事,而且那段時間他一直為地里的莊稼傷腦筋。大哥說他只知播種施肥、不懂得澆水的話傳到了耳中,他隱約疑怪起迎春沒有一塊濕潤肥沃的好土地。話沒有明說出來,但迎春又不傻,她了解他的心思。迎春好像受了冷落般負氣,你姓陳的都不著急,我還上什么心?況且她好像對那事也一直提不上什么興致來。于是,兩個人雖然還躺一張床,卻蓋起了各自的被子,背對著背。陳留丁心想,還會有什么奇跡,能讓兩塊地上都長出茁壯的莊稼來。

陳留丁最先沒了耐性。他肚里裝著苦水,卻仍然對迎春強裝歡笑。他和迎春商量,這一季地里肯定是沒幾個收成,去向父母哥嫂討食糧,終究不是個長久之計,他打算到縣城碰碰運氣。以前讀高中那會兒,他知道城里有棉紡廠、水泵廠、紙廠、面粉廠和煉油廠,再不濟去餐館里刷碗洗盤子,也比在村里向老天爺要吃的來得容易。迎春心里沒底,何況她對城里的人事本就沒陳留丁懂得多,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她悶悶地坐到床邊,做她的刺繡去了。別的不說,迎春手上的功夫可是一天比一天見長。

陳留丁一去就是六天。這天一大清早迎春的眼皮就跳個不停,她真擔心陳留丁會出個什么閃失。城里要沒什么好的去處,他也該快些回來才是。這個陳留丁,迎春在心里抱怨:再給你一天時間,要是還不回,我可就要回娘家住些時日了。你要一回來看不到我的人,也好讓你犯犯愁。

但是陳留丁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當天晚上,陳留丁便灰頭土臉地回來了。進屋也不同人說一句話,徑直從水缸里舀了小半瓢生水就咕嘟咕嘟地灌,一口氣喝完,又舀了半瓢。迎春本以為他碰了壁,心里大概不好受,便放下手中的針線,去給他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面條。

面條端上來時,陳留丁說:再給煎兩個雞蛋。

迎春心里有氣,不逢年不過節(jié)的,出去吃一鼻子灰,回家來耍大爺啦!但她沒說出來,只悶聲悶氣地煎了蛋,撒上蔥花,香氣立時溢滿了整個房間。

陳留丁說:來來來,你也坐下吃。

迎春沒理他,坐到自己先前坐的那個板凳上。

陳留丁又說:你快來啊。

迎春說:我早就吃過了。她埋著頭只顧忙自己的。

這么大一碗面,又是兩個煎蛋,我一個人怎么吃得完?

吃不完你讓我做?

怎么?還心疼了?陳留丁喝了口面湯,故意吧唧著嘴。

我心疼個什么?你當家的都不心疼我會心疼?

陳留丁把迎春拉了過來,很有底氣地說:這算個啥?只要你高興,以后我們天天這么吃都不成問題。

去了一趟城里,你還真把自己當城里人啦?迎春說,照這么個吃法,再過兩個月就得喝西北風了。田間地頭一塌糊涂,想想都叫人煩。

告訴你,以后我們再也不用管地里那些糟心活兒了。陳留丁自信滿滿,如今我在城里有工作了,一個月兩百塊錢。兩百吶,種地種半年也不見得能掙兩百。

迎春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兒:你說的是真的?

我騙你做什么?陳留丁干脆把筷子放下,他雖然很餓,但心里有這么值得高興的好事情,不和人分享他憋得怪難受。他說,我現(xiàn)在是面粉廠的工人啦!包吃包住,每個月一號結錢,兩張老人頭的大票子。你想想,一年可就是兩千多,哪個種莊稼的能有這收成?就算他再養(yǎng)幾頭肥豬,年底能有一千也就頂了天了。

迎春也跟著興奮起來:陳留丁,這回我們真要翻身了。

陳留丁哧哧地笑:你就等著他們羨慕嫉妒吧。他吃了一大口煎蛋,又夾過去喂了迎春一口,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大腿,嘿,我們?yōu)槭裁床缓葍杀瓚c祝一下,快拿酒來。

迎春說:家里哪去找酒?我們又不是愛喝酒的人。

今天應該喝點。

那我去大哥家借?

去吧去吧,現(xiàn)在就去。你告訴他我在城里有工作了,今后我們的田地就交給他來種。

他們一人喝了兩小杯。倆人確實不是愛喝酒的人,白酒剛一下肚,內(nèi)里馬上火燒火燎起來,迎春滿臉泛紅,在燈光下特別迷人。陳留丁上去親了她一口。也許是他們分開了六天,他們自打結婚以來還從來沒分開過,古話說小別勝新婚,也許是酒精起了作用,迎春也親了他一口,這是迎春第一次這么主動。迎春把臉埋在陳留丁的頭發(fā)里,狠勁地嗅著里面散發(fā)出來的淡淡面粉氣味,她覺得這氣味很好聞,這讓她感到一陣心安。

陳留丁每個周末回來一次,每次他都有使不完的氣力。迎春漸漸胖了,但胖得更有風韻,更像個女人了。陳留丁天天在面粉廠里做活,見不到太陽,而且有面粉的滋養(yǎng),白凈得簡直和吃公家飯的人沒什么兩樣。村里人開始議論,這個陳留丁,終究還是個好命人。但是迎春的肚子仍然沒有動靜,仿佛一塊無法開墾的處女地,總是沉睡不醒。要是哪天她一旦懷上個孩子,陳留丁的生活可就真算得上完滿了。不過一到月初,陳留丁都能領回兩張新嶄嶄的大票子,這事確實讓人們艷羨不已。

陳留丁把田地讓給大哥一家來種,可不是白種的。大哥收了糧食,按每畝三百斤稱給他,余下多少才算是自家的。大哥不只一次向外人抱怨:媽那個逼,自己兄弟還算得這么清,他這簡直就是個地主老爺?shù)淖雠陕?!然而抱怨歸抱怨,自己雖吃點苦受點累,把莊稼伺弄得好點,余下的也多些,日子過得倒也比以前強。

迎春如今更沒有下地的必要,頂多往自留地里種些蔬菜。她有了更多的時間做刺繡。家里用不了那么多,陳留丁便拿了去城里賣掉,居然非常搶手,賣了不錯的價錢。這更讓迎春篤定地繡啊繡,就連村里的許多女人都跑來學,但任憑她們怎么下功夫,都達不到迎春手藝的三四分。

有一年的三月間,村里來了一個跑江湖的木匠。

木匠姓李,大家卻不喊他李木匠,都叫他李老師。他確實不怎么像個木匠,雖然滿身的肌肉鼓鼓囊囊,皮膚黝黑,耳朵上卻架一副近視眼鏡,有那么點文化人的味道。聽他自己講,他的確是個文化人,中師畢業(yè)后,教過幾年書。但他天生不愛受管束,學校里作息時間又相對嚴格。于是扔了鐵飯碗,靠幾本書外加眼力和悟性,自學成為一個手藝超群的木匠。他的木匠活真的是非一般木匠所能比,床、五斗柜、衣櫥、書桌、風車……你點哪樣他都能做出來,而且做工考究、精細,比在城里買的還要好。更重要的是,他隨身攜帶的包里裝著一本印有各種家具的書,式樣非常新鮮,你想要什么樣的,他總能做出一模一樣的來。給誰家做活兒,他便在誰家吃住,他可不是一個挑嘴的人,主家平日里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一天的木匠活兒收五塊工錢,一般五六天就做成了。二三十塊錢不是什么大數(shù)目,誰家都出得起。他不僅木匠活兒好,還是個風趣幽默的人,誰和他都能說到一塊兒去,沒人和他聊天,他一邊忙活一邊吹著口哨,非常逍遙快活。要是哪個小孩子纏著他,他還會三五兩下做一把木頭劍送你,然后教你唱童謠。

小娃小娃你姓啥?

我姓羊。

啥子羊?

杈杈羊。

啥子杈?

樹杈杈。

啥子樹?

白樹。

啥子白?

白胡子老漢不曉得。

不管你是百家姓里的哪個姓,他總能扯到白樹上來,最后捋著幾根稀疏的胡須,搖頭晃腦地道一聲:白胡子老漢不曉得。惹得一群孩童哈哈大笑。

晚上和主家的男人喝二兩燒酒。酒興一上來,他便會旁若無人地唱起一些民間小調(diào)。

大嫂的頭發(fā)烏溜溜,

粗長大辮兒梳后頭。

清早起來要洗一洗,

小蠻細腰兒水長流。

水長流啊水長流,

流到兄弟我心窩頭。

這些小調(diào)經(jīng)他口中這么一唱,都別有一番滋味。男人們聽了笑得眼淚直淌,不知不覺又多喝了兩杯。女人家卻臊紅了臉,走到一邊去灶上又炒來一盤子菜。心里想,這個李老師,真是個浪蕩慣了的老江湖啊。

李老師手藝好,人緣好,村里頭幾乎每家每戶都請他。迎春起初還拿不定主意,請吧,屋里仿佛也不缺什么家什;不請吧,別人都請了,他們家的經(jīng)濟如今又這么寬裕,不請反倒落得別人背后說她吝嗇。陳留丁回來和他一商量,陳留丁堅定地說:請。那張老床經(jīng)他們這兩年的折騰,早已顯得不堪,動作稍大點就吱吱呀呀地響個沒完,好像立刻就要散架。而且他們家也需要一架風車。雖然不再種地,但農(nóng)村的打米機脫出來的米粒糠比較重,許多人吃了這樣的米,都容易得闌尾炎,有的還得了食道癌,有了風車,從里面過一兩遍,吃得更叫人放心。

李老師來的那天正好陳留丁在家。為了款待客人,陳留丁頭一天專門從城里買了好酒好菜。他和迎春都挺喜歡李老師,李老師見多識廣,天南地北地一陣胡侃,把兩人逗得笑痛了肚皮。后來,李老師當然又唱了幾個小調(diào),這時候陳留丁已經(jīng)喝多了點,頭皮陣陣發(fā)麻,聽不清李老師究竟唱的是什么。迎春滴酒未沾,她羞赧地低下了頭,悄沒聲息匆匆扒拉碗里的飯菜。

那天晚上,陳留丁和迎春沒有親熱一下就睡了。外面屋里躺著李老師。他們的臥室沒有房門,很快便傳來李老師的鼾聲。陳留丁也睡著了,他睡得挺安靜,他從來不打鼾。迎春卻怎么也睡不著,她心里想,明天是否應該請李老師給他們裝一扇門?

接下來幾天陳留丁在城里的面粉廠忙活。屋里就只剩下迎春和李老師兩人。李老師做著木工,迎春在一旁做刺繡。那天李老師上了趟廁所,端一個空茶缸走出來,半開著玩笑說:大嫂,都一大上午了我才剛撒了一泡尿。

迎春的臉立馬就紅了,她抱歉地去廚房燒了壺開水,出來時李老師正拿著她的刺繡細細端詳。那是她為自己繡的一件貼身里衣,柔和的綢布上,一枝爛漫的桃花非常搶眼,旁邊還有“林花謝了迎春”幾個字。畫和字都是陳留丁的手筆,娟秀纖弱,迎春只差半個字就繡好了。薄薄的綢布很透,她能想象到一旦穿在自己身上,會是何等的招惹。這原本只有他們小兩口才會觸碰的私人物件,現(xiàn)在卻握在另一個男人手中,她突然就有了種被人窺探隱秘的滋味,耳根灼熱。

迎春一把奪了過來,把水壺遞給他:拿去,你要的開水。

李老師接過水壺時,不知有意無意,正碰到了她的手,和綢布一樣的柔軟。迎春觸電般縮了回去,差點把水壺掉到地上。

經(jīng)過這一番相處接觸,迎春感到有點尷尬。大天白日里倒沒啥,主要是晚上,一男一女同處一個屋檐下,黑燈瞎火的,只中間一堵墻,門洞大開,安靜的時候都能聽清彼此的呼吸。迎春在心里埋怨陳留丁,明知道不方便,卻讓她一個人來面對,他的工作就那么要緊!等他回來了可得好好向他撒一通氣才行。

偏偏那個周末陳留丁就沒回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原本應該下午到家的,但是直到他們準備吃夜飯了,一直沒見陳留丁的身影。迎春真生氣了,她給李老師倒?jié)M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在李老師起起落落的小調(diào)聲中,迎春喝醉了,癱軟了。迷蒙中,她發(fā)現(xiàn)陳留丁不知何時已回來了,就坐在自己面前,赤著上身,才幾天未見,他壯實了不少,皮膚透出健壯和欲望的色澤。她委屈得想朝他撒氣,她想哭,她想罵,她揚起一只手要打他,卻撲通一下撞進了他懷里。

她睡得很沉,做了許多奇怪的夢,她夢見自己終于懷上了陳留丁的孩子,她看到地里的莊稼長得非常茂盛。她在夢里自豪地說了句:這回我們真的是翻身了。

當?shù)诙烨逶缫挥X醒來,她嘴里還在重復著這句話。她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在里屋的床上,而是躺在了李老師赤裸的身子旁。她彈坐起身,羞憤難當,看到李老師脖頸上深深的唇印,突然沒有了發(fā)怒的本錢。

迎春不動聲色地做了早飯。她還在生陳留丁的氣,都怪他,所有的這一切都怪他。把飯菜都擺上桌子,她坐在那,眼淚簌簌地落下來。李老師也已經(jīng)起來了??匆娪杭t著眼圈,他拿了條濕毛巾給她,然后自己坐那呼呼嚕嚕地吃完了飯。

那一整天他們都沒有說話。李老師干自己的木匠活兒,沒再吹一聲口哨;迎春做一會兒刺繡發(fā)一會兒呆。白日就這樣度過,轉眼又到了晚上,陳留丁還是沒有回來。迎春仍坐在那里,并不起身去廚房。李老師實在餓得受不了了,于是干脆親自去下了一大鍋面條。他自己先吃完,又給迎春盛了一碗,儼然已是這家里的男主人了。迎春沒吃,而是把還透著熱氣的面條帶碗砸到了地上。瓷碗發(fā)出一聲脆響,破碎成幾片。李老師不氣不惱,拿來掃帚和撮箕,把地上打掃干凈。

他們在月光下對峙了一會兒,像一對鬧別扭的小夫妻。后來,沒有一點預兆,李老師猛地上前抱住了迎春,他抱得很緊,迎春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發(fā)現(xiàn)迎春又開始嚶嚶哭泣,于是將她抱在懷里,撫摸著她的頭發(fā),無限深情。

迎春說:你欺負我男人不在。我要去告你,告你強暴。

她好歹開口說話了,李老師放下心來。他說:我會對你負責。

我不稀罕。

你就稀罕一個沒種的孬貨?他不屑地說,看來你都不曉得外面是怎么傳的。

怎么傳?我是他的女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這都什么年月了,你還如此僵化。他們都在傳,你家男人空有男人的外表,其實連個娘兒們都不如。

放屁!迎春的拳頭落在他的胸口上。

你們結婚這么久了怎么連個娃都懷不上?問題就在他那里。

你住口。迎春翻身坐起,掐住他的脖子。

難道不是嗎?你比誰都清楚,卻還在這里自欺欺人。

迎春手上并沒用力。她的眼淚落到了他的臉上,他再次把她抱緊,也許是他們太過用力,也許是那張老床已經(jīng)腐朽,以至后來完全散了架。

李老師停下手上正在做的風車,開始傾心去打造一張新床。以以往的速度,不出五天時間就能完工,但他故意慢了下來。新床還沒有做成,陳留丁就回來了。

那已經(jīng)是第三個周末的黃昏。陳留丁瘦了一大圈,他說面粉廠最近太忙了,他一直脫不開身。連著上了三個星期的班,這回他得在家休息一天。迎春沒有搭話,李老師悶頭做活。他仿佛一下子便成了個局外人。

那天晚上李老師沒有唱一句小調(diào),把油炸的花生豆嚼得嘎嘣響,大口大口地灌燒酒,像擺明著在示威。陳留丁很累,草草吃了飯就準備上床。當他發(fā)現(xiàn)床壞成了一堆朽木,被子亂扔成一團,一下就明白了他不在家這些天都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一把奪過李老師手里的酒瓶,迎春以為他要向李老師的頭上砸去,想要制止,卻吃了陳留丁一記耳光。迎春趴在地上哭了起來。李老師驀地站起,推了陳留丁一把。他根本沒使上什么勁,陳留丁卻險些踉蹌倒下。他想,最壞的結果,大概是陳留丁殺了他,或者他殺了陳留丁。但接下來他們誰都沒有動手。陳留丁一口把半瓶子燒酒灌進肚里,然后使出了渾身力氣,把空瓶子狠狠砸到地上,沖出了房門。李老師推了推眼鏡,在心里罵了句孬種,卵貨。

幾天之后,陳留丁再回到家,屋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李老師倒給他留下了一張嶄新漂亮的大床。無論是做工還是樣式,這都是一張無可挑剔的好床。

父母和哥嫂看他一副落魄樣,本想安慰幾句,不想他卻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等他笑夠了,臉上已掛了兩行長長的清淚。

大哥說:老老實實待在村里種莊稼,怎么也不至于弄成今天這樣。

陳留丁本已安靜下來,經(jīng)大哥這么一說,他反倒又笑起來了。

大嫂說:瘋了瘋了,這個陳留丁真是瘋了。

父親扇了他一巴掌。怒吼道:你還是不是個男子漢?不就是一個浪蕩婆娘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她個不要臉的能把腿往外撇,你就不能活出點血性來讓人看看?

陳留丁油鹽不進。兀自笑了哭,哭了笑。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窩囊得不成樣子。

后來哥嫂都回了。母親在一旁陪著他哭。父親把一截煙葉扔地上踩滅,拽了母親一把:你跟著哭個球!我們陳家沒有他這么不成器的人。你看他哪里像個男人,連他媽個婆娘都不如!

屋里就剩下陳留丁一個人。他哭累了,眼淚也哭干了,任內(nèi)心還如何的翻江倒海,也擠不出一滴淚來。他拿了斧子,把那張新床給劈成了一堆木頭。然后一把火點燃被子,被子引燃了木頭,火勢迅速躥得老高。他坐在門檻上,觀望著越燒越旺的大火,突然,鬼使神差般的,他褪去了褲子,舉起那柄剛劈了新床的斧子,朝自己的老二剁了下去。

那之后,便有了兩個關于陳留丁的傳言。一個是說他因為失血過多,哥哥們尚未把他送到醫(yī)院他就斷了氣;另一個說他沒了下身那多余的玩意兒,在醫(yī)院調(diào)養(yǎng)了兩個多月,出院時竟出落成了一個豐乳肥臀、唇紅齒白的漂亮女子。

不過傳言歸傳言,大家雖然在茶余飯后把這事聊得火熱,但他們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陳留丁。那場大火把他家的房子化成了灰燼,他整個人也如同一陣青煙,消失不見了。傳了一陣,這事也就過去了。

村里有個人到臨鎮(zhèn)走親戚,帶回來一個意外發(fā)現(xiàn)。以前跑江湖的那個李老師在那邊鎮(zhèn)子上開了個家具店,生意紅火得沒話說。那人看到一個非常臉熟的年輕婦人坐在家具店里,一邊嗑瓜子一邊和前去買家具的還價,旁邊站著個光屁股小孩自己低頭耍雞雞。那人走出很遠了,才突然想起當初和李老師私奔的迎春。

這話不知道怎么就傳到了陳家人耳朵里。有一天,陳家的三女兒跑到李老師的家具店大鬧了一回。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曾經(jīng)溫順沉默的迎春一點也不給她這個同村人的面子。等她剛撒完氣,迎春提起一桶洗碗水就朝她倒去,把她淋成了一只落湯雞。但她沒有敗下陣來,而是上前和迎春廝打在了一起。迎春確實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那個迎春了,如今她胖了好大一圈,渾身都是力氣,結果陳家三女兒吃了不小的虧。

因為迎春和李老師就住在臨鎮(zhèn),后來發(fā)生的許多事,無論村里人是否刻意想去打聽,都總能夠知道一些。他們聽說李老師做的家具價錢越來越高了,他們在城里買樓房了,他們的兒子進了全縣最好的幼兒園,他們又有了個小女兒。后來,又聽說李老師不愛做木匠活了,他喜歡上了長牌,很快又玩起了麻將;沒有家具可賣的迎春做不成老板娘,成天無所事事,也染上了賭博的毛病。再后來,他們城里的樓房輸沒了,他們欠下了債,一雙兒女也被送回到迎春娘家。

李老師有一回喝了點酒,興致一來,在牌桌上對一個細長眉毛女人唱了幾句小調(diào),被她男人打斷了三根指頭。那之后,他戒掉了酒,卻開始吸煙了。他的煙癮很大,一天兩包都不在話下。斷了手指本就沒好好地治,加上大量吸煙,他的手指隨時都在顫抖。于是,就算還有重操舊業(yè)的心,他的手也不再爭氣了。

這就該說說那年夏天了。

那年夏天,我們那兒發(fā)生過的事情真不少——村里兩個本來很要好的朋友因為一件小事鬧出了人命,我舅舅當時是村支書,前去調(diào)解不小心挨了槍子兒;鄰村一家農(nóng)戶的母豬生下兩頭小象,有人出了高價購買,但還沒有成交,突然一頭死掉了,另一頭消失得無影無蹤;城郊修學校動土,挖出來一具清朝的僵尸;還有,我們縣城里唯一的電影院發(fā)生爆炸,在場的兩百來號人無一幸免……

那年夏天,迎春和李老師那一雙可愛的兒女沒了。他們的死法各不一樣,卻都發(fā)生在同一個下午。

他們的兒子放學之后就沒有回家,但迎春爸媽以為外孫子貪玩去了,就沒太上心。天快黑了,迎春媽到屋后的菜地里割韭菜,準備晚上煮韭菜雞蛋面,那是兩個小家伙最愛吃的。就在她蹲下身的時候,不經(jīng)意一抬眼,她便看到了她的外孫。他小小的身子掛在了一棵櫻桃樹上,書包的背帶緊緊纏住他的脖子。他胸口尚有一絲余溫,但心跳已經(jīng)停了。就在老兩口悲痛欲絕的當口,有人抱來了像死蝦一般直挺挺的小外孫女,她周身濕透,頭發(fā)還在滴水。抱她來的人說,她落到了一處水凼里,那么一口水居然也會要了她的命,真是遇到鬼了。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時運不濟,被惡鬼找上了門。但是,鎮(zhèn)上來了派出所的警察,縣里也來了公安局的人。他們在死人的現(xiàn)場一番察看,又找來臨近的村民談話。最后,他們把嫁來村里已許多年的陳家三女兒銬走了。

經(jīng)歷了這樣的大慟,迎春瘋了。牌桌上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她終日在小鎮(zhèn)那條并不太長的獨街上晃悠,懷里抱著個不知哪里撿來的布娃娃。她的雙肩一顫一顫的,從背后看叫人容易誤以為她在抽泣,但她并不哭,而是笑,笑得非常詭異,一邊笑一邊對著布娃娃唱歌。她還愛跑去中心小學的校門口,一到放學時間,就把一群半大的小學生嚇得陣陣尖叫。看門的大爺拿著掃帚去趕她她也不怕。有時競冷不丁地把裙子往上一撈,露出下面好茂盛的一叢,惹得一些游手好閑的男人開懷大笑。

李老師的牌癮卻更大了。人家知道他沒啥可輸?shù)牧?,便都不愿和他玩。例外的頂多是那幾個男人不常在家的風騷娘兒們,要是她們輸了,就拿錢給他買香煙,要是李老師輸了,他得講些葷段子或唱幾個小調(diào),把她們逗樂得酥胸蕩漾。但是往往李老師輸?shù)枚?,沒人給他買煙,他只得跟著人撿煙屁股抽。有一回,他跟著別人的屁股走了好遠,好不容易扔下來一截,他蹲下身,正伸手去撿,不料別人也準備踩滅煙頭,他本就有舊傷的手指被踩了一個鉆心的痛。

六月里,鎮(zhèn)上來了一個個子高挑的漂亮女人。她起先在一家餐館里幫忙,本來挺冷清的館子生意立時好了起來,顧客都是些對她想入非非的中年男人。就連以前喜愛往外跑的老板也不再出門,成天笨手笨腳地圍著她轉。最后老板娘不高興了,找了個模棱兩可的理由把她打發(fā)走。

后來她便做起了理發(fā)店的洗頭妹。一下又給理發(fā)店招徠了許多客人。那一陣子,小鎮(zhèn)的面貌顯得新鮮又怪異。隨便一個男人都有個體面的發(fā)型,頭發(fā)里散發(fā)出陣陣洗發(fā)水的香氣。

但是沒過多久,這個漂亮的女人就開始不那么堅守本分了。一到下午,她不在理發(fā)店里給客人洗頭,而是準時出現(xiàn)在茶館里的牌桌上。茶館的老板高興了,理發(fā)店的老板卻怨聲連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會打牌。好好的一把牌捏在手里,她卻幾乎每次都輸?shù)簦幸慌钥磁频娜烁芍?。不會打牌也就算了,她偏偏還喜歡擠在那些個風騷娘兒們一堆,興致盎然地聽背時李老師唱小調(diào)。李老師仍舊是輸,但她每次聽完小調(diào),總會為他買兩包煙。

就這么一回生二回熟,不幾日兩人就嬲到了一塊兒。也弄不明白她究竟看上了李老師哪樣。多年以前,迎春看上李老師,那時候人家有本事,還風趣幽默。如今他什么也沒有,什么也不會,就一張會唱小調(diào)的嘴巴。人們都為這個漂亮女人感到不值,憑她的姿色,只要她愿意,挑誰還不就是她一個眼色就行??陀^點說,她就應該找個吃公家飯的男人。

可是男女之間的事情就是這么沒有道理可言。他們打牌的時候也那么旁若無人的,把關系挑得明明白白。李老師好不容易摸了副像樣的牌,但他寧愿把牌拆開了打,也要把幺雞留給她吃。她那里一旦有好牌,便舉得高高的朝李老師拋個媚眼,問道:我的二筒你們哪個要?李老師搭腔道:碰!等的就是你那個二筒。

一天上午,已經(jīng)日上三竿,漂亮女人從李老師的屋里出來。她邁著貓步慢慢地走著,很迷人,很性感,但又有一點刻意。男人們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她身上。她卻高傲地仰起頭,目空一切的樣子。走著走著她突然就停了下來。在離她幾步開外的正前方,瘋女人迎春正定定地看著她。迎春的布娃娃不知道哪去了,她垂著雙手,身子有些佝僂。她的眉頭漸漸皺緊,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看上去絲毫不像個瘋子。漂亮女人遲疑了一下,便繼續(xù)往前走去。她們越來越近,細心的人能夠注意到,迎春渾身都在發(fā)抖。迎春張開嘴巴,指著漂亮女人,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人們都在等待著一場女人之間的戰(zhàn)爭,連空氣都凝重起來,結果卻讓所有人都失望了。就在漂亮女人和迎春擦身而過的瞬間,她對迎春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如同面對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丑,失敗者。迎春仍然站在那里,手還僵在半空,她像個結巴一般,嘴里一直重復著一個字:你,你,你,你……

這個破落不堪的家庭的又一宗命案發(fā)生在兩天之后。

瘋女人迎春把李老師給剁了,一共三十余刀,刀刀都在要害處。李老師的命根也被切掉了。也不知道是在剁他之前切掉的,還是之后切掉的,總之,前半生逍遙風光、后半世墮落凄涼的李老師,死后沒有一具完整的尸體。

迎春提著一把血淋淋的菜刀走在小鎮(zhèn)那條獨街上,一邊猙獰地狂笑,一邊大聲叫嚷:陳留丁,你給我出來。你這個卵貨,別以為我認不出你來。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曉得,你要還是個男人你就出來,陳留丁

鎮(zhèn)上的人都覺得奇怪。這個屁大點的小小市集,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都算得上是熟人了,卻從來還不知道有個叫陳留丁的人。這個迎春口中的陳留丁,到底和她有多大過節(jié),至于叫一個瘋子變得這樣?不過,那天之后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漂亮女人。她來去都很神秘,如同微風掠過河面,不著痕跡。

事情后來傳到了我們村子里。大家這才恍然大悟,看來傳言并非只是傳言。正所謂無風不起浪,無根無據(jù)的事,無論如何也是胡編亂造不出來的。

迎春被公安局以故意殺人罪逮捕。由于瘋子不承擔刑事責任,經(jīng)過一番繁復冗長的鑒定,她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這件事上過當年的市晚報頭條。我記得報道里有一段記者與迎春的對話。

記者問:為什么要殺人?

迎春說:他沒有死,一切都是計劃好了的。

記者問:你怎么會認為你丈夫沒死?他被你砍了幾十刀,當場就咽氣了。

迎春說:他借刀殺人這一招真夠漂亮。

記者問:你是說人不是你殺的?

迎春說:告訴我他躲哪里去了?

記者說:他死了。哪兒也去不了。

迎春說:死了?不可能。那場大火都沒把他燒死,算他有本事。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女人,說不定哪天又做回男人了。哼,就算他再變成男人,也是個沒種的卯貨。

那位記者大概是信心滿滿前去采訪的,但誰能從一個瘋子口中問出有價值的話呢?記者最后放棄了,用省略號結束了他們的談話。報道旁邊有一張迎春的照片,不用看文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責任編輯:李菡

猜你喜歡
迎春李老師
迎春
迎春
該得獎的李老師
寵物難伺候
何迎春
讓我們攜手迎春
舍不得您,李老師
“李老師是壞人”——對5+2=0教育的思考
李老師的心事
馬年迎春等
临湘市| 临澧县| 全州县| 嘉峪关市| 苗栗市| 乐山市| 伊金霍洛旗| 共和县| 顺义区| 盱眙县| 济源市| 松潘县| 厦门市| 保靖县| 镇远县| 平陆县| 永安市| 德州市| 江西省| 清远市| 景泰县| 布尔津县| 华亭县| 涪陵区| 时尚| 仪陇县| 凤城市| 新疆| 彭山县| 肥东县| 湟中县| 鹤山市| 隆德县| 闽清县| 新丰县| 错那县| 高邑县| 通辽市| 通榆县| 邯郸县| 紫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