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春
毛毛狗可不像狗,他們從來不亂叫,也從來不咬人。他們其實就是狗尾巴草,我們這里叫毛毛狗。
就連那些芝麻粒大的野雛菊毛毛狗都不欺負,那些剛出生的螞蚱毛毛狗都不嚇唬。
毛毛狗重要的事情是把身上的毛瑟槍擦亮,把草葉劍磨尖。
旋風在附近亂竄,流沙在不遠處穿行,沙丘在遠方漫步,大沙坨子緊緊地跟在他們后面。不一定乘著哪陣大風,旋風、流沙和沙丘就會沖過來,沖向草地。大沙坨子挪著身子一過來,草甸子就會全部陷落。
戰(zhàn)場上硝煙彌漫,戰(zhàn)士們殺聲震天。
紫花苜蓿和沙打旺上了戰(zhàn)場,他們是抗沙正規(guī)軍,沖在最前面。他們和旋風、流沙、沙丘撕打在一起,只要拿下一個敵人,攻下一個戰(zhàn)場,就向大沙坨子發(fā)起總攻。
黃沙漫卷時,紫花苜蓿和沙打旺們被打敗了;一片綠色時,沙子們被撲倒了。
風沙口的戰(zhàn)爭從來沒停過。有多少綠色的戰(zhàn)士倒下,就有多少綠色的戰(zhàn)士爬起來。
小小的、軟軟的毛毛狗手舉毛瑟槍,腰插草葉劍,時刻準備著。作為雜草子弟兵,他們也要上戰(zhàn)場,保家衛(wèi)國,不怕犧牲。
當紫花苜蓿和沙打旺們又一次倒下,大沙坨子像山一樣呼嘯著壓了過來。
毛毛狗們沖了上去,雜草子弟兵沖了上去。毛瑟槍刺向沙粒,草葉劍扎向沙坡。
沙坨子翻一個身,一群毛毛狗被掀下去,又一群毛毛狗沖了上來。這么多這么多的毛毛狗啊,一次又一次撲滿整個沙坨子啊。
沙坨子在草甸子前停住了,他再也無法前進,他的身上爬滿了毛毛狗。
旋風、流沙和沙丘早就跑得無影無蹤。
毛毛狗勝利了,草甸子勝利了。草甸子上的父老鄉(xiāng)親來迎接毛毛狗。毛毛狗騎在大沙坨子上,向他們高舉毛瑟槍。
沙坨子上,長滿了毛毛狗的沙坨子上,沒有一粒沙子敢隨便亂竄,一只毛毛狗看守一粒沙子。
有些毛毛狗卻在戰(zhàn)斗中永遠失去了生命。他們被沙坨子壓在身底下。他們還那么小,小得都不知道開花是什么滋味。
王立春,兒童文學作家、詩人。我的血液里有林子的濤聲。我生長的遼西阜新,丘陵地,緊挨著內(nèi)蒙古的大草原和大沙漠。我的生命之初和樹林、草甸子、沙土攪到一起,分也分不開。而樹林、草甸子和沙土里的一切生物,都是陪我成長的伙伴。我的文字一刻也不曾離開它們,它們是我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