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靜

摘 要：狂歡化指的是將所有狂歡節(jié)方式的慶賀活動做一個具體化的綜合總和，是一種儀式性的混合的游藝形式，形式復雜多樣。雖說有共同的狂歡節(jié)的基礎，卻隨著時代、民族和慶典的不同而呈現(xiàn)不同的變形和色彩。影片《大話西游》系列電影之所以成為經(jīng)典，則是因為其影片的狂歡化和其背景音樂的狂歡化。文章著重從“脫冕與加冕”“戲仿”和“狂歡”三方面分析《大話西游》電影中背景音樂的狂歡化。

關鍵詞：《大話西游》；背景音樂；狂歡式；狂歡化

系列電影“大話西游”《月光寶盒》和《大圣娶親》于1995年上映，2013年周星馳借此題材監(jiān)制、編劇、導演了《西游降魔篇》，5年后上映另一部周星馳監(jiān)制《西游伏妖篇》。后兩部電影作品延續(xù)了《月光寶盒》及《大圣娶親》的主旨，其中背景音樂也沿用《大話西游》經(jīng)典背景音樂《一生所愛》，遂將二者一并納入《大話西游》系列中?！洞笤捨饔巍废盗须娪氨尘耙魳肪鶠榻?jīng)典，而使之成為經(jīng)典的原因之一便是背景音樂中的狂歡化。米哈伊爾·巴赫金在《人文科學方法論》中說道：“欲明了文學與為文學獎的真正含義，往往需從歷史學的角度，以擬人化的手法加以考察?！笨駳g文化作為一種歷史悠久，且具有強烈生命力和特征性的節(jié)日文化。一般來說，狂歡理論包含三個關鍵：狂歡節(jié)、狂歡式和狂歡化。巴赫金是這樣描述狂歡文化的：“狂歡節(jié)上形成了整整一套表示象征意義的具體感性形式的語言，從大型復雜的群眾性戲劇到個別的狂歡節(jié)表演，這個語言無法充分準確地譯成文字，更不用說譯成抽象概念的語言。然而它可以在某種程度上轉(zhuǎn)為與它類似的藝術形象語言。狂歡節(jié)在語言和文學上的轉(zhuǎn)化就是我們所說的狂歡節(jié)。”狂歡精神當然是源于狂歡節(jié)的，不同的是它從一個現(xiàn)實中狂歡節(jié)的活動場地，進而轉(zhuǎn)換成現(xiàn)代社會的虛擬空間。平等、自由與轉(zhuǎn)換而成為狂歡精神批判理論的內(nèi)涵。

一、脫冕與加冕

對于如何清晰地界定狂歡化和狂歡式，巴赫金認為是把狂歡節(jié)的一整套模式以及它所體現(xiàn)的世界形式轉(zhuǎn)化為文學語言?？駳g節(jié)固定擁有的一切形態(tài)方式時時刻刻都體現(xiàn)出狂歡節(jié)的世界觀，所有的細節(jié)也都滲透著狂歡節(jié)所持有的世界感受。狂歡節(jié)最主要的儀式是“笑謔地給國王加冕和隨后脫冕”，這種儀式以各種各樣、與眾不同的形式展現(xiàn)在狂歡式類型的慶典上。在西方狂歡節(jié)中，國王被脫冕，脫下帝王裝，摘下王冠，并奪走其擁有所有權利的象征物，不僅如此還要譏笑他，毆打他。反之受加冕者，就與之相反?？駳g節(jié)上的儀式除了加冕脫冕還有更換著裝，以戴上面具來象征其地位的不同與命運的改變，通過交換禮品來實現(xiàn)擁有無盡錢財?shù)拿缐簦约安涣餮拇蚨返鹊?。這一點在電影《大話西游》的背景音樂塑造方面，表現(xiàn)十分突出。

孫悟空是家喻戶曉的神話人物，斬妖除魔，神通廣大，然而在《大話西游》前兩部《月光寶盒》和《大圣娶親》中，被脫冕為斧頭幫幫主至尊寶，一個成天無所事事的小混混，欺騙了白晶晶及紫霞仙子的感情。而他的加冕儀式則是重新變回齊天大圣去解救紫霞仙子。這時主題曲《一生所愛》為他的加冕儀式奠定了基調(diào)。歌詞“苦海翻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在人物形象脫冕為一個無所事事、擅長欺騙人的斧頭幫幫主后，進而進行加冕，歌詞將至尊寶兩次無望的愛情波折和內(nèi)心的痛苦掙扎展現(xiàn)出來，音樂風格使得音樂對愛情的解讀極為緩慢，為人物形象的加冕過程起到至關重要的渲染作用。

紫霞仙子在片中也被進行了脫冕與加冕過程，而故事主要講述紫霞與至尊寶的感情故事，片中的紫霞與青霞兩人因為恩怨被佛祖收服后，將二人化為一個燈芯，二人用同一個軀體，白天是紫霞，晚上是青霞。則紫霞這個人物則被脫冕為無法控制的雙重人格個性。紫霞與青霞二人雖共有一個軀體，卻性格迥異。紫霞溫文爾雅，只羨鴛鴦不羨仙，為了尋找自己的愛情不顧一切私自下凡；青霞卻較為剛烈，與紫霞仇恨頗深。加冕過程則是紫霞出現(xiàn)時出現(xiàn)的《蘆葦蕩》這首音樂，在影片中，《蘆葦蕩》這首輕音樂可以說是專門為紫霞仙子的形象量身定做的，只有電影里紫霞仙子的形象才能完美得將《蘆葦蕩》的音樂與電影畫面結(jié)合起來，相信在電影所展現(xiàn)出的視聽效果，能夠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畫面中，當晚風輕輕吹過，河面的蘆葦桿隨風擺動，蘆葦絮在風中輕舞。它激發(fā)出來的情緒宣泄不像水中的浮萍隨搖擺蕩漾，而是靜靜守護在這里，像是一種等人歸來或是對人思念?？催^紫霞與至尊寶 之間糾葛的“謊言”和“誓言”的故事，都會讓我們信以為真，他們之間的情感經(jīng)歷了500年，兜了幾個世紀那么久，卻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不難發(fā)現(xiàn)，人雖然是無法戰(zhàn)勝命運，但是兩個人之間五百年的感情卻必將不朽。

通過狂歡節(jié)上戲謔地給進行國王加冕和脫冕的儀式，巴赫金意識到更替和更新的精神便是狂歡的重要內(nèi)容。他指出：“國王加冕和脫冕儀式的基礎，是狂歡式的世界感受的核心所在，這個核心便是交替和變更的精神、死亡和新生的精神?？駳g節(jié)是毀壞一切和更新一切的時代才有的節(jié)日，這樣可以說已經(jīng)表達了狂歡式基本思想?！卑秃战鹫J為這種儀式是將脫冕和加冕合二為一的雙重儀式，就是說加冕和脫冕二者是相輔相成的，缺一不可的，同時也表明任何事物都具有相對性和雙重性。

共脫冕與加冕是一種狂歡式的顛覆，是狂歡節(jié)上最主要的活動和儀式?！洞笤捨饔巍繁尘皝碓从谀捴巳丝诘拿段饔斡洝贰Ｔ袑O悟空幫助唐僧經(jīng)歷九九八十一難，收妖驅(qū)魔，可以說是由打斗拼貼出的場景。而《大話西游》的打斗背景則被脫冕，其中的打斗場景混亂、原因混亂、打斗的人物亦沒有明確界限。比如至尊寶帶領斧頭幫與白晶晶和春三十娘的打斗，白晶晶師姐妹與牛魔王的對峙，孫悟空與牛魔王、鐵山公主的打斗等，與原著相比稍顯荒唐。但是影片中的打斗場景配合《小刀會組曲》，則又一次被加冕?！缎〉稌M曲》多次運用在香港武打電影場面之中，熟知的有《新龍門客?！贰豆Ψ颉返?。該組曲用了很多民間樂器。（琵琶、古箏、嗩吶等）豪氣干云的氣勢，摧心剖肝的風木之悲，演繹得淋漓盡致。將此曲作為《大話西游》打斗場面的背景音樂，便充滿了氣勢恢宏、雄偉有力的悲壯色彩，展現(xiàn)了武打場面中的秀麗面，讓劇情及畫面更加扣人心弦。

二、戲仿

巴赫金《拉伯雷和他的世界》一書中認為，官方文化與非官方文化之間存在著“一堵墻”，其中包括一種語言與另一種語言，比如拉丁語與方言。幾個世紀以來所形成的民族文化，它捍衛(wèi)著口頭表達的、民間表演的等非官方文化形式總所表現(xiàn)出來的“群眾創(chuàng)造性”。戲仿是巴赫金在狂歡理論中，提到的一種手段?！皯蛑o的模仿”的意思，是將滑稽模仿融入到所有的嚴肅形式，并帶入到詼諧文化中使之降格的藝術方式。戲仿是一種古老的民間詼諧文化的藝術風格和藝術手法?！爸惺兰o的人們只好擺出兩副面孔，過在他們意識里都存在的兩種生活：一種是尊重不可忍受的東西，即官方文化一味的嚴肅口吻，另外一種是‘歡樂的生活。實際上有兩個世界，其中歡樂的生活通過模仿以嘲弄的形式建立起自己虛擬的教堂和政府?！敝惺兰o的藝術可以發(fā)現(xiàn)里面有傳說中虔誠的圣人插圖，同時也存在著隨手亂畫的搞怪怪物，小妖和樣貌丑陋的小丑等?！膀\和狂歡作樂的奇形怪誕的圖案共同存在著。”《大話西游》中的插曲，也使用這種戲仿手段，使觀眾、聽眾耳目一新。

《Only you》是20世紀50年代流行于西方的一首英文歌曲，在《大話西游》中唐三藏用歌曲勸導孫悟空時，戲仿了這段歌?！癘nly you，能伴我取西經(jīng)；Only you，能殺妖和除魔；Only you，能保護我，叫螃蟹和蚌精無法吃我；你本領最大，就是Only you！別怪師父嘀咕，戴上金箍兒，別怕死別顫抖；背黑鍋我來，送死你去，拼全力為眾生，犧牲也值得，南無阿彌陀佛……”這段歌詞用中英文混合，達到了戲謔的效果，給影片增加了戲劇效果。

《大話西游》播出后，空前熱烈，影片中用音樂《一生所愛》來展現(xiàn)至尊寶無奈又痛苦的情感選擇，這首歌曲也成了經(jīng)典。之后上映的《西游降魔篇》與《西游伏妖篇》戲仿《一生所愛》，而做的《兒歌三百首》這首歌作為背景音樂。“孩子，孩子，為何你這么壞/欺騙，欺騙，為何你做出來/學會做好小孩/相親相愛/關懷就在心中/充滿色彩/乖乖/你快回來/我懷抱一直為你打開/乖乖/要真心悔改/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小孩。”《西游降魔篇》中，唐三藏每念起緊箍咒，便會響起這首歌。使電影傳承《一生所愛》這首歌的經(jīng)典，加固了主題；又加入新元素，戲仿經(jīng)典，增加影片的狂歡性。《西游伏妖篇》中，則繼續(xù)改編《兒歌三百首》這首歌，加入了流行說唱元素、男女對唱元素等改編為《乖乖》，加深了戲仿的效果，更使原曲《一生所愛》經(jīng)典不朽。

三、狂歡

狂歡式，巴赫金認為指的是一切狂歡節(jié)式的慶賀、儀禮形式的總和，是指狂歡節(jié)式慶賀活動的總和?？駳g是人類生活中具有一定世界性和普遍性的特殊的文化現(xiàn)象。從巴赫金對狂歡節(jié)、狂歡式和狂歡化的界定來看，狂歡應有兩個層次，它既是指人類社會生活中一種真實可見狂歡現(xiàn)象，又指文學界中一種將其轉(zhuǎn)化虛擬的狂歡化的文學現(xiàn)象。近年來，掀起以巴赫金的狂歡理論為依據(jù)的文化風潮，巴赫金認為狂歡式有全民性和儀式性兩大特征。

“在狂歡節(jié)上，人們不是袖手旁觀，而是生活在其中，而且是所有的人生活在其中，因為從其觀念上說，它是全民的。在狂歡節(jié)進行當中，除了狂歡節(jié)的生活以外誰也沒有另一種生活。人們無從躲避它，因為狂歡節(jié)沒有空間界限。”《一生所愛》這首歌，從《大話西游》上映至今，一直經(jīng)久不衰，成為影視音樂與感情歌曲的經(jīng)典便是擁有“全民性”的特征。除了電影原聲帶以外，引起了翻唱熱潮。2013年《西游降魔篇》中，將原先的粵語版改為國語，加入歌詞：“從前直到現(xiàn)在，愛還在?！币饛V大聽眾對電影、對這首歌曲的共鳴。2016年在《西游伏妖篇》中，更將《一生所愛》這首歌重新配器，使之更為輕快，響應了時代的特征。不僅如此，在近幾年《天籟之戰(zhàn)》《我是歌手》《明日之子》等歌唱類綜藝節(jié)目中出現(xiàn)各式各樣的翻唱版本?！叭伺c人之間不存在任何距離，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一種隨便而又親昵的關系，一種平等與自由的關系。”經(jīng)過《大話西游》電影的震撼，經(jīng)過《一生所愛》歌曲的洗禮，人們對于這首歌的狂熱始終不會消退。

對于狂歡節(jié)式充滿節(jié)日氣氛的慶典，巴赫金在分析了狂歡式的外在特征之后，更重加視通過狂歡的外在和其他相關表現(xiàn)形式體現(xiàn)出的內(nèi)在精神。他指出“狂歡式是幾千年來全體民眾的一種偉大的世界感受。這種世界感知使人解除了恐懼，使世界接近了人，也使人接近了人”。所以，狂歡式的另一個特征便是儀式性。

《大話西游》這部電影引起了大批癡男怨女的共鳴。結(jié)尾播放了影片主題曲《一生所愛》，選擇在此處播放正是恰到好處。影片最后，至尊寶將他和紫霞的愛情化為了一段沒有結(jié)局的記憶，投遞在夕陽武士身上，留下了紫霞心中的疑惑和對自己“像狗一樣”的嘲諷。隨即響起主題曲《一生所愛》：“從前現(xiàn)在過去了再不來，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nèi)，開始終結(jié)總是沒變改，天邊的你飄蕩白云外，苦海翻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讓觀眾對影片中的愛情擁有更深刻的解讀。自此《一生所愛》這首歌曲便與《大話西游》分不開了，這是這部狂歡式作品的儀式性，不論是何時何地，只要響起《一生所愛》的旋律，人們便會因想到至尊寶與紫霞的愛恨情仇而惋惜，若是看到《大話西游》情景也便聯(lián)想到《一生所愛》這凄美的旋律。

四、結(jié)語

與其說《大話西游》帶來的了一種大話文化、無厘頭文化，不如說是一種狂歡式的盛宴。弗洛姆認為人在夢中與任何清醒時比較都更真實，從這個角度看，這部電影所塑造的是比生活本身更為真實的藝術。用喜劇形式對“苦難”的解構(gòu)，用背景音樂突出“愛”與“救贖”的主題。影片中想表達的不管是至尊寶只有離開紫霞后才能長大，還是相愛的人不能夠在一起，或者是提醒觀眾要珍惜現(xiàn)在，并沒有直抒胸臆，而是用這狂歡式的方式演繹，太多初次沒有看懂此片、聽不懂此音樂的人，隨著自身經(jīng)歷的遞增，自身素養(yǎng)的提高，總有一天會為這狂歡式的形象顛覆而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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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新疆師范大學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