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楊簫簫(1992-),女,四川省成都市人,漢,四川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12-0-02
1、西部流寓小說概念
西部流寓小說,我認為可以在結合李興陽《中國西部當代小說史論》:“以流放、謫戍、屯墾、盲流和游歷于西部或西部流向東部的現代社會流動群體的流徙生活極其漂泊的靈魂為表現對象的小說”[1]的觀點的基礎上,歸納出西部流寓小說的特點,一共有三點,即:政治性、地域性、體驗性。這是西部流寓小說的特點,也正是在這三點的相互影響,相互作用之下,西部流寓小說才得以形成。
2、實證型文學批評
并且結合李遇春所寫的《實證是文學批評有效性的基石》中,認為文學批評應該重視實證,而實證指的是:形證、史證、心證。即從文學形式、社會歷史、心理精神三個方面來對文學作品進行分析。我認同這一文學批評方式。
政治、地域、體驗三者是相對獨立又融通的關系。因為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作家來到西部地區(qū)進行勞改,體驗到前所未有的艱難困苦,這種西部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所帶來的艱難困苦,壓抑了作家的情感,其后,作家反思歷史,抒發(fā)出壓抑已久的情感。所以三者對于西部流寓小說的形成缺一不可。
3、政治性
3.1政治的概念
首先,政治性。西部流寓小說形成的原因之一正是來自于政治的影響。中國的知識分子在經歷了1957年那場從和風細雨到暴風驟雨的大轉折,即整風以及反右派運動,到后來“左傾”思潮嚴重擴大化,階級斗爭和思想批判運動愈演愈烈,直至重新發(fā)展成為以階級斗爭為綱的軌道。在這期間,知識分子被大量的認為是右派。
當時的情況是,知識分子的世界觀的改造是有必要和有可行性,所以采取的是“依靠思想運動來改造知識分子思想”[2]的中國獨創(chuàng)的方式,但是后來隨著 “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階級斗爭”的強調,逐漸認為在之前為了社會主義建設而提出犀利意見甚至是批評的知識分子,都是動機不純的,都是屬于‘右派作為的。是一種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間的博弈,知識分子雖然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但是身上還殘留著舊資產階級思想,要消除資產階級思想就必須通過更多的體力勞動來改造。因此知識分子會被下放到西北地區(qū)進行幾年或者數年的勞改。
3.2環(huán)境對政治的影響
而勞改的地方,大部分都在西北地區(qū)。比如張賢亮是在寧夏地區(qū)進行勞改、王蒙是在新疆地區(qū)進行勞改。知識分子來到了西北地區(qū),并在長期的勞改中體驗到了西北地區(qū)獨有的惡劣環(huán)境所帶來的從未有過的苦難,因此這種苦難的體驗所形成的壓抑情感的爆發(fā)就成為小說創(chuàng)作的原因之一。同時西北地區(qū)自然中蘊含的精神、生命的力量也對作家創(chuàng)作有影響,激發(fā)了作家創(chuàng)作的欲望。
3.3政治與文學關系的解凍
并且,正是由于1942年毛澤東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確立了文學與政治的關系,即從那時起,文學與政治的關系就是文學為政治所服務的從屬關系。文學成為了政治的傳聲筒。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結束,鄧小平在第四次文代會上指出了文藝和政治是獨立的,文藝不再從屬于政治。這一時期的到來意味著從屬論的消失,關系論的產生和發(fā)展。因此,文學雖然沒有脫離政治的影響,但是文學與政治具有了自身獨立的價值地位。文學在這時是自覺,不是被動的來承擔自己的政治使命,在“撥亂反正”的呼吁下,作家在作品中表現出的對那段歷史的反思、批判。
3.4現實政治狀況的描寫
在作品中,有許多對當時政治狀況的描寫。
在《我的菩提樹》中,是這樣描繪當時的社會:“我們當時生活于其中的社會,不允許任何人有個人隱私。領導根據人們交代出來的隱私的隱秘程度來測定每個人對黨忠誠的程度?!?[3]一個人在當時,沒有絲毫隱私可言,并且為了表達對黨的忠誠,甚至虛構一些沒有的反黨反社會主義思想。
《綠化樹》的最后,我在經歷了“社教運動”、“右派翻案”、運動后,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升級成為“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受到了群專。以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一開始還可以通過發(fā)型,即扎辮子來分辨男女。到后來“破四舊這些都是對當時政治運動變化的還原,以及政治運動所帶來的消極影響。
4、地域性
4.1環(huán)境的概念
其次,地域性。西北地區(qū)崇山峻嶺、塵土飛揚、土壤貧瘠的地理特征,以及地處內陸,溫帶大陸性氣候,四季分明,晝夜溫差大,有著“高、寒、旱”的自然環(huán)境特征。這種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帶給的是作家身心上的煎熬和考驗,壓抑了作家的情感,直到能夠抒發(fā)情感時,借由作品來呈現。也鑄就了作家與惡劣環(huán)境斗爭的堅韌氣質。
4.2地理環(huán)境:惡
在張賢亮的小說中,一部分描寫了西北地區(qū)自然環(huán)境的“惡”,另一部分也描寫了西北地區(qū)自然環(huán)境的“美”。在《我的菩提樹》中,描寫了勞改時,勞改農場的水稻田在灌上水后,要在稻田里拔草,而這時雖然手、腳在長期勞動中變得厚實,可是卻經不起水的浸泡。而且這是一種“飽含著腐殖質和鹽堿,實際上應該稱作某種‘過飽和溶液?!盵4]這種被寧夏人稱作“泥湯”的水,會使得人的腿上起一層紅色的小泡,密密麻麻遍布浸泡在水里的部分。并且這種小顆粒會癢得讓人受不了,催人發(fā)瘋,所以又被稱作“瘋癢疙瘩”。許多人摩擦搓弄,使得腿被擦爛,借由疼痛來壓制這種鉆心的癢。
一到了冬天,整個西北地區(qū)都像被冰凍住了一般,“朔風凜冽、寒氣刺骨”[5],早上起來出工,“還沒走到工地臉部的皮膚就會凍裂,只需一上午,兩只耳朵很快腫得像兩個拳頭大。”[6]凍得人眼淚鼻涕止不住,鋼針般的冷空氣灌得人承受不住。冷是冷得徹底,旱也是旱得特別。
4.3地理環(huán)境:宜
在漫長的勞改生活中,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給作家?guī)チ似D難困苦。可是,自然環(huán)境不僅僅只有惡劣,還有它獨有的那種寬闊感,生命的厚重感,這些都激發(fā)了作家創(chuàng)作的欲望。
在《綠化樹》中,我第一次和車把式海喜喜一起拉車時,海喜喜的歌聲將我深深的打動和感到震驚,即使自己聽過不少唱片、單曲,但是沒有一首讓我感動到如此地步,究其原因就在于“它全然是和這片遼而令人愴然的土地融合在一起的;它是這片土地,這片黃土高原的黃色土地唱出來的歌。”[7]以及海喜喜后來唱歌后,我就像突然變得年輕了起來,又恢復了元氣一般的事情,正是自然孕育出的歌聲里所帶有的自然生命力,使得人能夠從打擊中迅速恢復。不僅僅是海喜喜,馬纓花那種純真、直率,如同曠野的風的氣質,讓知識分子我在之后的狂飆歷史中,回憶起這種曠野之風,讓自己變得現實而且粗糙,這種自然的純粹、勇敢給予的力量,對于作家有著很大的影響。
5、體驗性
5.1體驗的概念
最后,體驗性。體驗,在廚川白村的《苦悶的象征》中指的是:“這人所曾經深切地感到過,想過,或者見過,聽過,做過的事的一切;就是連同外底和內底,這人的曾經經驗的事的總量。”[8]所以作家的生長環(huán)境,在西北惡劣的環(huán)境中受難的經歷,在受難過程中所見所聞以及獲得的感受,都是作家的體驗。而這種將自身體驗寫作出來,就是對當時環(huán)境、心理等最好的體現。
5.2作家的現實體驗
張賢亮的前半生就經歷常人無法想象的磨難。因為出生于一個舊官僚大資本家庭;他的父親因歷史問題被捕,后自殺。張賢亮因父親問題被學校開除,年紀輕輕就只能攜著母親、妹妹赴寧夏支援大西北。就在20歲的時候,因發(fā)表長詩《大風歌》被打成“右派”。張賢亮一生經歷了兩次被勞教,一次管制,一次群專,一次關監(jiān),蒙受了長達23年的不白之冤和迫害,直到43歲時才得以徹底平反昭雪。
在他接受勞改的數十年中,生活簡單、周而復始。所以在《滿紙荒唐言》中,就是這樣形容的勞改生活:“十幾年間,我生活在一個山坡下的小小的生產連隊,幾乎與人類文明絕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兩個飽一個倒?!盵9]以及作者從自白中,透露出自己直到39歲了還“純潔得和天使一樣”。這都說明了作家在勞改時,經歷的生存苦難和性壓抑等等苦難。
5.3環(huán)境對體驗的影響
張賢亮的小說中對于生存艱難都是有所描寫。在勞改期間,因為糧食的稀缺,所以為了飽腹,在挖草的過程中,偷吃草,而這種吃草被稱作“吃青”。要是偷吃到了草,就如同一則笑話中提到的,窮人為了裝成很富有的樣子,所以每次吃完飯,都用肉皮擦嘴再出門,以此顯示自己頓頓有肉吃,生活的很富裕。這里的吃到的草就是肉。
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我大清早值日的時候,我發(fā)現了兩輛圍著蘆葦芭子的大車,想著農場的大車一定裝的是農產品白菜蘿卜等等,所以抓住一個就往外拽,結果,拉出來的一只是和我胳膊一樣的胳膊。因為整個大車都是重疊著的死人。
在《綠化樹》中,章永璘在馬纓花的屋子里,重隔四年之后,再一次吃到了一個白面做的面食也讓其熱淚盈眶。僅僅就是一個白面饃饃,但是對于長期吃不飽飯,沒有什么糧食可以吃的的我來說,就是如同吃到大魚大肉一般,極其美味可口,這種身體精神上感到的失而復得的滿足,使得作家流下了眼淚。這種種的描寫都說明了當時生存環(huán)境的惡劣,真的是史無前例的。
當然除了生存環(huán)境的惡劣與痛苦,還有就是生存環(huán)境的特殊性導致的人對性地壓抑。上面提到了張賢亮自白中自己30多歲依舊純潔,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因為勞改,“我”其實就是張賢亮的縮影,三十一歲了,還未和女人的肉體有過實實在在的接觸。羨慕有著早婚習慣的農民,因為他們至少能夠重溫和異性接觸的過程。沒有跟異性有過實在的接觸,所以對于異性只能靠想象,將異性想象為動物、畫作、物體,這些卻都不是真實的異性的形象。后來不小心偷看到了異性的軀體,屆時道德倫理觀念全都拋諸腦后,剩下的只有那“美麗的、誘人的、豐腴滾圓的身體”[10],即最原始的性的激發(fā)。在長期性壓抑的情況下,只有肉體吸引著自己。
因為當時的政治情況,導致作家去到西北地區(qū)勞改,又因為西北地區(qū)獨特的環(huán)境,以及作家自身苦難體驗中身心受到的壓抑,作家進行了對親歷過的歷史的反思,創(chuàng)作出了具有政治性、地域性、體驗性特點的作品。而這種創(chuàng)作的形成也正是在這三種因素的相互作用影響下形成的,即西部流寓小說的形成是史證、心證、物證的融通下形成的。
注釋:
[1]李興陽.中國西部當代小說史論[M].安徽:安徽大學出版社,2006:103.
[2]朱地.一九五七年的中國[M].北京:華文出版社,2005:75.
[3]張賢亮.我的菩提樹[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4:5.
[4]張賢亮.我的菩提樹[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4:11.
[5]張賢亮.我的菩提樹[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4:230.
[6]張賢亮.我的菩提樹[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4:230.
[7]張賢亮.綠化樹[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9:15.
[8](日)廚川白村著;魯迅譯.苦悶的象征[M].江蘇:江蘇文藝出版社,2008:32.
[9]張賢亮.張賢亮選集(一)[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5:189.
[10]張賢亮.張賢亮選集(三)[M]. 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5:441.
參考文獻:
[1]李興陽.中國西部當代小說史論[M].安徽:安徽大學出版社,2006.
[2]朱地.一九五七年的中國.[M].北京:華文出版社,2005.
[3]張賢亮.我的菩提樹.[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4.
[4]張賢亮.綠化樹[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9.
[5]張賢亮.張賢亮選集(三)[M]. 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5.
[6](日)廚川白村著;魯迅譯.苦悶的象征[M].江蘇:江蘇文藝出版社,2008.
[7]張賢亮.張賢亮選集(一)[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5.
[8]張賢亮.張賢亮選集(四)[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