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真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蔽矣檬种篙p輕摩挲著這句鐫刻在歷史深處的箴言,陷入沉思。“泛愛眾”,應是廣泛地對大家施以“仁愛”之心吧。至圣先師一直提倡用仁德之心教化眾生、安撫心靈,實現(xiàn)人人尊老愛幼、社會安定有序的治國理想。但是現(xiàn)如今,信奉和推崇泛愛眾、行仁德,如果只是一味地奉獻自己對社會的仁愛,就真的能廓清道德迷霧、燭照人心,讓世道安寧和樂、百姓安居樂業(yè),從而達到“國治而后天下平”的境界嗎?
帶著這個疑問,我口中念念有詞,瞬時穿越至另一個時空維度——“思樂園”?!八紭穲@”是現(xiàn)代人利用云計算與大數(shù)據(jù)技術,采擷人類智慧結晶,匯聚歷代名家哲思,演化而成的一個虛擬園。在這里,每個人都可以量身定制屬于自己的沉思空間,尋覓約見能打開心結的人生導師。于是,我在這里拜訪了孔子,與老人家進行了一次穿越千年的思維對撞。
尋著“仁之思”的淺藍色軌跡,我望見在渺遠處孔子盤坐思考的虛像,他前方的蒲團,為求訪者而備。我靜靜坐下,雙手合十,默默注視“孔子”,謙敬道:“孔先生,冒昧打擾您,晚輩拜讀您的著作,了解您的思想主張,深深感覺到,仁者愛人、施行仁德是您最為重要的主張,那么請允許我問,怎樣才叫真正的‘仁?”
孔子緩緩睜開雙眼,和藹地望著我,目光中滿是閱盡滄桑后的通達與睿智。他微笑著說:“仁,善也,寬也,知也。其為百姓安樂之源也,國事昌盛之本也。茍志于仁,無惡也?!彼V定且自信地眺望著大地和遠方,堅定執(zhí)著地告訴我們,只要致力于播撒仁德,這個世界就會展現(xiàn)出美好光明的未來。對此,我卻若有所思,之后憤憤地說:“可是,在您為仁政大聲疾呼、奔走呼告后的幾千年,仁德仿佛成了一些人用于愚弄大眾、鞏固統(tǒng)治的招牌和謀求私利的幌子,品行低劣之人甚至利用人們“泛愛眾”的“仁”心,做出了許多有傷風化之事,這又作何解釋呢?”
孔子眉頭蹙了蹙,凝望著我:“吾未之見也!具與我言之。”我輕輕舒了口氣,繼續(xù)不卑不亢地說:“仁者愛人、泛愛眾等思想,確實為現(xiàn)代人所提倡和發(fā)揚,使小人有可乘之機,導致很多歪曲道德現(xiàn)象的發(fā)生?,F(xiàn)如今,不勞而獲者面對仁愛之士,編造謊言、假裝可憐,以博得同情并騙取財富;為老不仁者面對善意攙扶,竟然反咬一口,碰瓷訛詐;內(nèi)心陰毒者面對良善幫扶,盡量人性之惡,喪失底線良知,殺人越貨,無所不為……這些仁德背后的悲劇令人膽寒,更發(fā)人深思:一味對眾人施以仁德是否能夠通達社會大同的彼岸?這個問題困擾晚輩許久,先生可否指點一二?”
“正所謂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善,并無不妥;寬,無可厚非,重在為何人所用,難在因何勢利導”,此時的孔子雙目澄亮、炯炯有神:“無論治世還是亂世,無論君子還是小人,都要以仁德為先,以教化為首;但又不能止步于仁慈,受困于仁德,欲揚善必先懲惡,治亂世必用重典,賞君子必罰小人,順時而變,恩威并舉,如此,仁孝方可張揚,仁德方可廣布。因此,后世名君賢相,多以法家與儒家并駕齊驅(qū),法治與德治相輔相成,獨領一段風騷,鑄就治國佳話?!?/p>
說罷,孔子重新瞇了眼,智慧的光環(huán)在他身后四散溢開,帶著我突破了關于仁的思維桎梏,進入了新的時空境界。
此刻,我的心中仿佛有萬泉激蕩,我的思想一派清明瑞朗。我俯首作揖,嘆服道:“仁竟是如此解釋,所以人們應該理性地關注世道,智慧地明辨是非,果決地懲惡揚善,以法治與德治并舉,創(chuàng)造大同社會的美好未來!”
孔爺爺頷首贊許,面露欣慰之色,揮手與我作別。此刻,我感到醍醐灌頂、內(nèi)心明亮,仿佛看到了圣賢原初的夢想,和世界本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