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鵬

《紅樓夢》第五回中有十二支曲子，分別預示著“金陵十二釵”的命運。其中有一曲《聰明累》，描繪的是王熙鳳，開頭詞句大為膾炙人口：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蔽覀兛傁Ｍ凶銐虻木鱽響獙碗s多變的人和事。但勤于算計、過于精明的人，往往得不到自己期待的結果，不僅如此，結局還有可能與自己的初衷截然相反。更有甚者，算來算去算丟了身家性命，恰如《紅樓夢》中的璉二嫂子般。歷史上自然也有不少這樣的人物，隋未曾經(jīng)風云一時的沈柳生正是其中一位。

創(chuàng)業(yè)團隊中的“賊帥”

義寧元年（公元617年）的隋室江山，也可以用《聰明累》中的另一語句來形容，那真是“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東西南北都出現(xiàn)了實力強勁的反隋武裝，鼎遷運移之勢已非人力所能挽。西南地區(qū)的起義政權雖然成熟得比較晚，但一經(jīng)產(chǎn)生，也被證明為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這支政權成立后，奉南朝梁室后裔蕭銑為領袖。在它形成的過程中，沈柳生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蕭梁（南朝梁，502年-557年，中國南北朝時期的南朝第三個朝代，以開國國君蕭衍曾封地在古梁郡而定國號為梁。因皇室姓蕭，又稱蕭梁）雖曾統(tǒng)治南方，成一代霸業(yè)，但至隋末，家族勢力已衰微。被推戴前，蕭銑只是小小的羅川縣令。哄抬蕭銑的力量主要有兩支，一支以原屬隋朝軍隊的低級將領董景珍、徐德基等人為首，另一支是沈柳生經(jīng)營的民間武裝，故史書稱沈柳生為“賊帥”。這兩支力量與蕭銑的結合頗具戲劇性。

起初，沈柳生率領隊伍攻打羅川，把蕭銑逼得很窘迫。恰在此時，遠在巴陵的董景珍等人準備起兵反隋，并決定推戴蕭銑，派使者到羅川溝通。蕭銑得信大喜，認為趁此“天下皆叛，隋令不行”之際聚義起事，可以“號令江南，中興梁祚”。同時蕭銑也想到了應對沈柳生的良策：若能以相與起事、共圖大業(yè)為由說服沈柳生加盟，不僅能解羅川之圍，更能壯大自己的力量。

蕭銑成功了。就像黑錢需要洗白一樣，沈柳生應該也很想擺脫“賊帥”的惡名，變身為正規(guī)軍，所以他爽快地答應了蕭銑。蕭銑既打出了反隋大旗，又有沈柳生支持，迅速使得遠近歸附，隊伍壯大到幾萬人，蔚為可觀。下一步就是要和董景珍等人會合。

“聰明”反被聰明誤

蕭銑帶領隊伍行向巴陵，在和巴陵勢力初步接觸的時候出問題了。問題就出在沈柳生身上。

徐德基奉董景珍之命，率領數(shù)百名巴陵豪杰出城迎接蕭銑，卻在見到蕭銑之前被沈柳生殺了。沈柳生打的什么算盤？沈柳生自認是用實際力量擁戴蕭銑的第一功臣，但麻煩的是自己有一個洗不干凈的“賊帥”黑底。董、徐諸將原本就是正規(guī)軍，又有很強的實力。合勢之后，董、徐等人排名必然在前，沈柳生不甘心接受這樣的局面。為了自己的長遠利益，沈柳生決定殺掉徐德基，質(zhì)押巴陵眾豪杰，然后“獨挾梁公，進取郡城”，爭做蕭銑之下的一號人物。

沈柳生的大膽舉動使得蕭銑驚呆了。大事方舉就自相殘殺，蕭銑認為自己沒有理由再在這支隊伍里呆下去，試圖徒步走出軍營。蕭銑的激烈反應也讓沈柳生亂了方寸。沈柳生知道，失去蕭銑這面旗幟，自己將重新淪為“賊帥”，于是伏地請罪，請求蕭銑原諒。

一番曲折后，蕭銑和沈柳生率領部隊進入巴陵郡。董景珍探知事情原委后對蕭銑說，徐德基這樣的建義功臣，沈柳生說殺就殺了，這樣的事如果不給予重重處罰，怕難以立威服眾，沈柳生今后也會越來越囂張，難以收服。蕭銑很認同這個觀點，于是授權董景珍，殺了沈柳生。

縱觀沈柳生的這段經(jīng)歷，創(chuàng)業(yè)初級階段就計較排名，不僅沒做成“一號人物”，反而早早地被收殺，不正應了《聰明累》所說的“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嗎？

聰明累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靈。

家富人寧，終育個，家亡人散各奔騰。

枉費了意懸懸+世心，好一似蕩悠悠三更夢。

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

呀！一場歡喜忽悲辛。嘆人世，終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