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條小船,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與變化多端、危機四伏的大洋腹地對抗的438天,長達9000多公里的距離,迄今已知時間最長的海難漂流……設(shè)想將這些碎片拼接成一個真實的故事,會讓人不禁打一個冷戰(zhàn)。
2012年在中國上映的電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講述了一個少年遇到一次海難,家人全部喪生,他與一只孟加拉虎在救生小船上漂流了227天,并最終共同戰(zhàn)勝困境獲得重生的故事。而在現(xiàn)實中,一位墨西哥的漁夫也有過類似的生死經(jīng)歷:比如他像電影中一樣徒手抓魚生吃,有時候甚至以自己的指甲為食……
遭遇風浪,所有東西都被吹走了
薩爾瓦多·阿爾瓦倫加為躲避故鄉(xiāng)的仇人,非法移民到墨西哥科斯塔阿祖爾打魚10年了。這天,阿爾瓦倫加打算上午10點啟程,加緊工作,第二天下午4點返回,在海上過夜。同時出海的一般不止一艘船,而是十幾條船組成的船隊。大家抽完最后一口煙,船隊就啟程了。
這天夜里,阿爾瓦倫加已經(jīng)捕了半噸魚,卻不知風暴很快就會露面。有經(jīng)驗的漁民會在陸地上的人們覺察到危險氣息之前幾個小時就預(yù)知天氣變化。而這一次阿爾瓦倫加疏忽了。5分鐘后,海上已經(jīng)驚濤駭浪。一個3米高的大浪打來,同行的科多巴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甲板上。視野之中看不到一條船,能見度只有800米。
電閃雷鳴,沒有光亮,也沒有大功率的探照燈,阿爾瓦倫加全靠感覺在茫茫黑暗中航行。直到早晨9點,船還在海上漂著,并且,船的發(fā)動機壞了,導(dǎo)航儀也壞了。對抗風浪的同時,還要想辦法讓船靠岸。科多巴不得不把船上的魚全部倒回海里。無線電電池沒電了,此時已是第二天中午。
正午的一股惡浪從左舷撲來,阿爾瓦倫加剛從船尾挪到船中間。所有東西都被吹走了。釣線、備用水、食物,還有科多巴一起落水。阿爾瓦倫加從船舷邊探到了科多巴的頭發(fā),一把抓住頭發(fā)將他扯回船上。
黑夜降臨,風從岸上刮來,把他們吹得更遠了。失去了動力的船只能這樣隨風飄蕩。失去了導(dǎo)航儀,阿爾瓦倫加只能根據(jù)星星大致判斷方向,但沒法計算距離。
拼命求生,計劃切掉自己的左手吃
2012年11月19日,岸上發(fā)起救援已經(jīng)好幾天。與阿爾瓦倫加一起失蹤的,還有另外兩艘船。
到11月23日,連續(xù)5天的狂風巨浪平靜下來。這時的阿爾瓦倫加和科多巴離岸差不多450千米,早就超出了墨西哥海岸警衛(wèi)隊有限的搜救范圍。而事實上,搜救人員已經(jīng)不指望他們能活著回來。
這時的船上,還剩下一塊長木板、一件裝著幾件衣服的灰桶、一把刀把裂開的漁刀、一把砍刀、一根木棒、帶蓋的空冰柜、一堆空瓶、一小堆尼龍繩,以及壞掉的發(fā)動機。在座位底下,科多巴還發(fā)現(xiàn)一頭紅色的洋蔥。難忍的口渴讓兩個人沒法入睡,但是一滴淡水也沒有了。離岸300千米之后,他們開始耳鳴。
第一周的最后一天,11月23日,阿爾瓦倫加意識到唯一可行的獲救可能就是被另外一條船上的人發(fā)現(xiàn)。這太難了,因為7米長的小船在海上極不醒目,這艘船甚至連桅桿都沒有,船上也沒有可以反光的玻璃。800米外,他們就成了隱形人。
科多巴在這時精神已經(jīng)面臨崩潰,一睡醒就又哭又鬧。阿爾瓦倫加回憶起來,他當時餓得都想吃自己的指甲。他開始用雙手從海里撈起水母,然后整只吞下去。蟄得嗓子生疼,但疼痛比饑餓容易忍受。盡管如此,水母對緩解饑餓的作用不大,他甚至尋思吃自己的手指。他計劃切掉自己的左手吃,因為右手還要經(jīng)常使用,但最終他沒有執(zhí)行這個計劃。
于是只能繼續(xù)抓魚。失去了工具的漁民捕魚并不容易,阿爾瓦倫加好不容易捕上來的魚,科多巴就負責清理,切成小條放在太陽下曬干。小魚腥臭的內(nèi)臟扔回海里當誘餌,又能吸引大一些的魚前來。
食物解決了,卻依然沒有淡水,阿爾瓦倫加開始喝自己的尿。他不覺得尷尬,還鼓勵科多巴向自己學習。如此,至少可以為身體提供最低程度的水合作用。但是充滿鹽分的尿液破壞了身體的內(nèi)在平衡,需要更多的飲用水來稀釋鹽分。兩個人都意識到,喝尿不過是一種絕望的掙扎。
一個鼓鼓囊囊的綠色垃圾袋從船邊漂過,兩個人把它截住,撈上船,撕開后像法醫(yī)一樣檢查里面的物品。垃圾袋里有一塊杏仁大小、未經(jīng)咀嚼的口香糖,他們把它切成兩塊,一人一塊,品嘗人間美味。
在船失去動力10天以后,一只60厘米長的海龜撞到了船上。兩人驚喜萬分,即便覺得有違道德,依然決定剖開海龜喝血。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們癡迷于抓海龜,靠著海龜,他們開始恢復(fù)體力。
同伴“離去”,他化身兩個角色
一個月左右時,科多巴的意志力已經(jīng)扛不住了。阿爾瓦倫加開始為科多巴設(shè)計各種虛幻的信念。這不僅能安慰科多巴,而且也能讓阿爾瓦倫加借機想象回到陸地后的生活。
科多巴在一次食物中毒后就一直懷疑阿爾瓦倫加在陷害他。他甚至為自己制訂了自殺計劃,因為痛苦地活著還不如及時離去。阿爾瓦倫加只好把科多巴關(guān)在冰柜里,生怕他再跳船尋死。
在海上的第118天,科多巴還是死去了。阿爾瓦倫加把自己當成科多巴,一人分飾兩角,跟自己對話。科多巴死后第二天,阿爾瓦倫加跟他說話的時候,尸體漸漸變紫了。第三天,尸體的皮膚被陽光曬壞了,像干硬的皮革一樣有了一層硬殼。硬邦邦的,沒有變味,只是在陽光下變干了。阿爾瓦倫加一點也不覺得嚇人,這是與他生死與共的朋友。
對著尸體的自言自語摧毀了阿爾瓦倫加的神志。在科多巴死后第六天,阿爾瓦倫加在跟木乃伊一樣的搭檔促膝長談時,突然驚醒。他把科多巴的衣服扒下來,畢竟自己還用得上,然后把科多巴的尸體推下了海,算是對他的安葬。
科多巴死后,阿爾瓦倫加發(fā)明了一種可以與海鳥一起玩的游戲。他把河豚肉曬干,當作足球拋到船中間,那是“中場”。河豚表皮帶刺,饑餓的海鳥啄不透,在啄來啄去之時,就會把河豚肉從“球場”一方“踢向”另一方。阿爾瓦倫加既當球迷又當解說員,在海鳥足球大賽里,他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下午。
阿爾瓦倫加以平均1.6千米的時速漂流了8000多千米。此時的他衣不蔽體,短褲早已破爛不堪,T恤衫就像是臟兮兮的破布。只有那件從科多巴尸體上扒下來的骷髏頭運動衫能幫他抵御烈日。他腰部以下近乎全裸,只剩下一條襤褸的內(nèi)褲,和一只從海上撈上來的運動鞋。但他這時已經(jīng)無懼無畏,內(nèi)心平和、謙卑、悲憫,這是穿越痛苦之后帶來的安寧。
因為食物捕獲越來越穩(wěn)定,阿爾瓦倫加為了打發(fā)閑暇時間,還為自己制訂了一套健身計劃,試圖恢復(fù)肌肉力量:他做仰臥起坐,在小船上走200個來回。開始控制食量,一天定時吃三頓飯。
為了保持心理健康,阿爾瓦倫加就沉浸在白日夢里。他化身兩個角色:一個是落難的阿爾瓦倫加,另一個是故事講述者阿爾瓦倫加。
漂流在海上的第438天,突然冷雨驟降,模糊了視線。椰子在水面漂浮,在雨霧迷蒙中,阿爾瓦倫加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小島,那是泰爾島,馬紹爾群島共和國。
上岸后,阿爾瓦倫加身心俱疲,頓時癱倒在地。
438天后,阿爾瓦倫加重回人間。美國作家喬納森·富蘭克林根據(jù)這個真實的事情寫了一本書叫《438天》,用回憶錄的形式給大眾展現(xiàn)了一個充滿奇幻色彩的真實故事。文中寫道:兩個人,一條小船,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與變化多端、危機四伏的大洋腹地對抗的438天,長達9000多公里,迄今已知時間最長的海難漂流……
(《世界遺產(chǎn)地理》2018年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