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宜文

摘 要：內(nèi)容設計是博物館陳列展覽策劃的前提，也是展覽后續(xù)各項工作的基礎。文章通過對人物類展覽內(nèi)容設計的實踐工作，以“一曲大江東，萬眾憶英雄——顧振烈士紀念展”為個案，總結了人物類展覽內(nèi)容設計的幾點體會。主題表達的創(chuàng)新，人物定位的準確，展示內(nèi)容的深入挖掘，觀眾心理需求的把握，是做好內(nèi)容設計必不可少的前提條件。

關鍵詞：人物類展覽；內(nèi)容設計；顧振烈士

博物館展覽內(nèi)容設計是“集人物學術研究、文化知識傳播、思想內(nèi)涵融匯、展示創(chuàng)意構想于一體的作業(yè)”，也是展覽后續(xù)各項工作有序推進的基礎。在內(nèi)容設計的過程中，既要對展覽對象有一個全面深入的認知，又要在細節(jié)處凸顯細膩的構思。本文通過對人物類展覽內(nèi)容設計的實踐工作，以上海市閔行區(qū)博物館原創(chuàng)性展覽“一曲大江東，萬眾憶英雄——顧振烈士紀念展”為個案，總結了內(nèi)容設計的幾點心得體會，主題表達的創(chuàng)新，人物定位的準確，展示內(nèi)容的深入挖掘，觀眾心理需求的把握，使本次展覽不僅獲得了烈士家屬的肯定，也得到了觀眾的廣泛認可。

1 把握展覽主題和定位

展覽主題是展覽的靈魂，“陳列的首要問題是主題的定位，而人物生平陳列的首要問題是對歷史人物的定位問題”[1]。對于人物類展覽主題，應在自身藏品研究與大量學術資料研究的基礎上，提煉出具有高度思想性和個性鮮明的人物定位。在展覽主題上我們把“一曲大江東，萬眾憶英雄——顧振烈士紀念展”定義為一個有別于抗戰(zhàn)主旋律的展覽，與主戰(zhàn)場的宏大敘事不同，本次展覽突出展示的是一位不在主戰(zhàn)場、少為人知的本土烈士顧振的個人歷史。顧振（1913—1942），上?？h陳行鄉(xiāng)人。年少時便崇尚正義、立志報國。在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后，他迅速轉變?yōu)槲奈浼鎮(zhèn)涞挠率?，積極投身抗日救亡，參與上海慈愿難民收容所的救亡活動，組建游擊隊，創(chuàng)辦支援抗戰(zhàn)平民工廠，編印《三義抗戰(zhàn)聲》《決勝集》等抗日宣傳材料。顧振等人策動召稼樓起義，為浦東抗戰(zhàn)寫下光輝的一頁。1942年2月，顧振遭敵特綁架，被活埋在青浦北竿山附近，犧牲時年僅29歲。

在展覽中我們深入挖掘顧振的各種細節(jié)，希望觀眾透過展示人物的遺存實物、手跡作品，來感受人物所在時代的歷史背景和人物內(nèi)心的世界。同時通過明暗兩條線索的展覽內(nèi)容體系編排，把顧振的一生用講故事的手法向觀眾娓娓道來，全方位的展現(xiàn)了顧振這一人物的個性特征。希望觀眾被顧振的愛國情懷所感染，被他珍惜夫妻情、戰(zhàn)友情的品質所打動。本次展覽分為“追求理想”“投身抗戰(zhàn)”“智勇抗敵”“薪火相傳”四個部分，整個展覽時間脈絡清晰，明線是以顧振生平事跡為主線，展現(xiàn)顧振烈士一心救國、英勇抗戰(zhàn)的傳奇又短暫的一生，部分重點內(nèi)容以專題型組合展示來表達。

在展覽的定位上，“一曲大江東，萬眾憶英雄——顧振烈士紀念展”是一個集宣傳和紀念性質的展覽，突出顧振的主要業(yè)績，并反映其思想精神品格。在內(nèi)容設計的過程中，我們從真實生動的事例出發(fā)，來表現(xiàn)人物的精神實質，它是讓后輩產(chǎn)生精神動力的推進器，是展示人物對當下正能量的宣揚，是人物精神的綿延和繼承。正如展覽的主標題“一曲大江東，萬眾憶英雄”所期冀的傳播目的，在展覽中既呈現(xiàn)顧振的英勇抗戰(zhàn)、智勇抗敵的事跡，使觀眾了解本土烈士顧振，又希望觀眾能感受到顧振這一愛國愛家鄉(xiāng)的熱血青年的精神實質：少年顧振聞聽“九·一八”事變爆發(fā)，揮筆題寫聯(lián)句“創(chuàng)巨痛深，永志不忘”，以及“山海關，戰(zhàn)事急，倭奴劫地屠城邑，百姓流亡群雨泣”的詩句，寄托悲憤之情，表達報國之志；青年顧振在國難之際“丟棄了溫柔的被窠去捆稻草，離開嬌艷的妻子去伴武夫。枕戈，枕戈，犧牲了小我的幸福，去保衛(wèi)大我”；顧振引領妻子、兄弟、親友走上革命道路，在革命中生死相依，全家人前赴后繼成為紅色家庭；顧振女兒撰文緬懷父親，告訴世人“父親用短暫的一生無聲地教育我，要做一個真正的、有脊梁的中國人，要成為一個有崇高精神追求的人，要做一個盡己所能為國家和人民服務的人”，顧振的革命精神一直激勵著后輩前行。

2 加強展品資料研究

學術研究成果為博物館展覽提供學術支撐，起到深化和揭示展覽主題的重要作用[2]。在人物類展覽內(nèi)容設計的過程中，不論是展示人物的學術研究成果，還是相關展品的資料收集和整理，都為內(nèi)容設計的深度和廣度提供重要的依據(jù)。以往人物類展覽資料收集的過程中，對該人物的相關學術研究資料掌握得較為全面，但如何利用這些資料轉換為陳列語言，具有一定的難度。而對于實物展品資料信息挖掘的深度相對不足的問題暴露得更加充分，這樣會導致實物展品的表達力度較為單薄，對信息內(nèi)涵揭示不夠，傳達的信息也只停留在展品名稱這一單一信息上。實物展品資料是第一手資料，負載著展示人物重要信息的使命，它們涉及人物生平、歷史背景等資料，并被賦予了與人物之間的特殊感情聯(lián)系，在內(nèi)容設計時必須進行充分的信息挖掘工作，從實物展品資料中提取出相應的內(nèi)涵意義和信息。

本次展覽的展品多為顧振烈士的遺物，大部分是由顧振遺孀秦之佩女士、女兒顧慧娜女士花費多年心血悉心收藏的。顧慧娜女士從未見過父親顧振，自20世紀80年代起，她一直在收集父親的點點滴滴，哪怕一張父親寫字的小紙片她也會珍藏起來，每一件遺物都寄托著她對父親的深情懷念。這些展品包括顧振與家人的通信10余封、照片20余幅、衣物及生活用品10余件、顧振戰(zhàn)友寫的回憶錄及紀念文章10余篇，這些珍貴的實物資料不僅對于全方位了解顧振烈士具有重要作用，同時顧振烈士的某些遺物，比如組建游擊隊的日記、抗日宣傳材料《三義抗戰(zhàn)聲》《決勝集》，均為研究抗戰(zhàn)時期浦東游擊隊提供了史料支撐。

為了使展示內(nèi)容更加豐富多元，我們在收集學術研究資料的基礎上，重點對大部分的展品進行了研究，希望能用講故事的手法讓觀眾記憶深刻，獲得豐富的觀展體驗。比如顧振生前留下很多詩歌、日記、筆記之類的手跡，是研究顧振這一人物的切入點之一。我們摘錄某些手跡的精彩部分融入展覽之中進行深化，讓觀眾從中感受到人物所在時代的歷史背景、人物的個性和思想情懷。比如顧振熱愛詩歌，激昂文字，寫下許多壯懷激烈的抗日詩篇，他創(chuàng)作的詩歌具有一定的藝術性，而且是抗戰(zhàn)時期抨擊敵人的有力武器。為了突出顧振這一個性，在展覽中我們專門設立詩歌墻，來展現(xiàn)顧振創(chuàng)作的令人振奮的詩歌。展覽的主標題“一曲大江東，萬眾憶英雄”也是在對展品深入研究后所提煉，引用顧振在詩集《三義抗戰(zhàn)聲》中創(chuàng)作的詩句，“結契成三義，人多氣倍雄。齊聲喊殺敵，一曲大江東”，豪邁又鼓舞人心?？傊櫿竦氖舟E是他內(nèi)心世界的真實反映，也是他精神的內(nèi)在體現(xiàn)，通過深入挖掘整理顧振的手跡和遺物，他的個人形象更加鮮明。

3 強化口述資料收集

口述資料源于人們對已經(jīng)發(fā)生的歷史事件的記憶，其重要功能是印證文字史料和實物資料，還原歷史真相，拓展史學研究的空間。在近現(xiàn)代人物展覽內(nèi)容策劃的過程中，更應關注口述資料的采集。通過對歷史事件的當事人或知情人進行口述史訪談，獲得他們親知、親聞、親歷的相關歷史資料，填補了后世文字記載的不足與空缺[3]。挑選生動的口述資料制作成視頻，運用到人物類展覽中去，豐富了陳列展示的手段，增強了展覽的可看性。

人物類展覽的口述資料采集，應以人物相關學術資料的研究為基礎，特別是學術資料缺失或細節(jié)不夠的部分，并要根據(jù)展覽內(nèi)容的意向，多角度、多層次獲得某一歷史事件或歷史人物的相關史料[4]。以往對于顧振烈士的生平介紹，著重突出他的生平業(yè)績和英雄事跡，但本次展覽希望全方位地回顧顧振的一生，希望他的精神、情懷能用生動、感人的事例來呈現(xiàn)，所以在內(nèi)容設計的過程中，我們非常重視口述資料的采集，希望從細微的事件中發(fā)現(xiàn)歷史的線索，使整個展覽由一個個小故事串聯(lián)而成，跌宕起伏。這些小故事有的經(jīng)過潤色變成了講解詞，可聽性強，與觀眾的興趣點、關注點契合，不少觀眾為之動容，這也是本次展覽的亮點之一。隨著與顧振家屬的幾次接觸，顧振的形象更加清晰和立體起來。在采訪秦之佩的過程中，她向我們展示顧振贈予她的結婚一周年禮物，這本保存了70余年的小冊子現(xiàn)代人看來都非常羨慕，那清秀的字體，樸實的愛意，充盈其間，顧振的人格魅力全然展現(xiàn)。“在我們結婚一周年時，顧振制作了一本小冊子——《結婚周歲紀念寄佩妹》，有十首情詩，洋洋灑灑?！?0年來，這本小冊子一直陪伴著秦之佩，她經(jīng)常要翻閱這本小冊子，對小詩中的每一句都非常熟悉。秦之佩向我們娓娓道來她與顧振戲劇性的相遇：“1936年秋季里一天，顧振在民眾教育館組織踢毽子比賽。我來比賽，而且得了冠軍，獲得了由顧振手繪制作的獎狀。后來顧振在小冊子中寫道‘在您14歲的秋天已經(jīng)認識您，記得您是個圓圓的臉蛋，扎著童化的頭發(fā)，斯文里帶著活潑，莊重中有著幽嫻。這是個多么美妙的姑娘??！從旁人口中打聽到這時秦家的佩佩。您踢毽時那紅潤的面孔和那輕靈巧妙的腳頭，至今我還記得，永遠地記得！”秦之佩回憶起這一連串的往事，依舊充滿了甜蜜，這本小冊子，還有尚未出世的小寶寶，在顧振不在她身邊的日子里，就是她心靈的泰山，是她的全部精神依托和生活動力。這些故事打動了采訪現(xiàn)場的所有人，于是《結婚周歲紀念寄佩妹》這本小冊子的內(nèi)容在展覽中多次出現(xiàn)，它是展覽的潤色劑，串起了一系列顧振與秦之佩動人的故事，也是他們“一年的相處，十年的等待，一輩子的回憶”的最好見證，為主旋律下的烈士紀念展增添了幾分溫情。

4 理解觀眾的心理需求

博物館展覽策劃者應關注社會和觀眾需要，站在觀眾的角度，以是否好看、可否看得懂、有否啟發(fā)與感悟、能否獲得知識和理解的“觀眾判斷”[5]體系為出發(fā)點，這也是博物館展覽“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群眾”的具體體現(xiàn)。在人物類展覽內(nèi)容設計上應該避免教科書式、年譜式的表達方式和平鋪直敘、無起伏的展覽格局，同時應該對展示人物正確定位，避免太過濃郁的革命色彩，集體貼上了愛國、英雄的標簽，而忽略了人物深厚的人文思想和原有的真實形象[6]。沒有重點與亮點的人物類展覽，觀眾留下的印象不深，大多是走馬觀花式的匆匆而過。所以在內(nèi)容設計的過程中，不僅是展示人物相關學術資料的提煉過程，而且還需掌握傳播學、教育學、觀眾心理學的相關理論，是一項多學科貫通的工作。

本次展覽我們希望給觀眾完整勾勒出一個真實客觀的人物形象，所以我們在內(nèi)容設計上運用了明暗兩條線索的表述方法，不同類型的觀眾都能在這個展覽中找到自己的興趣點，產(chǎn)生心理上的共鳴。在展覽中，不僅可以看到顧振在抗日救亡中的英勇事跡，時刻展現(xiàn)給我們一個愛國愛家鄉(xiāng)的熱血青年形象，也可以看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他的家庭、興趣、理想，彰顯顧振珍惜情義的一面，希望通過生活化的情節(jié)，著眼微觀故事性，將一個鮮活、豐滿、真實的烈士形象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比如顧振在鎮(zhèn)江受訓時創(chuàng)作的詩集《受訓雜詠集》是本次展覽的重點展品，這本詩集不論是內(nèi)容，還是創(chuàng)作背景，都可以窺見這一時期人物的經(jīng)歷和內(nèi)心活動，對于塑造顧振的個性特征起著重要作用?！妒苡栯s詠集》說明詞為“在鎮(zhèn)江受訓期間，顧振時常把自己的心得以小詩的形式記錄在冊，取名‘受訓雜詠集，內(nèi)容涉及‘人的動態(tài)‘集合‘早起‘吃飯‘跑步‘衣著‘出操‘小景‘營房等”，單看這一展品說明，普通觀眾并不會在意這本外表平凡的小冊子，為了吸引觀眾的注意力，我們把其中精彩部分也在圖版上展示。

“大胖子跑步最難熬，未滿五分鐘，氣喘黃牛叫！小個子跑步也叫饒，長腳老三開大步，矮腳朋友趕不到，好比鴨子跟了駝鳥跑，這種苦處沒處告?！?/p>

“初進來，長袍西裝隨意穿?，F(xiàn)在呢？一律軍服平等化，衣袴帽子都綠色，看來像只大青蛙。大青蛙，閣閣叫，叫醒人們快起來，一齊起來把國保?！?/p>

這些小詩朗朗上口，真實又生動地記錄了顧振的軍訓生活，更反映了他從一個文弱書生轉變?yōu)槲奈潆p全的勇士的精神轉變過程，通過剖析《受訓雜詠集》，一個細致觀察生活的有志青年形象油然而生，觀眾將對這件展品以及顧振的這段軍訓經(jīng)歷印象更為深刻。像這樣生動化處理的例子在展覽中還有很多，比如顧振與弟弟通信內(nèi)容、編印抗日宣傳材料的經(jīng)過等，雖然是革命人物主題的展覽，但為了吸引觀眾的興趣，展覽語言風格通俗易懂、表現(xiàn)形式生動細膩，細細品味這個展覽，觀眾能感受到顧振的內(nèi)心世界充滿著理想光輝，被他鼓舞著、感動著，從而得到屬于自己的心情體驗，收獲難忘的回憶。

5 結語

綜上所述，人物類展覽是一個“忠實記取歷史，客觀展現(xiàn)人物的載體”，在內(nèi)容設計中應以人物本體為展示對象和中心思想出發(fā)點，找準主題和定位，通過展品研究、口述資料采集等方式深入挖掘展示內(nèi)容，理解觀眾心理需求，才能清晰地傳達出紀念人物的主體形象，真實地反映出人物的生平經(jīng)歷、業(yè)績貢獻、思想精神，使觀眾獲取對人物精神實質和業(yè)績經(jīng)歷的深刻記憶與深入理解，達到人物類展覽的應有的價值體現(xiàn)與傳播效果。

參考文獻

[1]王錫榮.當前人物類博物館陳列設計的幾個問題[M]//中國博物館協(xié)會陳列藝術委員會，上海魯迅紀念館.2013中國人物類博物館、紀念館陳列藝術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3.

[2]陸建松.做好博物館展覽的九大支撐[N].中國文物報，2007-10-19（6）.

[3]郭輝.試析近現(xiàn)代紀念館與現(xiàn)代口述史學的實踐[J].佳木斯教育學院學報，2011（8）.

[4]黎淑瑩.在革命紀念性博物館運用口述史之探析[J].中國博物館，2005（4）.

[5]嚴建強.從展示評估出發(fā)：專家判斷.與觀眾判斷的雙重實現(xiàn)[J].中國博物館，2008（2）.

[6]俞文君.多元化解讀人物是提升人物紀念館展陳內(nèi)容質量的一大關鍵[N].中國文物報，2009-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