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作軍

提起“瘟神”，大多數人都不陌生，誰都避之唯恐不及。但瘟神又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嚴重威脅著天下生靈的生命安全。肆無忌憚、橫行霸道的瘟神，有誰能將其擒獲降服呢？環(huán)顧宇內，唯有土地爺！

土地爺壽誕

江漢平原風俗，農歷二月初一、初二兩天，是土地爺的壽誕。農夫農婦們異常重視這個傳統(tǒng)節(jié)日。土地爺，是土地之神，在家神匾上的“天地君親師位”之旁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即“本莊土地里域正神”是也！每到農歷二月初一早晨，垸里的人們便敲鑼打鼓，從土地廟中將土地爺及伴神接到早已擬定好的“東家”，進行熱鬧的慶祝活動。全垸老少人等都來跪拜，來祝福，來祈愿。人們給他老人家準備的“賀禮”多到令人咋舌。那紙錢、金銀角子、紗衣紙帽、賀表奏章……要用麻袋來裝！兩天一夜，香不斷，燭不熄，人不離，直到初二下午送完瘟神，才由鑼鼓相送，請土地爺歸復原位。

送瘟神，是土地爺壽誕中的重要內容。人們在給土地爺定制“赦財”（即各種祭祀用品）時，就有一只長七尺，高五尺的竹扎紙船。船上有艙有門，有帆有旗，頗為逼真。吉時一到，老少云集，將紙船放到東家門口一只裝水的大盆上。船艙里準備放垸內各戶人丁名單、各戶祈愿表章、謝東家表……最重要的是《祈土地改災保清吉文》，即大土地表。展表一看，既有贊頌土地爺的“伏以：威靈有赫，作一方之主宰；正直無私，為合境之棟梁。受人間之煙火，通天達地；改下民之危厄，出幽入明……”又有祈求土地爺的“伏祈：……臻無疆之喜慶，消百災以呈祥，賜五福而咸享！災煞遠離，吉星高照，萬劫潛消，疫化祥集，百事如意，四季無害……”

送瘟神議程

送瘟神的議程依次是：開光、劃船，收瘟，焚燒。

開光，就是請有威望的老者，將貼得嚴嚴實實的船艙“打開”。但見老者手拈幾注點燃的梵香，跪于紙船頭部地下，唱著開光的歌謠，歷數魯班先師，上山采木，再將神木運回，進行打造成龍舟的艱辛。再唱百姓對龍舟、對土地爺充滿期望等等。把船艙一格一格地“打開”（即用香把艙面的紙戳破。）開光完畢，才可以放各種表文進去。

最有意思的是“劃船”。劃船前先選好了能言善辯又有體力的“艄公老兒”。因為劃船的詞有唱有白，還要見啥說啥，文句押韻。在唱的同時，手執(zhí)紙船前后大幅度的舞動。除了艄公，還要另選一個會說話的人，代表眾人與艄公對白問答。劃船時要打鼓打?，與劃船動作、唱白有機配合。劃船只是象征性的動作，其實就在原地。圍觀的眾人也要在艄公唱歌時跟著“打和聲”。整個氣氛熱鬧、詼諧、風趣，不像敬神時那么嚴肅。劃船的唱腔就是江漢平原端午龍舟賽上的“龍船調”，不過多了些對白。

鞭炮放響，鑼鼓敲響，角色各就各位，劃船正式開始。艄公老兒執(zhí)船在手，一邊由后向前舞動，口中隨著節(jié)奏，朗聲唱道：

劃花兒——

（眾人和唱）龍喝（huo）彩嗬（huo）——

橈子啊拿起吔

（眾人和唱）吆嗬（huo）火——呀！

（鑼鼓重擊一下）劃！

（鑼鼓敲：咚——咚咚）劃！！

（鑼鼓敲：咚——咚咚）劃?。?！

后面三個“劃”字是眾人一齊吼出來的，要有壓倒一切的氣勢。

旁白：艄公老兒我問你，船劃一時三刻，到了哪里？

艄公白：小河九十九道彎，一橋橫在水中央！

旁白：喔，船到汪橋哇，汪橋是個啥地方？

艄公白：汪橋人多地又廣，（注：汪橋是我們監(jiān)利西部的一座重鎮(zhèn)。）高樓立在街兩旁，生意買賣真紅火，路上人來又車往！

旁白：喔？那你就可把船彎！

艄公白：不行咧，你郎糊涂不上腔！（方言：不上腔即不懂事。）滿船坐的是瘟神，船停哪里哪遭殃！

旁白：那怎么辦呢？

艄公白：往前劃呀！

……

劃船過程中艄公放下船

旁白：艄公老兒，船哪么停倒噠？

艄公白：我昨日晚上就沒吃飯，

這時又劃得滿身汗，

哪的力氣把舵扳？

這是艄公“熬利是”了（即巧妙地討要喜錢）。人們嘻嘻哈哈往旁邊那個空盆里丟錢，五元十元的，也有丟二十的。利是嘛，多少不拘，有就行，但往往一次也能收到幾百元利是。過后，艄公和旁白、打鼓?的等人分賬。

接著繼續(xù)邊劃邊唱……

“劃船”一般進行一個小時左右，時間允許的話，可繼續(xù)劃。但船只能按虛擬的路線，沿水路往東往下游劃，直劃到東洋大海，把瘟疫全部收集起來。

劃船結束后，接下來是“收瘟”。艄公手提紙船，代替土地爺，垸內各家各戶門口都走到，將瘟神撒播的一切大小瘟疫“盡收”船中。全體人員跟隨其后，鑼鼓敲打出悅耳的“走錘”鼓譜：咚咚，咚咚，倉；咚咚，咚咚，倉……

收瘟結束，直接將船提到預先設置的焚燒地點（一般是偏僻的河邊），把幾麻袋紙錢紗衣、大把的梵香、成捆的蠟燭堆碼在一起，紙船置之其上，四方點火，同時，鞭炮聲起。此時，真正是“紙船明燭照天燒”呢！想必，那瘟神已和大小瘟疫已經一起被烈火吞沒，那沖天的黑煙已當作物證被土地爺帶往天庭去了……

人們從此清吉平安了！如果瘟神心有不甘再次偷偷卷土重來，人們也不怕。因為土地爺是瘟神的克星，是百姓的福星！明年的土地爺壽誕，土地爺定會再次發(fā)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