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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與兩彈一星

2018-05-07 15:55彭繼超
神劍 2018年2期
關鍵詞:聶榮臻原子彈周總理

彭繼超

這是偉大的歷史瞬間,這是銘刻在幾代中國人腦海中的光輝記憶——

1964年10月16日,周恩來總理在人民大會堂宣布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

1970年4月25日,周恩來總理在三國四方會議上宣布我國第一顆人造衛(wèi)星上天。

從毛主席、黨中央做出發(fā)展兩彈一星的戰(zhàn)略決策到中央專委成立,從第一顆原子彈爆炸到導彈核武器、氫彈試驗成功,從第一顆人造衛(wèi)星發(fā)射上天到通信衛(wèi)星工程實施,周恩來總理為我國兩彈一星事業(yè)做出了卓越貢獻、建立了不朽功勛。

開拓與奠基

在新中國的領導人中,第一個看到原子彈爆炸景象的是周恩來。那是1946年,中國大地上正進行著兩種命運、兩種前途的決戰(zhàn)。

南京梅園新村,從1946年5月至1947年3月,以周恩來為首的中共代表團,在這里與國民黨政府進行了10個月零4天的談判。

時任北平軍調處第25小組副組長調處安平事件的張?zhí)N鈺,隨葉劍英來南京向周恩來匯報調處情況。他后來擔任了我國核試驗基地第一任司令員,一直記得在34號樓同周總理一起觀看電影的經歷:

“他放了一個電影叫《女戰(zhàn)士》,這個我還記得很清楚,《女戰(zhàn)士》那里邊就有廣島、長崎兩個原子彈的投擲。所以,在那個地方第一次看到原子彈的形象,周總理也是第一次看到原子彈。再后來我們倒是搞了原子彈?!?/p>

中國進行試驗,發(fā)展核武器是被迫而為的。

1950年9月,美國前副總統(tǒng)華萊士以友人身份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說什么“如果新中國在學會制造卡車和拖拉機之前先學會了制造坦克,這將是一個世界的悲劇。”可是,就在這封信到達北京的同時,在兩個月的時間內,美國的飛機已侵入中國12次,美國的炸彈已扔到了鴨綠江邊。

周恩來在全國政治協(xié)商會議上說:“是敵人不許我們建設,逼得我們不能造拖拉機?!?/p>

毛澤東整整思考了三天三夜,毅然決定派遣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

這場戰(zhàn)爭是美國第一次沒有凱旋班師的戰(zhàn)爭,盡管美國使用了除原子彈以外的所有武器。中朝兩國人民和軍隊以人民戰(zhàn)爭和巧妙的外交,制服了美國現(xiàn)代化的軍事力量。

盡管直到1953年7月27日在停戰(zhàn)協(xié)定上簽字,美國也沒能投下原子彈,但在戰(zhàn)場上和談判桌上美國卻不止一次地揮舞著核大棒對中朝人民進行赤裸裸的訛詐和威脅,把世界推向核戰(zhàn)爭的邊緣。

面對核大國赤裸裸的恫嚇和威脅,毛澤東的回答是:美國的原子訛詐,嚇不倒中國人民。在1955年一次同外國駐華大使的談話中,毛澤東說:“我國有六億人口,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美國那點原子彈,消滅不了中國人。即使美國的原子彈威力再大,投到中國來,把地球打穿了,把地球炸毀了,對于太陽系說來,還算是一件大事情,但對整個宇宙說來,也算不了什么。我們有一句老話,小米加步槍。美國是飛機加原子彈。但是,如果飛機加原子彈的美國對中國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那么,小米加步槍的中國一定會取得勝利。全世界人民會支持我們?!?/p>

善良的人們把和平的希望寄托于新中國。1951年曾擔任第一次世界保衛(wèi)和平大會主席的法國杰出的科學家約里奧·居里,對即將返回祖國的中國放射化學家楊承宗說:

“你回國后,請轉告毛澤東主席,你們要反對原子彈,你們必須要有原子彈。原子彈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原子彈的原理也不是美國人發(fā)明的。”

鈾,是實現(xiàn)核裂變反應的主要物質。鈾元素是法國科學家克拉普羅特于1789年發(fā)現(xiàn)的,恰巧當時發(fā)現(xiàn)了天王星,這種元素就以天王星命名,“鈾”就是天王星英文的第一個字母“U”的音譯。

有沒有鈾礦資源,是一個國家能不能自力更生發(fā)展核工業(yè)的一個重要前提。

1954年秋,廣西發(fā)現(xiàn)了鈾礦。那些風餐露宿的地質隊員們沒有想到,他們采集的鈾礦石竟會那么快地飛到中南海毛澤東的書桌上。

當時任地質部副部長的劉杰告訴我:“那是1954年的秋天,我們的地質專家把在廣西采到的鈾礦石標本送到了北京。那個礦是次生礦,開采價值不大,但這證明了我們中國的土地上有鈾,有次生礦就很可能找到原生礦。當時大家都很高興,很激動。特別是蘇聯(lián)顧問,當時地質部有個蘇聯(lián)顧問,眼睛都瞪大了,很高興、也很神秘地說,要把礦石標本藏起來,帶回蘇聯(lián)去研究。我把這個情況向中央、向周總理匯報了。沒想到這么快,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讓我到中南海去匯報,毛主席一定要親自看一看鈾礦石。這說明主席、中央對這件事情是多么重視。時間大概是8月底9月份,具體記不清了,反正是10月之前,天還不太涼,還能穿絲綢襯衣。接到通知后馬上帶一塊鈾礦石,還帶著一個測放射性的蓋革計數(shù)器,到中南海毛主席的辦公室。就是豐澤園菊香書屋那間辦公室,當時毛主席在那里辦公。聽匯報的有主席、少奇同志、總理,我記得好像還有朱老總。毛主席詳細地詢問了勘探情況,看了鈾礦石顯得很興奮。那塊礦石有拳頭這么大,是黃綠色,當時我們也不懂,鈾礦石就放在毛主席的桌子上,我記得當時還給幾位中央領導說,看完了,大家要洗洗手。毛主席將這塊鈾礦石標本拿在手上,掂了又掂。他親自用蓋革計數(shù)器測量鈾礦石,高興地對我們說:‘我們的礦石還有很多沒發(fā)現(xiàn)嘛,我們很有希望,要找,一定會發(fā)現(xiàn)大量鈾礦。毛主席還說:‘我們有豐富的礦物資源,我們國家也要發(fā)展原子能。‘這是決定命運的那句話是毛主席送我們時在門口講的。匯報完了,毛主席很高興,站起來,同我們握手。在門口,毛主席握著我的手,笑著,說:‘劉杰呀,這個事情要好好抓喲,這是決定命運的。”

在那次匯報后不久,毛主席、黨中央毅然做出了發(fā)展原子能事業(yè)的戰(zhàn)略決策——

1955年元月14日,中南海,西花廳。

周恩來在召開一個小型會議。參加這次會議的有物理研究所所長錢三強,地質部部長、科學院副院長李四光,國務院副總理薄一波,地質部副部長劉杰。

周恩來全神貫注,先請李四光匯報鈾礦的勘查情況,然后請錢三強介紹原子核科學研究的狀況。他詳細地詢問了原子反應堆、原子彈的原理,和發(fā)展這項事業(yè)的必備條件。

“毛主席要聽取這方面情況的匯報,明天你們還到這兒來?!敝芏鱽碜詈蟀才耪f:“要做點準備,簡明扼要,把問題說清楚。地質部可以帶點礦石,三強可以帶簡便的儀器做匯報表演?!?/p>

當晚,周恩來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

主席:今日下午已約李四光、錢三強兩位談過,一波、劉杰兩同志參加,時間談得較長,李四光因治牙痛先走,故今晚不可能續(xù)談。現(xiàn)將有關文件送上請先閱。最好能在明(十五)日下午三時后約李四光、錢三強一談,除書記處外,彭、彭、鄧、富春、一波、劉杰均可參加,下午三時前,李四光午睡。晚間,李四光身體支持不了。請主席明日起床后通知我,我可先一小時來匯報下今日所談,以便節(jié)省一些時間。

周恩來

周恩來總是這樣細心地關心照顧科學家,在做出歷史性的重大戰(zhàn)略決策的前夕,周總理連李四光牙痛、午睡這樣的細節(jié)都想到了。

第二天,李四光、錢三強等人按時來到豐澤園。

這是一次專門研究發(fā)展我國原子能事業(yè)的中央書記處擴大會議,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彭德懷、彭真、鄧小平、李富春、薄一波等中央領導人都參加了會議。

毛澤東主持會議,開門見山:“今天,我們這些人當小學生,就原子能的有關問題請你們來上一課……”

李四光取出了黃綠色的鈾礦石,說明鈾礦資源和發(fā)展原子能的密切關系和勘察發(fā)現(xiàn)鈾礦石的有關情況。

中央領導人一個一個傳看著鈾礦石標本,感到很普通的石塊,會含有那種神秘的東西,會產生那樣驚人的能量?這對于來自井岡山和延安的老革命家是非常新鮮的。

錢三強匯報了全世界核物理學的研究和發(fā)展情況和我國這幾年的準備工作,然后把探測儀器放在桌面上,又把一小塊放射源放在口袋里,然后從桌旁走過,探測器便立刻發(fā)出“嘎嘎……”的輕微響聲。這時大家都高興地笑起來。有的興趣正濃,也接過來試了一試,也發(fā)出了同樣的響聲。有的領導提出這樣那樣的問題,氣氛十分活躍。

當錢三強講到攻破原子核發(fā)生鏈式反應所引起的震動,以及核物理研究成果將對整個社會發(fā)展所引起的巨大推動作用,更加引起了與會者的注意。

毛澤東點燃一支香煙,開始做總結性講話:“我們國家,現(xiàn)在已經知道有鈾礦,進一步勘探一定會找出更多的鈾礦來。解放以來,我們也訓練了一些人,科學研究也有了一定基礎,創(chuàng)造了一定條件。過去幾年其他事情很多,來不及抓這件事?!?/p>

毛澤東思考著,強調說:“這件事總是要抓的?,F(xiàn)在是時候了,該抓了。只要排上日程,認真抓一下,一定可以搞出來。”

毛澤東看看大家,接著說:“你們看怎么樣,現(xiàn)在蘇聯(lián)對我們援助,我們一定要搞好!我們自己干,也一定能干好,我們只要有人,又有資源,什么奇跡都可以創(chuàng)造出來?!?/p>

這次會議極為保密,現(xiàn)在查到的僅有的文獻就是周恩來總理工作臺歷上的幾行字和他寫給毛主席的那封信。

就從這一天起,中國開始了研制核武器的艱巨而又偉大的歷史征程。

1950年,錢學森決定以探親名義回國,卻被美軍當局無理拘禁,在聯(lián)邦調查局特務的監(jiān)視下被滯留達5年之久。直到1955年 10月,在周恩來總理的親自安排下,中國代表在中美大使級會談中多次嚴正交涉,錢學森一家才得以安全回到祖國。

這年12月,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火箭專業(yè)教授任新民、周曼殊、金家駿3人,給中央軍委寫信,提出了在中國研制火箭武器和發(fā)展火箭技術的建議。

年底,錢學森到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參觀時,院長陳賡握著錢學森的手問:“你看,咱們中國人搞導彈行不行?”

錢學森毫不猶豫地回答:“外國人能干的,中國人為什么不能干?難道中國人比外國人矮一截!”

錢學森的話令陳賡頓生豪氣,連聲說:“好!我就要你這句話?!?/p>

1956年元旦那天,葉劍英請陳賡、錢學森到家里吃飯,席間又談起導彈的問題,陳賡提議,立即去找周恩來匯報。周恩來聽完后,對錢學森說:“你們寫個報告吧。”

按照周總理的要求,1956年2月17日,錢學森寫了《建立我國國防航空工業(yè)的意見》。2月22日,周總理把這一《意見書》呈送給毛澤東主席:“即送主席閱,這是我要錢學森寫的意見,準備在今晚談原子能時一談?!弊源?,中國的導彈研制工作,正式提上了議事日程。

3月14日,周恩來總理主持召開中央軍委擴大會議,請錢學森談我國發(fā)展導彈技術的設想和規(guī)劃。會議決定組建導彈航空科學研究方面領導機構——航空工業(yè)委員會(簡稱航委)。4月13日,經報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主席批準,國務院決定正式成立航空工業(yè)委員會,由聶榮臻副總理任主任,黃克誠、趙爾陸任副主任,安東任秘書長,委員有王士光、王諍、安東、劉亞樓、李強、錢學森、錢志道。

11月16日, 第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五十一次會議通過決定,設立“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三機械工業(yè)部”(后改名為二機部),主管我國核工業(yè)的建設和發(fā)展工作。宋任窮為部長,劉杰、袁成隆、劉偉、雷榮天、錢三強為副部長。

至此,中國研制原子彈、導彈的大幕徐徐拉開。

1956年5月10日,剛剛擔任航委主任的聶榮臻向國務院、中央軍委提交了《關于建立中國導彈研究工作的初步意見》的報告,報告中說:為適應中國國防現(xiàn)代化的需要,必須立即開始導彈的研制與培養(yǎng)干部的工作?!瓰榇?,建議在航委下面設立導彈管理局;建立導彈研究院(后稱國防部第五研究院,簡稱五院),以錢學森為院長,盡快開展導彈的研制工作。

半個月后,周恩來親自主持有彭德懷等參加的第71次軍委會議,專題研究了聶榮臻提出的報告。周總理在會上做了重要指示:導彈的研究方針是先突破一點,不能等一切條件都具備了,才開始研究和生產;研究導彈所需要的專家和行政干部,同意從工業(yè)部門、高等院校、科研機構和軍隊中抽調;要說服更多的人,為研制導彈出力;軍隊更要起模范作用,要人要錢,首先拿出來。

創(chuàng)建五院,最困難的還是人才調集問題。當時,第一個五年計劃剛剛開始,全國各地、各行各業(yè)都在加緊建設,科技人才極度匱乏,科學家、專家更是鳳毛麟角,是每個單位的“心肝寶貝”。搞國防尖端技術,又必須集中大批技術骨干力量。

周恩來深知其中的難處,他指定聶榮臻召集會議,抽調人才。6月2日,聶榮臻邀請國務院秘書長習仲勛、副總參謀長兼軍事工程學院院長陳賡、國防工業(yè)部部長趙爾陸、一機部部長黃敬、國家科學規(guī)劃委員會副主任范長江、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張勁夫、教育部副部長黃松齡、清華大學校長蔣南翔等國務院各部委領導33人開會,商量為導彈研究院選調科技骨干的問題。

本來,周恩來那天要到會講話的,但會議即將開始時,毛澤東找他有事,他只能去了,臨走前留下話:“中午給大家嘴上抹抹油?!?/p>

周恩來的意思是,中午請與會人員吃飯。他的良苦用心可見一斑。

會議在三座門召開。聶榮臻那天穿一身灰色的中山裝,顯得特別精神。他首先講了一下中國決心發(fā)展以“兩彈”為主的尖端武器的計劃。聽說搞導彈、原子彈,大家都很興奮,議論之聲四起。

聶榮臻接著說了這次會議的目的:發(fā)展尖端武器迫在眉睫,國際上的技術援助還沒有落實,但中央下了決心要搞,當前急需的是各類人才,請在座的各位大力支持,鼎力相助。

陳賡大將當場表態(tài):“我們哈軍工給4個專家!”

各個部委、科學院都表示,回去商量一下,盡力支持航委的工作。

陳賡說到做到,沒多久,他把哈軍工的任新民、屠守鍔、梁守槃、莊逢甘等專家給送來了。但是,很多單位答應給的人,并沒有到位。聶榮臻派人三番五次地催促,有的單位仍是遲遲不放人。

兩個月過去了,人員仍是到不齊,錢學森很不高興,他氣呼呼地問有關同志:“導彈、火箭的事還搞不搞了?要搞,就應該趕快調人,不能再拖了。”

這些話反映到聶榮臻這里,聶榮臻找周總理想辦法。周總理叫聶榮臻約錢學森到北戴河面談 ,順便可以讓他休息幾天;總理又對聶榮臻說:“需要哪些人,提出名字,你寫報告,我批!”

后來,有些專家就是通過行政手段,聶榮臻寫報告,由周恩來批準后,硬調來的。終于,蔡金濤、黃緯祿、吳朔平、姚桐彬等數(shù)十位專家和中級科技人員到了五院,同時還接收了當年分配的100多名大學畢業(yè)生,他們是中國導彈、火箭事業(yè)的第一批骨干力量。

以研制核彈、導彈的戰(zhàn)略決策為主要標志,中華民族向科學進軍的宏偉藍圖全面鋪開。

1956年1月25日,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上說:“我國人民應該有一個遠大的規(guī)劃,要在幾十年內,努力改變我國在經濟上和科學文化上的落后狀況,迅速達到世界上的先進水平。”

5天之后,在政協(xié)二屆二次全體會議上,周恩來號召:“向現(xiàn)代科學技術大進軍!”他要求國家計劃委員會、中國科學院和有關部門,盡快制定出1956年到1967年的12年科學技術發(fā)展遠景規(guī)劃,提出:“爭取在第三個五年計劃末使我國最急需的科學部門能夠接近世界先進水平?!边@是制定12年科學規(guī)劃的指導思想和依據(jù)。

制定這樣一個科學規(guī)劃,是我國有史以來的第一次。這年3月,國務院成立了科學規(guī)劃委員會,周恩來親自掛帥,陳毅、李富春和聶榮臻負責具體的組織領導。

當時,聶榮臻作為主管軍工和軍隊裝備的領導人,直接領導了武器裝備方面的規(guī)劃制定工作。

周總理深知國防建設是規(guī)劃的重中之重,他專門讓秘書通知各有關部門——

總理指示:為解決科學規(guī)劃中提出的有關國防建設部門急需解決的組織機構、工程技術人員的調配與培養(yǎng)等問題,決定由聶榮臻同志邀請各有關部門的負責同志開會商討……在聶榮臻同志召開會議時,有關人員必須到會。

初春的北京,生機盎然。制定12年科學規(guī)劃的大會在北京西郊賓館召開。參加制定規(guī)劃的600多位科學家和科技工作者,來自中國科學院、各高等院校、各產業(yè)部門的技術、科研、設計單位,著名科學家吳有訓、竺可楨、嚴濟慈、錢三強、錢學森、錢偉長、王淦昌、王大珩等都參加了規(guī)劃會議。

中央領導同志對規(guī)劃的制定工作極為重視。周總理多次聽取匯報,及時做出指示。時任科學規(guī)劃委員會主任、副主任的陳毅、李富春、薄一波等很關心規(guī)劃工作。中央決定陳毅專管外交工作后,由聶榮臻接替他分管的科學技術工作。

5月26日,周恩來和李富春、聶榮臻、中國科學院院長郭沫若等,在中南海懷仁堂宴請了與會的科學家和科技人員。周總理和聶榮臻等一桌一桌地向到會人員敬酒。6月14日,毛澤東、周恩來和朱德、陳云、鄧小平、林伯渠、吳玉章、郭沫若等,在中南海接見參加規(guī)劃工作的科學家、科技人員,同大家合影留念。

黨中央對科學工作的高度重視,科技人員深受鼓舞。這年10月,在不到半年的時間里,經過600多位科學家的努力和部分蘇聯(lián)專家的幫助,基本上完成了規(guī)劃的起草工作。

10月29日,陳毅、李富春與聶榮臻聯(lián)名,向周總理并中共中央寫了《關于科學規(guī)劃工作向中央的報告》和《1956—1967年科學技術發(fā)展遠景規(guī)劃綱要(草案)》的報告。規(guī)劃提出了國家建設所需要的57項重要科學技術任務和616個中心課題,連同附件共600多萬字,參照國際先進水平,結合中國實際情況,提出了解決這些中心課題的途徑和措施,它給中國科技事業(yè)的發(fā)展,勾畫出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輪廓和美好的藍圖。

規(guī)劃中列出了12個重點,即:原子能的和平利用;噴氣技術;電子學方面的半導體、計算機、遙控技術;生產自動化和精密機械儀器儀表;石油等重要資源的勘探;建立中國自己的合金系統(tǒng)和新冶煉技術;重要資源的綜合利用;新型動力機械和大型機械;長江、黃河的綜合開發(fā);農業(yè)的機械化、電氣化和化學肥料;幾種疾病的防治和消滅;自然科學中若干重要基本理論的研究。

軍工方面,在聶榮臻的領導下,由當時的副總參謀長張愛萍牽頭,組織航空工業(yè)委員會、總參裝備計劃部、國防工業(yè)部門的有關人員,共同擬定了武器裝備發(fā)展規(guī)劃,將其作為12年科學規(guī)劃的組成部分。

1956年的11月16日,全國人大第51次常委會議決定,任命聶榮臻為國務院副總理,當日,周總理在國務院第四十次全體會議上宣布各位副總理分工,聶榮臻分管自然科學和國防工業(yè)、國防科研工作。

1958年9月25日,中央軍委第一五七次會議通過了聶榮臻代軍委起草給周恩來并毛澤東、中共中央的報告:為了發(fā)揮各方面的積極因素,統(tǒng)一組織力量,把研究設計、試制和使用三方面緊密結合起來,加強組織領導、規(guī)劃協(xié)調,并進行監(jiān)督,“建議把原國防部航空工業(yè)委員會的工作范圍加以擴大,改為國防部國防科學技術委員會(簡稱國防科委),在軍委、中央科學小組領導下工作?!?958年10月16日,中央批準了這個報告,聶榮臻元帥兼任國防科委主任,陳賡大將任副主任,萬毅等23人為委員;1959年12月,空軍司令劉亞樓兼任國防科委副主任;1960年3月,副總參謀長張愛萍兼任國防科委副主任。

幾乎同時,聶榮臻又向中央建議,將國務院科學規(guī)劃委員會與技術委員會合并,組成中華人民共和國科學技術委員會(簡稱國家科委)。1958年11月,中央批準了這個建議,并任命聶榮臻兼國家科委主任。

1957年,赫魯曉夫為了換取中國的支持,對我國國防尖端技術的援助政策有所松動。

聶榮臻敏銳地覺察到這個變化,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他對周恩來說:“是不是再和他們談一談,讓他們援助一下,派一點專家,提供一些資料和樣品,由我們自己搞。”

周恩來說:“我同意。你可以先找阿爾希波夫談一談,我們再作下一步打算。”

阿爾希波夫當時是蘇聯(lián)駐中國經濟技術總顧問,聶榮臻在與阿爾希波夫商談后,馬上向周恩來并毛澤東、中共中央呈送書面報告:

前次我們向經濟總顧問阿爾希波夫同志提出的有關原子能、導彈、航空在第二個五年計劃內如何安排的愿望,請其向莫斯科反映?,F(xiàn)已得到蘇方的答復。今日下午阿爾希波夫同志來談稱:他受莫斯科委托,中國方面談判原子能工業(yè)(包括為國防目的)的全權代表團,蘇聯(lián)政府可以隨時接待,并圓滿答復所提出的問題——如果中國政府提出正式請求的話。

毛澤東、周恩來很快同意組織代表團赴蘇談判,委托聶榮臻負責籌組代表團。

9月3日,赴蘇聯(lián)談判代表團在北京召開全體會議。聶榮臻在會上宣布:經周恩來和中共中央批準,由于國防新技術的保密性質,代表團稱為“中國政府工業(yè)代表團”。由聶榮臻任團長,宋任窮、陳賡任副團長,成員有錢學森、李強、劉杰、國防部五部部長萬毅、通信兵部主任王諍,國防工業(yè)部副部長張連奎、劉寅。此外還聘請了13名火箭、原子能、飛機、電子等方面的專家、教授當顧問,加上工作人員共31人。

9月7日,代表團到達莫斯科;9號上午,聶榮臻率代表團全體成員拜會蘇聯(lián)代表團團長別爾烏辛和蘇共中央主席團委員、部長會議第一副主席米高揚。

談判就是從這一天開始,10月15日簽協(xié)定,共進行了35天。整個國防新技術談判,分為若干部分,有軍事、導彈、原子能、飛機、電子5個組。談判期間,聶榮臻不斷派人回國向周恩來、毛澤東報告,或者是打電報請示。10月7日,聶榮臻收到周恩來簽發(fā)的指示電:“中央同意由聶榮臻同志代表政府同蘇方簽訂蘇方建議的協(xié)定?!?/p>

10月15日那天,聶榮臻率代表團全體成員出席在蘇聯(lián)國防部大樓舉行的簽字儀式,聶榮臻代表中國政府,別爾烏辛代表蘇聯(lián)政府,分別在協(xié)定上簽字。

協(xié)定的全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lián)盟政府關于生產新式武器和軍事技術裝備以及在中國建立綜合性原子能工業(yè)的協(xié)定》。協(xié)定中,蘇聯(lián)答應在原子能工業(yè)、導彈、火箭武器、航空新技術以及導彈和核試驗基地建設諸方面,對中國進行援助。并且,蘇聯(lián)將于1957年至1961年底,為中國提供原子彈教學模型和圖紙資料,以及提供P-2導彈樣品和有關的技術資料。

這就是中蘇兩國歷史上有名的“國防新技術協(xié)定”,也叫“10月15日協(xié)定”。

中蘇國防新技術協(xié)定簽訂后,總的來說,1957、1958年,協(xié)定執(zhí)行得比較順利。導彈方面,蘇聯(lián)向中國提供了兩枚P-2型地對地導彈、一個營的導彈地面設備,另外還給了C-75地對空導彈、射程50公里左右的岸對艦導彈等幾種導彈、飛機和其他軍事裝備的實物樣品,交付了相應的技術資料,并派來技術專家;在原子彈方面,也派來了有關專家。

我國原子彈、導彈的研制機構相繼開始組建建設——

1958年3月,導彈試驗基地組建,對外代號0029部隊。

1958年5月,核工業(yè)第一批廠礦衡陽鈾水冶廠、包頭核燃料元件廠、蘭州鈾濃縮廠、酒泉原子能聯(lián)合企業(yè)、郴縣鈾礦、衡山大浦鈾礦、上饒鈾礦等開始選點建設。

1958年7月,承擔原子彈研制工作的二機部九局九所在北京成立,并隨即在青海金銀灘選點建設核武器研制基地,對外代號“221廠”。

1958年8月,原子武器試驗靶場組建,對外代號0673部隊。

1958年9月27日 ,蘇聯(lián)援建的研究性重水反應堆和回旋加速器正式移交生產。

蘇聯(lián)的幫助,對中國在尖端武器研制方面的起步工作,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中國人民對此心存感激。當時,毛澤東曾發(fā)出指示:“四海之內皆兄弟,一定要把蘇聯(lián)同志看成自己人。”

然而,1958年7月底赫魯曉夫到中國訪問時提出關于中蘇建立聯(lián)合艦隊與長波電臺的建議,這項有損中國主權的要求被毛澤東嚴詞拒絕。赫魯曉夫惱羞成怒,中蘇兩國間的關系隨之起了微妙的變化。

協(xié)定中最重要的蘇聯(lián)應向中國提供的原子彈教學模型和圖紙資料,卻遲遲沒有到來。

1959年6月20日,蘇共中央致中共中央的信到了北京,信中以當時蘇聯(lián)與美國、英國等西方國家正在談判關于禁止試驗核武器的協(xié)議,赫魯曉夫與艾森豪威爾將在戴維營舉行會談為理由,提出暫緩按協(xié)定向中國提供原子彈模型和圖紙資料,兩年以后看形勢發(fā)展再說,單方面撕毀了中蘇“國防新技術協(xié)定”。

1959年7月初,聶榮臻在廬山出席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期間,收到二機部關于蘇共中央來信的報告。聶榮臻通知二機部長宋任窮、副部長劉杰、總參裝備計劃部部長萬毅于7月14日,廬山會議快結束的時候,到廬山匯報,商量對策。

宋任窮后來回憶說——

我們在廬山期間,關于蘇共中央來信和我們分析研究的情況,我向彭老總和聶老總做了匯報。彭老總由于在受批判,聽完我們的匯報后,沒有講什么意見。聶老總說,蘇聯(lián)不給,我們就自己搞。我說,我們一方面自己搞,一方面要說他們不履行合同,繼續(xù)向他們要。當時我還帶了一份由劉杰親筆代中央草擬的給蘇共中央復信稿。在向周總理匯報時,請示總理要不要復信,總理說,中央研究過了,我們不理他那一套。他不給,我們就自己動手,從頭摸起,準備用八年時間搞出原子彈。

為了記住這個特殊的日子——1959年6月,后來,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工程的代號就定為“596”。

1960年7月16日,蘇聯(lián)突然照會中國,要把蘇聯(lián)專家和顧問從中國召回,而且不等中國答復,在7月25日就通知說,在華工作的全部專家將于7月28日至9月1日期間離境。同時,蘇聯(lián)還片面中止派遣按照兩國協(xié)議應該派遣的900多名專家來華。

7月18日,消息傳到北戴河。毛澤東對前來匯報的李富春說:“要下決心搞尖端技術,赫魯曉夫不給我們尖端技術,極好!如果給了,這個賬是很難還的?!?/p>

7月21日,中方復照蘇方,希望蘇聯(lián)政府重新考慮并且改變召回蘇聯(lián)專家的決定,表示愿意挽留在華工作尚未期滿的全部蘇聯(lián)專家,繼續(xù)按原定聘期在中國工作。但是,蘇方以毫無商量余地的態(tài)度,在一個月的短時期內,撤走了中蘇兩國政府簽訂的12個協(xié)定和兩國科學院簽訂的1個協(xié)定書以及300多個專家合同和合同補充書,廢除了200多個科學技術合作項目。

事實上,在中國國防尖端部門工作的蘇聯(lián)專家,在照會之前就已開始撤離。

7月6日,在北京核工程設計院工作的8名專家在合同尚未到期的情況下奉命提前回國;

7月8日,正在蘭州濃縮鈾廠現(xiàn)場負責安裝工作的5名專家也突然撤離;

到8月23日,在中國核工業(yè)系統(tǒng)工作的223名蘇聯(lián)專家全部撤走回國,并帶走了重要的圖紙資料。

蘇聯(lián)專家撤走之后,周總理有一次問劉杰:那些專家同我們還有聯(lián)系嗎?

劉杰答:有時過年過節(jié)寄個賀年卡。

周總理說:不能忘了他們,我們將來響了,也有他們一份功勞。

中國人沒有動搖奮發(fā)圖強的壯志和雄心,站立起來的中華民族依然直挺著不屈的脊梁,艱難而又堅定地走著自己的路。

1960年,我國登山健兒將五星紅旗插上珠穆朗瑪峰,給在困難中苦斗的中國人民帶來極大振奮。

周恩來總理說:我們在尖端技術上,要像攀登珠穆朗瑪峰那樣前進。

1961年7月16日,中共中央發(fā)出《關于加強原子能工業(yè)建設若干問題的決定》,指出:為了自力更生突破原子能技術,加速我國原子能工業(yè)的建設,中央認為有必要進一步縮短戰(zhàn)線,集中力量,加強有關方面對原子能工業(yè)的支援。

針對北戴河國防工業(yè)委員會工作會議上尖端武器“上馬”“下馬”之爭, 1961年8月12日,周恩來到會講話說:“尖端要有。有了導彈、核武器,才能防止使用導彈、核武器?!?/p>

大批專家和科技骨干,懷著強烈的愛國熱情,從全國各地迅速奔向核武器研制和試驗的第一線。僅中國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就輸送技術人才九百多人,有人贊嘆他們是“滿門忠孝”。

二機部副部長錢三強說:“中國已經改朝換代了,尊嚴和骨氣再也不是埋在地層深處的礦物。”他組織安排重大科技攻關,并親自物色和推薦了一批學科帶頭人。

當組織上決定讓王淦昌參加原子彈研制工作,他斬釘截鐵地說:“愿以身許國?!睆拇?,這位發(fā)現(xiàn)反西格瑪負超子的著名科學家化名王京,成為攻關隊伍中的一名領導者和技術帶頭人。

錢三強同參加研究用氣體擴散法分離鈾同位素的王承書談話時問:“你愿意隱姓埋名一輩子嗎?”這位從海外歸來的女科學家堅定地回答:“我愿意!”

著名科學家郭永懷,在美國留學時始終拒絕參加機密工作,而在祖國需要的時候,他卻義無反顧地投身到原子彈研制的秘密工程。

正在莫斯科杜布納聯(lián)合核子研究所工作的周光召、呂敏、何祚庥等二十幾名中國專家,得知蘇聯(lián)撤走專家的消息,立即奮筆請纓,他們表示:作為新中國培養(yǎng)的一代科學家,我們隨時聽從祖國的召喚!

位于北京花園路六號的那座灰樓,是中國核武器研制最早的陣地。王淦昌、彭桓武、郭永懷、朱光亞、程開甲、陳能寬、鄧稼先、龍文光、疏松桂等專家先后集結在這里,秘密地進行著原子彈技術的艱難攻關。

這時,正值我國連續(xù)三年遭受嚴重自然災害,再加上蘇聯(lián)索債,帝國主義封鎖,國民經濟出現(xiàn)了空前的困難。

導彈、原子彈研制和試驗基地經受著饑餓的威脅,許多工人和科技人員浮腫了,不少戰(zhàn)士因營養(yǎng)不良得了夜盲癥……

戈壁灘稀有的榆樹葉子,成了他們補充維生素的寶貴營養(yǎng)品;弱水河畔的沙棗葉、駱駝草籽成了他們充饑的食物。

從北京的實驗室到西北大漠中的建設工地,科技人員和工人、解放軍官兵絲毫沒有停止攀登的腳步,他們咬緊牙關,用心血、用汗水、用雙手、用肩膀、用熱量不足的血肉之軀推動著共和國前進的車輪。

黨中央時刻牽掛著國防科技隊伍的溫飽冷暖。周恩來總理親自打電話給有關省市負責同志,從各地調撥糧食和生活用品。他在電話中囑咐:要讓科學家、技術工人、軍隊的干部戰(zhàn)士吃飽,不能讓他們餓著肚子研制原子彈。

于是,全軍、全國、全國各族人民又一次勒緊腰帶,把各種物品送到國防科研生產和試驗基地。糧食部一次就撥給二機部西北三個廠幾百萬斤黃豆,青海省給核武器研制基地調撥了4萬只羊。商業(yè)部、總后勤部在蘭州成立了二級批發(fā)站,加強西北地區(qū)核工業(yè)部門和特種部隊的生活資料供應。

在那令人難忘的年代,從共和國領袖到各級干部都和普通百姓一樣,勒緊腰帶,在忍耐和希望中共渡難關。

毛澤東不吃肉了;

周恩來不吃肉了;

毛澤東、劉少奇的子女在學校里吃和普通百姓的孩子一樣的伙食……

1962年1月5日,人民大會堂里卻舉行了一次盛大的宴會,以周恩來總理和陸定一、陳毅、聶榮臻三位副總理的名義宴請四千多名自然科學工作者。

時任國防科委二局局長胡若嘏對我說:“擬定參加這次宴會核武器方面的專家名單我參與了,請?zhí)且匀桓笨偫淼拿x發(fā)的,實際上是周總理的意思,主要是想讓科學家們吃頓肉,補點營養(yǎng),五千人的宴會廳基本坐滿了……”

彭桓武先生告訴我:“這次宴會周總理也參加了,在主賓席上,總理一邊是錢三強,一邊是錢學森,我們一看,開玩笑說,好,我們的代表人物亮相了,我們明白,中央是給我們鼓鼓勁……”

周恩來總理在宴會進行中致辭,號召科學技術工作者們,為了祖國的富強,為了世界人民革命斗爭的勝利,為了世界和平,樹立雄心壯志,埋頭苦干,發(fā)奮圖強,自力更生,奮勇前進,取得新的更大的勝利。

炸響原子彈

1962年夏天,美國軍艦、飛機不斷侵犯我領海、領空,中印邊界、臺灣海峽局勢緊張,世界上對中國原子能事業(yè)的進展猜測紛紛,每隔一段時間,新聞媒介就掀起一場中國即將爆炸原子彈的傳聞,有的甚至說中國已經爆炸了原子彈。

面對嚴峻的國際形勢,中央領導對二機部的工作進度非常關心。二機部領導經過討論,于1962年9月11日正式向中共中央提出爭取1964年最遲在1965年上半年爆炸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的“兩年規(guī)劃”。

10月19日,國防工辦向中央政治局常委匯報了二機部的“兩年規(guī)劃”,并提出成立加強對原子能工業(yè)領導的中央專門委員會的建議。

劉少奇表示贊成,并說:經過努力,即使1965年搞出原子彈來也是好的。這件事要請總理出面才行。

10月30日,國防工辦主任羅瑞卿大將向毛主席黨中央寫了建議成立中央15人專門委員會報告。

報告說:“……最近,二機部在分析了各方面的條件以后提出,力爭在1964年爆炸第一顆原子彈。這一目標的實現(xiàn),不 僅在國內是一件振奮人心的大事,而且會震撼全世界,在國際上產生巨大影響……建議成立中央專門委員會以加強對原子能工業(yè)的領導……這個建議,在10月19日國防工業(yè)辦公室向中央常委匯報時,少奇同志已原則同意。根據(jù)少奇同志的指示,我們考慮,最好是總理總抓,賀龍、富春、先念、一波、定一、榮臻、瑞卿、趙爾陸、張愛萍、王鶴壽、劉杰、孫志遠、段君毅、高揚等同志參加,組成這個委員會。委員會的日常辦事機構,可附設在國防工業(yè)辦公室……”

11月2日,中共中央總書記鄧小平在報告上批示:

“擬同意,送劉、周、朱、彭核閱。”

11月3日,毛澤東批準了這個報告,并寫下了振奮人心的批示:

“很好,照辦。要大力協(xié)同,做好這件工作。”

11月17日,劉少奇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宣布中央決定由15人組成中央專門委員會領導原子彈研制工作。

周恩來總理任主任,委員有賀龍、李富春、李先念、薄一波、陸定一、聶榮臻、羅瑞卿七 位副總理和趙爾陸、張愛萍、王鶴壽、劉杰、孫志遠、段君毅、高揚七位總參及委、部級領導干部。

周總理當天就召開了中央專委第一次會議,并決定設立專委辦公室,羅瑞卿兼任辦公室主任,趙爾陸、張愛萍、劉杰、鄭漢濤兼任副主任。

中央專委是在黨中央直接領導下,具有高度權威的行政權力機構。從成立到第一顆原子彈爆炸前,中央專委共召開了九次會議,研究解決了一百多個重大問題。

集中統(tǒng)一領導,集中力量辦大事,全國一盤棋,這是我們社會主義制度優(yōu)越性的具體體現(xiàn),這就是我們的秘密所在,這就是我們的真正優(yōu)勢。工業(yè)落后的中國要在較短的時間內制造出原子彈,靠的就是全民族團結一致和全國的大力協(xié)同。

圍繞第一顆原子彈的攻關項目,中國科學院、冶金、機械、化工、電子、石油、建工、輕工、紡織、公安、交通等 26個部委和20個省市自治區(qū)的 900多家工廠、院校、科研單位,展開了一場規(guī)??涨暗拇髸?zhàn),為原子彈的制造和試驗研制出十萬多種專用儀器、設備和原材料。

1962年12月,包頭核燃料元件廠四氟化鈾車間投料生產;

1963年3月,完成了第一顆原子彈理論設計方案;

1963年8月23日,衡陽鈾水冶廠一期工程完工并開始試生產;

1963年11月29日,六氟化鈾工廠生產出第一批合格產品;

1963年12月24日,一比二核裝置聚合爆轟產生中子試驗成功;

1964年1月 14日,蘭州濃縮鈾廠取得了高濃鈾合格產品……

1964年春,中國第一次核試驗的準備工作全面展開。一時間,大西北這片神秘的荒原似乎成了整個國家、整個民族精神的縮影。

5058名參試人員來自解放軍各總部、各軍兵種、新疆軍區(qū)、蘭州軍區(qū)、二機部、公安部、國防部十院、軍事工程學院、中國科學院等26個單位; 3.3萬多噸器材、物資從四面八方運往場區(qū),共動用火車皮1116節(jié);汽車1270臺,行駛1851萬公里,相當于繞地球462圈。

1964年7月21日,張震寰來電傳達了周恩來總理7月14日關于預演工作的指示。周總理強調:模擬產品運輸工作要做細致、做周到,防止意外,每個環(huán)節(jié)都要加強保衛(wèi)保密工作。預演工作要扎扎實實,一步一個腳印。要通過預演訓練人,考驗各項準備工作。

為了實行集中統(tǒng)一的領導,確保試驗成功,遵照周總理、中央專委的指示,報經中央軍委、總政治部批準,成立了以張愛萍為書記、劉西堯為副書記、朱卿云為秘書長的中共首次核試驗委員會,并成立了以張愛萍為主任委員,劉西堯為副主任委員,由各參試單位負責人和專家共68人組成的首次核試驗委員會。主要領導成員有:國防科委副秘書長張震寰,空軍副司令員成鈞,核試驗基地司令員張?zhí)N鈺,核武器研制基地負責人李覺、朱光亞,核武器試驗研究所程開甲,防化兵部副主任畢慶堂,總政科工部副部長朱卿云等。試驗委員會下設12個部(隊、室),具體負責試驗的各項工作。

9月4日,張愛萍、劉西堯領命到北京向中央專委和周總理匯報試驗準備工作和預演情況,請示正式試驗時間。

當時有跡象表明,超級核大國有圖謀阻止中國掌握原子彈、破壞中國核設施的動向。

面對這種尖銳復雜的形勢,中國選擇首次核試驗的時間便成為中央專委特別注意的問題。1964年9月16日、17日,中央專委對此進行了慎重研究,并提出了兩個方案:一個方案是早試,另一個方案是晚試,先抓緊三線研制基地的建設,擇機再試。

在研究中,周恩來歸納大家意見時說:“關于第一顆原子彈試驗的進度問題,我們從戰(zhàn)略上設想是現(xiàn)在就搞,即使遭到帝國主義的破壞也在所不惜。蘇聯(lián)赫魯曉夫不讓我們搞原子彈,說我們搞不出來;美帝國主義威脅要轟炸我們,但我們搞出來了。我們發(fā)展核武器的前途是定了,即使被破壞了,我們還能再生產……我們要設想一下原子彈炸響后的情況,再決定爆炸時間。國慶節(jié)前下決心……為了和第二套生產基地銜接上,則要推遲到1970年才能試驗?!?/p>

羅瑞卿說:到1970年我們這些人要退休了。

周恩來說:“如果要在今年進行試驗,需要在9月25日以前定下來。我再搜集一些材料,研究一下,報請黨中央、政治局常委去決定。不管今、明、后年進行試驗,你們準備工作仍要積極進行?!?/p>

中央專委會議后,周恩來向毛澤東、劉少奇匯報了首次核試驗的準備情況和中央專委對正式試驗的方案設想。毛澤東從戰(zhàn)略上進行了分析,他指出:原子彈是嚇人的,不一定用。既然是嚇人的,就早響。

9月22日,毛主席在人民大會堂北京廳召開了有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鄧小平、彭真、賀龍、李先念和聶榮臻出席的中央常委擴大會議,最后決定了有關我國首次原子彈試驗的各項原則問題。

9月23日,周恩來在西花廳召集賀龍、陳毅、張愛萍、劉杰等開了一次極為機密的專委小會,傳達了他與毛澤東、劉少奇研究的決定,并對首次核試驗的有關工作做了周密的部署;由劉杰負責組織關鍵技術資料、儀器設備的安全轉移;由陳毅組織外交部做好對國外工作的準備;張愛萍、劉西堯赴試驗現(xiàn)場組織指揮。劉杰在北京主持由二機部、國防科委組成的聯(lián)合辦公室,負責北京與試驗場的聯(lián)絡。

當時的國際氣氛很緊張。周總理請賀龍、聶榮臻兩位老帥轉告楊成武代總參謀長,下達防御任務,要求部署全面戒備,嚴防美、蘇和蔣軍的空襲及派遣特務進行破壞。

周總理說:“主席同意搞,任務更重了,不是更輕了。除你們倆 (指張愛萍和劉西堯——作者注)還有什么人去核試驗場?原子彈的運輸怎么搞?你們知道這項任務的人不要太多了,不應知道的不要知道。原子彈在路上如何押運,要實施封鎖……這個時期就根本不要寫信了,你們自己除公事外,也不要為私事打電話。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們今晚要開個緊急會,具體地規(guī)定多少條,從現(xiàn)在起就要搞好保密,什么消息也不要漏出去。參加這項工作的6000多人,上萬的人。我們現(xiàn)在是在舞臺上,敵人在暗處,不要還沒搞就嚷出去了。你們兩人(指陳毅和賀龍——作者注)從今天起不要接見外賓了,要埋頭苦干,做無名的工作……任何人不該知道的,不要知道。我們決定這個事也只是常委、軍委兩個副主席(指賀龍和聶榮臻——作者注),彭真同志?!?/p>

他還對陳毅同志說:“你可不能講啊!”陳毅當即操著四川口音說:“我不講哇。”

會上張愛萍因有外事活動提前退席,周總理特意囑咐:檢查一下衣服兜里有沒有寫字的紙條,要掏出來。同時指示:告訴外交部今后不要安排他們參加外事活動。

鄧穎超后來回憶說:“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時,他也向我保密。當時向主管的負責人說,這次試驗,全體工程技術人員都要絕對注意保守國家機密,有關工程、試驗的種種情況,只準參加試驗的人員知道,不能告訴其他同志,包括自己的家屬和親友。他說:鄧穎超同志是我愛人,黨中央委員,這件事同她工作沒有關系,我也沒有必要跟她說。主管的同志到試驗場傳達了恩來同志的講話,要求大家嚴守保密紀律,因此事先沒有任何透露。這件事是我最近從中央文獻研究室的訪問材料中才知道的。”

聶榮臻那天沒參加這個會。會議到了最后的時候,周恩來對總參作戰(zhàn)部的李旭閣說:“今天晚上要問一下張愛萍,他負責安排的事項在討論安排完以后,寫個文件交給我,我向聶總談一下。”兩天后,張愛萍、劉西堯專門來見聶榮臻,向他通報了會議情況,以及第一顆原子彈爆炸的準備情況。

9月下旬至10月初,原子彈零部件從西北核武器研制基地分批運到羅布泊試驗場區(qū),然后在離鐵塔約150米的地下室里,順利完成了原子彈的裝配,試驗進入最后的待命階段。

10月9日,試驗委員會根據(jù)氣象預報,擬定試驗時間在15至20日之間,張愛萍隨即派試委會辦公室主任李旭閣乘專機赴京向周總理報告;報告10月10日23時10分送達總理辦公室。

10月11日,毛澤東、周恩來批準了張愛萍、劉西堯的報告。

就在同一天,周恩來主持會議研究了原子彈爆炸的宣傳工作和有關國際問題,提出了相應的措施和辦法,并報經毛澤東同意。接著,周恩來又陸續(xù)將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聲明、新聞公報、致各國政府首腦的電報等文稿送毛澤東等領導同志。

第二天,氣象部門預報16日左右有出現(xiàn)好天氣的可能,試驗委員會便把試驗的日期瞄準在15日、16日,并按15日準備。

10月14日18時25分,試驗指揮部向周總理報告:“根據(jù)氣象情況分析,經過黨委常委研究確定16號為零日”。

20時30分,周總理批示:

“劉杰同志并告成武同志:

同意16日作為零日,請以暗語加密告張劉兩同志,零時確定后望即告?!?/p>

20時50分,總理批示傳達到羅布泊試驗場區(qū)指揮部。

14日19時12分,原子彈安全吊上鐵塔,場區(qū)各方面工作處于待命狀態(tài)。

張愛萍、劉西堯等領導與氣象專家顧震潮等,同氣象人員晝夜研究天氣變化,到15日凌晨3時,研究確定16日15時為“零”時,并報告周總理。

10月15日12時30分,總理批示,同意零時定為16日15時。

試驗場區(qū)進入“零”前24小時。

1964年10月16日這一天,周恩來總理在北京一直候在電話機旁。

12時,他又給劉杰寫了一封信——

劉杰同志:

在12時后,當張、劉回到指揮所時,請你與他們通一次保密電話,告以如無特殊變化,不要再來往請示了,零時后,不論情況如何,請他們立即同我直通一次電話。

周恩來

十月十六日十二時

劉杰把總理的指示立即轉達到核試驗場。

盼望已久的時刻終于來到了,公元1964年10月16日15時,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張愛萍向周總理報告:“原子彈已按時爆炸,試驗成功了!”

周總理傳達毛主席指示:“是不是真的核爆炸,要查清楚?!?/p>

張愛萍再次報告:“火球已變成蘑菇云,根據(jù)景象判斷是核爆炸。”

毛主席說:“還要繼續(xù)觀察,要讓外國人相信。”

隨后,一份證明確實是原子彈爆炸的詳細文字報告?zhèn)鞯奖本?/p>

當晚,在接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的演職人員時,周總理提前宣布了這一特大喜訊。頓時,全場歡聲雷動。

周總理風趣地說:“大家可以歡呼,可以鼓掌,可不要把地板跳塌了喲?!?/p>

1964年10月16日22時,周總理組織起草、毛主席親自審定的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的新聞公報發(fā)表,這一奠定我國核戰(zhàn)略的基石、讓所有的炎黃子孫揚眉吐氣的聲音久久地在藍天大地間回蕩——

一九六四年十月十六日十五時(北京時間),中國在本國西部地區(qū)爆炸了一顆原子彈,成功地進行了第一次核試驗。

中國核試驗成功,是中國人民加強國防、保衛(wèi)祖國的重大成就,也是中國人民對于保衛(wèi)世界和平事業(yè)的重大貢獻。

……

第二天,1964年10月17日,周總理出席第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擴大的第一百二十七次會議,聽取楊成武匯報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的情況并講話,周總理在講話中特別指出:在進行核爆炸試驗的時候,自動控制系統(tǒng)在十幾秒的時間內,啟動了上千臺儀器,分秒不差地完成了爆炸。這證明了我們自己制造的各種材料、燃料、儀器、設備都是高質量的,高水平的,是過得硬的。

周總理感慨地說:“我們能不能自力更生地攀登科學技術的高峰,這不僅在國外而且在國內都是有人懷疑的。但是,隨著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的爆炸,現(xiàn)在是應該掃清一切自卑感的時候了?!?/p>

首次核試驗六個月之前,周恩來主持召開的第八次專委會,決定按先易后難、循序漸進的原則,先在地面的百米高鐵塔上進行核爆炸試驗,然后再搞飛機空投試驗。

1964年12月,總參謀部、國防科委擬定了空中核爆炸試驗方案。

1965年2月3日和4日,周恩來主持召開中央專委第十次會議,批準了空爆試驗方案。要求在5月1日前做好核航彈的研制和試驗場區(qū)的一切準備工作。

3月20日,周總理主持召開中央專委第11次會議。這次會議研究了核試驗準備工作情況的報告。周總理指示:這次試驗一定要準備好。要吸取第一次核試驗的經驗,要更周到、更細致、更完善地全面做好安排。在效應試驗方面,你們要檢查。要搞清楚在空中、地面、地下各種條件下殺傷和破壞威力的半徑,距離多遠被破壞?多少米以外就不受破壞?總之,凡是通過試驗應該得到的科學知識,我們都要得到;國外試驗能得到的,我們都要得到;國外試驗得不到而應該得到的,我們也要取得??罩械?、地面的、地下的、有堅固防御的、沒有堅固防御的,都要得到。要設想得全些,周到些。上次試驗數(shù)據(jù)搞得不全,哪些是破壞的,哪些沒有破壞,這次都要搞到。對普通土、半堅硬土、堅硬土、破壞、震動等都要搞出試驗數(shù)據(jù)。我們反對核訛詐和核威脅,我們不主張搞幾百次核試驗。因此,我們的核試驗都要從軍事、科學、技術的需要出發(fā),都要做到一次試驗全面收效。為這次試驗而安排的空中取樣飛機要三路三層同時準備好,要準確及時地全面掌握住放射性煙云飄移情況。周總理要國防科委在3月底給他一個有關這次核航彈空投試驗準備情況全面部署的綜合性資料,4月份做好這次試驗的一切準備,中央專委4月底還要再全面復查一次。

周總理的指示國防科委都及時地向核試驗基地及各參試單位做了傳達。各單位在黨委及首長的具體領導下,認真貫徹了周總理的指示。經過全體參試人員協(xié)同奮戰(zhàn),艱苦努力,試驗用的核航彈在核武器研制基地總裝完畢;執(zhí)行空投任務的機組進行了反復訓練,在空爆試驗場區(qū)投訓練彈29枚,達到了精度要求;在核試驗場區(qū),完成了測試和效應試驗的351項工程和千余臺(套)控制測試儀器設備的安裝調試,通信、氣象、安全防護等各項保障工作均已準備就緒,按預定計劃完成了預演前的各項準備。4月28日上午,按正式試驗程序成功地進行了全場綜合預演。通過綜合預演取得了正式試驗的直接經驗。至此,確保了中央專委確定的5月1日前做好試驗準備的要求。

5月1日,試驗場區(qū)氣象部門預報,5月9日至15日可能出現(xiàn)符合試驗條件的氣象。張愛萍向中央專委、中央軍委建議在此期間選擇一個好天氣,進行正式試驗,得到毛澤東、周恩來批準。周恩來還特別提醒“試驗必須有把握,不要勉強。”

5月4日、5日兩天上午,周總理主持召開中央專委第12次會議。他與賀龍、聶榮臻等中央專委委員聽取了張震寰關于這次核試驗準備情況的匯報后說,中央政治局常委5月2日已開會,黨中央、毛主席已原則批準進行第二次核試驗,具體時間由中央專委定。在會上周總理指示:5月9日起,根據(jù)氣象情況,選擇試驗時間報中央專委批。并指示,要對試驗的安全普遍檢查一次,凡是有漏洞的都要補起來。要特別細心,一點不能疏忽大意。爆炸后,要把應該得到的數(shù)據(jù)和資料都得到,要把效應試驗的殺傷破壞界限搞清楚。

5日晚7時45分,羅總長打電話給張震寰,要他返回試驗現(xiàn)場后轉告試委會的同志和張愛萍、劉西堯,要按中央的決定,力爭把能做到的事都做好,還有幾天準備時間,有什么漏洞和不落實的地方,要檢查一下,空軍是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要搞好。

1965年5月6日,我國的首次空投試驗進入48小時準備。一切準備井井有條,投彈飛機待命的機場,崗哨全換成了大學畢業(yè)下連當兵的學員。第九研究院院長李覺坐在裝配車間的一把折疊椅上,旁邊的一個小凳上擺著一包花生米和半瓶白酒,實在疲倦了就抿上一口。一切測試停當,大家都睡在了原子彈旁鋪的泡沫塑料上。

7日凌晨和下午2時,試驗委員會主要領導人與專家、氣象預報人員研究認為,8日可能出現(xiàn)符合試驗要求的天氣,建議在8日進行試驗。

周恩來、羅瑞卿隨即批準了試驗委員會建議。與此同時,處于“總調度”位置的周恩來找楊成武、羅舜初等同志,就加強戰(zhàn)備、場區(qū)外放射性煙云徑跡偵察及地面沉降測量等工作做了部署。直到半夜,周恩來仍不斷來電話詢問試驗準備情況。

“安西放牛放羊的人都回去沒有,下風方向的水井加上蓋子沒有,柳園的火車準備好沒有?”試驗副總指揮劉西堯一一回答了總理的關注。電話中,周恩來還特意囑咐他,讓飛行員好好睡覺。

各個環(huán)節(jié)都在按計劃有序推進,可就在“零”時前一個多小時,周恩來卻果斷叫停了試驗。

5月8日晨,投彈飛機已滑至起飛線待命起飛??墒?,天有不測風云,凌晨4點30分試驗場區(qū)高空風的風向發(fā)生了變化,清晨將升到9000米。若在這種情況下進行試驗,不利于參試人員和場外居民安全,放射性煙云也有可能在開始流動時進入鄰國上空。6點25分,張愛萍在羅布泊立即與周恩來通話,匯報了這一情況,周恩來當即決定暫停試驗,轉為待命,另擇有利氣象再試。

1965年5月13日,試驗又進入了24小時準備,羅布泊再次迎來了一個不眠之夜。

凌晨兩點半鐘,氣象預報人員確認9至12時是短時好天。試驗黨委、試驗委員會當即決定9點半為“零”時。7點多鐘,張愛萍向周恩來報告試驗的情況并請示試驗??偫碓敿氃儐柫藲庀笄闆r后,于7點54分同意試驗“照計劃進行”。

9時59分10秒,核航彈脫鉤而出落向靶心。

當一陣耀眼強光傳來,投下核航彈的于福海實在沒忍住,伸手打開了機艙玻璃上的遮光罩,飛快地向靶標方向看了一眼。一個巨大的火球出現(xiàn)在靶標上空,仿佛是太陽落在了他們腳下。

遵照周恩來“一次試驗,全面收效”的指示,這次核試驗的效應試驗共有軍隊、地方30個參試單位、共2010人參加。效應試驗項目81個(比第一次增加了4倍),效應試驗物361種(比第一次增加了15倍),各種動物3645只、各種效應測試儀器1761臺 (件),分別布置在了距靶心周圍4公里半徑以內的1152個點上。效應試驗物和測試儀器從爆后3小時開始回收,3天后基本回收完畢,實現(xiàn)了豐產豐收,獲得了豐富經驗。

為落實周恩來對核效應試驗的指示,在此后我國的歷次大氣層核試驗中,國防科委組織軍內外有關單位進行了大量的效應試驗。參加試驗的單位有總后和各軍兵種等軍內10個大單位及國務院26個部委。共約10萬余人次到核試驗現(xiàn)場進行效應試驗工作。共安排飛機89架次,裝甲車輛248臺次,各種火炮479門次,導彈21枚次,雷達和有線電、無線電通信設備786臺次,永備工事104個,人防工事66個,野戰(zhàn)工事407個,鐵路橋梁58座,各種動物35000余只。

大到火車和高樓,小到種子和藥片,幾乎每一件與我們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物品都曾放在廣闊的荒原上,接受蘑菇云和沖擊波的嚴酷檢驗。

空爆試驗取得圓滿成功,我國終于有了可供實戰(zhàn)使用的核武器。

爆后兩小時零十分,防化兵副指導員黃祖示率領偵察車輛第一個沖向核爆心,取到了二百多個數(shù)據(jù),受到了張愛萍總指揮的高度贊揚。

試驗成功后的一天,一張大紅請?zhí)偷搅孙w行員于福海的手中——

于福海同志:

定于1965年5月30日(星期日)中午12時在人民大會堂新疆廳舉行便宴,敬請光臨。

周恩來

30日上午11時45分,于福海與一起執(zhí)行投彈任務的李源一等代表按照“通知事項”要求準時到達。

周恩來、鄧小平、林彪、賀龍、陳毅、徐向前、聶榮臻、羅瑞卿、薄一波等黨、政、軍領導人接見并宴請兩次核試驗有關人員。

直到今天于福海仍然記得最后一道菜是一盤草莓,有五六個,上面撒了點白糖。

當天,朱光亞也是受邀人員之一,在第一顆原子彈試驗成功后周恩來就指示中央專委辦公室的同志“參試人員回京后,安排一次接見”,直到這次人員才比較齊全。

朱光亞生前回憶:“周總理在工作中對我們嚴格要求,試驗成功后又給我們極大的鼓勵。航彈空爆試驗成功之后,他即派專機去西北把一批科技骨干和領導同志接來北京。起飛前大家還是一身冬裝,到達北京時已是風和日暖的初夏。我們剛進入人民大會堂,就受到周總理、鄧小平總書記、陳毅元帥、賀龍元帥、聶榮臻元帥、羅瑞卿大將等許多中央領導同志以及國務院和總部的有關負責同志的歡迎。

周總理一邊和我們握手,一邊歉疚地說:‘大家辛苦了。去年10月,本來應該和大家見面的。因為忙,延遲到現(xiàn)在,真對不起。這次空爆成功,計劃圓滿完成,老總們很高興,都要來見見有功之臣。

陳老總朗朗笑道:‘是來喝慶功酒啊!

合影后,老總們在歡笑聲中招呼我們入席。每桌都有一位領導同志陪同就餐。我們在親切、和諧、歡暢的氛圍中感受到了黨中央對國防科學技術事業(yè)的高度重視,對這一戰(zhàn)線上的科技人員的親切關懷?!?/p>

防化兵副指導員黃祖示受到邀請時,正是馬蘭花開的時節(jié),為了表達試驗場官兵對周總理的敬意,他和戰(zhàn)友們在戈壁灘上找到了一叢美麗的馬蘭花,精心地養(yǎng)在罐頭瓶里,帶到人民大會堂獻給了總理。

半個世紀過去了,周總理滿面笑容手捧馬蘭花的形象成為核試驗隊伍最美好的回憶。

導彈核武器試驗

1966年3月11日,人民大會堂新疆廳。

中央專委在周恩來主持下舉行第十五次會議,周恩來開門見山:“今天的會議主要是討論國防科委關于兩彈結合試驗的報告?!?/p>

這時,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專委辦公室副秘書長劉柏羅問了一句:“是真試還是假試?”

周恩來嚴肅地說:“當然是真試,一切準備工作在8月底前完成。二、七機部互派工作組深入有關院、廠進行工作,工辦檢查落實?!?/p>

實際上,周恩來以他審慎的態(tài)度和科學的思維,早就對在我國本土進行導彈核武器試驗進行了深入的思考。

1963年12月,鑒于原子彈、中近程地地導彈的研制工作已經取得重要進展以及美、英、蘇三國簽訂部分核禁試條約后出現(xiàn)的國際形勢,中央專委研究了核武器的發(fā)展方向問題,認為核航彈作為一項重要技術,應繼續(xù)進行研究、試驗,但其作戰(zhàn)使用價值不如導彈核武器。確定核武器的發(fā)展方向,應以導彈核彈頭為主,空投核航彈為輔,并責成國防工辦、國防科委組織二機部和五院立即對導彈核武器的研制工作做出全面的計劃和安排。

時任二機部部長劉杰回憶:“當時總理在考慮,說現(xiàn)在我們做試驗是塔式的,我們以后用空投的,這個以后呢,我們緊接著還是搞兩彈結合。他說最厲害的最有用的還是核導彈?!?/p>

1964年1月,中央專委決定待原子彈試驗成功后,立即開展核彈頭的研究設計,并加快中近程地地導彈的研制,力爭早日以配有核彈頭的中近程導彈裝備部隊。中共中央和毛澤東批準了這一計劃。

研制導彈核武器的工作在兩條戰(zhàn)線上進行。

由于沒有實踐經驗,研制過程中,對如何鑒定導彈原子彈頭的性能有一個認識過程。起初,二機部核武器研究所認為,原子彈頭在經過導彈飛行環(huán)境條件的地面模擬試驗、爆轟試驗、引爆控制系統(tǒng)全射飛行試驗、檢驗原子彈頭核性能的地下核試驗后,便具備了配裝中近程導彈的條件。因此,國防科委原安排的第三次核試驗是一次地下核試驗,目的是測量中近程導彈原子彈頭的威力和性能參數(shù)。1965年11月,國防科委和二機部經過深入分析后認為,這次地下核試驗不能考驗原子彈頭在實際飛行狀態(tài)下的動作是否符合要求。為了研制出經過實際飛行考驗的核彈頭,擬暫不進行地下核試驗,而改為先進行飛行狀態(tài)下的“冷”試驗,在確有把握的基礎上,再進行飛行“熱”試驗。從實戰(zhàn)要求出發(fā),飛行“熱”試驗最好是按全當量、全射程來安排,以達到實際考驗“兩彈”結合技術是否過關的目的。

12月13日,二機部向中央專委提出了上述建議。12月底,周恩來主持中央專委會議,對這一建議做了慎重研究,責成國防科委會同二機部多做幾種設想,進行研究比較,然后提出方案供中央專委審定。

周恩來說:“進行這樣的試驗,我總是不放心,怕掉下來,二、七機部研究一下,七機部保證不掉下來,二機部研究萬一掉下來,保證不會核爆炸?!?/p>

1966年2月,國防科委邀請二機部、七機部、總參作戰(zhàn)部、裝備計劃部和西北綜合導彈試驗基地、核試驗基地等有關負責人,研究了中近程地地導彈核彈頭的試驗問題,并討論了試驗方案。會議認為,采用地面各種環(huán)境條件模擬試驗和地下核爆炸試驗,都不能完全模擬飛行過程中的真實狀態(tài),起不到綜合檢驗的作用;采用飛行“冷”試驗方式,也不能綜合檢驗原子彈頭在飛行過程中的真實狀態(tài);采用全射程、全威力、正常彈道、低空爆炸的試驗方式進行“熱”試驗,既可達到試驗目的,又符合實戰(zhàn)情況。從導彈的可靠性及試驗的安全問題分析,中近程地地導彈(改型)本身有自毀裝置,如在導彈飛行的主動段發(fā)生故障不能正常飛行時,可由地面發(fā)出信號將彈體炸毀,可靠性是高的,核彈頭有保險開關,如在主動段掉下來,因保險開關打不開,只能發(fā)生彈體自毀爆炸或落地撞擊,不會引起核彈發(fā)生核裂變。從安全角度分析,“熱”試驗也是可以進行的。因此會議商定使用近程地地導彈(改型),先進行飛行“冷”試驗,作為飛行“熱”試驗的練兵;飛行“冷”試驗成功了,接著就進行飛行“熱”試驗。同時還就發(fā)射陣地、彈著點的位置及射程、測試項目、任務分工等問題做了具體研究。

在三座門軍委辦公廳的一間會議室里,主持會議的聶榮臻元帥細心地傾聽著各個方面的情況,直到深夜,討論還在熱烈地進行。

聶帥問:“導彈和原子彈結合,在我國本土上進行熱試驗,大家說說看,到底有多少成功的把握?”

會議室一下沉靜下來。

聶帥說:“你們放開講。”

錢學森首先說了自己的估計,接著其他同志也一一發(fā)言,大家都認為“百分之九十的把握還是有的”。

聽了大家的發(fā)言,聶帥沉思片刻,右手在桌子上有力地一拍:

“就這么定了??茖W試驗總是有成功,有失敗,誰也不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有百分之九十把握,我們就可以下決心了?!?/p>

2月26日,國防科委將研究結果報告中央專委。

就在3月11日的這次專委會上,審慎地研究了國防科委的報告,為了對人民高度負責,必須采取最嚴格最可靠的措施,保證導彈飛行彈道下面的居民絕對安全。為此,中央專委廣泛聽取了有關專家和二、七機部領導干部的意見,經慎重研究后確定:由二機部負責對核彈頭進行附地撞擊和發(fā)生燃燒等異常狀態(tài)下嚴格的地面模擬試驗,確保核彈頭在未解除保險時,即使發(fā)生各種異常狀態(tài),也不會發(fā)生核爆炸;由國防科委在實施正式發(fā)射試驗前,組織進行若干次以嚴格檢驗導彈及其核彈頭的安全性和可靠性為目的的飛行“冷”試驗(不裝核燃料),在確有把握的基礎上,再進行飛行“熱”試驗(裝核燃料);由總參謀部、國防科委切實做好緊急疏散居民和參試人員的準備工作。

1966年6月30日,周總理訪問羅馬尼亞、阿爾巴尼亞后,由拉瓦爾品第回國,于14時40分到達導彈試驗基地,檢查這次導彈核武器試驗的準備情況。

據(jù)時任中央專委辦公室副秘書長劉柏羅回憶,周總理這次視察也到了核試驗基地??墒窃诤嗽囼灮貐s沒有有關的任何記載。為此,我特意訪問了劉柏羅和原核試驗基地副司令員張英等一些老同志。劉柏羅非??隙ǖ卣f:

“總理是去了核試驗基地,我記得是乘飛機去的,在核試驗場上空看了看。周總理在中央專委會上不止一次地講,第一次原子彈爆炸用的鐵塔彎彎曲曲地倒在地上,從空中看得很清楚,總理還說,真是不到新疆,不知新疆之大?!?/p>

提起這次視察,張英回答說:“對,是有這件事情。本來總理是準備降落在馬蘭機場的,后來考慮是從國外回來,機上人員多,對基地不方便,就沒降落,讓飛機到核試驗場空中轉了一圈,那里本來就是飛機的一條航線……這事當時很保密,基地很少有人知道?!?/p>

總理不顧長途飛行的疲勞,一下飛機就在基地第一招待所接待室聽取了匯報,還與正在基地檢查工作的楊成武代總參謀長談了話。隨即又視察了地地導彈發(fā)射陣地,觀看了地空導彈的實彈發(fā)射。

9月5日,聶榮臻聽取了國防科委及各參試單位領導人的匯報,檢查了準備工作完成情況。

12日,張震寰率機關工作人員先后到這兩個基地檢查準備工作,具體落實了試驗方案、計劃及安全防護措施。

15日,總政治部批準成立“兩彈”結合試驗黨委,張震寰任第一副書記,栗在山、張?zhí)N鈺任副書記。

24至29日,發(fā)射區(qū)和彈著區(qū)多次進行了時間統(tǒng)一勤務信號和通信聯(lián)絡的合練以及發(fā)射合練:實際檢查了彈著區(qū)的各種測試設備、控制系統(tǒng)、有線電及無線電通信設備及線路工作狀況。

“真試”的時刻一天天臨近了。

1966年9月25日,中央專委召開了第十六次會議。

會議原則同意國防科委的安排,在10月初進行“兩彈”結合自毀試驗,10月中旬進行飛行“冷”試驗,并根據(jù)這兩項試驗的情況,再決定進行飛行“熱”試驗。公安部及有關部門組成聯(lián)合小組,統(tǒng)一指揮導彈飛行彈道下面一萬余名居民的臨時疏散工作。

9月底,“兩彈”結合自毀試驗和飛行“冷”試驗用的導彈及彈頭運往導彈基地。

為了確?!皟蓮棥苯Y合飛行“熱”試驗萬無一失,10月7日在導彈試驗基地進行了一次實際檢驗安全自毀系統(tǒng)的“兩彈”結合飛行試驗。導彈起飛后,彈上和地面所有的設備工作正常,并按預定程序、彈道、時機,彈頭在先、彈體隨后在空中爆炸自毀。彈著區(qū)也按正式試驗程序進行了合練。這次試驗的結果證明,導彈工作正常,安全自毀系統(tǒng)可靠,達到預定的試驗目的。

10月8日,周恩來主持中央專委會議,聽取張震寰關于兩彈結合安全自毀試驗的結果以及“冷”“熱”飛行試驗的準備情況和10月份符合試驗條件的好天日期預報的匯報。周恩來指出:這次試驗關鍵性大,美國是在海上搞的,法國還未搞過,我國是在自己大陸上搞,不要出亂子。“冷”試彈要嚴格檢查,都要記錄下來,“熱”試彈一點差錯沒有才行,要把各種因素都考慮到。彈頭撞擊試驗,斜撞擊、橫撞擊都要進行試驗。紅柳園安全問題,由鐵道部政治部派一名副主任去安排,在10月20日前準備好。彈著區(qū)安全問題,“冷”彈試驗時,彈體在被動階段也會炸,人員要撤遠一些?!盁帷睆楊^運輸要用專車,由國防科委負責安排。這次試驗,由國防科委張震寰負責,10月10日到基地,兩個基地都要看一下,冷試回京再匯報一次,報主席下決心。冷試現(xiàn)在就做安排,時間在10月15日前后。冷試詳細結果要在二三天內報來。這次試驗二機部李覺和七機部錢學森同志參加。

10月13日8時30分,第一發(fā)“冷”試驗彈發(fā)射成功;16日17時30分又成功進行了第二發(fā)“冷”試驗彈的發(fā)射。這兩發(fā)運載模擬核彈頭的導彈飛行正常,引爆控制系統(tǒng)工作可靠,并在彈著區(qū)內預定的高度按程序起爆了炸藥部件,從而進一步檢驗了導彈以及引爆控制系統(tǒng)的可靠性。

10月20日。人民大會堂福建廳。

導彈核武器試驗前的最后一次專委會。

羅舜初、錢學森、李覺、張震寰和胡若嘏、謝光選、龍文光等工作人員圍坐在兩圈沙發(fā)上,一張巨大的地圖在中間的地毯上展開。

人們在等待周總理。會議原定晚8點半開始,秘書進來說:“總理那個會還沒結束,結束后再開這個會?!?/p>

一個小時后,總理和葉劍英來了。

這時,一位服務員端來一小碗面湯、兩個包子,秘書說:“總理還沒吃飯呢?!?/p>

葉帥說:“吃過飯再開會吧?”

總理說:“你們開會,我邊吃邊聽?!?/p>

張震寰匯報了兩次“冷”試的結果和熱試的準備情況。

周總理說:“各部門要認真總結過去成功的經驗,要堅持領導、群眾、專家三結合,做好檢查,要比前兩次檢查得更好,不要時間來不及急了,不要趕時間。事情還有萬一,領導、專家要把一切所能想到的問題都想到,要有百分之百的保證,所謂百分之百,就是對檢查結果,要把所能想到的問題都補上。臨試時要沉著,要保證萬無一失?!?“這次熱試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一定要百分之百地完成”,“從領導到每個人都要更加細心,保證地面上沒問題,操作中不出問題,堅決消滅掉人為的差錯。工作檢查好了,要讓部隊好好休息,搞好伙食。”

周恩來強調:要做到所有檢查結果都沒有問題,盡最大努力使試驗獲得成功。在該做的都做好了之后,也要敢于冒一定風險,無限風光在險峰啊,要沉著地打好這一仗。

就在這次會議上,周總理決定聶榮臻同志去發(fā)射現(xiàn)場主持這次試驗。

據(jù)聶榮臻辦公室“工作記事本”1966年10月24日記載:“晚上,去釣魚臺向主席匯報第四次核試驗準備情況,同去的有總理、葉副主席?!碑斖恚芏鱽砗吐櫂s臻、葉劍英來到釣魚臺國賓館,向毛澤東做了詳細匯報。毛澤東聽到兩彈結合試驗準備工作已經就緒,高興地笑了起來,說:

“誰說我們中國搞不成導彈核武器呢,現(xiàn)在不是搞出來了嗎?”

毛澤東批準了這次試驗,同意聶榮臻到現(xiàn)場主持試驗,并對他說:“這次試驗可能打勝仗,也可能打敗仗,失敗了也不要緊?!?/p>

1966年10月25日上午,聶榮臻從西郊機場登上專機,飛往導彈試驗基地。

聶榮臻到達基地后,立即召開試驗臨時黨委會,聽取導彈、核彈頭測試情況和氣象部門的匯 報。

他說:“我來之前,毛主席對我說,你過去是常打勝仗的,這次也可能打敗仗,打了敗仗也不要緊,搞試驗哪有不冒風險的。毛主席的意思是要有兩手準備,讓我們不要打無準備的仗,不要打無把握的仗。這次試驗前三發(fā)‘冷試是順利的,所以‘熱試一定要謹慎?!?/p>

聶榮臻聽了場區(qū)氣象情況匯報后,果斷同意按程序進行轉運、加注、發(fā)射,但指示組織要更嚴密,工作要更周到,動作要絕對準確,一定不能出差錯,并要求及時將情況報國防科委和周總理。

25日夜里,氣溫下降到零下十幾度,狂風裹著黃沙,刮得天昏地暗,電線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

26日, 導彈、核彈頭轉到發(fā)射陣地后,聶榮臻和國防科委張震寰副主任、二機部副部長李覺、七機部副部長錢學森等領導同志冒著大風一直在陣地上仔細觀察著部隊操作。在進行瞄準、校零及臨射前各項測試檢查時,聶榮臻也始終在試驗現(xiàn)場,坐鎮(zhèn)指揮。

10月26日,羅布泊靶場。

張?zhí)N鈺在指揮所和張震寰用電話互相通報了首區(qū)與末區(qū)的情況。告訴他,人們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氣象條件以及其他一切工作的安排首先考慮首區(qū)的需要,什么時候發(fā)射都可以,彈著區(qū)的各項準備工作已基本就緒。光學、力學測量儀器、遙測設備、系統(tǒng)接受設備、觀察儀器、控制儀器等設備分別布放在各個測量點上,經過調試,單項和全場聯(lián)試以及發(fā)射首區(qū)進行合練,所有儀器設備工作正常可靠。

10月27日清晨5點多鐘,發(fā)射陣地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就等待加注推進劑了。陣地上安裝有直通周總理辦公室的專線電話。張震寰副主任在電話上向周總理做了匯報,請求加注、發(fā)射。周總理聽了很高興,指示說:“可以加注,要安全發(fā)射,準時發(fā)射,祝你們成功!”緊接著,陣地上進入加注推進劑及臨射前的各項檢查之中。

地下控制室距發(fā)射臺最近,也是最危險的地方,控制室離發(fā)射臺只有100米,深4米,萬一試驗不成功,很可能招致慘重后果。

上午8時,按程序進入“30分鐘準備”。此時,陣地上只有地下控制室的7名同志,他們是:基地第一試驗部政委高震亞、參謀長王世成、中隊隊長顏振清、控制系統(tǒng)技術助理員張其彬、加注技師劉啟泉、控制臺操縱員佟連捷、戰(zhàn)士徐虹。他們在這完全密閉的狹小空間,全神貫注地做著每一個動作。

27日上午8時,聶榮臻來到發(fā)射陣地附近的敖包山指揮所坐鎮(zhèn)。正當發(fā)射場一切工作按程序順利進行之際,他突然接到遠在新疆的核試驗基地報告:核導彈的預定彈著區(qū)3000米高空,出現(xiàn)了一股6到7級左右西南向的強風。

這股風會不會使導彈核武器偏離彈著點?是按時發(fā)射,還是推遲發(fā)射?事關重大,聶榮臻立即要通北京的專線電話,向周恩來總理報告。周恩來果斷地回答:“一切由你在現(xiàn)場決定?!?/p>

聶榮臻與在場的專家們緊急磋商了一下,得出結論:影響不大。于是決定按計劃發(fā)射。

然后,他又要通了周恩來的電話,陳述了按原計劃發(fā)射的理由。周恩來表示同意。于是,準備發(fā)射的指令,從指揮所傳向四面八方。

“15分鐘準備!”陣地指揮員王世成下達了口令。

指揮所用密語報告國防科委并周總理:“衛(wèi)要武、戴紅身體檢查合格,可以出發(fā)?!保ㄒ饧磳?、核彈頭技術條件全部合格,可以發(fā)射)

上午9時10秒,王世成下達了“點火”口令。操縱員佟連捷沉著果斷地按下發(fā)射按鈕。霎時,一聲轟鳴,核導彈噴射出橙黃色的火焰,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拔地而起,直插湛藍色的蒼穹。

9分14秒后,核彈頭在距發(fā)射場894公里之外的羅布泊彈著區(qū)靶心上空569米的高度爆炸。

試驗成功后,聶榮臻在寫給毛主席、周總理的報告中說:“在自己國土上用導彈進行核試驗,并且一次就百分之百地成功,這在國際上是一個重大創(chuàng)舉……從第一次核爆炸到小型化核彈頭,美國用了十三年(1945—1958),蘇聯(lián)用了六年(1949—1955)年,我們只用了兩年,比美國快六倍半,比蘇聯(lián)快三倍?!?/p>

“兩彈”結合飛行試驗成功,中國有了可用于實戰(zhàn)的核導彈。這一年,我國正式組建了戰(zhàn)略導彈部隊——第二炮兵。

氫彈也要快

氫彈是利用原子彈爆炸的能量點燃氘、氚等輕核的自持聚變反應,瞬間釋放巨大能量的核武器。又稱聚變彈或熱核彈。氫彈的殺傷破壞因素與原子彈相同,但威力可大得多,可達到幾百萬噸甚至幾千萬噸梯恩梯當量。

兩個超級大國一直把氫彈技術作為核威脅的主要手段而嚴加保密。直到1979年,美國人莫蘭德發(fā)表了《氫彈的秘密》一文后,人們對氫彈的奧妙才略知一二。而這篇文章在當時還被美國政府作為一起泄密事件。

如果說,我國原子彈的理論設計還有蘇聯(lián)專家講的一點理論知識起了一些引路作用的話,而氫彈技術則完全是一片空白。

1960年開始,在錢三強的組織下,黃祖洽、于敏等一群年輕的科學工作者,悄悄地開始了氫彈技術的理論探索;原子彈理論攻關突破后,1963年9月,核武器研究所組織一部分科技人員圍繞設計含熱核材料的原子彈,開始氫彈的理論研究。首次核試驗成功以后,核武器研究所迅速將大部分理論研究人員組織到氫彈研究中去;1965年1月,為了加強氫彈理論的攻關力量,二機部決定將原子能研究所的黃祖洽、于敏等31人調到核武器研究所。這樣,氫彈的理論研究隊伍匯聚一起,形成了強有力的科研攻關拳頭。

為了盡快突破氫彈技術,1964年1月,中央專委根據(jù)氫彈預研工作的進展情況,要求原子彈炸響后,在“三五”計劃期間解決氫彈的有無問題。

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后,劉杰向周恩來、彭真、李富春匯報。劉杰說:“三年到五年能爆炸氫彈?!?/p>

周恩來說:“三年才能爆炸氫彈,太慢了,要快!”

1965年1月,毛澤東在聽取國家計委關于遠景規(guī)劃設想的匯報時指出:“原子彈要有,氫彈也要快?!眲⑸倨嬉蔡岢鲆裾懺訌椖菢釉缛照憵鋸棥?/p>

周恩來指示二機部盡快研究提出加快氫彈研制的計劃,要求把氫彈的理論研究放在首要位置上,并注意處理好理論和技術、研制和試驗的關系。

1965年2月,中央專委批準了二機部報的計劃,確定力爭 1968年進行氫彈裝置爆炸試驗。8月,又批準了二機部《關于突破氫彈技術的工作安排》,決定在繼續(xù)進行理論探索研究的同時,進行若干核試驗,爭取在1966年6月進行一次含有熱核材料的原子彈試驗,按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路子,逐步突破氫彈技術。

1965年2月,在朱光亞、彭桓武主持下,鄧稼先、周光召組織科技人員總結前一段的研究工作,制定了關于突破氫彈原理工作的大綱;原子能研究所何澤慧率領30余名科技人員,在丁大釗等曾進行過的關于輕核反應的科研工作基礎上,經過半年左右的實驗研究,對熱核材料的核反應截面進行了測量,獲得了可靠的實驗數(shù)據(jù);1965年9月,于敏帶領一支小分隊趕赴上海計算所,抓緊計算了一批模型,發(fā)現(xiàn)了熱核材料自持燃燒的關鍵,解決了氫彈原理方案這一重要課題。

氫彈原理試驗的各項準備從1966年6月中旬相繼全面展開。

這次試驗工程最大,共有大小工程113項,需要鋪設電纜 1400余公里,試驗基地僅用5個月時間就完成了全部工程,其中,鐵塔工程基礎于6月18日開挖,10月底塔架安裝完畢,凈作業(yè)日不到100天,比第一次架塔周期縮短了80余天。

整個試驗裝置的理論設計方案提交給設計和制造部門的時候,是1966年10月中旬。設計和試制人員要按計劃要求完成試驗裝置的工程設計和加工制造任務,周期十分短促。而且,這個試驗裝置結構復雜,有些部件開關奇特,設計制造的技術難度很大。為了確保質量和進度,理論、設計和工藝加工人員團結協(xié)作,及時交流情況,相互提出要求,共同商定解決問題辦法。在理論設計方案完成后,核裝置結構設計與制造緊密配合,邊設計邊制造,平行交叉作業(yè),爭取了時間,到1966年12月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完成如此復雜的設計加工任務,在當時“文化大革命”動亂的情況下,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12月11日,周恩來主持中央專委會議,原則同意國防科委、二機部關于氫彈原理試驗各項準備工作的安排,同意在12月底或 1月初進行這次試驗。會議再次強調,對于這次試驗引起的放射性沾染問題要嚴格控制,要選擇適當?shù)臍庀髼l件,掌握好高空氣象,盡量避開、減少對試驗場區(qū)下風附近地區(qū)的污染。中央專委還決定由張震寰擔任這次試驗的總指揮。

正式試驗用的氫彈裝置于21日15時20分空運到試驗場區(qū), 25日完成了彈體總裝配。

26日下午,氫彈裝備吊裝到塔上。張震寰與張?zhí)N鈺、李覺等試驗黨委的成員一起研究了氣象情況,將試驗“零”時定為28日12時。

周恩來復電同意,周恩來指示:從27日23時起,請與北京經常聯(lián)系,以保密電話報告天氣發(fā)展趨勢,好下最后決心。

12月27日,聶榮臻飛抵馬蘭核試驗基地。試驗總指揮張震寰、基地司令員張?zhí)N鈺向聶榮臻匯報關于氫彈原理試驗準備工作的情況,確定試驗零時定為28日中午12點。晚上,周恩來批準聶榮臻的電話報告。

28日12時,氫彈裝置按時起爆。

隨著強烈的閃光,蘑菇云翻滾著直沖九霄,雷鳴般的轟響聲震撼著戈壁。

這次爆炸取得了圓滿成功,威力為12.2萬噸梯恩梯當量,表明我國氫彈研制中的關鍵科學技術問題已獲得解決。

當晚,周總理把劉杰、劉西堯、錢三強等召到西花廳,聽取匯報,慶賀試驗成功。他還特為他們準備了晚餐,并且備了酒。

氫彈原理試驗成功后, 聶榮臻元帥連續(xù)兩天在馬蘭招待所主持座談會,討論氫彈試驗問題。與會人員一致認為,就利用這次試驗設計的原理結構和已有的航彈殼,可在明年進行一顆百萬噸的航彈空投試驗。據(jù)此,決定在1967年10月前即在9月份搞個大當量的氫彈試驗,設計200萬噸,爆響100萬噸或200萬噸,以肯定這條路子的方向。各方面的準備工作均按此進行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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