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文佳,官玉琴
(1.福建師范大學,福建 福州 350117;2.福建工程學院,福建 福州 350118)
由于相關法律不具有實際操作性,法官的自由裁量權相對較大,父母離婚后更改未成年子女姓名的案例常有同案不同判的情形。父母離婚對于未成年人的心理本就傷害巨大,父母因為其姓名變更糾紛之事再一次對簿公堂將是對未成年人的二次傷害。社會各方應該加強未成年子女姓名的保護意識,完善相關法律規(guī)定,妥善解決司法實踐中出現(xiàn)的問題。
[案例1]蘇夢與牟善福原系夫妻關系,于2010年1月9日生育婚生子并取名為“牟銳宸”,二人于2012年2月20日辦理了離婚登記,約定離婚后該婚生子由蘇夢撫養(yǎng);牟善福每月支付500元的贍養(yǎng)費,并享有探視的權利。2016年5月4日,蘇夢單方面決定將“牟銳宸”改名為“周天翔”。牟善福遂提起訴訟,要求恢復婚生子原來的姓名。法院認為,蘇夢在未與牟善福協(xié)商一致的情況下,擅自將雙方婚生子的姓名由牟銳宸變更為周天翊,侵害了牟善福作為親生父親的姓名權,牟善福有權提起本案訴訟,系適格的訴訟主體。①山東省日照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魯11民終562號。經審理,判決周夢恢復該婚生子原來姓名。
[案例2]張長慶與李小青原系夫妻關系,婚后育有一子。雙方離婚后,孩子跟隨被告李小青生活,李小青在其子五歲之時,未與原告張長慶商量,便將孩子姓氏更改為第三人的姓氏,張長慶請求法院判決恢復孩子原來的姓氏。雖然法院判決應維持其子女的現(xiàn)姓氏。但是法院認為,由于原被告子女尚未成年,變更姓名應得到其法定監(jiān)護人同意,被告在未征得另一監(jiān)護人同意的情況下,單方變更其姓名的行為是不當?shù)?。②湖南省長沙市開福區(qū)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1〕開民一初字第1819號。
[案例3]洪文建與陳欣原系夫妻,婚后育有一女。雙方離婚后,孩子由被告陳欣撫養(yǎng)。陳欣再婚后,基于其女兒的意愿,將其女兒的姓氏改為繼父的姓氏。原告洪文建遂請求法院恢復其女兒原來的姓氏。法院駁回了原告洪文建的訴訟請求。法院認為,被告陳欣之女洪某某稱,將名字改為劉某某是自己自愿的,與被告陳欣無關。原告洪文建要求被告陳欣將女兒劉某某的名字變更為洪某某,并賠償精神損失費一萬元的訴訟請求,于法無據(jù),法院不予支持。③河南省永城市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0〕永民初字第703號。
1.父母離婚后,一方是否可以單方變更子女的姓名。上述案例中,同為父母離婚之后,在未征求對方意見或者征求了意見但是未達成一致的情況下,父母一方單方面變更了未成年子女的姓名,然而判決結果卻并不相同。持支持態(tài)度的法院認為,父母離婚之后可以依據(jù)某一方單方面的意思變更子女的姓名;持反對態(tài)度的法院認為,父母離婚之后須在取得雙方一致意見的情況下,方能更改未成年子女的姓名。
不只是實務界存在觀點的差異,學術觀點亦有對立。有觀點認為,不一定要等到成年后,公民才有決定自己姓名的權利,當公民具有意識表達能力時,便有了決定和變更自己姓名的權利。另有觀點認為,只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才能夠自主地決定、變更自己的姓名?!半x婚之后,雖然未成年子女由父母一方撫養(yǎng),但在父母雙方均健在的情況下,撫養(yǎng)一方不能單方面決定未成年子女姓名,應當與未成年子女的生父或其生母協(xié)商一致后決定姓名的更改,擅自將未成年子女的姓氏改為生父母以外的他人姓氏,也可能侵害親生父母的命名權。”[1]
2.父母在變更未成子女的姓名時,是否需要征求子女之意見。父母變更子女的姓名,受影響最大的無疑是子女本人,因為他們才是權利的主體。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尚不具有意識表達能力,其無法準確理解姓名所承載的社會含義和倫理意義,所以對于他們來說,父母在變更其姓名之前征求他們意見的意義不大。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具有一定的意識表達能力,他們心理上、生理上逐步成熟,可以比較好地理解其姓名,并且在各類創(chuàng)作、檔案、記錄、證件當中實際使用和決定使用其姓名。因此,對于他們來說,父母離婚后擅自更改其姓名而對其想法和意見不加考慮的做法,應被認為是不合理的。
王利明教授認為:“姓名權是自然人決定、使用、變更自己的姓名,并要其他人尊重自己姓名的一種權利。”[1]姓名權是法律賦予自然人之權利,是商業(yè)價值、社會價值、人文價值的結合體,任何人擅自決定和變更自然人的姓名都是在侵犯其人格權益。但因為未成年人的心智尚未成熟,不具有完全的民事行為能力,其無法準確理解姓名背后的含義,父母是基于對其的監(jiān)護權而代為行使其姓名權。雖然我國并未正式從法律文本的形式上承認親權之制度,通常是從民法總則的規(guī)定中認定父母為未成年人的監(jiān)護者,但是在子女出生后,父母決定子女的姓名是父母對孩子親權之體現(xiàn),并非對孩子姓名決定權之否定,而是監(jiān)護人代理行為的實施。需要注意的是,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能力,在其生活中其已有姓名的實際使用情況和決定能力,當父母代為行使其姓名權時,應當聽取他們的意見。
離婚解除的是男女雙方的夫妻法律關系,但是父母同子女的法律關系并不因父母離婚之行為而解除,父母仍有撫養(yǎng)未成年子女的義務。只是離婚之后父母撫育子女的方式和環(huán)境發(fā)生了變化,子女主要隨同父母的一方長期生活,接受一方的教育和撫養(yǎng),該方可能在決定、變更子女姓名時更便利、更有優(yōu)勢,但是不能否認另一方也有代理行使孩子姓名權的權利。
我國有關未成年子女姓名權的規(guī)范分散規(guī)定于各個法律之中,審判實務中主要以《婚姻法》第22條、1993年最高法院印發(fā)的《具體意見》第19條、《民法通則》第99條、2014年11月1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99條第1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22條的解釋》(以下簡稱《姓名權解釋》)為裁判依據(jù)。以下通過評析《姓名權解釋》,指出我國關于未成年子女姓名權制度之問題和不足。
《姓名權解釋》是我國首部民法立法解釋。[2]其目的是,對《民法通則》第99條第1款關于公民姓名權之規(guī)定,以及《婚姻法》第22條關于子女可隨父姓亦可隨母姓之規(guī)定進行法律解釋,以便人民法院在審理此類案件過程中正確適用相關法律。該解釋明確,公民原則上可以選擇隨同父親的姓氏,也可以選擇隨同母親的姓氏,在不違背風序良俗之情況下也可選擇隨同其他直系親屬的姓氏或者其撫養(yǎng)人之姓氏。少數(shù)民族的公民可以遵從其民族文化和風俗。
實踐中,相關案件的爭議點主要集中在以下幾點:第一,《婚姻法》第22條是否以父母協(xié)商一致、達成合意為適用條件;第二,若父母未能協(xié)商一致,其未成年子女的姓名依據(jù)什么程序,由誰來決定;第三,如若父母一方單方面擅自變更子女姓名,其做法是否侵犯對方的合法權益,該權益的權源究竟是父母的監(jiān)護權還是子女姓名的決定權、變更權;第四,繼父母同繼子女之間、養(yǎng)父母同養(yǎng)子女之間的身份利益,與親生父母及其子女之間的身份權益,有何差異;養(yǎng)子女和繼子女是否有隨養(yǎng)父母和繼父母姓氏的權利。
司法實踐中多數(shù)父親雖然不愿意孩子隨母姓,但并不否認孩子有隨母親姓氏的權利。對于孩子隨父姓還是隨母姓,甚至是隨繼父姓爭議并不大。爭議的主要焦點在于未成年子女的姓名究竟是否能由父母單方決定和變更。由此可見,該部立法解釋就其文義解釋的角度而言,與實踐中的爭議焦點存在著錯位。
絕大部分的父母離婚后未成年人姓名更改糾紛案件當中,原告的起訴理由無一例外是:該種變更姓名的行為是由被告一方擅自、單方面做出的,違反了二人之間以往就孩子姓名問題達成的合意,該種行為侵犯了原告之合法權益,因此,請求人民法院對其利益予以保護。我們可以看到,亟待解決的并不是未成年子女可以跟誰姓的問題,而是如何來決定其姓氏、是否可以單方面變更其姓氏的問題。然而《姓名權解釋》只解釋了前者,并未解釋后者。該立法解釋出臺之后,由于這種立法上和實際操作中的錯位,很容易導致法官在審判時仍然存在利益衡量上、法律涵攝上的困擾,對于實際問題的解決并無作用。
該解釋未能回答未成年子女姓名的決定和更改是否以父母雙方就該項事宜協(xié)商一致、達成合意為前提。即使對其中的“扶養(yǎng)”做擴大解釋,將可以隨同繼父或者繼母姓的規(guī)定當做對《婚姻法》第22條規(guī)定之完善,仍然無法回答父母雙方在未取得一致意見時,子女姓名的選擇、決定、更改應依據(jù)何種法律的問題。該解釋的第1條和第2條第3項是兜底性的、概括性的條款,法官在司法審判過程中仍然不能直接適用,還是要依據(jù)公序良俗、社會公共利益、社會公德等作利益權衡。所以說,該立法解釋很難稱其確立了具體的法律適用標準。更為遺憾的是,該解釋并未包含未成年子女最佳利益原則,即兒童利益最大化原則,并不能很好地保護了未成年人的利益。
首先,最高法院當時向全國人大常委會提請進行立法解釋,主要意圖是要明確,其在實務中處理有關公民選取父親和母親之外姓氏的案件時如何進行法律適用的問題。但是從其公告之中的用語來分析,最高法院尋求立法解釋之重點在于如何具體適用法律,而不在于未成年子女能否選取父親和母親之外的第三人姓氏。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在于意義之涵蓋面大小,前者可以包含后者,但是后者沒有辦法涵攝前者。從《姓名權解釋》之文義上看,其關注焦點在子女之姓氏是否可為第三人之姓氏,而未聚焦在公民該適用何種法律選取其姓氏,法院該適用何種法律來進行司法審判。最高法院向其尋求解釋之最大目的并不是解決法律如何規(guī)定的問題,而是法律之適用的問題。由此看來,雙方之關注重點存在著一定程度的錯位。
其次,該解釋中使用“扶養(yǎng)”二字,而非“撫養(yǎng)”,即出于被法定的扶養(yǎng)人以外的人撫養(yǎng)而選取該扶養(yǎng)人姓氏的規(guī)定,似乎并未針對未成年子女姓名變更之情形,而是針對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之更名的狀況,具體可能是指女子婚后冠夫姓的問題。因為《婚姻法》規(guī)定“扶養(yǎng)”僅僅用在夫妻之間或者是由兄姐扶養(yǎng)弟妹長大之間。現(xiàn)實中除非對兄弟姐妹做擴大解釋,否則兄弟姐妹通常姓氏是一致的,不存在改隨誰姓的問題。冠夫姓被認為是對女性身份地位的降低,該種做法與其呼吁的家庭倫理秩序相背離,又與婚姻法規(guī)定的男女平等原則不符。即使現(xiàn)今社會中有一部分女性自愿或者受到我國港臺文化的影響愿意在自己的姓氏之前冠以夫家之姓氏,立法機關也不應刻意倡導這種非主流的家庭文化。因此,立法機關還應當進一步明確此處“扶養(yǎng)”之含義,依筆者見解,該詞語在這種語境下應作擴大解釋,將贍養(yǎng)和撫養(yǎng)都包含進去。
最后,該解釋用公民姓名權的行使取代了未成年人姓氏的選取等字眼,并沒有為未成年人對姓氏的選取做出特殊之解釋。那么,我們是應該將該條立法解釋視作一般性的立法,還是特殊立法?在處理未成年人的姓名權之決定和更改糾紛時,是否要以此處所指的公民涵蓋到具有特殊性的未成年人之上?值得肯定的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在公告中將“姓”和“名”的法律性質區(qū)分開來,這符合現(xiàn)代姓名權所反映的身份屬性。其規(guī)定的少數(shù)民族公民選取姓氏的問題,是對我國廣大少數(shù)民族中留存的獨特姓氏提供了法律上的依據(jù),完善了民法的普適性。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最高法院提出的、意圖解決的選取姓氏應如何決定的法律問題并沒有得到妥善地解決,立法和司法實踐仍存在著不同步的現(xiàn)象。通過《婚姻法》第27條第2款的規(guī)定,可知繼父母和繼子女的關系適用該法對父母子女關系的規(guī)定,因此,繼子女隨同繼父母的姓氏問題本就不是問題,即使對該解釋第2條第2款的相關概念做擴大解釋來解決該情形,該問題也并無單獨規(guī)定之必要。
那為什么在立法和理論均關注同一類型案件的情況下,立法仍沒有為實踐提供完善、有效的解決路徑,并存在立法和司法領域的錯位呢?究其原因,還在于我國當時的民事立法和司法解釋都存在“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情況,試圖通過直接、快速的立法,以期高效地處理實踐問題。在我國民法尚不健全的時期,這種針對性強的立法活動可以在短時間里實現(xiàn)快速建立規(guī)則、迅速解決現(xiàn)實民事糾紛的目的,但在民事立法相對完善、民事司法解釋大量出現(xiàn)的當下,往往對于某一方面法律制度的解釋和規(guī)定,往往涉及到該種制度之外的其他法律制度。
首先,不管是我國的立法者還是法官,都應該樹立起“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全局觀念,摒棄“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的傳統(tǒng)立法思路。因而,立法者之體系化的視角就尤為重要。為了避免制度的沖突和重復,制度設計之時通觀全局、仔細審查也變得更為重要。
其次,立法者沒有擺脫理論立法的思路,未能走以司法經驗和實踐為導向的立法之路。由于實證經驗分析的欠缺,即便其發(fā)現(xiàn)了制度中存在的問題,也很難發(fā)現(xiàn)問題所形成的原因。改革開放之后我國積累了大量的民事審判經驗,立法者應從理論教義立法的角度轉變成以司法實踐為導向的立法思路,促進立法和司法的有效銜接。
1.引入保護未成年子女最佳利益之原則。聯(lián)合國大會于1989年通過了《兒童權利公約》。該公約規(guī)定法院、社會公私福利機構等在做一切關于兒童的行為時必須把兒童的最大利益放在首位,[3]該公約正式確立了保護未成年子女之最佳利益的原則?!秲和瘷嗬s》第12條規(guī)定,締約國在立法中,若涉及到兒童的利益,應盡可能聽取其意見,并根據(jù)具體情況決定采取的程度和范圍。[4]現(xiàn)實中父母離婚后因為考慮自身利益、報復對方等因素,擅自決定和更改未成年子女的姓名,從而給其子女的學習和生活帶來不小影響,未能保護到未成年子女的最佳利益,反而不同程度傷害其子女的身心健康。因此,引入保護未成年子女最佳利益之原則,父母在代為行使未成年子女的姓名權利時,堅持以其最大利益為原則,才是題中之意。
筆者認為,完善我國的未成年人姓名權制度,應當以《未成人保護法》的立法宗旨為基礎,在實踐中充分考慮更改姓名對未成年人情感上、生活學習環(huán)境上、經濟上的影響,尊重其獨立的權利主體之地位,不能一味考慮父母的監(jiān)護權而忽略姓名權的權源本身。在決定和變更其姓名時,應將其利益看待得高于父母之利益,不能出于父母之間相互較量、父母利益等原因輕易改變未成年子女的姓和名。當父母的利益同未成年人的利益有沖突時,父母之利益應讓位于未成年人的利益,綜合考慮其身心健康、學習生活環(huán)境等因素,以實現(xiàn)未成年子女的最大利益。
2.引入尊重未成年子女之意愿原則。若父母離婚時子女尚未成年,子女仍屬于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父母通常因為孩子尚還年幼而忽視甚至不尊重其姓名權。父母代替未成年子女行使這一權利時,常常強加自己的意志,因此完全將未成年人的姓名權交到監(jiān)護人手中并不科學。在獨生子女的家庭更容易出現(xiàn)離婚后監(jiān)護人擅自改名冠姓的問題。此類損害未成年人權益的行為頻繁發(fā)生的原因,在于法律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關于未成年人姓名權的糾紛是否應當尊重、詢問未成年人本身意愿,僅規(guī)定10周歲以上的子女在撫養(yǎng)權糾紛中無法確定其跟隨誰生活時,應該尊重其本人意愿。挪威《兒童福利措施法案》規(guī)定12周歲以上的孩子有權表達自己的意見,[5]美國要求法院尊重13周歲以上子女自己的選擇,并且考慮表現(xiàn)較成熟子女的意愿。[6]
姓名權是自然人決定、使用、變更自己的姓名,并要其他人尊重自己姓名的一種權利。[1]筆者認為,姓名權作為人格權的一種,對于未成年人的學習、生活以及身心健康都有著非凡的意義,應引入尊重未成年子女之原則,人民法院或者父母在變更未成年人姓名之時,應充分尊重、聽取未成年人本身的意愿。由于姓名具有社會價值、人文價值、商業(yè)價值,未滿8周歲的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沒有辦法精確理解其中的意義,向不滿10周歲的未成年人征求相關意見的意義并不大。年滿10周歲的未成年人則已經形成一定的價值觀念,對很多事物開始有自己的認知和看法,應當聽取其意愿。
1.明確離婚后父母不可擅自變更未成年子女的姓名。瑞士、德國、法國等國通過制定民法典,使得公民的姓名權有完善的規(guī)定。韓國、日本等國則通過專門制定《戶籍法》來詳細規(guī)定姓名權的各方面內容。目前我國對于姓名權并沒有完善的法律規(guī)定,而是分散規(guī)定于《民法總則》《婚姻法》《收養(yǎng)法》《戶口登記條例》以及零散的相關司法解釋中。實踐中法官多是依照法律原則或內心判斷來裁判,其隨意性較大,同案不同判的情況時有出現(xiàn)。如今,我國已有能力進行戶籍立法,能制定出一套相對完善的姓名權制度來維護未成年人的姓名權。
雖然父母雙方已經離婚,但是并不代表父母同子女的親屬關系就此中斷,并不代表父母對未成年子女的監(jiān)護權就此喪失。即使離婚,父母雙方仍舊應共同履行對未成年子女的監(jiān)護義務、共同代理其子女的監(jiān)護權。父母離婚后未成年子女同一方共同生活,對其經濟依賴性增強,不過這并不構成該方在不與另一方商量或者商量未取得一致意見便擅自變更未成年人姓名的合法理由。法律應明確未成年人的姓名權由其父母或者監(jiān)護人共同行使,父母離婚后不可在未經協(xié)商或未協(xié)商一致的情況下擅自變更其未成年子女的姓名,根據(jù)子女各方面情況確實需要變更其姓名的除外。
2.綜合考慮未成年人更改姓名后的使用和知曉度。最高人民法院《具體意見》第19條第2款規(guī)定,若父母一方擅自將未成年人的姓氏變更為繼父或者繼母的姓氏,應該責令恢復其原來的姓氏。但是該規(guī)定并沒有充分考慮未成年人更改姓名后的使用和知曉度,直接責令其恢復原來姓氏有違利于未成年人之原則。該做法與其說是保護未成年人之利益,還不如說是保護其父母的利益。
實務中,不少未成年子女在父母離婚后隨同一方生活,另一方則相對較少與子女接觸,共同生活的一方父母擅自更改孩子姓名之后,通常會對另一方進行隱瞞,待到另一方知曉情況時,之前的姓名早已注銷,孩子可能使用現(xiàn)有之姓名已有多年,并且得到同學和親戚的認同,其戶籍和學籍等信息也已變更多年,現(xiàn)有姓名系其穩(wěn)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強令其改變?yōu)樵兄彰?,必然對其目前依然穩(wěn)定的生活和學習氛圍帶來不小的影響,對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并無益處。因此,比較適宜的做法是,通過完善司法解釋,明確法院在審理父母離婚后未成年子女姓名糾紛時,應多方考慮未成年子女更名改姓之后的知曉程度和其使用程度,而不是簡單地責令恢復其原來姓氏,堅持有利于未成年人健康成長的原則,維護未成年人的權益而不是未成年人父母的權益。
3.“姓”與“名”分開立法。我國的臺灣地區(qū)以及日本、韓國等都以法律的形式將姓氏之范圍固定下來,甚至還將姓和名更改的次數(shù)明確下來。筆者認為,除了少數(shù)民族公民可合理遵循其本民族風俗習慣之外,應該對公民的姓氏進行管理和法律確認,因為姓氏事關倫理道德,而公民的名字可以有更多的自由選擇空間,可以相對寬松,公民在不違反風序良俗的情況下,法律應該保護其在該方面的選擇權。因此,努力完善我國有關姓名權的法律制度應是建設完備民法體系的題中之意。
1.完善未成年人姓名權變更的主體。我國現(xiàn)行有效的《戶口登記條例》規(guī)定未成年人的姓名可由其本人或者監(jiān)護人向戶籍管理機構申請變更登記,即未成年人本人和其監(jiān)護人都有申請變更姓名的權利。部分地方規(guī)定與該規(guī)定有很大出入?!陡=ㄊ」矙C關辦理公民申請變更更正戶口登記項目暫行辦法》和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關于印發(fā)〈全區(qū)常住人口主要登記項目變更更正工作規(guī)范〉的通知》規(guī)定18周歲以下未成年人的姓名變更由父母或監(jiān)護人申請?zhí)岢觯渡钲谑泄簿中彰兏怯洺绦蛞?guī)定(試行)》規(guī)定18周歲以下未成年人未變更姓名的,經監(jiān)護人同意即可申請更改姓名。[2]
筆者認為,《戶口登記條例》規(guī)定未成年人本人和監(jiān)護人都有資格申請姓名變更是不合理的,因為未成年子女并不是完全行為能力人,其行為能力有一定限制。為了變更姓名主體的統(tǒng)一、規(guī)范合理,應該明確未成年人的姓名變更主體僅為未成年人的監(jiān)護人。
2.加強未成年人姓名變更的監(jiān)管和材料審核?!稇艏怯洍l例》雖然規(guī)定未成年人的父母要變更其姓名須協(xié)商一致,實務中多數(shù)民事糾紛,都是由于戶籍管理機構在未取得父母雙方的一致意見情況下,使其中一方的變更姓名申請順利通過,從而損害了另一方的利益,引發(fā)了矛盾和訴訟。戶籍管理機構處理離婚后父母其中一方申請變更子女姓名之事宜時,應當詳細過問細節(jié)、加強監(jiān)管力度、仔細審核材料。提出申請的一方須提供另外一方同意其變更子女姓名、變更為何種姓名的書面證明,當其不能提供該項證明,并且也無法證明另一方確實同意時,戶籍管理機關不應接受其變更申請。
未來完善未成年人姓名管理的立法,應引入保護未成年人最佳利益原則和尊重未成年子女意愿的原則,戶籍管理機關加強父母離婚后單方更改未成年子女姓名的監(jiān)管和審查,嚴格確認父母達成合意的證明。父母離婚之后仍然具有共同行使未成年子女姓名權的權利,任何一方無權擅自單方面決定和更改孩子的姓名。針對違反相關事項的行為,法院不能一味地責令恢復原來姓氏,而應該綜合考慮未成年子女在更名之后的使用程度、被接受和認可程度,責令恢復原姓氏后是否會對未成年子女帶來更不利的影響。立法者也應轉變立法觀念、優(yōu)化立法技巧,使得法律更具有操作性,考慮姓氏和名字分開規(guī)定,明確父母離婚之后不得為了自身利益而對未成年人之姓名進行隨意更改,將保護未成年人利益真正落實到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