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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春思賦》“江山異國”說發(fā)微

2018-04-03 08:17陳允鋒
關(guān)鍵詞:異國王勃江山

陳允鋒

初唐總章二年(669)春,王勃為沛王府修撰,“諸王斗雞,互有勝負”,戲作《檄周王雞文》,“高宗覽之,怒曰:‘據(jù)此是交構(gòu)之漸?!慈粘獠?,不令入府”*劉昫等撰:《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上王勃本傳,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5005頁。《檄周王雞文》原作《檄英王雞文》,傅璇琮主編《唐五代文學(xué)編年史·初盛唐卷》“唐高宗總章二年五月”條按:“《通鑒》卷二〇〇載此事于龍朔元年九月,云勃所作乃《檄周王雞文》。《通鑒考異》曰:‘按中宗為英王時,沛王賢已為太子,當(dāng)云周王?!铒@封英王在儀鳳二年(676),時勃已卒,故從《通鑒》作周王是?!鄙蜿枺哼|海出版社,1998年版,第201頁。。是年五月,勃懷書仗劍、去洛辭秦*王勃著,蔣清翊注:《王子安集注》卷一《春思賦》:“仆本浪人,平生自淪。懷書去洛,抱劍辭秦?!鄙虾#荷虾9偶霭嫔?,1995年版,第3頁。本文所引王勃詩文,均據(jù)蔣清翊注本,為避煩冗,如無必要,不再出注;有從別本者,另行說明。,“出褒斜之隘道,抵岷峨之絕徑”*王勃:《入蜀紀(jì)行詩序》,《王子安集注》卷七,第226頁。,踏上漫游蜀中之旅途,拓展詩文寫作之新境。楊炯《王子安集序》云:“遠游江漢,登降岷峨。觀精氣之會昌,玩靈奇之肸響,考文章之跡,徵造化之程。神機若助,日新其業(yè)。西南洪筆,咸出其辭。每有一文,海內(nèi)驚瞻?!盵注]造化,蔣清翊注本作“造作”,茲從文淵閣四庫本改?!霸旎迸c“文章”相對而言,均指宇宙自然之美麗文采,亦即李白“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之“煙景、文章”;或如《文心雕龍·原道》篇所言“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之“文”。所謂觀精氣、玩靈奇、考文章、徵造化,講的都是王勃登臨、游賞蜀地山川風(fēng)物;“神機若助”則指王勃得江漢、岷峨之感發(fā),物色相召,文思泉涌,宛若神助,所制詩文,不惟“日新其業(yè)”,且令“海內(nèi)驚瞻”??梢?,楊炯早已注意到王勃旅蜀詩文創(chuàng)作境界之提升與沿途勝景、地理空間變化之關(guān)系。后來者每專力探討王勃旅蜀期間創(chuàng)作之成就,研究思路與楊炯大體一致:或如聞一多先生所言,重點強調(diào)王勃如何“從臺閣移至江山與塞漠”,創(chuàng)作了《別薛升華》《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一類迥別于臺閣“儀式的應(yīng)制”,深具“低徊與悵惘,嚴(yán)肅與激昂”之美的抒情詩[注]聞一多:《唐詩雜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25頁。;或擇取地域文化之視角,考察巴山蜀水如何感發(fā)王勃之才思,王勃又如何描寫蜀中風(fēng)物,進而提升詩文創(chuàng)作水平[注]此類相關(guān)研究成果,為數(shù)非少,茲撮要列舉筆者所經(jīng)眼者:錢學(xué)文、何承樸:《初唐“四杰”與天府》,《四川大學(xué)學(xué)報》,1980年第4期;史實:《試論王勃旅居蜀地之文》,《天府新論》,1996年第2期;彭敏、朱瑞昌、花志紅:《唐代入蜀文人蜀中創(chuàng)作研究》第二章第二節(jié)“王勃的蜀中生活及創(chuàng)作”,成都: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14年版;嚴(yán)正道:《唐五代入蜀詩與巴蜀文化研究》第三章第三節(jié)《文化吸引:游歷與觀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16年版。。這些研究思路,共同說明了“江山之助”與王勃旅蜀詩文新境之關(guān)系,其學(xué)術(shù)價值自不待言。

如果更細致地研讀王勃旅蜀詩文,并深入思考王勃本人對于“江山之助”這一理論之理解與實踐,我們又不難發(fā)現(xiàn):相沿成習(xí)之學(xué)術(shù)思路,因僅限于泛論“題材的開拓和詩歌情感的回歸”、突破“宮廷詩的束縛”以及蜀中風(fēng)物之于王勃詩境提升之重要性等問題[注]參見李海燕:《初唐詩的轉(zhuǎn)向:王勃“入蜀紀(jì)行詩”探析》,《晉陽學(xué)刊》,2010年第6期。,故難以進一步深化王勃旅蜀詩文藝術(shù)新境以及“江山之助”這一重要理論命題之探究。有鑒于此,本文擬擇取王勃旅蜀所作賦體名篇《春思賦》為討論對象,以其中“江山異國”說為剖析重點,具體考察王勃筆下“江山”的雙重內(nèi)涵及其在提升詩文境界方面的重要作用。

據(jù)傅璇琮主編《唐五代文學(xué)編年史·初盛唐卷》“唐高宗咸亨二年”條[注]傅璇琮主編:《唐五代文學(xué)編年史·初盛唐卷》,沈陽:遼海出版社,1998年版,第213-214頁。,王勃于是年(671)三月至九隴,與柳明等相游從,“所制九隴縣《孔子廟堂碑文》,宏偉絕人,希代為寶。正平之作,不能奪也”[注]楊炯:《王子安集序》,《王子安集注》卷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68頁。;同時,又鋪采摛文、體物寫志,完成了詠春名篇《春思賦》?!敖疆悋边@一說法,即見于《春思賦》正文開頭部分:“若夫年臨九域,韶光四極,解宇宙之嚴(yán)氣,起亭皋之春色。況風(fēng)景兮同序,復(fù)江山之異國。感大運之虛盈,見長河之紆直?!盵注]《王子安集注》卷一,第2-3頁。引文重點號為筆者所加,下同。賦作甫一開篇,便盡展宏闊之文思,主要講春色乍起,韶光極于四方,九域風(fēng)景,同此一氣,故曰“風(fēng)景同序”。這是從自然季節(jié)、陰陽物序角度而言。他又提出“江山異國”說,這是承接《春思賦·序》之“悲”情而言:“古人云:風(fēng)景未殊,舉目有山河之異。不其悲乎!”說明王勃引用古人典故,目的是抒發(fā)人生天地間之感慨,故序文復(fù)從宇宙、天地之視角,論及《春思賦》寫作之緣由:“仆不才,耿介之士也。竊稟宇宙獨用之心,受天地不平之氣……凜然以金石自匹,猶不能忘情于春。則知春之所及遠矣,春之所感深矣。”所謂“遠”者,乃就地域之遼闊言;所謂“深”者,乃就個體情感體驗言。

欲闡釋王勃“江山異國”說之具體內(nèi)涵,宜先明其與《春思賦·序》所引“古人云”之關(guān)系。有論者已經(jīng)指出:“王勃‘春思’的另一個來源是對‘新亭對泣’悲情的轉(zhuǎn)化和借用……王勃將晉人因被迫遷離故都的悲情,巧妙地轉(zhuǎn)化為個人因被逐出長安而產(chǎn)生的悲戚。王勃化用新亭故事所據(jù),是自己的遭遇與過江諸人的一個共通點,即時移勢易,風(fēng)光依然……他們都曾處于京城這個權(quán)力中心,卻都無奈地被趕出外?!盵注]陳偉強:《“豈徒幽宮狹路,陌上桑間?”——王勃在其〈春思賦〉中的轉(zhuǎn)徙流離》,《文學(xué)與文化》,2011年第3期,第35頁。此說法似是而非,理由有三:第一,基本事實理解有誤——王勃只是被斥出王府,卻并未“被逐出長安”;且王勃為沛王修撰,雖蒙愛重[注]《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上《王勃本傳》:“沛王賢聞其名,召為沛府修撰,甚愛重之。” 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5005頁。,但絕非“處于京城這個權(quán)力中心”者。第二,王勃離開京城長安,乃因個人欲宣泄仕途失意之憤懣而“觀景物于蜀”,屬主動之選擇;而晉室南渡諸人則因都城洛陽淪陷而“無奈地被趕出外”,成為過江之鯽。二者之間,情勢迥異,誠不宜相提并論。第三,一般而言,多以為江左諸人因感“山河之異”而對泣新亭,其內(nèi)涵“大概言神州陸沉,非復(fù)一統(tǒng)之舊,故諸名士聞之傷心,相視流涕”[注]劉義慶著,劉孝標(biāo)注,余嘉錫箋疏:《世說新語箋疏》卷上之上《言語第二》,第83頁第【二】條注釋引趙紹祖《通鑒注商》語,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王勃生當(dāng)貞觀、開元盛世之間,其所慨嘆者,自非東晉名流神州陸沉、社稷傾覆之悲。因此,王勃“江山異國”說與“古人”所云“山河之異”究竟有何共同之處,仍值得進一步討論。

按,王勃《春思賦序》所引“古人云”,蔣清翊注:“《世說·言語篇》:‘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侯中坐而嘆曰:風(fēng)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清翊曰:《晉書·王導(dǎo)傳》作‘舉目有江山之異’?!笨梢?,《世說》“風(fēng)景不殊”,王勃作“風(fēng)景未殊”;“正自有山河之異”,勃作“舉目有山河之異”。從文學(xué)地理學(xué)的角度看,最可注意者,乃《世說》“山河”一詞,另有作“江河”“江山”者。[注]參見余嘉錫箋疏:《世說新語箋疏》卷上之上《言語第二》,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83頁第【二】條注釋。文字不同,語義略異,乃至意境迥別。如李慈銘云:“案孫氏志祖曰:‘《通鑒》八十七作“舉目有江河之異”。胡三省注云:“言洛都游宴多在河濱,而新亭臨江渚也。”解江河二字最明晰……’”[注]余嘉錫箋疏:《世說新語箋疏》卷上之上《言語第二》,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83頁注引。又如《說郛》卷二十引周密《浩然齋意抄》云:“風(fēng)景不殊,舉目有山河之異。此江左新亭語,尋常讀去,不曉其語。蓋洛陽四山圍,伊、洛、瀍、澗在中。時建康亦四山圍,秦淮直其中,故云耳?!盵注]余嘉錫箋疏:《世說新語箋疏》卷上之上《言語第二》,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84頁注引。這類解釋,主要涉及洛陽、建康之江河、山河等地理空間、環(huán)境特點,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言內(nèi)義;而徐震堮、楊勇之箋校,則側(cè)重于情感、心理層面,闡發(fā)地理類名詞所具有的藝術(shù)功能。徐氏曰:

《晉書·王導(dǎo)傳》、《通鑒》卷八九《晉紀(jì)》并作“舉目有江河之異”?!锻ㄨb》注:“言洛都游宴,多在河濱,而新亭臨江渚也?!备`謂作“江河”語雖確切,而意盡于辭,情味反淺,作“山河”語勢闊遠,情味尤淵永,所謂“見此芒芒,不覺百端交集”,正不必以彼易此也。

楊氏曰:“今按:徐說是?!秱拧罚骸袢找暣穗m近,邈若山河。’與此意合?!盵注]楊勇校箋:《世說新語校箋》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81頁。這里提到地理空間“遠/近”關(guān)系問題——“近”者,眼前之山河景物;“遠”者,想象或記憶中之往日山河。兩者之間,一如“山河”之阻隔,綿邈遼遠,以物理之距離,形容心理之距離??梢姡斡^者之所以產(chǎn)生物是人非、時過境遷之滄桑感,很重要的心理機制,就是當(dāng)下所見之山河與憶想中過往之山河同時并存,虛實相映;在“今/昔”處境、地理空間的對比中,形成心理落差,激發(fā)情感波濤。江左名流對泣新亭,深感“舉目有江河之異”,就說明了這一點。進一步說,所謂“舉目有江河之異”,必定是在兩個或兩個以上對象相互比較中,方可得而論之。同理,王勃所謂“江山異國”之感,自然也是指兩處或兩處以上不同地域情貌之比較而得之體驗。從這個意義上看,“江山異國”說雖非論文,其蘊涵卻與“江山之助”思想傳統(tǒng)一脈相承,兼涉現(xiàn)代學(xué)科意義上文學(xué)地理學(xué)與文學(xué)心理學(xué)之雙重屬性。換言之,“江山異國”說作為文學(xué)地理學(xué)重要命題之一,歸根究底,理應(yīng)落實于文學(xué)心理學(xué)層面,方可獲得更圓滿、透徹之闡釋。[注]徐震堮校箋:《世說新語校箋》上冊,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51頁“正自有山河之異”條注。

從《春思賦》可以看出:作為異鄉(xiāng)人,面對蜀中春色,王勃首先通過已成過往之秦川記憶與眼下西蜀物候之對比,突出當(dāng)下風(fēng)物之奇異。故而,繼開篇“江山異國”這一小節(jié)之后,隨即描寫眼前景物之“異”:

蜀川風(fēng)候隔秦川,今年節(jié)物異常年。霜前柳葉銜霜翠,雪后梅花犯雪妍。霜前雪里知春早,看柳看梅覺春好……淡蕩春色,悠揚懷抱。野何樹而無花,水何堤而無草。

此中所言蜀川風(fēng)候之“異”,即相對于“秦川”而言;“柳葉銜霜”“梅花犯雪”,則意在突出蜀地節(jié)物之“異”[注]類似的例子如宋之問《始安秋日》:“桂林風(fēng)景異,秋似洛陽春?!睆埦琵g《與王六履震廣州津亭曉望》:“景物紛為異,人情賴此同?!?。這種異樣感,既包含著對新奇風(fēng)物之欣賞,也呈示了觀察者與新奇風(fēng)物之間的一種距離。王勃《春日孫學(xué)宅宴序》有言:“王仲宣之登臨,魂兮往矣?!敝v的是王粲《登樓賦》及其“雖信美而非吾土,曾何足以少留”[注]俞紹初輯校:《建安七子集》卷三,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104頁。之感慨,亦可借以說明客游他鄉(xiāng)之感:因風(fēng)物閑美而生新奇,復(fù)因終非吾土而有距離。自地理學(xué)、心理學(xué)雙重角度而言,新奇感、距離感之得以發(fā)生,皆基于共有之前提:既面對當(dāng)下所見蜀川景色,又同時存有想像世界里的既往空間記憶。這是《春思賦》之“思”得以展開之重要緣由。賦中屢言“思萬里之佳期,憶三秦之遠道”“忽逢邊候改,遙憶帝鄉(xiāng)春”“見原野之秀芳,憶山河之邃古”“忽逢江外客,復(fù)憶江南春”,無不說明了一條道理:記憶中的地理空間及其物色,與當(dāng)下風(fēng)候景致一樣,都是作者發(fā)興、生思之觸媒;二者交相為用,相得益彰,不僅造就了藝術(shù)世界中虛實相生的交錯地理空間,且今昔往復(fù)、畫面交融,共同構(gòu)成了形象生動、激蕩人心之藝術(shù)魅力。因此,從詩文寫作實踐的角度講,“江山異國”說作為“江山之助”思想的具體表現(xiàn)形態(tài)之一,更強調(diào)多重地理空間、今昔物色景致在觸發(fā)情興、強化作品情感內(nèi)涵、營造虛實相生之藝術(shù)境界等方面的重要作用。

據(jù)《入蜀紀(jì)行詩序》,王勃于總章二年(669)五月癸卯,取褒斜之隘道,自長安入蜀,迨彌月而臻綿州,已是初秋。咸亨二年(671)九月深秋時節(jié),王勃自梓潼、綿州經(jīng)鳳州,返回長安。[注]參見張志烈:《初唐四杰年譜》,成都:巴蜀書社,1993年版,第143-145頁;傅璇琮主編:《唐五代文學(xué)編年史·初盛唐卷》“唐高宗咸亨二年”六月、九月條,沈陽:遼海出版社,1998年版,第215頁、第216頁。因此,王勃曾經(jīng)兩度蜀中春色。從王勃現(xiàn)存旅蜀詩文看,《春思賦》之前的春天之作,完成于咸亨元年往來梓州、玄武時[注]參見張志烈:《初唐四杰年譜》,成都:巴蜀書社,1993年版,第130-132頁。,其中涉筆蜀地物候景致者,主要體現(xiàn)了欣喜、新奇之心理狀態(tài),時見與物為一之精神境界。如《上巳浮江宴序》:“況乃偃泊山水,遨游風(fēng)月……茲以上巳芳節(jié),云開勝地,大江浩曠,群山紛糾……林壑清其顧盼,風(fēng)云蕩其懷抱……飛沙濺石,湍流百勢;翠崄丹崖,岡巒萬色……既而游盤興遠,景促時淹。野日照晴,山煙送晚……客懷既暢,游思遄征,視泉石而如歸,佇云霞而有自……”又如《圣泉宴并序》:“玄武山有圣泉焉……茲乃青蘋綠芰,紫苔蒼蘚,遂使江湖思遠,寤寐寄托。既而崇巒左岥,石壑前縈,丹崿萬尋,碧潭千頃,松風(fēng)唱響,竹露薫空,瀟瀟乎人間之難遇也……”其詩曰:“披襟乘石磴,列籍俯春泉。蘭氣薰山酌,松聲韻野弦。影飄垂葉外,香度落花前。興洽林塘晚,重巖起夕煙?!弊髡咤塾物L(fēng)月,放情山川,興洽于林塘,神融乎泉石,其“瀟瀟乎人間之難遇也”之慨嘆,恰足以說明所游賞之勝景,乃何等新奇卓特。[注]這一點,《入蜀紀(jì)行詩序》即已道及:“若乃采江山之俊勢,觀天地之奇作……天壁嵯峨而橫立,亦宇宙之絕觀者也?!闭f明王勃情之所鐘,在于險峻奇絕。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王勃游心于丹崖林壑、晴野碧潭,激起個體生命之情懷,了悟天人會通之至道,故曰“客懷既暢,游思遄征”;又曰“晚視泉石而如歸,佇云霞而有自”。王勃在梓州所作《郪縣兜率寺浮圖碑》甚至有“我辭秦隴,來游巴蜀。勝地歸心,名都憩足”之語??傊谶@類詩文中,天地風(fēng)物,山川林泉,已然成為作者精神家園。[注]類似的思想,在王勃其他詩文中亦時有流露,如《仲氏宅宴序》:“仆不幸,在流俗而嗜煙霞……盍各賦詩,放懷敘志。俾山川獲申于知已,煙霞受制于吾徒也?!薄稇严伞ば颉芬嘀^:“客有自幽山來者,起予以林壑之事,而煙霞在焉。思解纓紱,永詠山水,神與道超,跡為形滯,故書其事焉?!庇?,《忽夢游仙》:“仆本江上客,牽跡在方內(nèi)……流俗非我鄉(xiāng),何當(dāng)釋塵昧。”

但是,正如前文所提及者,面對他鄉(xiāng)不同往常之景致,這種“異”樣之感,既包含著觀物者對新奇物色的欣賞,同時也呈現(xiàn)了游觀者與新奇物色之間的一種距離。我們考察王勃旅蜀期間所作詩文,即可發(fā)現(xiàn):類似上述境界者,為數(shù)寥寥;而因“江山異國”所興發(fā)之距離感、客居感,則更引人矚目,也更常見。如《春思賦》曰:“仆本浪人,平生自淪。懷書去洛,抱劍辭秦。惜良會之道邁,厭他鄉(xiāng)之苦辛……比來作客住臨邛,春風(fēng)春日自相逢。石鏡巖前花屢密,玉輪江上葉頻濃。高平灞岸三千里,少道梁山一萬重。自有春花煎別思,無勞春鏡照愁容……余復(fù)何為此,方春長嘆息……”此間所蘊涵之“異國”感,可從兩個層面分而論之。

其一,“浪人”意識?!捌捅纠巳恕?,文淵閣四庫本作“仆本恨人”,蔣清翊注引江淹《恨賦》“于是仆本恨人,心驚不已”,殆欲明其句式淵源有自;又引柳宗元《李赤傳》“江湖浪人也”謂:“浪跡之人?!卑?,恨人、浪人,義皆可通。恨人,失意抱恨者;浪人,行蹤無定者。王勃客游蜀中之時,既是仕途失意者,亦屬浪跡江湖者。此與下文“比來作客住臨邛”一語,正前后呼應(yīng)。《史記·司馬相如傳》曰:“會梁孝王卒,相如歸,而家貧,無以自業(yè)。素與臨邛令王吉相善,吉曰:‘長卿久宦游不遂,而來過我。’于是相如往,舍都亭?!盵注]司馬遷撰,裴骃集解,司馬貞索隱,張守節(jié)正義:《史記》卷一百一十七,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3000頁。勃以相如自比,即取其客居他舍、宦游不遂雙重含義。當(dāng)然,“浪”之為義,更能突出王勃客居蜀中之處境與心態(tài)——浪跡西南,漂泊無定,心無依歸。這是“異國”感的主要成因,也是“方春長嘆息”之根本心理基礎(chǔ)。

其二,“他鄉(xiāng)”觀念。上引文字又通過兩組相對的地理空間之并舉,進一步彰顯王勃身在蜀中、心系故園之“異國”感:“洛、秦”與“他鄉(xiāng)”相對;“石鏡、玉輪、梁山”皆屬蜀境,“灞岸”即王粲“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之霸陵,在關(guān)內(nèi)道京兆府萬年縣東二十里[注]李吉甫撰,賀次君點校:《元和郡縣圖志》卷一關(guān)內(nèi)道(一)京兆府:“……管縣十二,又十一:萬年……白鹿原,在縣東二十里。亦謂之霸上,漢文帝葬其上,謂之霸陵。王仲宣詩曰:‘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创艘??!北本褐腥A書局,1983年版,第3-4頁。——南北并提,秦隴、蜀地相映照。因此,“高平灞岸三千里,少道梁山一萬重”之“三千里、一萬重”,既形象地顯示了南北地域之空間距離,也映射出王勃與蜀地風(fēng)物之心理間隔:“厭他鄉(xiāng)之苦辛”“自有春花煎別思”二句,最能說明這一點?!八l(xiāng)”之“他”、“別思”之“別”,都說明王勃如何情深于故地,以秦洛、灞岸之視角,看取眼前蜀中春色,具體表現(xiàn)了“蜀川風(fēng)候隔秦川”之阻隔感。由此推展開來,我們又不難發(fā)現(xiàn):自王勃踏上旅蜀之途,繼而游歷巴山蜀水,以迄告別蜀地而欲北歸,這種“江山異國”感始終如影隨形,時時呈現(xiàn)于詩文中。

在王勃現(xiàn)存入蜀紀(jì)行詩中,除個別篇章如《長柳》詩重點寫沿途風(fēng)物之美、忘懷羈旅之愁[注]王勃《長柳》詩:“晨征犯煙磴,夕憩在云關(guān)。晚風(fēng)清近壑,新月照澄灣。郊童樵唱返,津叟釣歌還??托袩o與晤,賴此釋愁顏?!标惏?,此詩寫“客行”之所見,時為夜色漸臨之薄暮,雖心存離鄉(xiāng)之愁,然郊野風(fēng)物閑美,足以“賴此釋愁顏”?!敖纪倍?,與王績《野望》“牧人驅(qū)犢返,獵馬帶禽歸”意趣相通,意境相近。,絕大部分作品都不同程度地體現(xiàn)了王勃旅程艱辛、心系故園之情感傾向?;蛘哒f,隨著長安漸遠而蜀川漸近,王勃“用宣行唱”之詩篇,偶見傾心沿途山水風(fēng)物之高情逸興,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者,乃日益濃烈的鄉(xiāng)關(guān)之思。譬如,現(xiàn)存王勃離京入蜀創(chuàng)作的第一首詩《始平晚息》,即已感慨蜀道之長遠以及眷戀“長安、鄉(xiāng)家”之情懷:

觀闕長安近,江山蜀路賒。

客行朝復(fù)夕,無處是鄉(xiāng)家。

始平在長安西,作者晚間歇息,即已生發(fā)“無處是鄉(xiāng)家”之慨嘆。此一般論家每常言及,至其慨嘆之與地理空間之關(guān)系,則未遑深論、抉發(fā)。按,詩篇前二句曰“觀闕長安近,江山蜀路賒”,即以遠、近兩處空間之映照,為末句抒情蓄積文勢。若細加分析,其間可注意者有三:一是近、賒對比;二是長安、蜀路對比;三是觀闕、江山對比,亦即朝廷與山林對比??傊?,王勃初離長安宮闕,面對蜀道艱險迢遙,未見追賞風(fēng)物之雅興,反添眷戀觀闕、難舍長安之鄉(xiāng)心。因此,詩中所言地理學(xué)意義上的“遠/近”之距離,實際上承載著心理學(xué)意義上的情之所歸、心之所向——蜀道之“賒”,既指物理層面之遙遠,也寫心理層面之阻隔。又,長安、蜀道,兩相映照,自然容易形成心理落差,積聚于胸,發(fā)而為詩,一如瀑布,動人心魄之力量,于是成焉。

隨后,王勃過扶風(fēng),作《扶風(fēng)晝屆離京浸遠》詩:“帝里金莖去,扶風(fēng)石柱來。山川殊未已,行路方悠哉。”前兩句寫一“去”一“來”:“去”者“帝里金莖”,言鄉(xiāng)國漸遠;“來”者“扶風(fēng)石柱”,言蜀川日近,同樣是兩地空間之對比?!敖鹎o”,指用以擎承露盤之銅柱;“石柱”,石華表,亦泛指石頭柱子?!敖稹?、“石”對比,自含宮闕、山野天壤之別;其所暗示朝廷堂皇宮殿與山間墳?zāi)刮锛日?,更易令人感慨嗟嘆,同時也表現(xiàn)了作者對帝里、宮闕之無限留戀。反過來說,正因為心存濃濃不舍與留戀,復(fù)易于激發(fā)同等濃烈、與漫漫前途相伴生之憂愁,所謂“山川殊未已,行路方悠哉”,即明確地體現(xiàn)了這一層心理——“未已”是反說,“悠哉”乃正說,正反合一,雙管齊下,強化了情感表達效果。

入蜀途中,王勃又作有《普安建陰題壁》詩:“江漢深無極,梁岷不可攀。山川云霧里,游子幾時還?!碧茣r之普安,即今四川劍閣縣,當(dāng)時乃劍南道劍州治所,可見該詩作于既入蜀境之時。劍閣之險峻,西晉張載《劍閣銘》早已道及:“巖巖梁山,積石峩峩……狹過彭碣,高踰嵩華。惟蜀之門,作固作鎮(zhèn)。是曰劍閣,壁立千仞。窮地之險,極路之峻……”[注]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卷五十六,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770-771頁。李白《蜀道難》有“劍閣崢嶸而崔嵬”[注]李白著,瞿蛻園、朱金城校注:《李白集校注》卷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199頁。語,另有《劍閣賦》曰:“咸陽之南直望五千里,見云峰之崔嵬,前有劍閣橫斷,倚青天而中開……旁則飛湍走壑,灑石噴閣,洶涌而驚雷。”[注]同上書卷一,第28頁。岑參入劍門所作詩篇[注]岑參:《入劍門寄杜楊二郎中時二公并為杜元帥判官》,彭定求等編:《全唐詩》卷一百九十八,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2028頁。,則弗唯狀其險:“雙崖倚天立,萬仞從地劈。云飛不到頂,鳥去難過壁”;且兼摹物候:“平明地仍黑,停午日暫赤。凜凜三伏寒,巉巉五丁跡?!鄙礁邭夂?,故一經(jīng)此地,便“陡覺煙景殊,杳將華夏隔”。同樣從物理、心理兩個層面,道出了入蜀者面對異樣山川所常有之“殊、隔”感。王勃行旅至此,揮筆題壁,一嘆其江水深湛——“江漢深無極”,復(fù)嘆其山勢險峻——“梁岷不可攀”;又曰“山川云霧里”,突出了蜀地水多、山高、霧重等獨特物候,既是寫實,亦喻示著王勃面對異鄉(xiāng)風(fēng)候所產(chǎn)生的陌生、孤獨、迷茫之感,故末句嘆曰:“游子幾時還?!笨梢?,該詩前三句雖然重點在于描寫劍閣普安山川物候,但目的乃在蓄積文勢,以為落句情感抒發(fā)之鋪墊——強化了“游子”感,說明蜀川畢竟是他鄉(xiāng);最后著一“還”字,則王勃身在蜀中而情系故園之心境,灼然可見??傊?,近在眼前且形諸文字之蜀地“普安”,與心向往之、隱藏于詩句背后之帝里“長安”,一實一虛,一南一北,兩處地理空間相映照,共同激發(fā)了深摯之情感波濤,傾瀉成詩,即“游子幾時還”之慨嘆。

唐高宗總章二年(669)七月,王勃長途跋涉,抵達綿州,所作《秋夜于綿州群官席別薛升華序》及《秋日別薛升華》詩亦典型體現(xiàn)了身處蜀中而情系故國之心理傾向。別序“他鄉(xiāng)怨而白露寒,故人去而青山迥”之悲傷,在別詩中得到了更充分之抒寫:“送送多窮路,遑遑獨問津。悲涼千里道,凄斷百年身。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彼^“他鄉(xiāng)”,在此就是指蜀中綿州,而“青山”則指與“故人”相聯(lián)系之家園、故鄉(xiāng),義近謝朓《游東田》“不對芳春酒,還望青山郭”[注]謝朓著,曹融南校注集說:《謝宣城集校注》卷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261頁?!扒嗌健迸c“言歸”相連,喻指故居、家園。之“青山”。王勃詩中說“悲涼千里道”,即別序“青山迥”之意。別詩中另有“窮路”“遑遑問津”“漂泊”等語,則于思鄉(xiāng)之情外,又增添了一層遠離宮闕朝廷、仕途坎坷艱辛之慨嘆。但無論如何,以上兩層之情感,均緣于蜀地“他鄉(xiāng)”與故園“青山”相隔千里的地理空間之比照,頗能體現(xiàn)王勃面對“他鄉(xiāng)”而生之阻隔與陌生感。作者心中總是珍存著故園青山,面對“他鄉(xiāng)”之景色而生“江山異國”之嘆,固在情理中。

最后,再簡略考察王勃即將告別蜀地之所作,可知他鄉(xiāng)“異國”感依然溢于言表。王勃北歸長安前,于綿竹作《綿州北亭群公宴序》[注]該序系年據(jù)張志烈:《初唐四杰年譜》“咸亨二年辛未(六七一)”條,成都:巴蜀書社,1993年版,第144頁。,其中有言:“何少府故人攀桂,撫金石而論心;韓法曹新識班荊,臨江湖而執(zhí)手。離亭北望,煙霞生故國之悲;別館南開,風(fēng)雨積他鄉(xiāng)之思……嗟乎!人事乖矣,江山遠矣?!边@里所提到的“故國之悲”“他鄉(xiāng)之思”,恰是王勃旅蜀所作詩文極為重要的情感旋律;而這一情感旋律之得以形成并貫穿始終,重要原因乃在于“故國/他鄉(xiāng)”地理空間同時并存、相互映照,進而激發(fā)強烈之悲思。從這一意義上講,蜀地風(fēng)物固然撫慰了王勃之靈魂,但同時也觸發(fā)了王勃對過往、故都、故園的深切眷戀之思;作為此一特定情感得以附著、滋長之“沃土”,故園、故都又反過來影響作者所寫蜀地風(fēng)物,悲思色彩往往浸染其間。王勃旅寓梓州玄武時所作《游廟山賦并序》足以說明這一點:“俄而泉石移景,秋陰方積,松柏群吟,悲聲四起。背鄉(xiāng)關(guān)者,無復(fù)四時之策焉。嗚呼,有其志,無其時,則知林泉有窮路之嗟,煙霞多后時之嘆,不其悲乎。遂作賦曰:陟彼山阿,積石峩峩。亭皋千里,傷如之何……既而霧昏千嶂,煙浮四野。恨流俗之情多,痛飛仙之術(shù)寡。驅(qū)逸思于方外,跼高情于天下。使蓬瀛可得而宅焉,何必懷于此都也。亂曰:已矣哉,吾誰欺。林壑逢地,煙霞失時。托宇宙兮無日,俟鸞虬兮未期。他鄉(xiāng)山水,祗令人悲!”結(jié)合全文,可知王勃此處所說“鄉(xiāng)關(guān)”之“悲”,其內(nèi)涵除了思念故園、親友,還包括人生境遇之感慨。所謂“有其志無其時”“煙霞多后時之嘆”;所謂“恨流俗以情多,痛飛仙之術(shù)寡。驅(qū)逸思于方外,局高情于天下”;所謂“林壑逢地,煙霞失時,托宇宙兮無日,俟鸞虬兮未期”,等等,皆屬“他鄉(xiāng)”之“悲”之具體內(nèi)涵。由此可見,蜀中風(fēng)物,常常引發(fā)的,多為王勃關(guān)于人生、志向、境遇等方面的感懷,所謂“有志無時”,則與仕途坎坷相關(guān):“志”指主觀之追求、抱負,“時”指客觀之時運、朝政。又,《游廟山賦》篇末所言“他鄉(xiāng)山谷,祗令人悲”八字,恰足以概括王勃旅蜀之典型心態(tài)——其一,蜀地風(fēng)物固美且異,于王勃而言,畢竟地屬“他鄉(xiāng)”,說明其心之所系,仍在“故國”“故鄉(xiāng)”;其二,“祗令人悲”,說明王勃旅蜀期間雖有“在流俗而嗜煙霞”“放懷敘志,俾山川獲申于知己”[注]王勃:《仲氏宅宴序》,《王子安集注》卷七,第201-202頁。之感懷,但并不足以消除扎根于心靈深處、因仕途受挫而遠離故國所產(chǎn)生之怨憤與悲傷。概言之,王勃在蜀之日,固曾傾心于蜀地自然景致,但更多的時候,則是情系故園、心懷魏闕——已經(jīng)遠離的地理空間及其情志寓托,往往成為王勃觀察、體驗蜀地風(fēng)物之底色。以往論家談王勃旅蜀詩文創(chuàng)作新境及其成因,每每片面強調(diào)蜀地山川如何助益其創(chuàng)作,忽略既往生命記憶、人生經(jīng)歷、生活空間之感發(fā)情興功能,故簡析如上,以為補白。

綜上所述,可知《春思賦》之“江山異國”說,首先與蜀中險峻峰壑、新奇物候之特點相關(guān),《入蜀紀(jì)行詩序》所言丹壑爭流、青峰雜起、陵濤鼓怒、天壁嵯峨諸景象,正是感召人心、發(fā)興起情之重要契機,王勃旅蜀詩文新境之營構(gòu),自然與此相關(guān)。其次,“江山異國”說又涉及創(chuàng)作主體既往生命歷程得以展開之地理空間及其物色。從一般心理規(guī)律角度而言,這些深藏于憶念世界之“江山”,最易引發(fā)遠游者時過境遷、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之浩嘆,同樣是激發(fā)創(chuàng)作靈感之重要源泉,故宜視作“江山之助”這一創(chuàng)作理論的題中應(yīng)有之義。王勃感慨“人事乖矣,江山遠矣”以及表現(xiàn)此類情感之詩文,足以說明這一理論認識并非臆測虛談。尤其值得注意者,乃在于王勃旅蜀詩文屢屢出現(xiàn)南北地域并置現(xiàn)象,諸如上文論及之“秦隴/蜀川”“蜀道/鄉(xiāng)家”“故國/他鄉(xiāng)”“秦洛/他鄉(xiāng)”“高平灞岸/少道梁山”……如此寫法,或許與六朝以來詩文講究“辭動有配”“玉潤雙流”[注]劉勰著,周振甫注:《文心雕龍注釋》,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年版,第385頁。之駢偶思維及藝術(shù)追求有關(guān)。但即便如此,也有助于為創(chuàng)作者提供更為充沛之動力:在“因情生文”的基礎(chǔ)上,深化思考,強化情思,以收“因文生情”之效[注]《世說新語·文學(xué)》:“孫子荊除婦服,作詩以示王武子。王曰:‘未知文生于情,情生于文。覽之凄然,增伉儷之重。’”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文心雕龍·情采篇》曰:‘夫情者文之經(jīng),辭者理之緯……此為情而造文也……此為文而造情也……真宰弗存,翩其反矣?!五a案:彥和此論,似即從王武子之言悟出。”,原因在于現(xiàn)實情境之地域物色與想望或憶念情境之地理空間,兩相映照,兼含今昔之對比,顯示其“異”,進而形成心理之落差,鼓蕩胸臆,波瀾自高。創(chuàng)作主體因地域轉(zhuǎn)徙而詩文漸臻佳境,與此心理、情感生發(fā)之規(guī)律,不無直接關(guān)系。王勃被斥出王府而旅蜀佳作驚瞻海內(nèi),李白被賜金放還而詩文情感宛若駭浪滔天,即是文學(xué)史之范例。至于多重地理空間并存于詩文作品中,更易于造就交相輝映、形象多樣的藝術(shù)世界,而不同地域風(fēng)物所引發(fā)之不同情感類型相互映發(fā),恰是詩文作品動人心魄之魅力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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