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華

（中國社會科學院 馬克思主義研究院 北京 100872）

繼黨的十八屆六中全會提出了“黨內政治文化”的概念后，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要“發(fā)展積極健康的黨內政治文化”，這標志著我們黨對自身文化建設已經由“自發(fā)”狀態(tài)進步到“自覺”階段，也標志著黨對自身建設規(guī)律認識的深化。當前全面從嚴治黨背景下，黨所提倡的政治價值觀比較突出地體現(xiàn)在“嚴、廉、實、信、愛”五個方面，毛澤東對這些黨內政治文化內涵的形成與發(fā)展有著獨特的歷史貢獻。

一、毛澤東與“嚴”文化

毛澤東對黨內“嚴”文化的貢獻突出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鐵一般的紀律文化。一個有紀律的政黨，曾被毛澤東作為戰(zhàn)勝敵人的三大法寶予以強調，他對黨員干部說，“孫行者頭上套的箍是金的，列寧論共產黨的紀律說紀律是鐵的，比孫行者的金箍還厲害，還硬，這是上了書的，《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上就有?！薄吧頌辄h員，鐵的紀律就非執(zhí)行不可?！盵1]（P416）為什么要強調紀律？革命時期需要紀律來克服自由主義，“革命的集體組織中的自由主義是十分有害的。它是一種腐蝕劑，使團結渙散，關系松懈，工作消極，意見分歧?！盵1]（P360）毛澤東說，紀律

的重要性就在于，“提高到整齊劃一令行禁止的程度，消滅自由和散漫的現(xiàn)象。”[1]（P434）和平時期，紀律可以用來克服無政府狀態(tài)，保證中央的政策和策略得到切實貫徹落實，保證黨的統(tǒng)一意志得到充分的體現(xiàn)，正所謂“路線是‘王道’，紀律是‘霸道’”。[1]（P374）毛澤東說，政策的貫徹落實永遠都是第一位的，因而，決不允許“在工作繁忙的借口之下，采取事前不請示事后不報告的錯誤態(tài)度，將自己管理的地方，看成好像一個獨立國?！盵2]（P1332）著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是由毛澤東為治理軍隊提出并不斷發(fā)展而來的，最早源于1927年9月29日三灣村進行改編時毛澤東宣布的行軍紀律：“說話要和氣，買賣要公平，不拿群眾一個紅薯。”后歷經二十年的發(fā)展完善，人民解放軍總部在解放戰(zhàn)爭進入反攻階段前夕，于1947年10月10日發(fā)布了《關于重新頒布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訓令》。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以大家聽起來易懂、做起來易行的特征，在全黨全軍塑造了嚴格的規(guī)矩意識和紀律觀念。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后，毛澤東多次提出要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教育全黨、全軍和廣大人民群眾。事實上，三項紀律有其時代內涵和革命特征，毛澤東在建國后多次強調重溫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用意，以他在《中國人民解放軍宣言》的一句話說明尤為恰當，他強調說：“必須提高紀律性，堅決執(zhí)行命令，執(zhí)行政策，執(zhí)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軍民一致，軍政一致，官兵一致，全軍一致，不允許任何破壞紀律的現(xiàn)象存在?！盵2]（P1239）紀律和規(guī)矩的生命力在于服從和執(zhí)行，而服從執(zhí)行的關鍵則在于形成一種強烈的約束意識和習慣，這對任何政黨都是至關重要的。當然，毛澤東所強調的紀律是剛柔并濟的紀律，所謂“剛”，就是紀律是剛性規(guī)矩，必須無條件貫徹執(zhí)行，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正如習近平在黨的十八屆中紀委三次會議上所強調：“遵守黨的紀律是無條件的，要說到做到，有紀必執(zhí)，有違必查，不能把紀律作為一個軟約束或是束之高閣的一紙空文。”[3]（P173）所謂“柔”，就是紀律的靈活性和管理的非暴力性，它依賴于自我約束。毛澤東說：“沒有紀律是不行的。但是紀律太死了也不行，妨礙創(chuàng)造性的發(fā)揮，這樣的紀律是不好的，應當不要?！盵4]（P54）早在 1929 年古田會議期間，毛澤東提出軍隊要廢止肉刑，并指出廢止肉刑的最好辦法是靠森嚴的紀律制裁，“努力于說服精神和自覺遵守紀律精神的提倡，去克服這個違反斗爭任務的最惡劣的封建制度?！盵5]（P110）從肉刑懲治到紀律自覺，形式本身就是文明的進步；從學習到認識，從認識到認同，再從認同到自覺，類似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黨內紀律逐漸融入到黨政軍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中，成為不可或缺的文化因子并在黨的歷史中得到了傳承和弘揚，形成了我們黨鐵一般的紀律文化。

嚴管干部的吏治文化。毛澤東的“嚴文化”思想，還集中體現(xiàn)在從嚴管理黨的干部上。他說，“政治路線確定之后，干部就是決定的因素?！倍邦I導者的責任，歸結起來，主要是出主意、用干部兩件事?！盵1]（PP526～527）毛澤東嚴管干部的思想，第一，體現(xiàn)在以嚴格的標準選拔干部。毛澤東把領導干部的標準概括為四條：“無限忠心，聯(lián)系群眾，有獨立工作能力，遵守紀律”。[6]（P899）具體來說，“共產黨的干部政策，應是以能否堅決地執(zhí)行黨的路線，服從黨的紀律，和群眾有密切的聯(lián)系，有獨立的工作能力，積極肯干，不謀私利為標準，這就是‘任人唯賢’的路線?！盵1]（P527）這些標準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忠誠，如何忠誠？毛澤東指出，“要提倡顧全大局。每一個黨員，每一種局部工作，每一項言論或行動，都必須以全黨利益為出發(fā)點，絕對不許可違反這個原則?！盵6]（P821）第二，以嚴格的措施管理教育干部。以儆效尤、殺一儆百，加強警示教育，是毛澤東嚴格管理干部的抓手之一。毛澤東一貫主張嚴懲不法黨員干部，他始終強調，干部要“厲行廉潔政治，嚴懲公務人員之貪污行為，禁止任何公務人員假公濟私之行為，共產黨員有犯法者從重治罪?！盵1]（P335）只要是腐化分子，無論是誰，毛澤東都嚴懲不貸。延安時期，毛澤東曾親自下令嚴懲了黃克功、肖玉璧兩名黨員干部。這兩位都是戰(zhàn)功顯赫的老黨員，犯事之后也有諸多黨員干部為之求情，但毛澤東本著功過分明、黨規(guī)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的基本原則，從全黨全軍大局考慮，堅持維護公平和正義，決定“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他在給黃克功案件審判長雷經天的信中說，“黃克功過去斗爭歷史是光榮的，今天處以極刑，我及黨中央的同志都是為之惋惜的。但他犯了不容赦免的大罪，以一個共產黨員、紅軍干部而有如此卑鄙的，殘忍的，失掉黨的立場的，失掉革命立場的，失掉人的立場的行為，如為赦免，便無以教育黨，無以教育紅軍，無以教育革命者，并無以教育做一個普通的人?！盵1]（P39）而當林伯渠拿著肖玉璧向毛主席求保護的信去請示時，主席聽后說：“你記得我是怎樣對待黃克功的吧？這次和那次一樣，我完全擁護法院判決?！盵7]正是毛澤東的堅持原則、剛正不阿，為黨內“嚴”文化的形成帶了好頭、樹了標桿。

二、毛澤東與“廉”文化

清廉是共產黨人的特有品質，是共產黨人黨性修養(yǎng)的根本體現(xiàn)，而衡量清廉的根本標尺是公私二字。習近平在黨的十八屆中紀委三次全會上指出，“作風問題，很多是因公私關系沒有擺正產生的。作風問題有的看起來不大，幾頓飯，幾杯酒，幾張卡，但都與公私問題有聯(lián)系，都與公款、公權有關系。公款姓公，一分一厘都不能亂花；公權為民，一絲一毫都不能私用?！盵8]毛澤東在他一生的革命生涯中以身作則，為塑造黨內“廉文化”彰顯了一代偉人的風范。

以身作則，嚴于律己，踐行艱苦樸素文化。毛澤東向廣大黨員干部強調，要始終保持為偉大事業(yè)奮斗的革命節(jié)操，“不但需要有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而且需要艱苦奮斗的精神，不然就不能抵抗各種惡勢力惡風浪”。[1]（P262）毛澤東是這樣教育全黨的，更是首先嚴格要求自己的。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本著“節(jié)省每一個銅板為著戰(zhàn)爭和革命事業(yè)”[5]（P134）的出發(fā)點，他帶頭踐行勤儉節(jié)約，鞋子穿到沒辦法再穿，軍裝、襯衣補丁摞補丁，毛衣和毛褲上都有好幾個大窟窿，毛澤東還一直舍不得換掉，因為他認為“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9]（P134）1936年，埃德加·斯諾到陜北采訪，當他看到毛澤東身著打滿補丁的衣服、朱德用馬尾毛做的牙刷、彭德懷用降落傘布做的背心、林伯渠用繩子纏著一條腿的眼鏡時，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一種獨特的力量，他把這種力量稱作“東方魔力”，并斷言這是中華民族的“興國之光”。[10]毛澤東反復告誡廣大黨員干部，艱苦樸素是個政治問題，“艱苦奮斗是我們的政治本色”。因為，堅定的政治方向同艱苦奮斗的工作作風互為因果、相互促進，“沒有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就不能激發(fā)艱苦奮斗的工作作風;沒有艱苦奮斗的工作作風，也就不能執(zhí)行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11]（P85）進一步來講，沒有艱苦樸素的作風，就很難做到廉潔，而廉潔則直接關系到黨同人民群眾之間的關系，最終決定著黨的事業(yè)的興衰成敗。因而，毛澤東強調，必須把廉政問題和艱苦樸素提升到政治高度予以重視，時刻保持艱苦奮斗的良好作風。建國前夕，有人以為革命勝利了，可以享受勝利的果實了。對此，毛澤東在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上專門提出了“務必使同志們繼續(xù)地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xù)地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2]（P1438），提醒個別干部不要被糖衣炮彈打垮。在毛澤東看來，艱苦樸素并非吃穿住行用這么簡單，它的背后，體現(xiàn)的是領導干部的立場問題。他說，“苦久了的人難免見風華而把握不住”，[5]（P453）當沒有條件講究的時候，大家很容易做到不講究；而有條件講究的時候，再克己律己、艱苦樸素就比較難了。所以，他帶頭儉樸節(jié)約，明確禁止給自己祝壽，努力制止一切歌功頌德現(xiàn)象。建國后，毛澤東及時提出要勤儉建國、反對鋪張浪費，繼續(xù)提倡艱苦樸素的作風。據他的“管家”吳連登回憶，毛主席不收禮，國際友人送的禮品不得不收的情況下，不管是珍珠瑪瑙，還是金銀翡翠，都一律送到中南海禮品庫登記、備案，從不據為己有。他對吳連登說：“這些東西不是送給我的，是送給中國人民的，如果你吳連登在這個位置上，人家也會送給你的。”[12]毛澤東嚴于律己，不搞特殊，艱苦樸素的作風充分體現(xiàn)了共產黨人的高風亮節(jié)。

帶頭管好家人和身邊人，以身示范匡正黨風政風。毛澤東對黨內“廉”文化的貢獻，還體現(xiàn)在對家風的重視以及通過家風塑造黨風政風社風上。共產黨員和領導干部也是有血有肉的，重感情、講親情可以理解，但毛澤東提倡黨員尤其是領導干部要堅持正確的親情觀，以家風帶動黨風政風社風。他不但嚴于律己，還始終嚴格要求自己的親人和身邊人，堅持公私分明，奉行“戀親不為親徇私，念舊不為舊謀利，濟親不為親撐腰”[13]（P163）的親情三原則。早在1938年，毛澤東就明確指出:“共產黨員在政府工作中，應該是十分廉潔、不用私人、多做工作、少取報酬的模范?！盵1]（P522）毛澤東始終堅持按原則和規(guī)矩使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從不允許家人和親人享受特殊待遇。李敏、李訥讀大學，跟其他同學毫無二致，睡七八個人同住的宿舍，吃學生食堂，乘坐公共汽車；毛岸英從蘇聯(lián)回國后，被毛澤東安排到中央機關去住，并被要求跟戰(zhàn)士們同吃大鍋飯，不準搞特殊吃中灶。革命烈士遺孀李淑一求毛澤東幫安排工作，因不合規(guī)矩，毛澤東忍痛回信：“擬以我的稿費若干為助，解決這個問題?！盵14]（P475）楊開慧的哥哥楊開智想讓毛澤東給安排個廳官職位，對于楊開智的這一要求，毛澤東專門致信湖南省軍政委員會委員王首道說：“在湘按其能力分配適當工作，任何無理要求不應允許?！盵14]（P342）同時，又給楊開智寫信:“不要有任何奢望，湖南省委派你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一切按正常規(guī)矩辦理，不要使政府為難。”[14]（P343）毛澤東不但嚴格要求自己的親人朋友，還嚴抓身邊工作人員的作風，堅決杜絕“燈下黑”。當他發(fā)覺身邊有些工作人員思想作風不正，甚至出現(xiàn)出差時向地方無償索取物品時，就以座談會的方式開展“小整風”，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幫助身邊工作人員認識錯誤、改正錯誤。毛澤東還借自己過生日請身邊工作人員吃飯的機會做思想工作，他說：“我們之間進行批評都是好意。你們整風，批評一下，又有什么關系呢？又不給你戴路線錯誤的帽子，就是生活上的一些問題嘛，總的說來是小事?！盵15]毛澤東對塑造黨內“廉”文化的重視，還體現(xiàn)在他始終做到公私分明。他請黃炎培、章士釗等民主黨派的朋友吃飯，都是自己掏錢，甚至資助黨外人士的錢也是從他的稿費支出。毛主席出差時，別人請吃飯，過后他都會囑咐秘書一定把飯錢補上，并作為硬性規(guī)定，沒人敢違反。他說，“如果他走到哪里都付賬，下面的人誰也不敢吃飯不付賬?！盵12]毛澤東始終牢記，“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時刻都嚴格約束自己，以領袖的率先垂范匡正黨內政治風氣，進而引領淳樸社風民風的形成與發(fā)揚。

三、毛澤東與“實”文化

毛澤東很重視馬克思主義唯物主義的“實”，他曾在寫信同張聞天討論孔子哲學思想的時候說，如果孔子在“名不正則言不順”前面加一句“實不明則名不正”，“而孔子又是真正承認實為根本的話，那孔子就不是觀念論了”。[1]（P160）毛澤東對黨內“實”文化的塑造，著重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講實話。早在中共七大上，毛澤東就要求廣大黨員干部養(yǎng)成敢于講實話講真話的作風。他說，“我們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今天再說這樣一點，就是要講真話，不偷、不裝、不吹。偷就是偷東西，裝就是裝樣子，‘豬鼻子里插蔥——裝象’，吹就是吹牛皮。講真話，每個普通的人都應該如此，每個共產黨人更應該如此?！盵16]（P349）他又說：“要講老實，有多少講多少。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老老實實的。地球繞太陽也是老老實實，是依規(guī)矩走的。規(guī)矩亦名科學”，[17]毛澤東說，知道什么就說什么，不懂就不要亂講，“這個問題解決了，我們黨的作風就可以更切實了。我們一定要老老實實?！盵16]（P351）這是因為，第一，講真話，體現(xiàn)對人民的忠誠。能否講真話，彰顯了能否把人民群眾利益放在首位的宗旨意識，毛澤東說，“老實人，敢講真話的人，歸根到底，于人民事業(yè)有利，于自己也不吃虧。愛講假話的人，一害人民，二害自己，總是吃虧?！盵18]（P50）中國共產黨的正確決策來自于對人民群眾真實情況的準確把握，這取決于能否獲得真正的民意。而要獲得真正的民情民意，則必須想辦法讓群眾說實話，“群眾不講真話，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的來意究竟是否于他們有利。”[1]（P383）鑒于此，毛澤東說，黨員干部必須首先對群眾講實話真話、不作隱瞞，然后才能同群眾推心置腹交朋友，也才能進一步獲得真實的民意。第二，講真話，體現(xiàn)了對黨的忠誠。中國共產黨最大的特質在于，敢于自我剖析、敢于承認錯誤。毛澤東曾多次強調，要發(fā)揚民主，讓人講話，歡迎民主人士提意見和建議。同時，突出強調，不允許黨內存在任何形式的秘密集團，因為秘密集團從不坦誠。他說，“我們不怕公開的反對派，只怕秘密的反對派，這種人，當面不講真話，當面講的盡是些假的、騙人的話，真正的目的不講出來?！盵18]（P307）第三，講真話，體現(xiàn)對科學與真理的忠誠。相信科學，堅持真理，是共產黨人的一貫品格，也是黨勇往直前的精神動力。毛澤東說，“科學是老老實實的學問，任何一點調皮都是不行的。我們還是老實一點吧?！盵6]（P800）不說真話，就等于無視客觀事實及科學規(guī)律，必然會栽跟頭的。

做實事。毛澤東強調，作為一名合格共產黨員：第一，做有益于人民的實事。所謂實事，首要含義就是真正對社會、對人民群眾有用的事，“共產黨人的一切言論行動，必須以合乎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最大利益，為最廣大人民群眾所擁護為最高標準?！盵6]（P1096）“能使人民群眾得到真實的利益，才是好的東西”[6]（P865）毛澤東始終強調，共產黨人要始終牢記自己是為民族、為人民謀利益的政黨，“為人民服務”是不變的宗旨。那么如何為人民服務呢？最根本的就是為群眾做實事，“一切空話都是無用的，必須給人民以看得見的物質福利。”[1]（P467）毛澤東始終強調，“一切為群眾的工作都要從群眾的需要出發(fā)”，[6]（P1012）把關心群眾落實到實際行動上，“解決群眾的穿衣問題，吃飯問題，住房問題，柴米油鹽問題，疾病衛(wèi)生問題，婚姻問題等一切群眾的實際生活問題”。他說，只有“切切實實地去研究人民中間的生活問題，生產問題……等重要問題，并幫助人民具體地而不是講空話地去解決這些問題”，[1]（P467）共產黨才能真正地同人民群眾打成一片，也才能獲得人民的真正支持。第二，做合乎實際、合乎道理的實事。這一點是針對主觀主義來說的。所謂“實事”，就是既合乎理論、又符合實際的事，就是“有的放矢”的事。精通理論的目的在于運用，好的理論，只有真正用來指導實踐發(fā)揮作用時才是真正的理論。第三，要做關乎大局、有益黨內團結的實事。毛澤東指出，“不顧大局，對別部、別地、別人漠不關心”是完全失掉共產主義精神的表現(xiàn)，是徹底的主觀主義和本位主義，這不符合馬克思主列寧主義實事求是的精神，更影響全黨的團結統(tǒng)一。在毛澤東看來，把個人利益放在第一位的、無原則地保持一團和氣的、當面不說背后亂說的、明哲保身的、不要組織紀律的，都是自由主義的表現(xiàn)，都是沒有大局意識的體現(xiàn)，他強調，“一個共產黨員，應該是襟懷坦白，忠實，積極，以革命利益為第一生命，以個人利益服從革命利益”。[1]（P361）

倡實風。毛澤東對黨的“實”文化的貢獻，還體現(xiàn)在對共產黨人求真務實品格的培養(yǎng)以及踏實務實方法的訓練。第一，倡導共產黨人求真務實的理論品格。毛澤東看來，求真務實是對共產黨人的最基本的要求，因為“粗枝大葉、自以為是的主觀主義作風，就是黨性不純的第一個表現(xiàn)；而實事求是，理論與實際密切聯(lián)系，則是一個黨性堅強的黨員的起碼態(tài)度?！盵1]（P361）毛澤東說，“共產黨員對任何事情都要問一個為什么，都要經過自己頭腦的周密思考，想一想它是否合乎實際，是否真有道理，絕對不應盲從，絕對不應提倡奴隸主義。”[6]（P827）求真務實，就是一切從客觀實際出發(fā)、理論聯(lián)系實際的作風。通俗講，就是在追求真理、探求規(guī)律這些“真”上，能夠做到務實。這就需要：一方面，抓住規(guī)律和本質。只有對事物的本質有一個清楚的認識，對事物發(fā)展的環(huán)境和規(guī)律有一個準確的把握，在推進實踐的過程中，才能由“自發(fā)”階段進化到“自為”階段，也才能發(fā)揮更大的主觀能動性。在這方面，毛澤東說，“一切狡猾的人，不照科學態(tài)度辦事的人，自以為得計，自以為很聰明，其實都是最蠢的，都是沒有好結果的?！盵6]（P822）另一方面，把體現(xiàn)規(guī)律和本質的理論用來指導行動。掌握理論的最終目的是為實踐服務，“如果有了正確的理論，只是把它空談一陣，束之高閣，并不實行，那末，這種理論再好也是沒有意義的?！盵5]（P292）毛澤東尤為強調這一點。第二，提倡調查研究的務實作風。如果說求真務實是一種政治品格和黨性修養(yǎng)的話，調查研究就是鍛煉這種品格、實現(xiàn)這種修養(yǎng)的根本途徑。毛澤東一生重視調查研究，這是其務實作風的集中體現(xiàn)。他反復強調，中國的事情要靠中國同志了解中國情況，“沒有調查，沒有發(fā)言權”，“你對那個問題的現(xiàn)實情況和歷史情況既然沒有調查，不知底里，對于那個問題的發(fā)言便一定是瞎說一頓。”[2]（P109）毛澤東說，通過調查研究，可以摸清問題的根源，有針對性地提出對策和解決問題的辦法，所以說“一切結論產生于調查情況的末尾，而不是在它的先頭。”[9]（P110）無論是求真務實的理論品格，還是追根溯源的務實作風，歸結到一起，那就是在黨內形成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這是毛澤東對黨內政治文化最重大的歷史貢獻。

四、毛澤東與“信”文化

共產黨員也要有精氣神，這取決于兩個“信”。第一個信，信仰。習近平說，“理想信念就是共產黨人精神上的‘鈣’，沒有理想信念，理想信念不堅定，精神上就會‘缺鈣’，就會得‘軟骨病’。”[19]（P15）第二個信：自信?！八膫€自信”是共產黨人繼續(xù)前行的精神動力。毛澤東在這兩個方面的貢獻也很突出。

“信仰文化”的培育和養(yǎng)成。毛澤東強調中國共產黨人要有信仰，只是這一信仰不同于宗教，它是科學的信仰：第一，要信仰馬克思主義真理。毛澤東本人也并非天然的馬克思主義者，他選擇馬克思主義是經過一番比較后作出的堅定選擇，用他自己的話說，“我一旦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是對歷史的正確解釋以后，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就沒有動搖過。”[20]（P131）認定馬克思主義之后，毛澤東就大力宣傳和倡導馬克思主義，“在黨的初創(chuàng)階段，毛澤東就主張，必須發(fā)展堅定地信仰馬克思主義的‘真同志’做黨員，對不能堅信馬克思主義的要‘除名’?！盵21]（P963）當然，信仰的堅定依靠的是堅守信仰的科學方法。在毛澤東看來，對馬克思主義的忠誠信仰，不是死守文字“本本”，不是拘泥于教條框框，而是在忠誠于馬克思主義普遍原理，在掌握馬克思主義科學方法的前提下，理論聯(lián)系實際，運用之、發(fā)展之、創(chuàng)新之。第二，要信仰人民群眾。毛澤東也迷信上帝，只是“這個上帝不是別人，就是全中國的人民大眾?！盵16]（P1102）毛澤東曾在一次調查的過程中，突然問地方官員：“你們信不信上帝？”大家都不敢回答，毛澤東說：“你們不信，我信！”“這個上帝是誰？他就是人民！誰惹怒了上帝，上帝是不留情面的，他必定要垮臺！”[22]在毛澤東那里，對人民的信仰既是一種道德信仰，更是一種政治信仰。他說，對人民的信仰成就了共產黨人所特有的品質，“我們共產黨人區(qū)別于其他任何政黨的又一個顯著的標志，就是和最廣大的人民群眾取得最密切的聯(lián)系?！盵16]（P1096）毛澤東始終向廣大黨員干部強調，人民群眾是英雄、是真正的銅墻鐵壁，黨的力量在信仰，信仰的根基在人民。堅持對人民的信仰，就要對人民負責，受人民監(jiān)督，代表人民使用好手中的權力。堅持對人民的信仰，還要堅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回到群眾中經歷風雨、汲取智慧和力量，做到“為人民服務，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自信文化”的培育和養(yǎng)成。九十七年的風雨歷程、近七十年的執(zhí)政考驗，使“自信”成為中國共產黨紅色血液中最鮮亮的組成部分。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們提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這是中國共產黨新時代的自信。事實上，中國共產黨人的自信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已經打下了堅實基礎，這種黨內自信文化的養(yǎng)成，得益于毛澤東。第一，毛澤東強調自信來源于實踐。毛澤東尤為重視實踐，并注重引導廣大黨員跳出教條主義的桎梏，注重調查研究基礎上的科學分析。他曾經對中國社會各階級予以分析，并以湖南農民運動的考察報告為例，指出農民問題的重要性，道出了中國革命道路的特殊性。毛澤東引導中國革命重視農民、走農村包圍城市的中國特色革命道路，是新民主主義革命能夠取得勝利的決定性因素，也因而成為中國共產黨自信的原始起點。第二，自信來源于科學的比較分析。在經歷了中國大革命失敗的慘痛教訓后，1928年10月，毛澤東就在中共湘贛邊第二次代表大會決議中回答了同志們最為關心的問題——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他結合中國被帝國主義間接統(tǒng)治的特殊國情，從五個方面分析了中國紅色政權發(fā)生和存在的原因，有理有據地使大家相信走農村包圍城市道路的可能性。1930年1月，毛澤東針對黨內存在的革命勝利渺茫論等消極思想，在給林彪的信中回答了對“紅旗能打多久”的疑問，這就是后來收入毛澤東選集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封信通過對敵我優(yōu)劣的客觀分析，堅定了同志們革命必勝的信念，這種信念和自信，融入到中國共產黨人的骨子里，就成為新民主主義革命取得勝利最堅實的黨內政治文化根源。1938年5月，在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一周年的時候，針對黨內外存在的“亡國論”和“速勝論”兩種不良傾向，毛澤東在延安抗日戰(zhàn)爭研究會上作了長篇演講“論持久戰(zhàn)”，全方位分析了抗戰(zhàn)必勝、以及必勝道路的曲折性。既讓全體黨員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也做好了艱難抗日的思想準備，這同樣是自信的樹立。第三，自信來源于理論自覺。毛澤東始終注重運用馬克思主義認識論、方法論等，去揭露黨內存在的不良傾向、不良思想。1929年12月，毛澤東在古田會議決議中，用馬克思主義方法和觀點逐條分析了黨內存在的各種錯誤思想，列舉了這些錯誤思想的表現(xiàn)，逐條分析了產生原因，并提出了相應的糾正方法，奠定了思想建黨的理論基礎。1941年5月，毛澤東又在《改造我們的學習》《整頓黨的作風》《反對黨八股》等整風文件中，明確指出了黨內存在的主觀主義、宗派主義等不良思想傾向，并提出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思想原則對這些不正之風予以整頓。延安整風開啟了我們黨理論自覺的創(chuàng)新模式，整風運動不但使全黨實現(xiàn)了思想統(tǒng)一，更重要的是提高了廣大黨員干部的理論水平，樹立了黨的理論自信，奠定了“自信文化”的重要基礎。

五、毛澤東與“愛”文化

中國共產黨提倡公而忘私，黨章規(guī)定黨員要有奉獻精神，這就是先人后己的“大愛”文化；提倡全體黨員要修養(yǎng)身心、提高黨性，這是慎獨克己的“覺悟”文化。

“愛他人”的奉獻文化。毛澤東為中國人民的解放與幸福奮斗了一生、奉獻了一生，還奉獻出了一家六位親人的生命，詮釋了什么是共產黨人的“境界”。列寧曾經說過，“為鞏固和完成共產主義事業(yè)而奮斗，這就是共產主義道德的基礎?！盵2]（P292）也就是說，奮斗、犧牲和奉獻，是共產主義精神的原始內核，是共產主義境界的重要體現(xiàn)。毛澤東對于共產黨人“大愛”文化、奉獻文化和境界文化的塑造是有目共睹的。他強調，黨員干部首先要有“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境界。他說，中國共產黨是革命的隊伍、是特殊的隊伍，是徹底為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的，除了人民的利益，中國共產黨沒有任何自己的私利。革命戰(zhàn)爭年代，多少優(yōu)秀共產黨員用鮮血闡釋了毫無保留為人民服務的共產黨人價值觀。毛澤東高度贊揚了這種奮不顧身為人民的精神境界。他曾在追悼張思德的講演中把這種境界贊譽為“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因為“要奮斗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常發(fā)生的。但是我們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數(shù)人民的痛苦，我們?yōu)槿嗣穸?，就是死得其所?！盵6]（PP1004～1005）當毛澤東聽了劉胡蘭“只要有一口氣活著，就要為人民干到底！”堅貞不屈、英勇就義的事跡后，提筆寫下了“生的光榮，死的偉大”的題詞。毛澤東還在紀念白求恩時指出，白求恩“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精神，是真正的共產主義精神，并號召廣大黨員學習這種精神，修煉這種境界。和平年代，可能不再需要流血犧牲式的奉獻，但改革開放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更需要奉獻精神。建國后的1963年2月，毛澤東看了主流媒體對雷鋒事跡的報道之后感慨說：“雷鋒值得學習啊！向雷鋒學習，也包括我自己，我也向雷鋒學習?！盵23]一個月后的3月5日，毛澤東應《中國青年報》的要求，題下了“向雷鋒同志學習”幾個大字。后來，毛澤東又多次提出要向雷鋒同志學習，“學習他一切從人民的利益出發(f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精神?！崩卒h就是新時代的奉獻文化的現(xiàn)實體現(xiàn)和典型代表。

“愛自己”的覺悟文化。第一，要有慎獨、愛己的覺悟。毛澤東認為共產黨員不但要有“大愛”，愛同志、愛人民，還要有愛自己的自覺與悟性。無產階級政黨紀律是鐵的紀律和自我約束的統(tǒng)一，是“他律”與“自律”的完美結合。毛澤東十分重視運用教育手段啟發(fā)黨員干部的覺悟，他曾在同英國記者貝特爾的談話中指出，要將“脫離人民的無紀律狀態(tài)，改變?yōu)榻ㄔO在自覺原則上的秋毫無犯的紀律”。[6]（P376）毛澤東曾在八屆二中全會的講話中贊揚革命時期黨政軍的自覺意識和覺悟，他說，“錦州那個地方出蘋果，遼西戰(zhàn)役的時候，正是秋天，老百姓家里很多蘋果，我們戰(zhàn)士一個都不去拿。我看了那個消息很感動。在這個問題上，戰(zhàn)士們自覺地認為：不吃是很高尚的，而吃了是很卑鄙的，因為這是人民的蘋果。我們的紀律就建筑在這個自覺性上邊。這是我們黨的領導和教育的結果?！盵4]（P162）第二，要有敢于自我剖析、自我革命的覺悟。毛澤東強調，共產黨人對錯誤必須采取正確的態(tài)度。什么是正確的態(tài)度？毛澤東援引了列寧的觀點，強調共產黨人必須隨時準備修正錯誤，因為這是中國共產黨區(qū)別于其他政黨的重要標志。列寧說過，“公開承認錯誤，揭露犯錯誤的原因，分析產生錯誤的環(huán)境，仔細討論改正錯誤的方法——這才是鄭重的黨的標志”。[24]（P167）在整個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過程中，毛澤東尤為注重共產黨人警惕自己的錯誤、修正黨內存在的不良傾向。從古田會議“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到“反對本本主義”，到針對黨內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的“矛盾論”“實踐論”，再到延安時期的整頓“三風”，都是毛澤東引導廣大黨員干部正視自身問題、并積極修正缺點錯誤的典型代表。毛澤東還提出自我剖析、自我革命的科學方法——批評與自我批評。毛澤東說，“有無認真的自我批評，也是我們和其他政黨互相區(qū)別的顯著的標志之一?！盵6]（P1096）“批評和自我批評是一種方法，是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方法，而且是唯一的方法?！盵18]（P293）正確的、認真的批評和自我批評能夠起到凈化黨內政治生態(tài)、維護正常黨內政治生活的作用。

總之，從1929年古田會議上率先提出“黨內生活政治化”，到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上提出“黨內政治生活民主化”和對“四個服從”規(guī)矩意識的重申與強調，到延安整風運動以“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為出發(fā)點形成的“理論聯(lián)系實際、密切聯(lián)系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三大優(yōu)良作風，再到“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紀律又有自由，又有統(tǒng)一意志、又有個人心情舒暢、生動活潑”38字的提出。由此，毛澤東的管黨治黨大邏輯可以概括為：“微觀層面的黨內政治生活——宏觀層面的黨內政治文化”；而黨的十八大以來全面從嚴治黨的邏輯也可以表述為“微觀層面的黨內政治生活——中觀層面的黨內政治生態(tài)——宏觀層面的黨內政治文化”?？梢钥闯?，中國共產黨從嚴管黨治黨的思想是一脈相承的，黨內政治文化有其深厚的歷史底蘊，毛澤東在嚴、廉、實、信、愛等五個方面政治文化的貢獻至今仍在黨內政治生活中發(fā)揮著獨特的影響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