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雪紅,范 斌
(華東理工大學 社會學系,上海 200237)
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作為一類極其特殊的困境家庭兒童群體,面臨著監(jiān)護養(yǎng)育、權益保障、社會融入、心理健康等系統(tǒng)性的困境,引起了各級政府和社會各界的高度重視。隨著兒童福利社會化時代的到來,全國各地先后涌現(xiàn)了大量民間公益慈善機構,有針對性地為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開展機構照管服務,取得了積極成效。但是,在民間機構照管實踐中,也存在一系列制約和影響機構照管效果的因素,急需予以解決。不斷提升民間機構救助的效果,將有助于實現(xiàn)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成功回歸社會的目標。
盡管我國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現(xiàn)象及其問題早已有之,但學界對該群體深入討論始于2006年7月司法部向外界披露總數超過60萬人[1]的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令人堪憂的生活現(xiàn)狀之后。由于當前我國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社會救助主要來自政府部門分割式的制度保障和民間機構自發(fā)開展的公益慈善,學界則集中對這兩種救助模式的功能定位、發(fā)展現(xiàn)狀等議題進行討論分析。
研究者從國家責任的角度出發(fā),認為國家扮演著終極監(jiān)護人的重要角色,并在鞏固家庭監(jiān)護、強化社會監(jiān)督、構筑立體化的干預體系[2]等方面發(fā)揮積極的作用。此外,國家還可以在及時通知相關部門進行妥善安置、為法律孤兒設置監(jiān)護人、為監(jiān)護人或其他民間救助者提供必要資金支持、監(jiān)護監(jiān)督和指導等[3]方面發(fā)揮積極作用。但是,由于我國相關法律、政策的缺乏和不完善,政府相關部門對法律孤兒的實際救助能力有限,致使制度化救助數量少、范圍窄、持續(xù)時間短[4]。由愛心人士自發(fā)成立的公益慈善機構,是社會力量參與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救助的重要形式,它們在實踐中往往面臨著建設經費不足、政府支持和監(jiān)督力度不夠、社會力量參與度不高、專業(yè)社會工作者缺乏、機構內部管理不力[5]、政策落實不到位、公眾認知度低和信任感不強[6]等困境。在救助內容上,還存在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經濟扶持不到位、心理輔導缺失、缺少有利于成長的健康文化[7]以及嚴格的道德控制[8]等方面的問題。
總之,國內學界關于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從整體上評估來自國家的正式制度保障或民間機構的慈善救助的效果及其面臨的突出問題,而忽視了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救助內容、救助過程的有效性研究,進而缺少思考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到底需要何種救助模式以及如何進一步予以完善、優(yōu)化等議題。筆者認為,有關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救助內容及其過程的研究更為關鍵,因為它直接影響著針對該群體救助的質量與效果。正因如此,本文將研究的議題轉向檢視由民間慈善機構自發(fā)開展的增權救助及其有效性問題,進而提出優(yōu)化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機構救助的對策。
增權理論是現(xiàn)代社會工作介入社會弱勢群體問題的一個重要分析視角和實踐取向[9]。在增權理論中,“增權”概念與“權力”和“無權”緊密相關。權力往往指的是個人或群體擁有的某種能力,如獲取所需資源的能力,影響他人思考、感受、行動或信念的能力以及資源分配的能力[10]。與權力相對應的無權,則是指人們缺乏相應的能力。不管是“權力”還是“無權”,其含義中既包括個體或群體在客觀上擁有的資源或能力,也蘊含著人們在主觀上的權力感或無權感,如個體表現(xiàn)出來的自尊或自貶等。盡管西方學者對增權的理解莫衷一是,但它的核心要義是指挖掘或激發(fā)個人或群體的潛能,或者賦予其權力或權威使之能。增權理論假定:如果個人或群體缺乏獲取所需資源的權力或能力而處于無權狀態(tài),就將陷入困境。要想改變這種現(xiàn)狀,就需要進行權力的再分配,而增權是達成該目標的基本途徑[11]。
增權理論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審視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生活處境的新視角。由于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父母一方或雙方長期處于在押服刑狀態(tài)而無法承擔相應監(jiān)護義務,直接導致該群體的監(jiān)護養(yǎng)育、權益保障、社會融入、心理健康等方面遭遇諸多的問題和困難。從增權理論視角來看,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因其生活境遇的巨大變遷而陷入生存和發(fā)展的困境,表明該群體正處于一種無權的狀態(tài),集中表現(xiàn)為他們所面臨的4個突出問題。
1.監(jiān)護養(yǎng)育陷入困境。由于失去父母雙方或一方的照管和經濟支持,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監(jiān)護養(yǎng)育方式也隨之發(fā)生變化,不僅生活費用缺乏保障,而且居住條件也將明顯下降;相比較而言,來自不發(fā)達地區(qū)和農村貧困地區(qū)的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生活更容易陷入貧弱的境地[1]。此外,由于監(jiān)護養(yǎng)育不足或缺失,有的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無家可歸,被迫流浪、乞討度日,還有的甚至走上了違法犯罪道路。
2.基本權益保障缺失。以獲取教育救助為例,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正常完成義務教育往往面臨較大的困難,加之學校針對性教育缺失,比較容易促使他們輟學或產生厭學心理。在受助方面,由于法律制度不完善,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往往難以獲得系統(tǒng)化的救助,而且來自國家的制度化救助和“關愛行動”與他們的實際需求之間還存在比較大的差距。
3.人際關系疏離和社會歧視。受社會偏見的影響,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往往都被貼上沉重的“罪犯子女”標簽。來自社會和同齡群體有意或無意的歧視,往往會讓他們感到人際關系的疏離和社會的排斥,不僅擾亂了孩子們的平靜生活,也會給他們的心靈造成新的傷害。在此環(huán)境下,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都會被迫建立自我隔離的屏障,使得遠離集體生活成為常態(tài)。
4.心理健康問題。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生活境遇的變遷,往往會引發(fā)一系列的人格缺陷、心理疾病等問題,如大多數的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在人格特征方面都呈現(xiàn)出偏內向、情緒不穩(wěn)定、社會化水平低等傾向。更為嚴重的是,他們整體性的心理健康程度明顯偏低,一方面表現(xiàn)為強烈的自卑、自閉等防御性心理,另一方面對外界又極為消極、敏感。
針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無權狀態(tài)及其生活境遇的巨大變遷,由民間人士自發(fā)成立的公益慈善機構以臨時監(jiān)護人的身份無償為他們提供照管服務,以促使他們能夠順利回歸社會。該過程的實質是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進行增權。本部分以B市太陽村的機構照管為例,具體分析民間公益慈善組織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增權實踐及其具體表現(xiàn)。
(一)B市太陽村的基本情況
1996年5月,陜西省回歸研究會在陜西省三原縣東周村成立了我國第一個兒童村,作為一個慈善性質的民間機構,它專門無償代養(yǎng)服刑人員無人照料的未成年子女,在短短兩年間先后收到全國各地監(jiān)獄服刑人員400多封懇求幫助信。由于陜西兒童村代養(yǎng)能力有限,曾任職于監(jiān)獄系統(tǒng)的一級警官兼編輯記者張淑琴女士決定在B市建立一個全國性的兒童村。在中華慈善總會的幫助和指導之下,B市太陽村(全名為B市太陽村兒童教育咨詢中心)于2000年成立于該市趙全營鎮(zhèn)板橋村。
生活于B市太陽村里的孩子年齡最小的是剛滿4個月的嬰兒,最大的不超過18周歲。一般而言,他們主要來自3種渠道:由全國各地監(jiān)獄系統(tǒng)直接送來、由在獄中服刑父母轉交、由孩子戶口所在地政府送來。為了能夠實現(xiàn)“盡全力將村里的每個孩子培育成人,使之能夠自食其力,不卑不亢地立足社會,并且自強自立、愛己愛人”的目標,B市太陽村力求在代教代養(yǎng)服務中免費為他們提供生活和成長所必須的一切,包括嬰兒奶粉、生活費、教育費、醫(yī)療費、服裝鞋襪等生活用品以及每年最少看望一次父母的交通費,直到孩子們長大成人或者隨其刑滿釋放的父母回家。
目前B市太陽村已經在北京、陜西、河南、青海、遼寧等地設立9個分中心,累計代教代養(yǎng)1 000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共救濟超過1萬名孩子。太陽村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無償提供的代教代養(yǎng)服務,在國內外產生了較大影響,負責人張淑琴女士先后被中央電視臺評選為“東方之子”、2008年奧運火炬手、“非凡女人”;太陽村先后接待了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聯(lián)合國兒童基金、歐盟人權組織、國際聯(lián)合勸募協(xié)會等國際組織的考察訪問,并獲得了高度評價[12]。
(二)民間公益慈善機構照管中的增權實踐
當B市太陽村從在押服刑人員那里獲得其未成年子女的代養(yǎng)委托權限之后,事實上就成為這些孩子的臨時監(jiān)護人,因此必須承擔起全面照管孩子們的生活和成長的責任,從而為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順利回歸社會做好準備。換言之,太陽村不僅要解決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當前面臨的主要困難,更為重要的是針對他們的健康成長和回歸社會所需要的生活能力、精神特質、基本素質、職業(yè)技能等方面進行增權,使之成為一個自立自強且有能力服務社會的有用之人。概括而言,民間慈善機構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增權實踐,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3個方面的內容:
1.生活能力增權。除了無償為生活在太陽村的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提供住宿、生活、醫(yī)療等方面的保障之外,太陽村還要求每一個孩子掌握最基本的社會生活能力。為此,每個小組中年齡大的孩子學著以“愛心哥哥”或“愛心姐姐”的身份幫忙照管比自己小的孩子;掌握基本生活準則,如每天打掃自己的房間、整理自己的床鋪;定期參加自辦農場勞動;參加周末義賣小工藝品、果蔬,增強理財意識等。通過這些日常生活能力的培養(yǎng),目的在于促使生活在太陽村的孩子們能夠掌握一定獨立生活的技巧和能力。
2.心理增權。由于社會偏見和同齡群體的歧視,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往往都存在自卑、自閉、報復社會等比較嚴重的心理問題。因此,提升孩子們的自我效能、增強其自重自尊和自強自信意識,是太陽村增權實踐的重要內容。為了抹去孩子們心中的陰影,太陽村不定期給他們提供心理醫(yī)生輔導;每年都會給孩子們安排一至兩次到獄中探視父母的機會,加強與父母家人的聯(lián)系。此外,在日常生活中,還會安排孩子們之間的游戲、互動活動等,這些實踐都有助于他們形成正確的自我評價、增強對自己心理的控制感。
3.人力資本增權。太陽村盡管只是一個臨時性的監(jiān)護主體,但是必須為孩子們正?;貧w社會生活所需的人力資本進行增權,主要包括基礎教育和職業(yè)技能培訓兩方面。生活在太陽村的孩子,凡是達到入學年齡必須就近接受義務教育;對于那些考上大學的孩子,則給予獎學金的支持。有些孩子的父母刑期較長或是死刑犯,太陽村則會將其撫養(yǎng)到18周歲,并提供各種職業(yè)技能培訓,如財會、餐飲服務、服裝設計、手工刺繡等,使之在邁入社會之前具備一技之長和自食其力的能力。
綜上所述,盡管太陽村針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增權實踐的內容比較豐富多彩,但是從增權的內容所屬層次上看,B市太陽村的實踐主要側重于個體層面的增權,以實現(xiàn)將這些孩子養(yǎng)育成人的核心目標。顯然,對于這些極其弱勢的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而言,民間機構以個體層面增權為主要內容的救助,不僅為這些孩子提供了一個臨時性的家,更為重要的是為其將來順利回歸社會提供了極其必要的支持。在我國針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專業(yè)化救助尚不完善的背景下,民間公益慈善機構以增權為重要內容的救助,無疑是一種十分必要而且可行的救助模式。
太陽村針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增權,既是當下機構照管的核心內容,也是一個需要長期努力才能實現(xiàn)的過程。但是,增權目標的具體實踐,必然會受到作為民間公益慈善組織的太陽村的獨特運行方式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和制約。概括而言,這些因素主要包括嚴格的控制式管理、隔離社會的過度保護、有失尊嚴的感恩教育、缺乏專業(yè)社會工作者的機構代養(yǎng)、沒有可供選擇的出路5個方面。
1.嚴格的控制式管理。在生活規(guī)律方面,為了幫助孩子們建立起基本的生活準則,太陽村對他們每天的作息時間進行了詳細的劃分和嚴格的規(guī)定[18],如早上6點起床、6點半吃飯、7點上學、中午12點吃飯、下午1點半上學……,除此之外孩子們幾乎沒有自由支配時間和活動自由;在經濟生活方面,生活在太陽村的孩子除了有機會獲得父母、親友以及社會愛心人士贈送的零用錢之外,沒有任何支配經濟的自主權,甚至連他們上學所需生活費用也由太陽村直接交給其老師,防止被學生挪為己用;在情感需求方面,盡管生活在太陽村的孩子沒有衣食之憂,但是作為未成年的孩子所必須的情感關懷往往都被忽視,甚至被一系列生硬的規(guī)章制度替代??傊?,嚴格的控制式管理雖然有利于培育健康的生活作息習慣,但不可避免地會形成刻板而又“單向度”的生活,不利于獨立自主個性的形成。
2.隔離社會的過度保護。B市太陽村位于遠離市區(qū)的趙全營鎮(zhèn)板橋村,為了保護孩子們的安全,任何個人或組織都不允許將孩子們帶離太陽村。而且,除了外出探視在押服刑父母、上學、參加職業(yè)培訓之外,生活在太陽村的孩子們主要的活動空間僅限于太陽村范圍之內,成長環(huán)境的閉塞導致他們鮮有機會接觸和了解真實的社會。從實際效果來看,這種隔離社會的保護往往導致孩子們呈現(xiàn)較低程度的社會化,很多孩子離開太陽村之后往往不知道怎么乘車、怎樣與人溝通解決問題、怎樣尊重別人的隱私等等,顯然這種“安全壓倒一切”的“過度”保護非常不利于這些孩子順利回歸現(xiàn)實社會。
3.有失尊嚴的感恩教育。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免費從太陽村獲得的照管服務,離不開機構工作人員的辛勤勞動和社會各界的捐贈。因此,在日常生活中對這些孩子進行適當的感恩教育,讓他們從小就懂得幸福生活來之不易、需要心懷感恩之情是非常必要的。為此,太陽村要求孩子們在一日三餐之前整齊列隊,只有齊聲朗誦《鋤禾》并向工作人員高聲致謝之后,才能開始用餐。由于每年都有大量愛心人士前來參觀訪問,太陽村都會組織孩子們進行感恩教育表演,以爭取獲得更多的社會捐贈和支持。然而,在這兩種形式的感恩教育中,孩子們程序化的參與過程往往成為他們“獲得”的前提,其中隱含著雙方不對等的“施”與“受”的“交換”,或多或少都會讓孩子們產生“低人一等”的心理,不利于維護孩子們的尊嚴。
4.缺少專業(yè)社會工作者的機構代養(yǎng)。在我國慈善法于2016年9月正式實施之前,國內并沒有相關法律制度對民間力量參與公益慈善的組織結構、工作人員素養(yǎng)、服務內容做出明確規(guī)定。在此背景下由張淑琴女士出于愛心倡導成立的B市太陽村,工作人員主要來自司法部門的退休職工、張淑琴的親屬、回歸人員以及大量臨時招募的志愿者。由于缺少專業(yè)社會工作者的素養(yǎng),在“村長”張淑琴和作為“愛心媽媽”的工作人員眼中,有些生活在太陽村的孩子往往都被貼上了道德敗壞的“標簽”;并且在與孩子們的日常交往中,以簡單粗暴的口氣訓斥這些急需情感關懷和安慰的孩子已成為常態(tài)。生活在太陽村的孩子雖然在物質生活上得到了基本保障,但是如果忽視了他們本已敏感、自卑、缺乏安全感的精神生活世界,只會進一步加深對他們的傷害。
5.沒有選擇的出路。相對于我國龐大的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群體,生活在太陽村的孩子們無疑是幸運的,但是對于自己未來的出路和發(fā)展,他們無能為力。對于那些父母刑期較長的孩子而言,他們將一直生活在太陽村直至年滿18歲,等待他們的只有兩條出路:第一條是回到戶口所在地參加中考、高考,由太陽村繼續(xù)支付其生活費、學費,但讓他們獨自面對早已破敗的家,難度可想而知;第二條是繼續(xù)在太陽村生活,初中畢業(yè)后參加技校職業(yè)培訓,通過學習會計、數控、酒店管理等方面的謀生技能,然后大多被安排到工廠當操作工或到酒店當服務員。在缺乏保障他們合法權益的法律制度的前提下,第二種出路相對而言更適合他們,也是最好的選擇。面對沒有選擇的“選擇”,孩子們對未來只會感到茫然無助。
以上5個方面是影響太陽村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增權的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前我國民間公益慈善組織參與困境兒童公共服務供給時普遍存在的問題。作為我國制度化的兒童社會福利之外的民間公益慈善形式,它們的發(fā)展過程往往面臨著來自發(fā)展環(huán)境和自身因素的雙重影響。在發(fā)展環(huán)境方面,由于相關法律制度的不完善或滯后,民間公益慈善組織總會因身份問題而受到社會質疑和資源短缺的制約;在民間組織自身方面,它們依靠愛心力量開展活動,而忽視了組織內部的制度化治理、建立穩(wěn)定的專業(yè)化工作隊伍、不斷深化服務內容等問題,這些因素直接影響著它們救助困境兒童的質量和效果。
在我國適度普惠型兒童福利體系尚不完善、針對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制度化保障不足的背景下,由張淑琴女士倡導成立的B市太陽村無償為部分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和增權救助,改變了他們繼續(xù)流浪街頭、缺衣少食的悲慘命運。但是,B市太陽村在增權救助過程中,也存在控制式管理、隔離社會、缺少專業(yè)社會工作者等問題,如果不進一步改進和完善,將直接影響到太陽村目標的實現(xiàn)和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健康成長。因此,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慈善法》正式實施的背景下,只有積極與政府相關部門開展合作救助、不斷提高精準救助的效果、積極探索機構照管與社區(qū)照顧的融合發(fā)展,才能更有效地增強太陽村專業(yè)化服務的能力、更好地保障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生存和發(fā)展權益。
(一)推動政府與民間公益慈善組織的合作救助
圍繞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生存和發(fā)展權益的保障,民間公益慈善組織的增權與政府部門的制度化救助具有較強的功能互補性。隨著2016年9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慈善法》的正式實施,正式確立了經民政部門登記的民間組織從事公益慈善活動的合法地位,從而掃除了政府與民間組織合作救助的法律障礙。政府相關部門與民間公益慈善組織之間的合作,主要包括以下3個方面的內容:第一,實現(xiàn)服務人員未成年子女的信息共享,既有助于不斷擴大救助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范圍,也避免了不同救助主體因信息不對稱導致的重復救助或救助不足產生的不公平現(xiàn)象。第二,大力扶持民間公益慈善組織參與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照顧服務。政府部門可以通過購買服務、資金支持、減免租金等形式,積極扶持民間公益慈善組織充分發(fā)揮其運行成本低、救助效率高、服務靈活多樣的優(yōu)勢。第三,鼓勵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繼續(xù)完成學業(yè),提高職業(yè)培訓層次、增強職業(yè)競爭力,努力為他們的發(fā)展提供更多的選擇和更好的出路。
(二)增強民間公益慈善組織精準救助的效果
雖然民間公益慈善組織的救助對象具有明確的選擇性和針對性,但應該緊緊圍繞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的物質、情感、發(fā)展等方面的需求開展救助實踐,以提升和改善精準救助的質量與效果。第一,轉變民間公益慈善組織的救助方式。不斷弱化救助過程中控制的強度和密度,努力以正向激勵和人文關懷替代簡單粗暴的控制式管理。第二,健全民間公益組織的內部治理,提升代教代養(yǎng)服務的專業(yè)化水平。民間組織應自覺建立健全內部組織制度,提高日?;顒拥囊?guī)范化程度,以提高社會公共服務的供給能力和社會公眾認同度;加大從業(yè)人員的職業(yè)培訓,鼓勵專業(yè)社會工作者積極參與,以提升精準救助的專業(yè)化水平。第三,政府相關部門應加大對民間組織的督導,強化救助效果的評估及其約束力,促進民間公益慈善組織不斷改善社會救助的質量與效果。
(三)探索機構照管與社區(qū)照顧的融合發(fā)展
民間公益慈善組織開展的代養(yǎng)服務是一種典型的機構照管模式,正如前文所述,它具有缺乏人情味和脫離現(xiàn)實生活的缺陷,不利于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順利回歸社會。與此相對應的社區(qū)照顧模式,作為國內外為老、弱、病、殘、幼等社會弱勢群體提供生活化救助的一種有效模式,則可以彌補機構照管在這方面的短板。社區(qū)照顧模式強調的是,社區(qū)居民與各種正式的社會服務機構相互配合,為處于困境中的弱勢群體提供專業(yè)化和生活化相結合的照顧、醫(yī)療與教育等方面的服務。因此,基于社區(qū)照顧的服刑人員未成年子女救助,除了能夠獲得機構照管之外,還有機會在真實的社會生活中學習“常人”的生活方式、行為方式及交往方式,從而為他們順利回歸和融入社會創(chuàng)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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