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筆會,筆會

2018-03-07 20:15:54
文學自由談 2018年6期
關(guān)鍵詞:叢刊筆會長江

李 更

每次看到父親開始收拾行李,母親就說,你爸爸又要吃好的去了。

和當時所有武漢人一樣,吃飯是我們家最大的消費。吃什么,怎么吃,在哪里吃,天天都是一個重要問題。母親每天除了到長江邊上的第一冶金建設(shè)公司碼頭倉庫上班,就是給全家五口人做飯。通常是晚上做飯,要夠吃到第二天中午。我后來一直奇怪,那時沒有冰箱,食物怎么保鮮?回憶了好久,才想起一件事:有一次,我從北湖農(nóng)場學農(nóng)回來,一個同學請客,拉我去他家,就是一個菜,榨菜炒肉絲,豬油炒的,好香,但是非常咸。原來鹽能防止食物腐敗——這是我學到的最實用的知識。如今想來,當年我們家吃的最多的,估計就是鹽。

1979年,45歲的父親李建綱由武鋼調(diào)入湖北省文聯(lián),重要工作是參與創(chuàng)辦《長江》叢刊。

聽劉富道說,《長江》叢刊這個名字還是周而復起的。那個時候,全國幾乎所有文學刊物一出版就可以發(fā)行十幾萬冊,《長江》叢刊也不例外。除了盈利,還有有關(guān)部門的補貼。稿費標準按照當時物價來看不算低,每千字七元左右。《長江》叢刊也才一元錢一本。

幾乎每個作者在發(fā)表作品前,都要先被刊物請來武漢,按照編輯的意見進行修改。這是最讓作者激動的事情,特別是農(nóng)村作者,他們有的幾十年都沒有進入過城市。

編輯部把作者的吃住行都包了。雖然也是招待所,但招待所的床鋪就是比家里的木板床舒服;雖然也是食堂,但食堂的幾個菜更是油泡出來的,人吃得精神旺盛,夜以繼日改稿都不累的。飯菜份量很大,所以一些作者還呼朋喚友,一起來打牙祭。尤其是文聯(lián)或者作協(xié)開會,連圈子以外的都摩拳擦掌找關(guān)系?,F(xiàn)場往往擺了十幾張幾十張桌子,就像現(xiàn)在的河南水席,一道又一道的,肉是摞成金字塔的。人人都是餓牢鬼,開會時的虛心、誠懇、韜晦、禮讓,種種溫良恭儉讓,此時都沒有了,只是一陣又一陣“咬牙切齒”,大家都來不及說話了。

農(nóng)村來的作者為了加快進度,湖北做法的牛肉之類懶得細嚼慢咽,直接就吞,因為你如果按照正常吃法咬那種牛肉,會有不少卡在牙縫里面。他們還解釋說,吞下去的食物比吃下去的食物耐消耗。部隊的作者有絕招,不知道在哪里搞到兩個碗,先把看好的菜搛入自己的碗里。一個工廠作者看到大事不好,急中生智,拿瓢直接喝湯,假裝燙嘴,噗嗤一下,面前幾個大碗都中招了,女作者紛紛躲避口水,不再吃那些碗里的菜??墒沁@個方法對農(nóng)村作者沒任何意義,他們直接用筷子“夾”湯,一板一眼,順時針,逆時針,一遍又一遍,耐心細致。武漢人說,他們連牙簽大的肉都不放過;上海人說,他們不是用筷子“夾”湯,是在洗筷子。

后來流行開筆會,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伙食。不用帶一分錢,但是得付糧票——計劃經(jīng)濟,城市的糧食是計劃到人的,而且開始時糧票也不能買賣。農(nóng)村作者到武漢拉關(guān)系,就帶了不少農(nóng)副產(chǎn)品,干魚、臘肉、辣椒醬、豆絲、霉豆渣、霉千張、糍粑,甚至粳稻米。

我因為在刊物上發(fā)表了一些詩歌散文,也被父親的學生拉入筆會。本來,父親對我非常嚴格,不讓我去開會,因為一些會往往是他組織或者主持的,他要學習那些延安來的干部,不占公家便宜。他的一些學生經(jīng)常來家里拉我去,直接就說吃飯去。母親就喜歡這樣的學生,夸獎他們懂事。如果遇到父親阻攔,她就說:興你吃不興孩子吃?父親就開玩笑:是你想吃吧?母親說:我想吃怎么啦?父親說:你哪瓣牙齒想吃???母親說:我滿口牙齒都想吃!我知道母親沒有說假話。她真的喜歡吃東西,但是在我印象里那時她幾乎沒有吃過什么像樣的食物,經(jīng)常是我們父子四人吃完她才動筷子;遇到父親在家里請客,她連桌子都不上的。

有一次開會,在飯桌上和蔡明川遇到。他一口河南話:李更,你多吃點,看你瘦的。蔡老師是個老革命,南下干部,“文革”以前就是《長江文藝》編輯,后來又是《湖北文藝》編輯,經(jīng)常跑紅鋼城找父親約稿、聊天。有時父親不在家,母親就背著我小弟弟帶他去找,我跟在后面。當時小弟弟很胖,像個肉坨子,不背他就不走;大弟弟就很瘦,我更瘦。蔡說我的特點就是老遠看見一雙鷺鷥腿,膝蓋就是個大骨節(jié)。他說,你們家大概一天一個蛋糕,是老三吃的,老二吃包蛋糕的紙皮,你就在旁邊認真看。他說的是武漢著名的香草蛋糕,當時一毛錢一個。

中學時,同學說我特別能吃。當時流行一本批判資本主義的連環(huán)畫,主人公叫七把叉,因為能吃,被富人們拉去做活廣告,后來在吃飯比賽中撐死了。同學就叫我“七把叉”。說來也怪,我是能吃,但一直不胖。直到大學畢業(yè),我和黃學忠、何友勝配合張元奎在武昌首義路44號創(chuàng)辦《書刊導報》時,我仍然骨瘦如柴,像非洲難民,胸前的排骨一根一根的,清晰可見,連心臟跳動都看得見。黃學忠老拿我的身材開玩笑:楊柳細腰啊。順便說一下,我們創(chuàng)辦了中國最早的民間報紙,有全國刊號的,還是胡耀邦批示的。招募了一大批生活無著的寫作者,這些人里面,后來出了不少作家,白稚山、任蒙、黃曉陽、李德復等等。我們的報紙屬于集體所有制的武漢書刊發(fā)行公司,池莉、黃自華從武鋼出來后,都是先到這個公司。

把自己吃胖,是我的當務之急,否則都找不到女朋友。但是,上世紀80年代,吃飯是許多文學青年的頭等大事,只要有飯局,都會呼啦啦聚集一幫人來。要知道,當時通訊聯(lián)系可不容易,不像今天這樣手機微信的。窮文人連固定電話都用不到,只能寫信,而市內(nèi)平信也得三四天,要想及時,就得靠文友奔走相告。

忽然流行起來的筆會,成為業(yè)余寫作者最盼望的事情。誰參加了什么筆會,去了哪里、吃了什么,比寫出什么更讓人期待。一些大刊物的筆會尤其引人矚目。在湖北,則以《長江》叢刊筆會最有規(guī)模。

通常,這些筆會是寫作者向叢刊領(lǐng)導推薦自己家鄉(xiāng)為開辦地點。我記憶深刻的是熊召政家鄉(xiāng)英山縣桃花沖林場:大別山深處,滿目林木,到處是燕子窩,到處是清澈見底的溪流;招待所對面的山上,已經(jīng)是安徽的鳥兒在飛了。

我現(xiàn)在相信地靈人杰了。除了召政老兄,英山那個地方還出了劉醒龍、姜天民。三人都得過全國文學獎(可惜姜天民38歲就去世了,如果活到今天,文學成就會更大一些)。湖北三位茅盾文學獎獲得者中,就有兩位是英山縣城出來的,并且,這兩位先后都成為湖北文聯(lián)主席;更傳奇的是,他們都是花甲以后擔任的,熊召政是60歲,接他班的劉醒龍是63歲。

英山筆會伙食非常好,好到大家后來都吃不下去了。是消化不良,還是這里的硫磺礦泉水影響食欲?

父親組織這些筆會,先開始是堅決反對我參加的。其實,那時我已經(jīng)在《長江文藝》《福建文藝》《芳草》《萌芽》等刊物發(fā)表了不少詩文,并且因為參與“朦朧詩”全國大討論,觀點上了《作品與爭鳴》創(chuàng)刊號,而在圈子里面小有名聲。后來去北京,顧城、楊煉都說,沒想到李更你這么年輕,17歲。其實我17歲開始發(fā)表的這些文字,都是我十五六歲寫的。

通常,我不用經(jīng)過父親同意,直接就去筆會。記得那次去英山,我迷路了,還是熊召政、王繼走了十幾公里山路來接我。那時的文友多么單純、熱情啊。有時床鋪不夠用,還有兩個人擠一張床的。我就和野莽擠過一張床,就是那種單人木板床。野莽后來在北京請客,每次都要回憶那段時光,憶苦思甜。順便說一下,當時湖北有“三野”:野莽、野牛、野夫。本來還有野墨,是我的一個筆名,事不過三,我就不湊熱鬧了。

那個時候,寫作者的寫作條件都很差,尤其是工人。農(nóng)民還有農(nóng)閑時間,而工人在工廠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甚至不分季節(jié)三班倒;下班以后又忙于家務,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寫作;城市里面還經(jīng)常停電。(我一直記得父親在煤油燈下讀書寫作的場景。)到了筆會,他們就非常刻苦,非常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就是寫作,沒有娛樂,甚至連串門都很少,不像現(xiàn)在的筆會,基本上是麻將會。很多作者一天寫上萬字甚至幾萬字,把手都寫腫了。今天想來,那不就是“雙規(guī)”嘛——在規(guī)定的時間、規(guī)定的地點?

我是至今不能參與集體寫作的。幾個人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像參加高考。本來我也想適應一下,但是一看那些正在刻苦的兄弟,腦子就走神了。一個人無聊,挨家挨戶去看,想和誰說說話。還真的有這種一邊寫著一邊和我聊天的兄弟,一天也是寫一萬字的;可惜那個兄弟后來對文學不感興趣了。

后來很多兄弟說,感謝筆會,那種氣氛就是讓人文思泉涌。后來自家房子大了,獨立寫作了,反而不適應,甚至,再也沒有寫出超過以往的作品。

我去筆會,也不是白蹭飯的。父親要求我干活,比如幫助作者整理文稿、記錄日程、拍照留影、迎來送往,甚至做清潔。一些作者病了,我還得負責陪同去醫(yī)院——這活兒今天叫“護工”。

有兩次,正在寫《長江三部曲》的鄢國培忽然發(fā)病,不省人事。我背著他去醫(yī)院。招待所往往在荒郊野外,幾乎沒有正經(jīng)路;有一次還是走羊腸小道,還翻個院墻。別看我瘦,但力氣不小,一路小跑,堪稱“人肉120”。鄉(xiāng)下醫(yī)院,也就是衛(wèi)生所的水平,好在當時一同參加筆會的鄭因在場。她是武鋼二醫(yī)院的護士,和我是朋友。她及時、準確地判斷并幫助醫(yī)院分析病情,最終總算是有驚無險。

老鄢是個很拼的人。他長期在宜昌輪船上當工人,一心想像我父親那樣調(diào)入省作協(xié)當個專業(yè)作家。我父親就是工人作家出身,雖然工人的活兒他一天都沒做過,但是他一直以武鋼工人作家為榮。因為都是工人作家,父親對老鄢特別欣賞,特別照顧,甚至幾個筆會幾乎就是為他組織的,在時間、地點上都考慮了他的實際情況,把筆會出作品的寶也押在他身上。

我是在高考前住在一個朋友家里“沖刺”時,讀到鄢國培的作品的——說是復習,其實我整天就是看小說,看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基督山伯爵》,錢鐘書的《圍城》,姚雪垠的《李自成》,以及李北桂的《賊狼灘》、鄢國培的《漩流》……常常是一天看一本。李北桂是湖南人,在黃石當宣傳部長,是父親的多年朋友。他的長篇小說《賊狼灘》一問世,就吸引了湖北大批讀者。他寫廣西十萬大山解放軍剿匪的故事,比后來水運憲寫同類故事早了十幾年。鄢國培的《漩流》敘事宏大,場面開闊。按照他自己的設(shè)想,《長江三部曲》是全景型的,寫到抗日戰(zhàn)爭結(jié)束,分三步走。但是他畢竟長期當工人,沒有進行更充分的歷史地理補課,《漩流》之后,功力不逮,虎頭蛇尾。即使如此,也是湖北長篇小說的大制作了。

后來參加筆會,我得以與鄢國培朝夕相處,甚至和他討論小說的謀篇布局。這是因為父親給了我一個光榮而重要的任務:幫鄢國培抄稿子。那時可沒有今天這么方便,你要一稿多投,必須多抄幾份。我現(xiàn)在還是想不通,他的稿是首先在《長江》發(fā)表的,然后長江文藝出版社出書,為什么卻讓我用復寫紙抄很多份?這讓我痛苦不堪。我對自己的稿子都不會重抄,除非是編輯已經(jīng)答應發(fā)表,之前還要修改一下,我才會一邊修改一邊重抄。

雖然我十分喜歡鄢的作品,但是,讀和抄,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之前,為了學習,我抄寫過很多作品,主要是詩作,大部分是外國作家的作品;中國作家部分,幾乎把民國以來所有我喜歡的詩人的作品,都認真反復抄寫過;湖北作家,我抄寫過徐遲、曾卓、管用和的詩歌,還是詩人的作品。那時的抄寫還有一個原因:買不到書。那完全是自覺自愿的。

抄詩歌和抄長篇小說,感覺完全不同。詩歌是點點滴滴,甚至抄寫時有快感。給鄢抄長篇小說,居然還發(fā)現(xiàn)了不少敘述的毛病,沒有讀《漩流》的快感了——主要是拖泥帶水,不斷分行,可能是想拉長篇幅賺稿費。(他家里困難,極其看重稿費,他的小筆記本上寫得密密麻麻,原來以為是靈感之類,其實基本上是收支狀況,給哪個幾十塊,收到哪里多少稿費。當時我非常震驚,因為印象中的作家,除了姚雪垠,恐怕就屬他有錢了。)還有不少錯別字、語病,甚至還有歷史、常識之類的錯誤,我都以商量的口氣告訴他。他圓嘟嘟的臉龐充滿喜氣,用重慶方言說,李更到底是大學生,找你抄稿是李主席最正確的選擇。我趕緊說,這是學習鄢大師的機會。

后來他為了趕進度,甚至直接用一些文史資料。他還用劉紹棠《蒲柳人家》那樣的短句,但語言風格與他的作品不匹配。(順便說一下,劉氏短句,在《蒲柳人家》里面是最精彩的,后來被劉自己用爛了?!堕L江》叢刊也發(fā)表過劉氏短句中篇小說。劉寫作很快,幾乎一個月一部中篇小說,一時,全國幾個刊物幾乎同時有他的中篇小說發(fā)表。)

當我提到《大波》,鄢國培驚訝了,說,你也看過李劼人?我說,文聯(lián)圖書室就有。鄢當時的表情,好像被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秘密似的,說,看來不能小看你。我笑說,我可是靠文學評論吃飯的;我的第一篇在省一級刊物上發(fā)表的文字就是文學評論,研究當代文學的。

鄢國培和李劼人有不少相似處,比如都是湖北人,都講川東話。李劼人的“大河三部曲”(《死水微瀾》《暴風雨前》《大波》)就是寫長江,其中對民俗、地理、歷史的體現(xiàn),使得小說還有很高的社會學價值。鄢后來承認,他是受到李劼人的嚴重影響的;按照今天說法,是讀著李劼人長大的。李劼人的意義,就是他的史詩性。民國作家寫作三部曲的并不多,宣傳得厲害的,當然是巴金“激流三部曲”。我個人認為,還是李劼人、老舍在這個方面最為成功——全景型,史詩性。

鄢國培加強了小說的香艷性。其實,如果李劼人在小說中也加入鴛鴦蝴蝶派的東西,就像食物加入一點糖,是可以把味道調(diào)得更豐富的。可能李劼人覺得鴛鴦蝴蝶派太過甜俗。這有個度的問題,加入的糖要剛好,不能讓人覺得甜。

曾經(jīng),我專門到上海淮海路上的一棟有電梯的公寓樓拜訪秦瘦鷗,和老先生討論過鴛鴦蝴蝶派的得失。他也認可我的看法。他說,所以后來他寫的是譴責小說了,比如《劫收日記》。這篇小說就是父親找秦瘦鷗約的稿,在《長江》叢刊發(fā)表?,F(xiàn)在對比一下《秋海棠》和《劫收日記》,風格區(qū)別就很大了,證明秦瘦鷗晚年轉(zhuǎn)型的成功。秦老跟我抱怨說,上海文壇是某作家的“家天下”,他的文章在這里的媒體發(fā)表很困難,與他來往的朋友也不多,所以他非常感謝《長江》叢刊給他的文章一些出路。我在《珠海特區(qū)報》負責文學副刊以后,也經(jīng)常發(fā)表秦老的小文章。記得有一次他說又寫了一部中篇小說,和《劫收日記》同類型,想在我那里連載,說,主要是最近國外一些親戚可以回國探親了,他需要做個東,上海像樣的飯局非常貴,特區(qū)報稿費高一些吧?可惜當時我的頂頭上司是一個“文學中年”,心胸不夠開闊,堅決不同意連載。

鄢國培就是在李劼人風格上盡量放糖,所以可讀性非常好,寫了很多女人,個個香艷,個個風騷,細節(jié)也十分生動,比如偷看女人洗澡、入廁之類。鄢說,其實這都是長江輪船上的水手生活,他把那些都放到袍哥身上了。我們都笑:是你的生活吧?他當然是否定的。以他的身材、臉龐,估計根本沒有什么香艷之事。就是想象,無邊的想象。就像最近有個作家說的,莫言從來不寫獵艷的成功,而是寫望女人不可得的痛苦,所以,他才可以把女人神化成超凡的美麗。

這其實涉及另外一個文學話題——怎么下生活的問題。有人說,你不吃豬肉,怎么知道豬肉的味道?“文革”以前十七年,以及“文革”期間,有關(guān)方面都要求作家深入生活,說,不到工農(nóng)兵中間,怎么寫得好工農(nóng)兵的小說?所以,很多作家積極備戰(zhàn),甚至長期駐點,還要掛職。最極端的是柳青,一部《創(chuàng)業(yè)史》,讓他當了那么多年農(nóng)民。這還不說更多臨時抱佛腳的。真的那么神嗎?

其實,我認為“第二自然”更為重要。比如,石濤是“搜盡奇山打草稿”,張大千卻是臨摹甚至抄襲石濤(當然,張大千后來也是經(jīng)常寫生的)?,F(xiàn)在,張大千的拍賣價居然超過石濤,說明一個道理,文藝創(chuàng)作中的想象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凸顯創(chuàng)作者才能的地方。大家都知道,范仲淹并沒有到岳陽樓,卻寫出了天下名篇。也許真的到了現(xiàn)場,就可能“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了。

事實上,大量歷史小說,都是作家想象的結(jié)果。想象的水平,直接反映作家的才華,甚至,越是生活里面不能、無法觸摸的,越是激發(fā)作家想象能力的動力,是絕對原始性的,就如鄢國培對于美女的想象,充滿力比多壓抑,充滿荷爾蒙壓力。

所以,體驗,不是文藝創(chuàng)作的唯一手段,甚至不是一種重要手段。

父親與鄢國培后來關(guān)系微妙,是在鄢當上湖北作協(xié)主席以后。本來,我以為他們的關(guān)系會因為父親對他多年的欣賞、照顧而百尺竿頭。父親一直以自己是工人作家為榮,并且,一直堅定地認為老鄢也是一直認可自己的工人身份。結(jié)果,老鄢當了主席以后,再三強調(diào):什么叫工人作家?作家就是作家!結(jié)果,父親還是以工人作家身份與鄢拉關(guān)系,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在廣東,也出現(xiàn)過這樣的問題。有關(guān)方面一直推崇打工文學、打工作家,甚至在繁花似錦的深圳,宣傳部門幾十年如一日地花重金推出一個又一個流水線上出來的作家、詩人。盡管這些作家、詩人的水平存在明顯瑕疵,但對比那些職業(yè)文化人來說,他們得到的組織關(guān)懷、資金支持要大許多。我曾經(jīng)在一個研討會上說,打工文學是需要幫助,但是你深圳作為一個世界經(jīng)濟大都會,更應該推出自己的精英文化,而現(xiàn)在這樣的做法,卻是深圳文化的自我矮化。當然,一些打工作家、詩人趁機聲明自己屬于精英,出現(xiàn)了幾個開心可笑的人物,那是另外一說了。

因為父親的關(guān)系,我當時還積極扮演一個牽線搭橋人的角色,就是為那些和我同齡的文學青年介紹發(fā)表的機會。而其實,一直到父親離開《長江》叢刊,我也沒有機會在《長江》上發(fā)表一個字——那個時候,我深受刺激,一定要沖出湖北,尋找發(fā)表、出版的陣地。

最近,詩人王家新在回憶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文章中,特別提到,當年北島的中篇小說《波動》是他帶回武漢,發(fā)表在《長江》叢刊上的。年紀大了,就是天才,記憶上“掛萬漏一”也是可以理解的。這里我需要說明一下:當時的王家新不是《長江》的編輯,自己想在《長江》上發(fā)表詩歌都困難。他大學畢業(yè)時,被武漢大學“發(fā)配”回原籍丹江口。所謂“有志者‘誓進城’”,好容易從湖北最貧困的農(nóng)村走到城市,怎么甘心再回老家?他極其向往北京,后來真的到了北京。這一點我非常佩服他。

有一次在沈睿家,我看到一本打印稿,就是《波動》,和《今天》一樣,也是藍色封面。我有閱讀癖,拿起就讀,一口氣看完,大聲叫好。署名很陌生。王家新說,北島的小說。好像是沈睿解釋,這個筆名是北島為了紀念他的妹妹起的。我?guī)Щ匚錆h給父親看,父親也非常興奮,說寫作形式像蘇聯(lián)小說《絕對辨音力》,馬上推薦給編輯們傳看,很快就拍板,決定發(fā)表。

當時,“北島”這個名字還是很敏感的,于是通過王家新和北島溝通,發(fā)表時用了北島的原名——趙振開。

《波動》發(fā)表后,引起了文壇的注意。

猜你喜歡
叢刊筆會長江
少年筆會
《古本戲曲叢刊》五集目錄考述——兼談《古本戲曲叢刊》的目錄學意義
戲曲研究(2022年4期)2022-06-27 07:08:00
第十一屆清遠市三名筆會線上舉行
鴨綠江(2021年35期)2021-04-19 12:24:28
長江之頭
青年歌聲(2020年11期)2020-11-24 06:57:28
《長江叢刊》雜志征稿啟事
長江叢刊(2020年14期)2020-06-28 07:30:56
《長江叢刊》雜志征稿啟事
長江叢刊(2019年27期)2019-11-02 08:26:36
金秋筆會
中華詩詞(2019年2期)2019-08-27 01:59:16
略談《古本戲曲叢刊》中的幾部碧蕖館舊藏傳奇
戲曲研究(2018年4期)2018-05-20 09:38:00
金秋筆會
中華詩詞(2018年12期)2018-03-25 13:46:38
長江之歌(外二首)
天津詩人(2017年2期)2017-11-29 01:24:30
裕民县| 宁陵县| 达孜县| 错那县| 汶上县| 寻甸| 通许县| 湘西| 通山县| 紫云| 杭州市| 花垣县| 达州市| 赤水市| 临漳县| 壶关县| 怀来县| 南涧| 安西县| 绥德县| 长武县| 东源县| 桓台县| 龙海市| 上思县| 桐城市| 嘉义市| 南安市| 特克斯县| 习水县| 诸暨市| 和田市| 苏尼特左旗| 乌海市| 安龙县| 河北省| 抚松县| 宿州市| 沙洋县| 新安县| 资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