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曉群
(海豚出版社,北京 100037)
時值陳原先生百年誕辰之際,商務印書館同人打來電話,希望我能寫一篇文章,以示紀念。
放下電話,我的記憶回到一九九五年三月九日中午,在北京一間馬克西姆西餐廳二樓,我和遼寧教育出版社幾位同事,正在與“書趣文叢”總策劃沈昌文等人對面而坐,商討書稿的有關(guān)問題。其間有人說,見到陳原先生在樓下吃飯,我們?nèi)ゴ騻€招呼?沈先生站起來說,陳原老不便見多人,我與曉群下去拜見一下。我在日記中寫道:“一樓餐廳的散座,彌漫著法蘭西的情調(diào);恬淡的燈光,夾雜著幾點午后斜陽的亮斑。當時我很緊張,記不得陳原老的相貌,記不得彼此說些什么;哦,我大概什么也沒說,只是握手致意,便退下來?!?/p>
那時我為什么緊張呢?回想起來,大約出于兩個原因:一是沈昌文先生的日常教誨。記得在一次編輯會上,沈先生在場,我說:“沈先生是我們這一代出版人的導師。”當時沈先生站起來,正色說道:“不敢當。陳原、陳翰伯等前輩才稱得上導師,我只是他們的秘書。”再有,每當我們討論一個新的出版項目時,沈昌文經(jīng)常會說:“我們?nèi)フ埥桃幌玛愒习?。”二是讀陳原先生的著作,無論是出版方面還是語言學方面的書,細讀之后,使我們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受益極多。多年來,我寫過幾篇向陳先生學習的文章,如:《一位智者,讓我們陷入失語的窘境》《委婉語詞,后現(xiàn)代意識形態(tài)的主調(diào)》《陳原,我們的精神領袖》《堅守理想的樂園》和《一個通才的絕唱》等,充分表達著內(nèi)心的感受。
此時,我想通過幾段故事,將這些年來對陳先生認識的深化,擇重表達出來。
一九九六年,陳原先生簽贈我一冊《陳原出版文集》。這是在陳先生眾多著作中,我最喜愛的一種。它不是一部簡單匯編的文集,如陳原在序言《黃昏人語》中所言,一九九三年出版社組稿,最初他想婉言謝絕,覺得自己過往的材料太少,沒有什么保留價值。但他的夫人余荻說:“我們一生都在這領域度過,如今垂垂老矣,正好借此給自己畫一個句號,做一個紀念。”他們五月中開始工作,七月中余荻突發(fā)腦溢血,離開這個世界。九月中陳原支撐著病軀,完成全稿。可以想見,在陳先生的一生中,這是一部怎樣重要的著作。
再者從時間跨度而言,陳原將自己的出版文章,自一九四九年一路整理下來,他既要保持歷史原貌,還要表達整理時的心境,所以在每篇舊文之前,他加上一段“題解與反思”,文字真切坦誠,表現(xiàn)出陳原自我剖析的勇氣和情操。比如一九五八年,他在一個內(nèi)部刊物上,寫過一段編者按《這面廣告說明了什么?》,只有一百多字,批評《人民文學》五月號廣告“厚古薄今,迷信專家,輕視青年,輕重倒置”。因為在廣告版面上,出版社把介紹《葉圣陶文集》和李劼人《大波》等老作家的圖書,做得篇幅很大,而新作家楊沫、曲波的《青春之歌》和《林海雪原》被擠在一邊,只有書目,沒有說明文字。結(jié)果陳原的編者按“引起出版社很大的困惑和混亂”。如今陳原將這個短短的“編者按”收入文集,自稱是自己的過錯或“罪過”。陳原還說,后來忘記向葉圣陶述說此事,但那時葉老是清醒的,他對批判錢鍾書《宋詩選注》不以為然,曾對陳原說,那樣的批判要不得。
我正是通過認真閱讀這部《陳原出版文集》,加深對陳先生的了解,不久出版陳先生兩部書稿:
一是文集中的一篇文章《總編輯斷想》,有兩萬多字,我先在遼教社內(nèi)部刊物《薦文》上刊載全文,還寫了一篇“薦者語”;后來面見陳先生,我又提出出版《總編輯斷想》單行本的建議,陳先生很高興,希望我能寫一篇序言,我連聲說不敢,還是由沈先生寫吧。沈昌文接受了任務,但說寫序言不敢,還是寫一篇后記吧。最終協(xié)商,由沈先生寫一篇“后序”。
再一是我們策劃出版《陳原語言學論著》三卷,有一百多萬字。這么好的資源,原來遼教社是拿不到的,只是經(jīng)過沈昌文不斷牽線搭橋,陳先生對我們有了更多的了解,才放心將書稿交給我們。后來臺灣商務印書館購買此書的繁體字版權(quán),此時我在遼教社制定政策,像陳原一類大學者、大作家,他們的書稿被海外購買版權(quán),出版社不再抽取“管理費”,即將海外出版社支付的版稅,全額支付給作者。當時我的作法,受到陳、沈二位先生稱贊,說有老一輩出版家的遺風。其實我正是讀到當年商務印書館張元濟、王云五的組稿故事,他們?yōu)槟玫絿缽汀⒘旨?、胡適、陳獨秀、蔡元培等名家著作,可謂服務周到,用盡苦心。我只是懷有一點追隨之心,獲得前輩的信任。
還有一九九九年末,遼教社創(chuàng)辦《萬象》雜志,陳原先生肯于開專欄“重返語詞的密林”,接續(xù)七年前《讀書》上的專欄“在語詞的密林里”;后來,又在遼教社結(jié)集出版《重返語詞的密林》。這樣一段故事,正是實踐陳原、沈昌文二位先生的觀點:“編輯的責任不單是在組稿,更是在組人?!?/p>
讀陳原,接觸陳原,我有一個深刻的認識:他不但是一位出色的出版家,還是一位卓越的語言學家。天造地設,使出版與語言學聚為一體,為我們這個時代奉獻出一位難得的智者。所以很多年前,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寫道:“陳原是我們的精神領袖——只要與他接觸,你就會產(chǎn)生面向大海的感覺,無論深遠,都讓人頓生悵然而不及的慚愧!”這不是空話,那些年,陳先生的舉止言行,幾乎影響到我們從事編輯工作的許多細節(jié)。列舉幾例:
一是講話。在上世紀末,三卷本《陳原語言學論著》在遼教社出版。為此,我們請陳原先生來沈陽講座。在向聽眾介紹主講人的時候,其中有“陳原先生是一位大編輯家”一句。聽到這句話,我見到陳先生微微一怔,欲言又止。我覺得其中有問題,恰好我正在翻閱《陳原語言學論著》的目錄,突然看到“編輯∕編輯家”的條目,陳先生寫道:“編輯是一種人,又是一種工作。編輯即是人,則不必加‘家’。作家、畫家、作曲家、文學家、科學家——稱‘家’。 司機、教師、出納——不稱‘家’。”讀到這里,聯(lián)想到剛才的介紹,又想到以往我似乎也有過“編輯家”一類言辭,不覺臉面上浮出一縷緋紅。
后來我時常聽到、見到類似的語病,總想提醒人們:讀一讀陳原吧。比如有一本書,名字就叫《編輯人的世界》,也是犯了陳原指出的語病,在“編輯”的后面,多加一個“人”字。
二是寫信。十年前,我曾寫過一篇文章《一位智者,讓我們陷入失語的窘境》,談到我與陳原先生接觸多年,卻從來不敢給他寫信。為什么?不是懶惰,實在是被語言學家的目光嚇到,出現(xiàn)“失語”的征候。這要從另外兩封信件說起:
二〇〇一年初,遼教社一位剛?cè)胄械男【庉?,寫信給沈昌文先生,請他幫助我們推薦幾位翻譯家。信中有一句話寫道:“請您告之一些工具書作者”云云。對此沈先生在回信中,指出兩點錯誤或曰不當之處。其一,沈先生說,看來你不熟悉我們這行的行話;我們在進行實務時,作者(意思同著者)、譯者、編者是三個意思,指不同的三類人。我猜你要找的是譯者,不是作者或編者。其二,沈先生說,要知道,在文化人中這么用“告之”一詞很“丟份”,太學生腔了。接著,沈先生寫道:“干我們這行,寫信等于是‘亮相’,必須詞斟句酌,不然得不到別人的信任。你們以后又偏偏要多同語言學家打交道,所以不能不慎之慎之。請原諒我對你們有點倚老賣老。何況我也是陳原這些老輩這么帶出來的?!鄙蛳壬€特別提到,陳原對遼教社編輯的文字也有評價。說到這里,沈先生嘆道,追求文字的盡善盡美,真是太難。比如《讀書》,無論你如何精雕細刻,到了呂叔湘、陳原手上,還會列出一大堆錯誤。真是防不勝防??!聽到這些話,我再想寫信時,怎么會不膽怯、不畏懼呢?
附一句,那位“小編”是中國科學院生物學博士,做過科學史博士后,后來成就斐然,做到出版公司的總編輯、總經(jīng)理。但直到今天,她回憶起這一段故事,還會感嘆“終身受益”。
三是用詞。陳先生是名符其實的專家,既有智慧,又刻苦認真。據(jù)稱他在看電視時,會把一個小本子放在手邊,隨時記下電視節(jié)目中的新鮮語詞。這些年來,有新人進入出版行業(yè),起步之初,問我該讀些什么書?我經(jīng)常會對他們說,讀一讀陳原,尤其是他的語言學著作,對從事編輯工作的人,以及從事出版專業(yè)研究的人而言,它們尤為重要。在這里,我僅列出兩個例子:
其一,關(guān)于“新語詞”,陳先生文章很多,都很精彩。他出過一本極薄的小書《新語詞》,其中有“新語詞的創(chuàng)造與規(guī)范化”一段,提出用詞的“六不”,至今讓我銘記。他寫道:1.不造新的漢字,漢子已經(jīng)夠多了;2.新造的語詞不拗口,一拗口就難于傳播;3.不盲從也不歧視,凡是合理的,妥帖的,合乎語言習慣的,將會得到人們的愛戴;4.不濫用方言,也不排斥方言;5.不違反社會心理習慣;6.音譯新語詞所用的漢字組合,盡可能避免發(fā)生望文生義的歧義。
其二,關(guān)于“委婉語詞”,我在十年前曾寫過一篇文章《委婉語詞,后現(xiàn)代意識形態(tài)的主調(diào)》,談到讀程巍《中產(chǎn)階級的孩子們》(三聯(lián),二〇〇六),發(fā)達國家使用政治詞語的變化,即用“委婉語詞”替換一些舊詞的故事。有名的替換如:資產(chǎn)階級——中產(chǎn)階級;小資產(chǎn)階級——白領;工人階級——藍領;血汗工廠——勞動密集型企業(yè);西方化、殖民化——全球化;西方資本主義社會——西方民主社會。閱讀之余,我想到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陳原先生就關(guān)注這個問題,他的《語言與社會生活》(一九七九),是陳先生從事社會語言學研究的開山之作。該書不足六萬字,分為六章,第五章的題目正是“委婉語詞”。 比如,一九七三年《紐約時報》說,美國某機關(guān)下了一道公文,在經(jīng)濟公文中不要再用poverty(貧困)一語,代之以lowincome(低收入)。當時的《哈潑氏雜志》(Harper’s)還登一個征文啟事,請讀者創(chuàng)造一些能夠掩飾“不愉快的現(xiàn)實”的委婉語詞。讀陳原,我時常贊嘆,他的思考很有“先知”的意味。
回想當年,我追隨沈昌文先生做出版,曾有兩個大項目,都來自陳原先生的支持。
一是出版《呂叔湘全集》十九卷,當時為解決版權(quán)問題,陳先生出面約見呂叔湘先生家屬,跟商務印書館打招呼等,使我們的工作得以順利進行。
再一是“新世紀萬有文庫”, 當時我在翻讀“萬有文庫”第一輯,見到王云五先生的序言《萬有文庫緣起》,才萌發(fā)組建“新世紀萬有文庫”的念頭。最初我把這個想法跟沈昌文先生談,沈先生有思想負擔,說到大陸很多老輩出版人都對王云五不以為然,批評“萬有文庫”追逐商業(yè)利益,提出廢除王云五發(fā)明的“四角號碼檢字法”等,還是周恩來出面,指出“不能因人廢事”。但沈先生說,在老輩學人中,陳原先生對王云五的評價有所不同,相對客觀、中肯。所以要想追隨王云五的文化理念,出版“新世紀萬有文庫”,需要請陳原先生領銜,做總主編,這樣才鎮(zhèn)得住。
沈先生還說,陳原是一位有政治智慧的人,他贊揚王云五,研究王云五,學習王云五,都不會直來直去。這次請他出頭,不知他是否會接受,或激發(fā)出他的人生智慧。后來陳先生果然接受我們的邀請,同意出面,但提出兩點要求:其一,建議將“總主編”改為“總顧問”;其二,刊登圖書廣告時,不要登上他的名字。
此后我讀陳原著作時發(fā)現(xiàn),陳先生確實在文章中,不斷提到王云五的思想和理念,不斷將王云五工作經(jīng)驗的合理部分,納入自己的工作計劃之中。但幾十年來,陳先生用語嚴謹,不露聲色,這讓我想起陳先生的助手柳鳳運的一段話,她說陳原晚年,喜歡說“人的全部尊嚴在于思想”,也喜歡說“歷史老人不走直路”。
下面,我將陳原先生著作中,談到王云五或相關(guān)事情的文字列舉出來,使我們方便串起來閱讀和理解,看清楚陳先生的思想脈絡。此時我心里在想,我這樣做,試圖將一位“歷史老人走過的路”拉直,是否符合陳先生的意愿呢?
“萬有文庫”:陳原先生多次談到對這套書的肯定。如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他在《胡愈之和“知識叢書”》中寫道:“一九六一年五月中旬,中宣部召開部長辦公會,討論‘知識叢書’編輯出版問題。時任部長的陸定一講話,提醒人們要向商務印書館從前出版的‘萬有文庫’學習。他說商務的‘萬有文庫’包括古今中外各種知識,很有用處。”再如,陳原在《商務印書館九十年》中寫道:“就是過去以為完全是為了‘生意經(jīng)’而編印的《萬有文庫》,也還是沒有離開它的先行者們普及文化、開發(fā)民智的抱負?!度f有文庫》的刊印,確實使學校機關(guān)乃至家庭,都能‘以極低的價格’得到‘人人當讀之書’(王云五語)?!?/p>
“漢譯世界學術(shù)名著”: 一九〇二年張元濟加盟商務印書館,開始注重翻譯著作的出版,有“帝國叢書”、嚴復、林紓譯著等。一九二九年王云五主編“萬有文庫”,其中包括子系列“漢譯世界名著叢書”,正是這個名稱的首次亮相。一九五八年陳翰伯主持商務工作,八年間,譯介西學各科學術(shù)名著近四百種,另有譯稿選題儲備近四百種。一九六四年王云五出任臺灣商務印書館董事長,兩年后他從此前“漢譯世界名著叢書”中選出二百種,共計六百冊,構(gòu)成“漢譯世界名著甲編”,在臺灣編印出版。一九七八年陳原出任商務總編輯兼總經(jīng)理,為紀念商務印書館建館八十五周年,在前人勞作的基礎上,編印“漢譯世界學術(shù)名著叢書”,叢書名目中加“學術(shù)”二字。一九八二年第一批五十種出版,陳先生有文章《寫在“世界學術(shù)名著叢書”刊行之際》,他在《陳原出版文集》“題解與思考”中寫道:“《漢譯世界學術(shù)名著叢書》第一輯五十冊,在商務印書館八十五周年館慶前夜問世,積累好幾十年有識之士的辛勞,才有可能實現(xiàn)這件小小的卻有長遠意義的工作?!?/p>
保留書目:一九八〇年,陳先生在《商務印書館的出書規(guī)模和質(zhì)量問題》一文中談道,出版社出書不能編一本扔一本?!叭绻覀兊奶蕴适前俜种迨?,那么,我設想十年后即到一九九〇年,我們可以積累到一千種左右‘保留書目’,再加上一九五八到一九八〇年這一段大約有一千種,那末,加在一起我們就會有二千中左右的‘保留書目’,就成為新的《萬有文庫》了!王云五時的《萬有文庫》第一集僅二千冊,第二集也不過二千冊?!?/p>
日出一書:一九八三年,陳先生在《最后一班崗——我在商務印書館做了的和沒做的》中,有“日出一書”一項,他寫道:“我一九八〇年提出在八十五周年紀念以后實現(xiàn)‘日出一書’的設想,得到同事們的支持。也有懷疑派,但不多。之所以提出這個口號,因為(1)它有歷史意義,王云五時代就實行過了,不過那時商務是一個包羅萬象的綜合出版社,……從一九八二年起《光明日報》第四版左下角每星期一就出現(xiàn)一塊小廣告,‘商務印書館——日出一書,本周書目?!@個小小的廣告也確實給我們的工作帶來一定的動力和壓力,也引起國內(nèi)外出版界學術(shù)界的注意,這大大超出我們的預想?!?/p>
四角號碼檢字法:陳先生在《〈張元濟年譜〉代序》中,談到王云五發(fā)明“四角號碼檢字法”。他說:“傳說商務推行的四角號碼檢字法本來是高夢旦發(fā)明的,王云五只不過使之完善罷了。證之王云五紀念高夢旦文章所記,此說也不是全無道理——王云五說最熱心推廣四角號碼的正是高夢旦,王記下高對他講過的‘戲言’:‘姓王的所養(yǎng)的兒子四角檢字法,已經(jīng)過繼給姓高的了。’”
評價王云五:陳先生在《總編輯斷想》中寫道:“正如沒有經(jīng)歷過本世紀頭三十年的一般人,以為商務就是王云五,王云五就是商務。商務之所以能成為商務,因為有個王云五;有個王云五,就能創(chuàng)造出一個商務。直到八十年代初,很少人知道創(chuàng)業(yè)艱難時期,幸賴一個張元濟?!边€有,陳先生也曾說明,王云五進入商務印書館是得到張元濟同意。他在《〈張元濟年譜〉代序》中寫道:“高夢旦不反對新思潮,但他認為對新學所知不多,還是退位讓賢的好。因此他去北京請當時被譽為新文化運動大將的胡適自代,胡適來館虛晃了一槍,卻不理解(或不屑做)這項工作,薦了王云五入主商務。顯然高夢旦此行,事先是同張元濟商量過的?!?/p>
行文及此,在我的腦海中,不斷掠過早年與陳原先生多次交往的情景:他夸贊遼教社出版的“牛津?qū)W術(shù)精選”、BBC《與恐龍同行》等書編得好;他說我的文章《無奈的萬有》《在高高的桅桿下》中,某些觀點不錯;他在跟我合影時開玩笑說,出版人要能克隆該多好;他問我:你在遼教社的出版追求是什么?我說,希望能走商務印書館的路。他說:“走商務的路,至少需要二十年的努力!”
(本文作者系海豚出版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