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金航

摘 要：自有史料記載以來，黃河便水患不斷，歷代統(tǒng)治者都曾對其竭力治理，但一直都不曾徹底解決。清朝時黃河水患亦是嚴重，順治帝和康熙帝時對黃河治理極為用心，雍正帝亦是。雍正帝任用田文鏡為河南巡撫對黃河的問題進行大力整頓。田文鏡修黃河大堤、加強對河兵的整治等一系列的措施，減輕了水患，保證了漕運的正常運行，促進了社會生產(chǎn)。

關鍵詞：田文鏡;黃河;治理

中圖分類號：K24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18）10 — 0089 — 03

康熙帝在位時一貫為政“尚寬”，因而“不生事為貴”的思想便長期盛行官場之中，官員們習慣安逸倦怠，以致到了康熙后期政事重積廢弛。而繼位的雍正有較為清醒的認識，遂自即位時便一改康熙的“寬尚”政風，推行新政，整頓吏治，力圖扭轉(zhuǎn)康熙末年的腐敗局面。雍正推行新政的工作十分龐雜，因而更為重視人才，田文鏡便是在此時開始被雍正所注意的。

田文鏡，漢軍旗人，一開始為外任官，并非正途出身，康熙二十二年得以授縣丞，三十多年以后才晉職至侍讀學士。雍正元年（1723年）春，田文鏡作為內(nèi)閣侍讀大學士奉命告祭華山，途經(jīng)山西時恰見晉陽等地區(qū)發(fā)生了嚴重的災荒，百姓饑餓不堪、流離失所，而當?shù)毓賳T卻隱匿不報。田文鏡遂在返京復命時，把此事?lián)嵲攬罅擞赫邸Ｓ赫龑ζ浯鬄榧钨?，贊其“直言無隱，深屬可嘉若非忠國愛民之人何能如此?！雹俦闩伤叭ド轿?，會同山西巡撫一起賑濟災民。田文鏡在山西期間多方籌劃，工作態(tài)度一絲不茍，及時的賑災使災民得救者七八十萬之多，他也因此得到了雍正的信任。賑災結(jié)束后他開始得到了雍正重用，被任命為山西布政使司。當時的山西和全國的其他地方一樣，吏治腐敗，官員懈怠，官庫空虛，田文鏡到任后積極整頓工作，肅清吏治，“積幾年虧空及地方宿弊剔除清理，吏治為之一新”②，1724年，他又調(diào)任為河南布政使司。此后，田文鏡逐漸晉職至河南總督、山東總督，兼理北河總督，從此便成了權(quán)重一方的大吏。雍正十年（1733年）時去世。③

其實從田文鏡的一生來看，他真正被受用時已經(jīng)是在中年之后，久任河南布政使，他的政績主要是在對河南吏治的嚴厲管理之上，但其中他對黃河水患的治理貢獻也不容忽視。

雍正初年黃河水患嚴重，因此治理黃河成為首要政務。河南以平原為主，地勢低平，一旦黃河中下游泥沙堆積，河床便會超過河堤。黃河一旦泛濫，便會淹沒田莊，造成百姓流離失所。雍正四年（1726年）夏多大雨，黃河嚴重泛濫，有幾處甚至洪水已經(jīng)與河堤持平。田文鏡認為原因在于堤頂?shù)桶?，堤身單薄，便下令承修河堤各官趁水落之時多備料物，以備不時之需。田文鏡發(fā)布文告，令各官員積極修補河堤。但文件發(fā)布之后，官員們并沒有具體力行，各種隱患仍然是層出不窮。田文鏡便再次發(fā)布公告“修筑不如式者，料物不預備者，定將承筑各官立即飛忝，河工堡夫從重究處”④。在他的嚴厲督促下黃河河堤的修筑工作進行的十分順利，也取得了明顯的效果。

一、訓練堡夫，加固堤防修筑

汛期是最考驗黃河堤壩承受能力的，因此平時也應注重加強對黃河的修筑。田文鏡十分重視堡夫的作用，多次發(fā)布文告：“凡遇低薄松浮水溝、鼠穴、狼窩、獾洞、車轍、馬跡殘缺處，并去冬所做新工，被凍之土不能結(jié)實者，務須從新挖起、開溝灌水、墊平填實夯堅固，仍多取干土堆貯堤上，遇有沖刷墊陷，立即堵筑，照依四防二守之法，務保無虞”①此外，田文鏡還上書中央請求撥河兵相助，同河南的堡夫共同從事修治黃河工程，之后又將原有堡夫進行裁撤。但是由于堡夫多為當?shù)厝?，且較為熟悉黃河水勢，地勢，并且每年都會有洪水發(fā)生，需要加筑河堤，且特別需要加強巡邏，新安排的河兵雖然會進行一系列的巡查河堤工作，但是他們的熟悉程度遠比及堡夫們。因此，“所有原設堡夫，斷難裁汰”②，而且大量裁夫會導致顧此失彼。因此，之后田文鏡便對堡夫不僅不加裁撤，而且還特別注重招募年輕力壯之人擔任河工和堡夫，給與他們工食之費，下令書役不許對其進行敲詐勒索。

為了防止地方以年老體弱者塞數(shù)，田文鏡下令在招募堡夫時要嚴格登記個人信息，以備河道核轉(zhuǎn)查考，并按期檢驗實際效果。除此之外，為了加強對堤防的修筑，還對堡夫加強技術(shù)方面的訓練，如：“教習勤而成就多者，給賞以獎勵之;或有懶于指示，怠于學習者，則責治以敬戒之”③，千里之堤，毀于蟻穴。黃河大堤能否在汛期保持穩(wěn)固不摧，關鍵在于平時的修護與修筑，田文鏡因此十分注重對堡夫的訓練以及對堤防的加固，對堡夫的訓練使得黃河汛期來臨時能夠快速的調(diào)動人員，加強對堤防的搶險，保證了河道的良好發(fā)展;對堤防的加固使得黃河大堤具有更強的抗催性。

二、加強對河兵的管理和整治

河南位于黃河中下游地區(qū)，地勢低平，黃河流經(jīng)此處，容易造成泥沙堆積，河口決堤現(xiàn)象，所以歷任河南督撫都十分重視黃河的治理，田文鏡擔任河南巡撫之后也不例外。而加固河堤則需要高質(zhì)量的河兵，因此河兵的管治也就受到了重視。

始鑒于河南黃河沿岸的堡夫不諳熟堤防的修筑，雍正帝便抽調(diào)千名江南河兵調(diào)至河南，對黃河沿岸的堤壩險要地段進行修筑與管理。江南河兵調(diào)至河南協(xié)助河汛，因此對他們多有優(yōu)待，但是他們懈怠工作，態(tài)度散漫，目無法紀，以致于朝廷雖有調(diào)兵協(xié)助防務，但是并沒有收到實際效果。

田文鏡私訪得知后，認為河兵們的態(tài)度問題，在于河道管理的官員因自我散漫，便對河兵也疏忽管理，因此田文鏡決定對河兵進行整飭與管理。他上報雍正帝“應請責令管河道統(tǒng)攝稽查，并分責各河同知董司教習，如有抗玩不服、怠惰偷安者，許管河道徑行責治，并許各河同知會同千、把總究處。如此河兵必咸知法度，不敢抗違，而堡夫?qū)W習椿埽等事亦易于成功，不過二三年④”他還發(fā)布告文：“倘敢前生事擾民，除河兵嚴拿解轅從重究治外，定將該管弁員會疏題參”⑤。對于河兵的整頓不僅如此，為了整頓河兵的懶散的狀況，田文鏡還下令凡堡夫訓練優(yōu)秀者，防務技術(shù)突出者，經(jīng)考核合格之后，“不過二、三年內(nèi)盡皆諳練明白，均可撥作河兵，毋庸再調(diào)南兵矣⑥”，通過對其職位的更換來加強對河兵的管理和整頓。此外，還要求他們?nèi)哉战虾庸さ某衫?，每天要運得土料備以加固河堤，“如土不足，即行重懲”⑦。

三、整頓黃河防務工程的財政開支

黃河沿岸的防務工作不僅關系到沿岸居民的生存狀況，對于穩(wěn)固清朝的統(tǒng)治也有一定的影響，因此清政府對于黃河的防務工作十分重視。清政府和沿河每年都會撥出巨額資金來支持黃河的防務工作。而這些用以黃河治理的大量資金，黃河防務工程的財務管理上卻并沒有明確的資金賬目數(shù)據(jù)顯示，且部分河道官員偷工減料，克扣餉銀，貪污腐敗，肥己營私等等，這些都給黃河的防務工作帶來了很大的弊端。

雍正元年（1723年）黃河泛濫，姚其營河口處造成漫壩現(xiàn)象，幸經(jīng)官民一同奮戰(zhàn)，最終沒有造成決口。通過這次河水泛濫，使得田文鏡認識到了不僅官員存在著不作為，而且清政府撥款治理黃河的款項也是混亂不堪，購買物料的資金并沒有得到真正的用處，而是不知去向。為了整頓黃河的財務開支，田文鏡制定了以下規(guī)則：“辦物料宜有定限也;各河同知遇有緊急工程，轉(zhuǎn)發(fā)銀兩代辦料物，宜取承領人員印甘各結(jié)也;交收料物須廳汛互相稱收、犬牙相制也;料物不可混行堆貯也;盤查不可不嚴也;領銀官員預為扣留也”。⑧為黃河的防務工程建立起了一個嚴格的財政開支管理制度，有效的防范了不法河官的投機行為。同時田文鏡認為克扣堡夫工食的行為十分可恥，因此采取了一系列嚴格的措施來打擊不法河官壓榨堡夫和河兵工食以及收取小包的行為。并在雍正三年（1725年）三月發(fā)出文告指出要憐堡夫之辛苦，對其工食要按時發(fā)放，不得克扣。他規(guī)定堡夫以后可據(jù)所開的明令狀到所屬的州縣衙門去領工食，且州縣衙門“務要足戥足色，如有水色低潮，戥頭短小，并指稱各項陋規(guī)名色克扣令封或家人書役從中分肥情弊，許被害之堡夫赴轅據(jù)實喊稟”。⑨此外還上書言“往往承修官員離任之后遂置推諉，不加修整。請嗣后赴河道領銀官員每兩扣留二分，存貯道庫，遇有升遷事故，留伊嫡屬一人在工，所修工程間有殘缺，該河同知驗明約需銀若干，動發(fā)該管訊員眼同承修官員留工嫡屬募夫添補，保固限內(nèi)。如銀不足，仍令承修官員設法添用”，承修官員應保固一年之久。

最后，也是很重要的一點，田文鏡在治理黃河時，還支持并且向雍正上報了當時河南鞏縣知縣張可標“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主張，要求河南當?shù)氐募濕嫒后w也同當?shù)氐钠胀ò傩找粯咏欢惙?，以便彌補黃河修復工程中資金和勞役的短缺。

其實在清一代，黃河水患主要集中在康熙時期，康熙時期的水患次數(shù)占據(jù)清初水患總次數(shù)的近三分之一之多。黃河水患問題是歷代都不能徹底解決的歷史遺留問題，清代同歷代一樣也竭盡全力規(guī)避水患危險。順治時期，楊廣興和他的繼任者朱之錫在黃河水患的治理之上取得一定效果，但是對黃河治理成效較為突出的是康熙時期的靳輔。據(jù)《清史稿·河渠志》中載，清康熙中期時黃河泛濫近20次，所以康熙中期曾兩度任用靳輔總理黃河事務。明中期，潘季馴等河工用心整治河槽，曾減低“河害”數(shù)十年;......清代初期治黃策略大抵師法明代河工及河務，如潘季馴“束沙攻沙”等等理論①，靳輔一定程度上繼承了明代潘季馴“束水攻沙”的理念，注重以維護漕運為中心，再立足全局考慮提出了治理黃河的計劃：一.“主要是堵塞決口，將已經(jīng)改道的黃河河道恢復到原來的河道”②，二.修筑千里長堤束水，增加河水的沖沙能力。但他沒有注意到泥沙的來源問題，也和明代的潘季馴犯了相同的錯誤：忽略了淮水的排出問題，致使河流下游地區(qū)長期遭受了內(nèi)澇之災。

至田文鏡，他在潘季馴和靳輔的基礎上，繼續(xù)加強對黃河大堤的修筑，但田文鏡明顯的在此基礎上，注重加強對河兵的管理和整治，以及整頓黃河防務工程的財政開支、更是要求紳矜階層也要“一體當差”、“一體納糧”，整體上明顯的是立足于對黃河大堤的修固。田文鏡的這一系列措施與之前以漕運為中心的治理者相比，避開了一味對黃河決口處采取堵塞的做法，而是更加注重黃河治理中較為客觀的細節(jié)問題，更貼黃河水患的現(xiàn)實情況，注意力集中在黃河大堤的修護等河務管理上，注重發(fā)揮人的主觀能動性。當然，這些措施與之前治理黃河的靳昉等相比顯得些許簡單和不足，但他的這些措施在較大程度的立足于百姓的立場，維護普通百姓的生命財產(chǎn)利益上進行一系列的防護措施。這對于黃河的防治有重要的意義，減輕了黃河水患，同時也保證了漕運的正常運行，更是維護了百姓的根本利益，促進了社會穩(wěn)定。

田文鏡的治河過程并不是一番風順，在河兵管理上，一些建議曾受副河臣嵇曾筠奏停，以致田文鏡再復請諭。再之后，對于“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主張的支持雖對于黃河和民生都有巨大的積極的影響，也恰與雍正帝當時的新政思想不謀而合，但自在中國古代科舉社會里朝廷一向?qū)嵭小皣茵B(yǎng)士”的政策（即知識分子取得了秀才的身份，政府就會開始按月供給其糧食，并且免去他們的勞役）這項主張無疑是廢除了官員地主的特權(quán)，損害了知識分子階層的利益，因此推行的阻力較大，甚至還引起了歷史上雍正年間有名的河南罷考事件。

從田文鏡對黃河的治理可以看出，田文鏡能夠在中年之后得以雍正帝的重用，主要在于他的大義為民。他的多數(shù)主張符合了雍正帝的用人標準：厲行新政，盡職盡責，剛正不阿，清廉節(jié)儉。他在河南的政績確實十分顯著，使得官場風氣為之一新，雍正便贊稱他為“巡撫中第一人”，如此之高的評價可見雍正帝對他的寵愛。

田文鏡在河南的任期的三年里可謂對黃河的治理盡心盡力，但人生卻也是敗送在了黃河之事上。到了雍正后期，田文鏡害怕拘束稟報黃河的災患受到雍正責備而多次隱瞞黃河災情不報，堅持河南不減賦稅之額，不久被雍正帝所覺察，終失寵。幾年后被雍正勸退，他也在離任不久后病世。在雍正時期，額爾泰、李衛(wèi)和田文鏡三人最為蒙受圣寵，田文鏡的病逝十分顯然是因為失寵思想的影響。但其實正如后來乾隆所言“額爾泰、田文鏡、李衛(wèi)皆皇考所稱許者，其實田文鏡不及李衛(wèi)，李衛(wèi)不及額爾泰，而彼時三人素相不合，亦眾所公知也”③，可見雍正也并非單純地寵用他，雍正作為帝王其實自有他的御人之道。當然田文鏡得到了皇帝的重用也并非說明他就沒有一點不足之處。他在衷心為雍正辦事時過于嚴苛，過于迎合上級意思，就如讓“紳矜”“一體當差”就太過樹敵，以至于自己為自己給別人留下了積怨，使得他自己到了乾隆初期依然受到一些官吏的奏責。因此，田文鏡的教訓之處就在于凡事要量力而行，追求政績也要注意方策的剛?cè)嵯酀?要有自知之明，不可一味迎合上級，而樹敵太多。但總得來講田文鏡的愛民敬業(yè)之心著實可嘉，他對黃河的治理造福了豫省人民。

〔參 考 文 獻〕

〔1〕田文鏡撰，張民服，點校.撫豫宣化錄〔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5.

〔2〕清世宗實錄〔Z〕.北京：中華書局，1985.

〔3〕趙爾巽.清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1976.

〔4〕馮爾康.雍正傳〔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5〕馬東玉.雍正與他的“模范督撫”〔J〕.紫禁城，1998，（01）.

〔6〕趙爾巽，等.清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1997.

〔7〕陳捷先，成崇德，李紀祥.清史論集〔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