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月

故事簡介：我是一只在天界生活了幾百年的螢火蟲，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是這么正大光明的碰瓷，我倒真是第一次見，居然還要我無條件提供服務，這個妖王南之秋可真是厚顏無恥到最高境界了。

1.天界碰瓷

凡間常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天界亦是如此，一聲驚雷讓昏昏欲睡的我瞬間精神了，眼前的天帝拉著一張二尺長的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嚴肅地望著我。

我環(huán)顧四周，眾位仙家的臉上悉數(shù)寫著：

這流小螢的心真大！

都什么時候了還能睡得著？！

散了散了，這位仙子怕是要涼了。

西王母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小螢啊，天帝親自審訊，你好歹也……”說罷向我使了個眼色，她滿頭仙釵輕輕搖著，金光熠熠。

我聞言垂著頭：“天帝我錯了，下次一定遵守騰云天規(guī)?！?/p>

本次最終的審判結果：流小螢再關百日，順帶降低一級仙品。

我渾身一軟，全身泄了氣一般，無力地望著散去的眾仙家，一眼就瞅見了那巋然不動的南之秋。他堂堂一個妖界之王，屈尊降貴，喬裝打扮，竟是為了看我出糗，看著他趾高氣揚的下巴，我恨不得沖下懲天柱將他撕成幾片。

之所以這南之秋化成灰我都能認得，那自然是有緣由的。

萬年前的大戰(zhàn)，各界均有損傷，為避免紛爭傷亡，各界達成和平共識，大家其樂融融，歲月靜好。天帝壽宴那日，宴請四海三界的各界之主赴宴，自然都是座上賓，我這種五級仙品都不到的小仙連一飽眼福的資格都沒有。

這日，眾多仙家都去了蟠桃園，天外甚是空蕩，我一時起了玩心，手掐訣、口念咒，在原本已經五成的騰云法力上又加了三成，耳邊的風一路呼嘯而過。

南之秋遛個彎優(yōu)哉游哉地出現(xiàn)在我前方的時候，我一個措手不及，一頭撞進他懷里，他手中的蟠桃干撒了一地，我眼冒金星地坐在云上，腦袋嗡嗡作響。

這妖王果然不同凡響，這么一撞他竟然還是毫發(fā)未傷。南之秋長身鶴立，彎下頎長的身子將我扶起來：“這位仙子沒事吧?！?/p>

“沒事沒事?！蔽疫B忙擺擺手，眼前的這位劍眉星目，生得極其好看，我在天界不曾見過他，再加上之前聽到過一些傳聞，想必這就是聞名三界，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妖王南之秋。

我忙不迭撿著地上的蟠桃干，他蹲下身子語氣溫和地說：“仙子莫動，我自己來就行?！?/p>

我承認，我對這溫潤如玉的妖王還是有些動心的，直到幾位仙娥的出現(xiàn)。

她們拎著瓊漿從此處經過，萬萬沒想到這南之秋須臾間順勢癱倒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本王的腿……被撞斷了……”

我被他這精湛的演技所折服，若不是知道真相，連我都會被他騙了?？粗鴰孜幌啥鹨詷O快的速度去和天帝報信，我呆若木雞，活了幾百年，我可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正大光明的碰瓷。南之秋被護送回了妖界之后，我就被天帝關進天牢直到今日。

我嫌棄天牢里的牢飯難吃，這些日我深感自己瘦了。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該遵守騰云天規(guī)，現(xiàn)在我非常后悔，連忙將“騰云法施法不得超過五成”的天規(guī)熟記于心。

我這好不容易修來的仙品就這么被降了，心有不甘。出獄的那日，迎著東方的金烏睜不開眼，我一頭扎進了仙友的懷抱哭訴，過了半晌抬起頭，哪有什么仙友，摟著我的竟然是南之秋。

“你來做什么?！蔽乙煌巳走h。

他抬起綁著白繃帶的右腿，向前跳了幾步：“妖王親自接你去妖界，多少人求之不得呢?！蔽铱粗难劬鲩W忽閃的，亮晶晶的眸子帶著幾分純真，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顧自己，告辭?！?/p>

接著駕了一片云，絕塵而去。

2.腦子不好使，多半是廢了

我坐在妖王殿外，抬頭看著漫漫九重天，愁上心頭。

那日我接到天帝的諭旨，渾身僵硬。他老人家居然要我去妖界服侍南之秋直到他痊愈，天兵奉命將我送到南天門的時候，我死死地抱著天柱不撒手，哭天搶地地說：“天帝，您就看看我吧，看看這個幾百年來兢兢業(yè)業(yè)的流小螢吧！”

大抵是為了九重天的安寧，天帝傳來口諭，要是我能將南之秋服侍得十分滿意，用星星計數(shù)，什么時候等我積下了五顆星子，甚至能得到他的美言贊賞，我就能恢復仙品。最重要的是，天兵偷偷告訴我，妖界享有“美食殿堂”之譽，此言一出，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下了仙臺，往妖界奔去了。

但是現(xiàn)在我悔之不及，恢復仙品和美食殿堂聽起來固然誘人，但是要得到南之秋的贊賞，這簡直是白日做夢。

我用力拍著自己的腦門：“你這腦子是擺設嗎？！”突然間，一只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腕，耳邊傳來低沉悅耳的聲音：“腦子不好使，多半是廢了?！?/p>

我扭過頭看見了南之秋那張笑意盈盈的臉，我把手抽了回來，沒想到南之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既來之，則安之，妖界肯定不會虧待你?！?/p>

聽完這句話，我看著他那似笑非笑的嘴角，不禁發(fā)怵。

“聽聞你在天界會的還不少？”南之秋揚了揚聲音。

我半晌沒有說話，在天界，西王母仙園里花叢中的流螢是我，七位仙女齊舞時漫天的螢光是我，就連哮天犬項上的那顆綠螢珠……雖然不是我，但那也是我耗費了靈力替它制的。我心里明白，我此番來妖界，天庭里的御廚仙君也是求之不得，他終于不用再擔心百花酒被我偷喝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南之秋一言不發(fā)，我清晰地看見他臉上映出一層綠光，他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十分驚奇：“你的肚子！”

大驚小怪，不會發(fā)光的螢火蟲不是好螢火蟲。

之前在天界沒有黑夜，所以時間一久，我倒也忘了去控制自己的本體。

“走，我?guī)闳タ纯磳嫷睢！彼鹗直?，示意讓我扶著他。我看了看他的腿，皺著眉頭心里憤憤道：這腿斷沒斷您心里還沒點數(shù)嗎？

看我遲遲未動，他忽地湊到我耳邊：“怎么？仙品不想要了？”

“來來來，殿下您小心，這里有臺階?！蔽覕v著他小心翼翼地走。

看著寢殿里那張比瑤池還大的床，我的內心十分感動，發(fā)酸的眼眶差點沒兜住打轉的熱淚。南之秋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待我回過神來，他指著左側那一方小臥榻對我說道：“以后你就睡在這兒。”

這也叫“妖界不會虧待我”！

他命人端來晚膳，有我最愛的百花粥和百花酒，只是我十分好奇，這妖王的膳食竟也如此清淡。南之秋取出甜蜜，舀了兩勺放進我的粥里，接著推到我面前，語氣平淡地說：“今日從蜂王那兒討來的蜜，你嘗嘗?！?/p>

幾百年來，我從沒嘗試過這種吃法，我嘗了一口便點頭如搗蒜：“好吃！”南之秋看我埋著頭不語，不經意地扯著嘴角笑了笑。

夜里，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我偏頭看了看，南之秋剛好側臥正對著我，借著月色，他這張三界絕世的臉攝人心魄，長睫微微顫動，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和他四目相對，他唇齒翕動：“沒睡著，是不是因為念著天界？”

“嗯?！蔽椅⑽?，“殿下怎么也沒睡著？”

南之秋嘆了一口氣：“殿里有光，睡不著?！?/p>

我噤聲，低頭看見發(fā)著微光的被子，吸了口氣，將光收了去。我撇了撇嘴，看著窗外掛在天空的明月，心里有些發(fā)酸。

南之秋如竹節(jié)般的長指一點，天上墜下一顆亮晶晶的石頭，悠然地落在我伸出的手掌上。這是南之秋給我的第一顆星子，我喜出望外地看向他，他卻已經合上了眼睛，彎著嘴角：“收好，快睡吧。”

我對著他輕聲道了句：“謝謝。”

3.顏面盡掃

身為天界螢火仙子的我，如今不再光鮮亮麗，臉色也愈漸憔悴。南之秋坐在上首，看著我那快垂到下巴的眼袋，他“噗”的一聲，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這一切還不是拜他所賜？自打我來到妖界的第一天起，就成了南之秋手邊的一盞燈，犧牲自己照亮他。多少次沉寂的夜里，被他從香甜的夢里叫醒：“醒醒，本王要起夜?！?/p>

我推開他的手：“別鬧?！?/p>

“仙品……”

“來了來了?！蔽宜查g清醒，這堂堂妖界之王，事兒比凡人還多。

此時的我，立在殿中央，南之秋眼含笑意地望著我，不知道又在盤算著什么壞主意，他伸出手指勾了勾：“過來?！?/p>

我踟躕向前，見他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遞到我手里：“幫我擦擦?！?/p>

雖然心里想著“難不成手也斷了？”，身體卻很誠實，我顫巍巍地替他擦著脖子和衣襟處的茶水，看著他淡淡勾起的嘴角，握著帕子的力道不禁又加重幾分。

我瞥見上面歪歪扭扭的繡圖，還未等我看得真切，便被他拿了去，這么丑的帕子還被他珍藏得這么好，想必是對他來說極其重要。

他思索良久，手指一彈，幻法散去后手中多了一瓶百花酒：“陪我喝酒去?！?/p>

我反應不及，便被一只大掌攬過腰身，眨眼間就坐在了觀景樓上，南之秋的眼里多了些悵然：“這里能看盡整個妖界，卻唯獨沒有……”他嘆了口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見勢又替他斟滿遞到他眼前，他接過之后，目光灼灼地望著我：“你可有什么心事？”

我忙不迭地移開了視線，生怕沉溺在他深情的眸子里：“我……只是天界里不起眼的小仙，只要眾仙里能有一個真心待我……”想起自己這些日的遭遇，我無奈地扯起嘴角笑了笑，直接拿起了酒瓶道：“就知足了?！?/p>

“就算天界沒有，他界也一定會有?！蹦现锟粗眭铬傅奈遥瑘远ǖ卣f。

我已經記不清后來發(fā)生了什么，隱隱約約覺得有人將我抱起，我口中含混不清地念著：“來……喝完這杯還有三杯……”

翌日，我在一張柔軟的床上醒來，睜眼還能看見美男，我心滿意足，鉤著他的脖子又湊近了些，接著渾身一顫，一聲尖叫響徹云霄。

南之秋一頭青絲隨意披在肩上，皮膚雪白，襯得他十分動人，他慵懶道：“昨夜你喝多了，一瓶百年陳釀，全被你一人享用了。”

我支支吾吾地說：“我喝多了，那……那也不能成為你輕薄我的理由?！?/p>

南之秋一臉詫異，一個轉身已經穿好衣衫立在床榻前：“輕??？流小螢你這腦子里想些什么呢?！苯又D了頓，一臉戲謔，“就算真有此事，也不知道是誰輕薄誰?！?/p>

他長袖一揮，殿中浮現(xiàn)出一抹幻境，昨夜醉酒的那一幕幕，令人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南之秋將我打橫抱起回到了寢殿，我就像一只被五花大綁的野豬一般，掙脫他之后我時而顯出真身繞著南之秋灑下流螢，時而化成人形摸著自己綠瑩瑩的肚子。

不僅如此，我還生出了兩副面孔，臉上掛著亮晶晶的淚，楚楚可憐地道：“天帝，我想……”

接著又從地上彈跳起來，正色道：“不！你不想！”

南之秋不緊不慢地倒了杯水呷了一口，饒有意味地看著我，這畫面簡直比他上次在天界碰瓷還要精彩。

最后我虛弱地伏在地上，全身顫抖，南之秋皺了皺眉，扶著我堪堪站了起來，一手將我摟在懷里，我將頭埋進他的胸膛，他低頭輕輕拍著我的背，過了許久才柔聲說道：“別怕。”

南之秋撫著我的額頭給我輸了靈氣，他坐在榻邊看著我沉沉睡去，誰知道三更半夜的，我又鉆進了他的被褥緊緊抱著他不松手，直到天明。

我摸著自己發(fā)燙的臉頰，在南之秋面前，我是顏面掃盡?？粗乙荒樆诤薜哪樱p笑一聲攤開了手掌，星子浮到我眼前。

“今日隨我去魔界赴宴。”南之秋不咸不淡地說道。

我接下收好，噘著嘴巴：“殿下，怎么不繼續(xù)裝了？”

南之秋挑了挑眉，輕咳一聲：“嗯？我勸你謹言慎行。”

我倒吸一口氣，這個妖王竟然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但是為了我的仙品，我一定要忍。

4.你怎么這么貪心

南之秋此番受邀去魔界，竟是去商量和魔王之女鐺川的婚事，我驀然想起那日他懷中的那塊繡帕，想必就是他們的定情之物。魔王和上任妖王是故交，在離世前，魔王便和南之秋的父親定下了這樁婚事，如此算來，南之秋和鐺川相識已近千年。

鐺川生得十分水靈，看不出半點兒魔魅的影子，她莞爾淺笑的模樣，連我看了之后，整顆心都融化了，更何況是南之秋。

帶著天界的人去魔界終究有些不妥，從魔獸丟過來的眼刀中我都能感受到來自魔界的惡意，所以南之秋并沒有過多停留，只是商議了婚事定在七日之后。許是擔憂南之秋的安危，鐺川隨我們一同回了妖界。

我坐在階前長吁短嘆，這南之秋的假傷也痊愈了，要過門的心上人也來了，我繼續(xù)留在妖界總歸是有些礙眼。說不定南之秋今日就會將我逐回天界，想想本應該會很歡喜，但是我卻揉了揉發(fā)悶的胸口，莫名有些悵然。

“什么？剩下的三顆星子一并給你？流小螢你怎么這么貪心！”南之秋一掌拍在案上，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語氣如此過激，這么一來，我反倒有些猶疑。

“反正……鐺川姑娘也來了，她會比我更加悉心照料你，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再繼續(xù)留在妖界了?！蔽覄e過臉不敢去看他。

南之秋細長的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你啊你……”接下來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鐺川打斷了。

“之秋，這是我從魔界帶來的鶯靈湯，你過來嘗嘗?！辫K川的聲音十分清脆甜膩，那一聲“之秋”聽得人渾身酥麻。

南之秋忙接過之后順勢遞到我手里：“這等小事，讓她來做就行，你累壞了身子怎么辦?！币皇菫榱嗽缛罩胤堤旖缁謴拖善?，我可真會將鶯靈湯一碗都扣在他的腦袋上。

看著南之秋如此寵溺的模樣，鐺川“咯咯”地笑著，我撇了撇嘴角，碗里的湯騰騰熱氣不斷地撲在我臉上，我不由得虎軀一震。這是將至少修煉了三百年道行的夜鶯元靈碾碎熬制成的，我咽了咽口水，望向輕輕摟著南之秋的鐺川，忽然覺得她嘴角的笑意有些意味不明。

夜間，我獨自溜到了那日的觀景樓上，這里能望見妖市，如人間的集市一般繁華，這么一來，妖界似乎又多了些人情味。

“你逛過人市嗎？”南之秋的聲音低沉，漫不經心地從背后傳來。

我搖了搖頭：“我只是在天界里看過，不曾去過?！?/p>

“那你想去嗎？”聞言，我有些詫異，還未等我細想，南之秋便摟著我飛身穿過了妖界來到凡間。

集市華燈初上，比我在天界看到的還要熱鬧，我彎著嘴角看向南之秋，而他比我還歡喜，像個孩子般立在粥鋪的攤前：“我餓了，吃飽了再回去吧?！?/p>

人間的百花粥摻雜了些許煙火味，南之秋埋首吃著：“方才那碗鶯靈湯，我沒喝?！?/p>

我沒再說什么，只是恍惚間覺得眼前的他才是最真實的他。

臨走前，老板還笑嘻嘻地道：“相公、娘子可真般配啊。”我支支吾吾，南之秋卻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有禮地點了點頭之后便牽著我走開了。

我額角突突地跳著，任由他攥著我的手，他的手掌十分溫暖寬厚，仿佛將我的心也焐熱了。

“這里是結界，穿過這片水源，便是妖界了?！彼砷_我的手，躺在了地上。

我看著他，抿了抿唇說道：“我們出來的時間太長了，鐺川姑娘去觀景樓尋不到你怎么辦?！?/p>

他極輕地笑了笑：“觀景樓這個地方?！庇诸D了頓，目光深邃地望著我，“一直以來，只有我們兩個知道?！?/p>

他的眸子星光熠熠，望得我臉頰灼熱，我沉吟半晌：“一直以來？”

南之秋沒再說話，良久，他嘆了口氣：“可惜今夜沒有星星?！?/p>

我抬頭看著如幕般的夜空，嬉笑一聲：“誰說沒有?！?/p>

我念著仙訣，示意南之秋伸出手指，他輕輕一觸，便散作萬點螢火，一只流螢悠悠地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淡淡勾著嘴角，我暗暗吸了口氣，心想：他到底是什么我見猶憐的絕世美男啊。

我承認，這是我歷劫成仙以來，最開心的一個夜晚，南之秋看著我，眉目柔和，接著往我手里塞了一顆星子，俯身在我耳邊說道：“回去吧?！?/p>

5.你自由了

鐺川嬌滴滴地坐在南之秋身側，柔聲細語道：“之秋，再過幾日我們就成婚了，我想搬去你的寢殿?！闭f罷對著他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

南之秋看著她，笑了笑：“你我還未成婚便同居一室，若是傳出去，在三界內，有損聲譽，等成婚之后也不遲?！?/p>

鐺川了解南之秋的心性，便也沒再強求，而南之秋對外稱我是天帝欽賜的貼身侍女，如此一來便堵住了悠悠眾口。

這日，鐺川的侍女告訴我，臨近兩界聯(lián)姻之日，整個妖界要浴凈以待，她說我是天界的仙人，不能與妖共浴，便為我單獨安置了浴間。我捧著新衣推開了門，這偌大的地方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妖界的誠意，我解開衣帶，卸下里衫，屏風后水汽氤氳，我堪堪走了進去，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南之秋坐在水里，這哪里是妖王，簡直是個誤入凡塵的謫仙，濕潤的青絲貼在他的肩頸，長睫綴著水汽，薄唇微微張著，面頰緋紅。我和他一絲不掛，面面相覷，我微怔良久，看著他那條顯眼的金燦燦的龍尾。

“啊——”隨著我一聲尖叫，鐺川隨著她從魔界帶來的侍女一同沖了進來，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南之秋收了龍尾扯了件衣服套在我身上，接著微微側身當在我身前。

“大膽！你竟敢勾引殿下！看來天界當真不把魔界放在眼里?！笔膛異汉莺莸卣f道。

鐺川只是幽幽地看著我，還未等我開口說話，南之秋倒是輕笑一聲：“‘勾引這個詞未免嚴重了，本王只是讓她替我送衣，何來勾引?！?/p>

我的心頓時溫熱起來，老天開眼，這南之秋終于做了一件對事。

鐺川神色不明，忽地一巴掌打在侍女的臉上：“不得胡說！”我心下一驚，看她頭也沒回地就離開了。

過了許久，我才回過神來，看見南之秋赤裸的上半身，頓時感覺熱血沖頂，咬著唇說道：“謝謝?！?/p>

他的視線往下移了幾寸，嘴角噙著譏笑：“芝麻大點兒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南之秋你給我說清楚，什么芝麻大點兒的事？！

經過此事，我知道了南之秋的真身，此前我在天界曾聽到過一些傳聞，妖王的原形三界之內從未有人見過，十分神秘。

南之秋倒也不惱，不緊不慢地說道：“整個妖界，除了你，都知道我曾下過令，我沐浴時不準他人靠近?！?/p>

我扯了扯嘴角：“鐺川是不是也知道？”

他沒有說話，神色不明。

我有些不安，屏了口氣：“我無意冒犯，殿下您……”

不等我說完，南之秋便將我打斷：“不知者無罪。”他的目光沉了沉，像一潭見不到底的深水。

此時，我的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各界若是知曉了南之秋的真身，便抓住了他的軟肋，豈不是就能想出對付他的計策？

這時門外，鐺川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侍女跪在一側：“主人，屬下有罪，沒能探出妖王真身。”說罷低下頭等候發(fā)落。

鐺川壓著聲音道：“南之秋極其謹慎，日后切不可輕舉妄動?！?/p>

夜間，我坐在殿外，涼風習習，我抱了抱手臂，渾身涼颼颼的，忽然有人替我披上了外衣。南之秋在我身側坐下，明日便是大婚之日，我卻覺得他皺著眉頭的樣子心事重重。

過了許久，他沉沉說道：“明日，我便要和鐺川成婚了。”

聽到這句話，我的鼻頭莫名有些發(fā)酸，悶悶地點了點頭。

“對了，這是我從凡間買來的糖酥，你嘗嘗?！彼统鲆粋€紅漆木盒。

我接過后對他笑了笑，打開卻發(fā)現(xiàn)里面還懸著兩顆星星，我半晌沒有言語，南之秋捏了捏我的耳垂：“你自由了。”

我重返了天界，天帝看到我?guī)Щ氐奈孱w星星，下旨恢復了我的仙品，看著那些前來道賀的仙友們，我反倒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

6.收服魔界

妖王南之秋大婚這日，妖魔兩界十里紅裝，魔界并未宴請?zhí)旖?，四海三界皆知，自萬年前大戰(zhàn)之后，魔王與天帝便結下了梁子。鐺川滿頭珠釵，是我?guī)装倌陙硪娺^最美的新娘。

在天界，我就愛喝著從御廚仙君那兒偷來的百花酒，偷偷躲起來看凡間的喜事，如今幻化成妖混了進來，眼前的這一對天造地設的新人，卻看得我眼眶灼熱，眼角濕潤。

是夜，鐺川斟了酒一杯合歡酒遞到南之秋眼前，我化成原形隱匿在角落處，他們二人雖然都是面上帶笑，卻都和我見過的新人不同，倒像是各懷心事。

南之秋笑盈盈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站起身的時候頓了頓，無力地向后退了三步：“你……封了我的妖力。”他扶著額頭難以置信。

鐺川鮮紅的嘴角勾著笑，從袖間抽出一把斬靈刀：“沒錯，我早就在這杯酒里，施了法，過了今夜，便再也沒有妖界和天界。”

她的眼神驟然凌厲，手中的斬靈刀直直地向南之秋刺去，電光石火間，我現(xiàn)形擋在了南之秋身前，一瞬間，我的仙靈被撞散，南之秋接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接著我便眼前一黑，失去了靈識。

我仿佛做了很長很長的夢，這個夢里，有我不曾見過的南之秋，待我有了意識漸漸睜開眼睛的時候，是躺在西王母的瑤池邊。

西王母看著我，眉眼溫柔：“小螢，你醒啦？”

我點點頭，擦了擦濕潤的眼角，西王母牽著我的手來到了仙臺，往日魔界的方向黑云重重，如今卻日光明麗。

“這……”我有些驚奇。

西王母笑著道：“魔界已經被收服?！?/p>

接著她將事情的原委悉數(shù)道來，原來那日事發(fā)之后，南之秋施法困住了鐺川，從她身上找出了報信的字靈，他長指一揮，將“妖王已死，速速起兵”的消息讓字靈帶回了魔界。魔王以為鐺川計成，便帶著大批魔軍沖破與天界的結界，因為魔王知道，南之秋不死，定會去援軍，天忽然變得暗沉，雷聲陣陣，戰(zhàn)鼓雷鳴，天帝帶著一眾天兵與魔界開戰(zhàn)。

這一戰(zhàn)，魔王密謀了近萬年，我本以為，就算天界不被毀滅，也會與魔界兩敗俱傷，天界此番能如此輕易地拿下魔界，我想也是因為有南之秋。

那日，魔軍肆虐的笑聲充斥著三界，魔王與天帝僵持不下，他兇殘至極：“萬年前的大戰(zhàn)，我本可以一統(tǒng)三界，如今，看你還如何阻攔我?！?/p>

話音剛落，魔軍后方便傳來短兵相接的聲音，天帝一聲令下，天兵迎面交戰(zhàn)，與南之秋率領的妖軍前后夾擊，最終魔界不敵，敗下陣來。

南之秋和天帝早就料到魔王有一統(tǒng)三界的野心，不論是誰，只要這一戰(zhàn)打了起來，他界必定受到牽連，生靈涂炭，所以他與天帝達成共識，天界與妖界聯(lián)手，降服魔界。

如今放眼望去，三界之內，不再有陰霾。

我頓了頓，握住了西王母的手，哽著聲音問道：“他呢？”

“南之秋救了你之后，不當妖王，云游四海去了……”

聽完這句話，我迅速跳下了仙臺，就一如當初去妖界的時候一樣。

7.反正我不嫌棄你

我和南之秋的事還長著呢，他怎么能拋下我一個人離開，不，一只妖離開。

大婚那晚，南之秋根本沒有喝下鐺川那杯施了法的酒，本準備將計就計，誰能料到半途殺出我這個程咬金差點將全盤計劃都攪亂了。

我只記得我被斬靈刀刺破胸膛之后，仙靈散盡，本會灰飛煙滅，然而卻沒有。

南之秋的真身是半妖半仙，他的母親曾是天界的龍女，父親是蛇妖，萬年前龍女誕下一子，之后在三界的亂戰(zhàn)中不幸仙逝。

所以南之秋的內丹，一半是妖丹，另一半是仙丹，那日我在灰飛煙滅之際，南之秋用他體內的仙丹救了我，此后，他便是一只真正的妖。

而他給我的仙丹里，還存留著我和他曾經的記憶。

我找了他很久，最終在一個山洞里找到了他，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看到我之后愣了半晌才上前一步將我緊緊摟在懷里：“小螢?！?/p>

我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為什么早不告訴我？我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p>

我和南之秋的經歷說來話長，可不單單是在妖界伺候他的這些日。

千年之前，南之秋還不是妖王，而我也還是一只小小的螢火蟲，他在山間迷了路，彼時夜里下了大雨，我恰巧和他一同躲到了這個山洞里。

他看見幽幽黑夜中有一點綠瑩瑩的光，十分欣喜，我便落在他的他額頭上與他作伴，從那以后，我便和他成了能真心相待的朋友，之后一同修煉成人形。他在妖界建了觀景樓，我每年都會與他在此處偷飲我釀的百花酒，而那塊繡帕實則是我與他的定情之物，我花了很長時間從人間學了女紅，最終歪歪扭扭地繡了一只螢火蟲，這幾百年來，南之秋一直帶在身上。

后來我歷劫成仙，遭了天劫后，這些事我全都忘記了，也包括南之秋。

從天界相遇的那一刻開始，我便已經入了局——他和天帝設好的局。南之秋和天帝十分了解我的秉性，讓我無緣無故地去妖界，我自然不會同意。

所以南之秋假意受傷，天帝降了我的仙品，他知道，為了仙品，我一定會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那日魔界被收之后，南之秋和天帝站在大殿里。

“多謝殿下出手相援。”天帝撫著胡須道。

“天帝才是幫了我大忙。”說罷，二人分別露出“你都懂”的笑容。

自古以來，天界妖界兩相協(xié)，天經地義。

果然，從頭到尾，都是我栽在南之秋的手里，好在這一次，他沒有丟下我。

夜色微涼，我依在南之秋寬厚的胸膛里，他輕輕地吻著我的額頭，他看著我從懷里掏出五顆熠熠的星星，長指一點，用銀鏈將它們穿在了一起，替我戴在了脖子上。

“現(xiàn)在，你是天上的仙子，而我是一只妖。”他在我耳邊噴灑著氣息。

我看著他堅定地道：“反正我不嫌棄你。”接著鉤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漫天的流螢，螢光從人間溢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