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然澈
內(nèi)容簡介:
慕瓷今年二十四歲,無意之中進入了娛樂圈,并通過種種關(guān)系強行擠進了《帝妃》劇組,然后就被影帝晏時清盯上了。
她演戲,他親她;她落水,他救她;她在全劇里總共只有三句臺詞,他就賜了一個很出彩的配角給她。
郎才女貌,男未婚,女也未嫁,慕瓷很自然地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影帝大大,你是不是想追我?”
影帝德藝雙馨地反問她:“你是不是有???”
慕瓷本來沒病,被他種種既親昵又古怪的行為搞得真是要病了……
Chapter 1
娛樂圈里沒一個好東西。
龍庭國際大酒店的頂層套房里,慕瓷妝都沒卸,陰著一張臉坐著,旁邊站著悲憤交加、拳頭攥得死緊的小助理。
“楊嚴冰真那么說?”一觸即發(fā)的氣氛里,慕瓷緩緩地開了口,她的神情很冷,語氣又比聲音更冷了幾分,二十四歲的她有著漂亮的臉蛋和纖細的頸,在燈的映照下像是泛著瑩潤的光,一如其名,就像瓷。
“嗯!”小助理點頭,拳頭又緊了緊,義憤填膺地講述無恥之人的可惡行徑,“我去水吧買水,剛好碰到他,他就問我你睡了沒。我有點奇怪,一個副導演怎么會這么問,但也沒多想,就說你在看劇本。他倒好,直接說你可以晚點去他屋里看……”
慕瓷抬腕看了看時間,十一點五十七分。大半夜能看什么?夜光劇本?這暗示不光小助理明白,慕瓷一聽也是秒懂。
什么?Why她能秒懂?
因為她剛進娛樂圈三個月,收到這樣的明示或暗示已經(jīng)不下十次。
在第一次被如此騷擾時,慕瓷曾天真地問經(jīng)紀人:“小透明就沒有尊嚴嗎?剛?cè)肴突钤摫惠p視?”
經(jīng)紀人叫裴陸,是一個嘴巴比砒霜還要毒的美男子,聽到自家藝人竟然發(fā)出如此蠢的一問,點點頭:“對啊!”他答得理所當然極了,“你一沒作品、二沒經(jīng)歷、三還沒演技,整個一三無產(chǎn)品,還想被尊重?”
慕瓷:“……”
她為什么想不開要來自取其辱?
本來氣憤不已的慕瓷被經(jīng)紀人這么一懟,怒氣值頓時降低了幾分——倒不是因為她多聽裴陸的話,而是她明白了這個圈子的“規(guī)矩”。沒有人能憑一己之力打破存在已久的“潛規(guī)則”,她更不會不自量力,更何況她進這個圈子的目的又不是為了紅,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明哲保身、敬而遠之。
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之后再二再三再四……被“邀請”,慕瓷的反應明顯比之前要淡定許多,只是小助理的一句話戳到了她的神經(jīng)。
小助理說:“瓷姐,你說咱們這么不給楊副導面子,他會不會使絆子刪減你的戲份???”
說到戲份,慕瓷真的就不能忍了。
天地良心,她老爹砸了上百萬才把她送進娛樂圈,她卻三個月都沒得到時機接近那個人,好不容易接到一部那人參演的戲,然而,整部劇有上百場,她總共就三句臺詞。
三句啊,朋友們!“你好”“我是”“再見”就沒戲了啊!
越想越覺得這筆生意不劃算,慕瓷是真的想撂挑子,國富同志——也就是她爹——卻不肯依:“你試試!錢花都花了,哪有要回來的道理?你就算不為自己,為了你爹也要試試!”
想到自己被送進娛樂圈的原因,慕瓷無語凝噎,再想到楊嚴冰那矮小肥碩的身軀和油光滿面的臉,她真是被煩得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成眠。
睡不著能干什么?玩游戲。只可惜,心情差,手氣跟著也不好,慕瓷連玩三局都輸了。她又登上B站想看新番,可是,挑來揀去也沒找到想看的。她木著一張臉,點開了一個原創(chuàng)音樂網(wǎng)站,窗外突然一聲雷鳴,驚得她手一抖,不小心碰到了首頁一個鏈接,等再回過神來,那首歌已經(jīng)唱完了。
慕瓷敷著面膜,仰躺在床上,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她像是被人勾了魂兒似的,一次又一次地點下重放,男聲清潤,余韻悠長,她聽得都要醉了。
那一晚,網(wǎng)癮少女慕瓷幾乎翻遍了整個網(wǎng)絡,愣是沒找到這首叫作《歲暮》的歌曲的直播,這讓她一腔急于打賞的心情全無施展之地。半夜兩點三十一分,小助理第五次發(fā)來微信提醒她該睡了,她戀戀不舍地又把歌兒聽了一遍。套房里的冷氣開得很足,她裹著被子,喃喃地說著歌手的名字:“清時?!?/p>
叫這么好聽的名兒,人一定也很帥吧?
她笑了笑,就這么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慕瓷梳洗完畢,容光煥發(fā)地進了組。演員要換裝,隨身帶著手機不方便,于是她隨手將手機遞給了小助理。
小助理接到手機那一秒,屏幕還沒有鎖定,她無意識地掃了一眼,瞥到手機當前界面是一欄網(wǎng)頁搜索結(jié)果:清時,男,網(wǎng)絡音樂人。
寥寥幾個字,再也沒有其他更多的信息,小助理忍不住愣了愣:誰?
“誰?”另一邊的慕瓷也是吃了好大一驚,“誰來演定王郁行?”
“晏時清呀!”今天是慕瓷第一天進組,裴陸怕她露怯,特意趕過來給她撐場子,這個男人從露面那一秒就一直在笑,開心勁兒簡直藏都藏不住,“哎喲喂,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早聽說影帝行程的保密工作做得一級棒,這回可算是見識了!欸,慕瓷,你說,你是積了多少輩子的德,能和晏影帝演對手戲?!”
晏時清。晏影帝。
饒是慕瓷之前對娛樂圈沒一點興趣,也聽過這個名字。他很紅,粉絲群幾乎涵蓋了每一個年齡層,而與他的名氣不相上下的,是他的容貌。
“哎喲喂,帥死了!”裴陸一提到他,就激動得簡直像是吃了炫邁口香糖,“我剛剛路過他的化妝間,門開著,遠遠地瞄了一眼,那眉毛,那眼睛,那鼻梁,真的是老天爺賞飯吃!不說了,我下輩子也要投個四國混血的胎……”
裴陸是真的高興,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慕瓷的注意力卻不完全在這里——她在想這部劇。
慕瓷參演的這部大型古裝宮廷劇叫《帝妃》,顧名思義,主角是一個帝和一個妃。慕瓷演不了帝,當然也演不了妃,但晏時清是誰?他可是好多年都不屑于演電視劇的影帝了??!慕瓷想不通,他為什么會來參演,更想不通,他怎么會不是主角。最最要命的是,慕瓷演的是一個和上位者偷情被處死的小宮女,而那個上位者的飾演者……正是晏時清。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裴陸居然一直沒有停止他的演講,這個時候恰如其分地問了這么一句。
慕瓷:“……”
接下來,慕瓷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么叫作“在宮斗劇里活不過一集”,也用切身體會領(lǐng)教了晏影帝有多專業(yè)。
晏影帝有多專業(yè)呢?舉個例子,他和慕瓷不是一起演狗男女嗎?明明親密戲借位、打戲找替身在圈內(nèi)屢見不鮮,剛?cè)肴Φ男⊥该髂酱梢沧龊昧撕蛣e人搭戲的準備,不料,第一場,雨夜吻戲,他親自上陣。
慕瓷目瞪口呆,心想,這……這……這節(jié)奏一定是借位了吧?誰想影帝一襲朱紅錦袍,眉目如畫,面如冠玉,重重的雨幕中,他那挺拔秀逸的身軀微微前傾,照著慕瓷的唇直直地印了下來。
雙唇一碰即離,觸感卻如電流,慕瓷瞬間就蒙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卻像視頻播放界面一樣唰唰地跑過無數(shù)彈幕。
“親了,親了!”
“王爺?shù)慕廾瞄L!”
“我晏盛世美顏!”
……
整整一屏幕五顏六色快要擠爆了的彈幕里,有一條顫巍巍、弱弱地飄過:“我,我,初吻沒了……”
“Cut!”導演一聲令下,早已守候在一旁的工作人員一個箭步?jīng)_上去,A助理給影帝撐雨傘,B助理給影帝遞毛巾,C助理體貼周到地把熱飲呈到影帝的唇邊……慕瓷也被小助理趁亂帶到了僻靜處,一臉激動、震驚、興奮又嬌羞的表情問:“怎么樣!怎么樣!聽說影帝的吻有魔力,被吻的人幸福到眩暈!瓷姐,你還好嗎?你暈不暈?”
慕瓷:“……”就算她本來不暈,也要被晃暈了。
小助理回過神來,自知失態(tài),吐了吐舌頭,連忙松了手。
慕瓷回頭,這才發(fā)現(xiàn),被小助理這么一打岔的工夫,眾星捧月般的晏影帝已經(jīng)在前呼后擁中走遠了……
當晚,龍庭酒店,慕瓷和裴陸開電話會議。白天只是在片場短暫現(xiàn)身就離開的裴陸在電話那頭問:“怎么回事?你一個掰著手指頭、腳趾頭都查不到的十八線新人,何德何能可以被晏影帝吻?”
慕瓷:“……”您真的是我的經(jīng)紀人嗎!
經(jīng)紀人:“你干嗎呢?說話?!?/p>
慕瓷說:“不好意思啊,我糾正一下,雙手雙腳的指頭數(shù)加起來是有二十個的,所以能數(shù)到我?!?/p>
裴陸:“……”他上輩子一定是造了孽,這一世才會攤上她。
造化弄人,自己手下藝人太蠢,裴陸一面覺得心累,一面第一百零一次地叮囑她:“晏影帝怎么做,我管不了,但你可要記清了,那演皇帝和妃子的都是角兒,流量又大,咱惹不起躲得起,千萬別惹事,不然,回頭被兩家粉絲撕得渣都不剩?!?/p>
慕瓷乖乖受教,又挨了大概五分鐘的訓,裴陸就要掛電話,慕瓷突然問了句:“影帝的吻很厲害嗎?為什么會讓人暈?”
裴陸怔了一下,先是失笑,然后才反問:“你知道???我看你從來不看娛樂新聞,還當你是原始人呢?!?/p>
慕瓷默默地受下了這一刀,裴陸也刻薄夠了,難得正經(jīng)地為她解惑:“早些年晏影帝雖然沒現(xiàn)在紅,粉絲群體卻已經(jīng)很可觀了。好像是在一場拍賣會吧,他吻了一張簽名照,競拍價二十萬,粉絲拿到照片時幸福得暈過去了?!?/p>
經(jīng)裴陸這么一科普,慕瓷頓時對晏影帝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帥,超帥;紅,特別紅。他一個吻竟然值二十萬……果然跟我等新人不是一個世界的。
看清了兩個人之間的云泥之別,慕瓷先前因為喪失初吻而滋生出的不自然瞬間沒了——二十萬啊……從某種程度來說,吃虧的,或許是影帝吧?
不愛看娛樂新聞的她掛了電話就將手機調(diào)成飛行模式,戴上藍牙耳機,單曲循環(huán)昨晚意外收獲的心頭至愛。聽著聽著,她一個激靈,詐尸似的一下子坐了起來:這個歌手叫……叫什么來著?晏時清?清時?這……這……這不可能吧?!
“當然不可能?!?/p>
慕瓷穿著浴袍、踩著拖鞋,風風火火地跑去敲小助理的門,門開了,她發(fā)問,下一秒,就得到斬釘截鐵的這一句。
慕瓷:“……你怎么這么肯定?”
小助理:“恕我直言,這是常識?!?/p>
慕瓷:“?”
小助理:“唉,忘了你剛進這個圈子。瓷姐,別怪我說話太直接哈,像晏影帝這種天神級的人物,光片酬就高到我們想哭,怎么可能會去做什么原創(chuàng)歌手并且還直接亮出名字?”
慕瓷:“……有道理?!?/p>
打消了本來就站不住腳的疑慮,慕瓷屁顛屁顛地跑回去睡覺了。睡前,她敷了一張面膜,又聽了三遍《歲暮》,甜甜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她睡了,手機也調(diào)成了飛行模式,所以,她不知道,她這個新人居然會掀起驚天大浪。
一早起來,慕瓷和小助理去酒店自助餐廳吃早餐,一路上,不時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還有人偷偷地指指點點。
慕瓷好奇:“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小助理昨晚毛手毛腳地把手機摔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此時此刻也是一臉發(fā)蒙。
兩個人面面相覷地找位置坐下,小助理去取餐,慕瓷掏出手機關(guān)閉飛行模式登錄微博,瞬間被成千上萬條評論、私信淹沒了。
小助理回來時,正看到慕瓷愣愣地坐著,她好奇:“怎么了?”
慕瓷抬起手,摸了摸臉,回了神。她先是環(huán)視四周,見眾人沒明目張膽地盯著這里,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小小聲地問:“晏時清的粉絲叫什么?”
小助理愣了愣,不明白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問起這個:“時針,怎么了?”
能怎么?慕瓷嘆了一口氣,那些人盯上她了。
被別家的粉絲盯上很可怕嗎?慕瓷以前不知道,現(xiàn)在是深有感觸——晏時清家的“時針”是真的厲害,不僅能只憑一張拍攝現(xiàn)場糊到媽都不認識的照片人肉出慕瓷,居然還扒出了她僅有三十五個粉絲的全數(shù)字微博ID,她真的是要跪了。
“別看,別刪除,也別回復。”終于聯(lián)系上慕瓷的裴陸在電話那頭磨了磨牙,“你下次睡覺再關(guān)機試試!”
裴陸的公關(guān)原則就是三不,其中也有幾分想蹭熱度的意思,他擔心慕瓷太耿直,會弄巧成拙,不由得多叮囑了幾句:“是影帝吻你,又不是你吻影帝,怕個屁?再說了,你剛?cè)肴?,沒料可黑,他們撕來撕去也只剩撕你長得丑了?!?/p>
慕瓷的眉毛一皺,她丑?
小助理正替她刷評論刷得熱火朝天,聽到裴陸的話,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看了至少一千條留言,沒一個說瓷姐丑!”
慕瓷愣了愣,她美是事實,但“時針”們怎么知道?
小助理:“哦,他們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你的證件照?!?/p>
慕瓷和裴陸:“……”
不是慕瓷自戀,就連毒舌如裴陸,也覺得她是真心漂亮,精致的五官,高挑的身材,白皙剔透的皮膚,不愧是從小就被人稱作“瓷娃娃”的主兒。只是,娛樂圈內(nèi)的美人何止千萬?眾口難調(diào),品位各異,美得驚人照樣被挑剔、被撕的多了去了,怎么到她這里竟然一片和諧?
裴陸想不通,慕瓷懶得想,小助理拼命地翻啊翻,終于看到了一條疑似爆料的評論:“我的媽,這位就是晏陛下罩著的富二代新人?長得不錯?。 ?/p>
慕瓷、裴陸、小助理:“?”
網(wǎng)絡厲害,但沒想到會這么厲害——居然還扒出了慕瓷是個富二代。不錯,慕瓷她爹一如其名,國富,很富,但被晏影帝罩著是什么意思?
小助理舉手:“會不會是個誤會?”
裴陸卻認為不是,娛樂圈嘛,真真假假,但再假的消息也多少摻了點真的成分。慕瓷被晏影帝罩?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慕瓷定下參演《帝妃》之前,的的確確從來沒聽過晏時清要客串的風聲……
莫非,真的另有隱情?
“不可能?!蹦酱梢粫哼€要去片場,時間挺趕,她只好一邊換衣服,一邊打電話,“我之前只聽過他的名字,他更不可能認識我吧?”
裴陸想想,也有道理,多說無益,他又叮囑了幾句在劇組要謹慎行事之類的話,自己去打聽了。
今天一整天都沒慕瓷的戲,她之所以要去片場,純粹是因為閑著也是閑著,外加要抓緊一切時間接近那個人。
比起網(wǎng)絡上的“時針”大軍,片場的人明顯淡定許多,至少沒人盯著她或當著她的面兒議論。她掩耳盜鈴,樂得清凈,不用換服裝,也不用走位,所以,她的手機一直在身邊,然后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粉絲數(shù)從昨晚暴漲到的七千六百再度飛躍到一萬一千多……
“來了,來了,”小助理在她身邊小小聲地喊,“影帝往這邊來了,瓷姐!”
慕瓷抬頭,恰好看到挺拔俊逸的晏時清,身披晨光,正往這里走。
慕瓷一愣,昨天丟了初吻那一秒的無措兜頭襲來,她正莫名感到渾身都不大自在,然后就看到晏時清腳步一停,駐足在與她相距不過幾步的導演身邊,兩人聊了起來。
慕瓷一只耳朵里塞著耳機,單曲循環(huán)著《歲暮》,聽了半句,實在沒忍住,悄悄地往右手邊瞟了一眼。
晏時清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三。
他的身材頎長、勻稱,有種超模的feel,五官又非常立體,眉眼深邃,睫毛逆天般長。
小助理說網(wǎng)上怎么形容他來著?移動的荷爾蒙,天生的演技王,造物主的寵兒……
“瓷姐?瓷姐?”小助理連喊了兩聲,又輕推了她的手臂一下,她這才回神,小助理連忙壓低聲提醒,“導演叫你?!?/p>
慕瓷轉(zhuǎn)過頭,不偏不倚地正好對上一雙清澈又幽深的眼,說來也怪,多情與純粹,風流和真誠,明明是截然相反的氣質(zhì),卻統(tǒng)統(tǒng)都在他的眉眼里。
四目相對,慕瓷頓時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她訕然了一秒,這才起身,走了過去。
“齊導?!笨倢а菪正R,是個挺嚴肅的老頭兒,慕瓷先畢恭畢敬地跟他老人家打過招呼,然后向存在感無比強烈的男人問好,“影帝。”
兩個字,聲甜氣潤,有敬意但也不卑微,按理說,這態(tài)度無可指摘,晏時清卻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慕瓷注意到他的微表情,怔了怔,有問題?
“慕瓷,”齊導這個時候剛好開了口,語氣是一貫的嚴肅,“出了點兒狀況?!?/p>
狀況突如其來,讓人措手不及——這部劇不是叫《帝妃》嗎,主要講的是寧國昭明帝和璃妃的傳奇愛情故事,眾所周知,愛情一傳奇,時間就得長,所以這部劇的跨度從兩人的幼年時期一直綿延到暮年??缍却笠馕吨裁??意味著要備好幾個演員。別的不說,單璃妃的出演者就有四個,還不算替身,分別詮釋老、中、青、幼加少女時期,而狀況就出在這位少女時期的扮演者身上。
“過敏?!饼R導本來就夠嚴肅的了,現(xiàn)在又眉頭一皺,活脫脫是嚴肅他媽給嚴肅開門——嚴肅到家了,“整張臉全出了紅疹,根本上不了鏡,劇組也等不起。”
齊導的話外音慕瓷仿佛聽懂了,卻不大敢相信,她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不懂裝懂,只好硬著頭皮問:“那方老師呢?她完全可以——”
“冷姐不行?!痹挍]說完,被人打斷,這一次開口的竟然是晏時清,“她檔期滿著呢?!?/p>
慕瓷:“……”
齊導看了突然插嘴的晏時清一眼,又看向慕瓷,繼續(xù)一臉嚴肅地科普:“方冷檔期沖突,她要到下個月才能進組?!?/p>
慕瓷:“……”為什么沒人提前告訴她?她……她每一天都在等方冷大大??!
“少年時期的戲份不多,大概五六場的樣子,重新選演員太費時間。我們看了你昨天的戲,挺不錯的,怎么樣,有沒有興趣飾演一下別的角色?”齊導鋪墊完畢,干脆開門見山了。
雖然慕瓷之前就隱隱揣測到了這個意思,但此刻真的聽齊導親自說出口了,還是一下子被受寵若驚擊倒了:“我、我嗎?”
“對。”
“我、我不行吧?!我根本沒演過——”
“這也是晏影帝的意思?!?/p>
什么叫四兩撥千斤?這就是。齊導輕飄飄地提了一句晏時清,慕瓷本來已經(jīng)涌到嘴邊的一萬句推辭一下子卡殼了。
“呵?!币恢背聊年虝r清突然笑了一聲,他好看的眉眼彎彎的,語氣卻帶著埋怨,“出賣我啊,老齊?”
老齊難得也笑了一下:“做好事卻不留名,這可不像你?!?/p>
一句“好事”,瞬間點醒了慕瓷,她忍不住抬眼看向晏時清——不會吧?!他這么大牌,怎么可能會幫非親非故的她?但是,昨天網(wǎng)上那么說,剛剛齊導也說……
“好心沒好報?!标虝r清笑著攤了攤手,一張俊臉坦坦蕩蕩的,“是你不想再找人,又怕耽誤了拍攝,我才隨口提了句。再說了,人家姑娘給你白演啊,這也算好事?”
慕瓷正認真推理、胡思亂想呢,聽到這兒不由得一愣,嗯?
“哦。”晏時清側(cè)過臉,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直視她,四目相對,他唇邊含笑,眉眼驚艷,瞳孔里再無旁物,獨獨映照著一個她,“多演五場,權(quán)當幫忙,所以,你的片酬沒漲,你,不會怪我吧?”
“傻子才會怪他?。 迸彡懺陔娫捘穷^喊得仿佛中了一個億的彩票,“一人分飾兩角!這是多好的刷存在感的機會?。∑??片酬算什么?片酬就是王八蛋!等你紅了,還怕王八蛋不主動找上門來嗎?”
慕瓷:“……”道理她都懂,可為什么聽起來怪怪的……
“不對啊!”突如其來的興奮一過去,裴陸也覺得怪怪的,“怎么晏影帝會幫你呢?”
作為一個進娛樂圈純屬意外的耿直girl,慕瓷生怕他誤會,連忙把晏影帝的原話復述了一遍。
裴陸聽了,疑惑稍減,但還是半信半疑的——作為一個混跡娛樂圈多年的人,他有一種直覺,那就是晏影帝和他新招的這個小菜鳥之間絕對有點什么,但是,小菜鳥咬死了說沒有,看起來又不像在撒謊,他只好一頭霧水地自己去查了。
查出原因前,裴陸什么都不好做,只能靜觀其變。臨掛電話,他情難自已地再一次表達了內(nèi)心的訝異和驚喜:“慕瓷,你家祖墳一定是冒青煙了!”
祖墳冒沒冒青煙,慕瓷不知道,但國富同志是真的快要冒煙了。
“三個月了啊,慕瓷瓷!你不是一直自詡純爺們、能力棒、沒有擺不平的事嗎?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能見女神一面!”
國富的抱怨幾乎要通過電流砸到慕瓷的臉上來了,她是真無辜:“她不進組,我有什么辦法?”
“你去找她??!你剛剛說她檔期滿?好,她現(xiàn)在在演什么?爸爸砸錢讓你去!”
“去不了……”慕瓷對走火入魔的老爹很無奈,“我這邊也要演戲呢?!?/p>
國富真的是驚到了:“三句臺詞的也叫戲?慕瓷,你怎么好意思說出口?”
慕瓷:“……”
慕瓷非常不好意思地告訴她老爹,她被臨時加戲了,且明天就要進入角色,所以接下來的這大半個月都沒空,怕是只能等女神來了。
國富話還沒聽全,就急了:“你怎么能隨隨便便就加戲,萬一紅了呢?!”
慕瓷:“……”
國富完全不等她開口,一門心思苦口婆心地勸:“慕瓷,你可千萬不能紅啊!你紅了,爹的家業(yè)誰繼承?難道你要讓你爹活到老、干到老、富到老嗎?”
慕瓷:“……”爹,你是不是對娛樂圈有什么誤解,以及,是誰從小就教我要低調(diào)、要謙遜,不要整天把錢啊、富啊掛在嘴邊的?
國富緊張難過得仿佛他的女兒已經(jīng)紅了,慕瓷無奈,只好使出必殺技:“爸,我紅不了,你忘了我沒有演技嗎?”
國富一下子安靜了。
說慕瓷沒有演技的不是別人,正是慕瓷入圈前被國富花重金聘請來的老師。老師是戲劇學院的退休教授,專門被請來輔導慕瓷功課,只可惜輔導了整整兩個月,慕瓷竟神奇般地毫無長進。老師夸無可夸,只得另辟蹊徑地稱贊:“可能……令愛天生就是個做花瓶的料吧……”
學生沒教好,老師接錢的時候還有點不大自在,慕家父女卻是高興壞了——慕瓷是被迫進的娛樂圈,她巴不得自己不適合那里,功成就能身退。國富則是覺得他的寶貝女兒不用在娛樂圈打拼也能過得很好,別說沒演技,有演技他還不一定樂意讓她演呢。
父女倆都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慕瓷進了娛樂圈,目的只是為了接近方冷,而現(xiàn)在,節(jié)外生枝,慕瓷居然被加戲了。
“女兒。”國富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終于艱難地開口,“你不會是……要被潛了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慕瓷一下子想到網(wǎng)絡上的“笑而不語”的表情,又一下想到齊導的“做好事不留名”,再一下想到她向晏時清問好時他看向她的眼神,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老天爺!還講天理嗎!丑的人搞潛規(guī)則就算了,晏時清,他長那樣,也需要?
慕瓷越想越氣憤,她一生氣就犯網(wǎng)癮。她打開手機登錄微博,發(fā)現(xiàn)粉絲數(shù)又暴漲了不少,已經(jīng)飆到了二萬三千,新增評論有四千多條,隨手點開,幾乎都是“時針觀光團”……
慕瓷一下子就被點燃了——觀什么光?老娘什么都沒做??!
慕瓷雖然從小就養(yǎng)尊處優(yōu),但她并不嬌氣,國富一個大老爺們兒獨自把她帶大,再嬌滴滴的女兒也被養(yǎng)成了兒子,所以,她明明可以靠臉吃飯,但性格很男孩子氣。眾所周知,女漢子不能受委屈,長得很漂亮的女漢子同樣是這樣,她從進圈起就開始被騷擾,一而再、再而三,好家伙,這一次進組沒幾天竟然被騷擾兩次?她覺得,不能忍了。
理智告訴慕瓷解決事情的首要方式是溝通,于是,她搜出了晏時清的微博,給他發(fā)了一條私信。
“沒空,誰愛去誰去?!饼埻ゾ频觏攲拥牧硪婚g套房里,晏時清蹺著腿,一邊欣賞著夜景打電話,一邊吃車厘子。
電話那頭是經(jīng)紀人,叫和邵,語氣特別無奈:“怎么,《帝妃》劇組挺好玩,流連忘返了都?”
晏時清笑,不置可否,他的眼睛很漂亮,像天上的星。
和邵問:“見著了?聽說還親上了?”
“啊?!标虝r清笑得眼睛彎了彎,他心情很好地把車厘子拋起來,嘴微張,準確無誤地丟進去。
“嘖嘖嘖?!焙蜕坶_啟了嘲諷模式,“鐵樹開花,千年一遇?!?/p>
晏時清心情不錯,懶得跟他計較,他從躺椅上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還有事沒?沒事就掛電話,我要睡覺?!?/p>
和邵連忙說道:“明天的晚宴真的不去?”
“廢話?!?/p>
“你……這真的這半個月就待在《帝妃》劇組,哪兒都不去?”
“嗯,新的工作先別安排,我要休息?!?/p>
和邵:“……你來真的啊?你八百年不演電視劇了,突然答應邀約,我還當你只是為冷姐站臺呢。這么看,冷姐只是個幌子啊?!?/p>
晏時清懶得理他,打開電視機隨便放著電視節(jié)目,自行去洗漱。
“我說,”和邵在一片嘈雜的電視節(jié)目背景音里感嘆,“久別重逢,人家姑娘根本就不記得你,至于這么寸步不離地守著劇組???唉,所以說,三十一歲還沒談過戀愛的男人真是可怕……”
三十一歲還沒談過戀愛的男人什么都沒聽到,他哼著歌,刷著牙,還幼稚兮兮地對著鏡子吐了個泡泡。
等晏時清洗完澡出來,和邵終于把電話掛斷了。
晏時清翻出拍攝日程表看了一眼,明天有少年時期璃妃的戲,他拿過手機定了個鬧鈴,準備睡。
他突然注意到微博有新消息提示。
晏影帝晏時清活了三十一年,行得正、坐得直,唯一做過見不得人的事就是……偷偷關(guān)注。
今天,被他偷偷關(guān)注的那個人給他發(fā)來了一條私信。
私信的內(nèi)容是這樣的:“你好,影帝,我是慕瓷,就是那個在《帝妃》劇組里演小宮女的,這么問可能有點冒昧,但是……你喜歡吃炒酸奶嗎?”
晏時清:“……”
晏時清抬手看了看腕表,十二點零七分。
這條消息被發(fā)送于三分鐘前。
好看的眉頭幾乎被皺成一個川字,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剛?cè)肴Φ呐?,在十二點零四分,給圈內(nèi)的一位男性前輩且是劇內(nèi)的搭檔發(fā)私信,問他喜不喜歡吃炒酸奶,這……是哪一種新型疾???
晏時清想了挺久,沒想明白,但又本能地不想話題就這么戛然而止,于是,他回了她一個字:“不。”
消息幾乎是迅速就顯現(xiàn)出“已讀”,晏時清眼睛都還沒眨一下,屏幕上就多了一行字。
“我做的超好吃?!?/p>
他:“……”
如果說晏影帝活了三十一年萬萬沒想到的事是她會給自己發(fā)私信,那么,更沒想到的就是,她發(fā)的話題竟然全是跟吃有關(guān)。
晏時清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更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尷尬地回復:“啊,是嗎?有空試試?!?/p>
消息又迅速顯示已讀,且對方迅速地回復了:“我做好了,在你門口,開門吧?!?/p>
晏時清唰地一下從床上彈起來了。
Chapter 2
“瓷姐,不是我拍馬屁……”小助理塞了滿滿一嘴巴吃的,還按捺不住直抒胸臆的渴望,“你這絕對專業(yè)級水平??!”
“那當然?!闭f起這個,慕瓷可是當仁不讓了,她微微揚了揚下巴,一張漂亮的臉上寫滿了自信與驕傲,“我特意去學過的?!?/p>
“學這個干嗎?”
“擺攤??!”慕瓷一邊動作熟練地翻炒著,一邊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我不是只有三句臺詞嗎?閑著也是閑著。我都考察過了,劇組小姑娘居多,現(xiàn)在天氣又熱,正是吃夜宵的好時節(jié),我連攤位費都問好了呢?!?/p>
小助理:“……”瓷姐,你有這工夫,你做點正經(jīng)事不好嗎?
當天晚上,夜宵攤一姐慕瓷做了整整十份炒酸奶,其中一份被小助理狼吞虎咽地吃了,另一份慕瓷嘗了一口,然后剩下的又被小助理吃了,其余八份統(tǒng)統(tǒng)被精心擺放,裝進漂亮的玻璃盒里。慕瓷手一揮,小助理屁顛屁顛地出發(fā)了。
“瓷姐?!迸R出門前,小助理擦干凈嘴角,再一次向她確認,“放下東西就走?確定什么都不用我說?”
“沒錯?!蹦酱珊V定地點了點頭,“去吧,皮卡丘?!?/p>
她目送著皮卡丘漸行漸遠,然后拿出手機,發(fā)了一條私信:“我做好了,在你門口,開門吧?!?/p>
晏時清對鏡確認了五遍,直到堅信自己雖然沒有上妝,但依然俊美無儔、光彩照人,這才終于打開了房門。
身為影帝,他見慣了風雨,所以已然做好了一開門就被手捧禮物的小姑娘微笑仰望的準備,卻不料,房門打開,迎接他的,竟然是一條空曠寂靜的走廊。
嗯?晏時清愣了愣,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第一反應是翻私信,逐字逐句地又看了一遍,確實是讓他開門啊,再一看,“在你門口”,他低下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奶白色的禮品袋。
晏時清:“……”
天地良心,沒有哪個詞語能夠準確形容晏影帝那一刻的心情,如果有,那么一定是——What?Why?慕瓷,你好厲害!你一個新人給影帝送禮呢,能不能走點心?!
晏時清一點兒都不開心地拎著一點兒都不走心的禮物回了房,他坐在沙發(fā)上,俯視整座城市的燈火,怎么都想不明白慕瓷的腦回路構(gòu)造。
Excuse me?她這也叫送禮?她是不是不想在娛樂圈混了?
他越想越覺得好氣又好笑,所以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打開禮品袋看一眼。
“嘖?!彼麌@了一聲,不抱什么希望地拿過袋子打開了,只一眼,英氣的眉頓時就往上挑了挑。
只見,奶白色的禮品袋里,錯落有致地碼放著幾個玲瓏剔透的玻璃盒,每一個盒子里盛放著不同顏色、不同輔料、應該也是不同味道的炒酸奶。晏影帝目測了一下,八盒,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哼,算你還有點誠意。
心情好了,晏影帝睡意全無,長腿一伸,他信手打開了一個盒子,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嘗了一口,嗯,杧果味的,味蕾的享受讓他忍不住愜意地瞇了一下眼睛。
不得不說,慕瓷炒酸奶的水準和她的顏值一樣高,當天晚上,一向不喜甜食的晏時清一口氣吃了大半盒杧果味的,又嘗了幾口奧利奧口味的,然后隨手拍了一張夜景,發(fā)了一條微博。
晏時清:“唯美景與美食不可辜負?!?/p>
幾秒鐘的時間,評論清一水地刷屏——
“唯美人時清不可辜負!”
“唯我晏大大不可辜負!”
“晏晏,你這么晚還不睡?。俊?/p>
“吃什么好吃的啦?快分享出來讓我饞饞?!?/p>
“抱抱影帝,一定又是在拍夜戲啊,好心疼?!?/p>
……
一分鐘就刷出了上千條。
晏時清一目十行地看了幾頁評論,隨機回復了幾條粉絲的關(guān)心,首頁忽然有新鮮事提醒,他點開看,是慕瓷。
她轉(zhuǎn)發(fā)了一條名為如何把麻辣小龍蝦做得色香味俱全的微博。
晏時清:“……”
晏時清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姑娘腦子里怎么都是吃的,然后忽地靈機一動,難道她看到了自己的微博?
晏影帝正浮想聯(lián)翩,突然意識到什么,連忙退回去看了看——自己的微博發(fā)送于三分鐘前,再返回來看看她的這條微博,不超過一分鐘,時間差注定了她一定可以看到自己的反饋,然而她毫無反應,連條評論都不給,這么看……這女的壓根沒關(guān)注自己的微博?
一瞬間,前一秒還今天天氣好晴朗的影帝,倏然就變了天。
他扔下手機,瞪著桌上那幾盒炒酸奶,再一次開始了頭腦風暴。
Question 1:從進組起,除了演戲,從未和自己有過任何交集的慕瓷,今天為什么會突然給自己發(fā)私信?
Question 2:從進組起,除了演戲,從未和自己有過任何交集的慕瓷,今天為什么突然要給自己做炒酸奶?
Question 3:從進組起,除了演戲,從未和自己有過任何交集的慕瓷,今天為什么一做就是八盒?
“我說……”被迫從睡夢中醒來的和邵打著呵欠吐槽,“你到底是對她從來都不聯(lián)系你有多深的怨念?不是說好了腦內(nèi)風暴嗎,為什么要說出來?說出來就算了,為什么要選擇我?”
晏時清冷冷地打斷他:“少廢話。”
藝人太大牌,完全惹不起,和邵又打了個呵欠,強撐著就要合上的眼皮回答:“八盒啊……會不會是她知道你的幸運數(shù)字是八?”
晏時清冷笑:“她連我的微博都不關(guān)注,會有工夫去百度搜索我?”
和邵:“……”
影帝的語氣里怨念實在是太深,和邵遠隔千里之遙都感覺到了,以他對晏時清的了解,此時此刻絕對是少招惹晏時清為妙,于是,他趕緊甩鍋:“送了那么多炒酸奶,不可能連一張字條都沒有吧?我建議你再找找,說不定還會有愛的告白呢!”
知晏時清者莫過和邵,他話音剛落,影帝掛了電話,立刻去找了。
“欸,你說,”另一個房間里,慕瓷問小助理,“晏時清視力怎么樣???”
小助理正給她準備明天要穿的服裝,聽到這話當即如數(shù)家珍地答:“一點五,我們影帝視力好著呢!”
“哦?!蹦酱牲c點頭,“那我就放心了?!?/p>
“怎么了,瓷姐?”小助理笑得甭提多曖昧了,“你擔心影帝大大看不到你的留言啊?”
慕瓷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對啊,他要是看不到,我這半晚上的工夫不是白費了?!?/p>
“??!”小助理再一次燃燒起了八卦之魂,“那,你到底寫了什么???!”
寫了什么?
晏時清對著八個玻璃盒的盒底,簡直是無話可說。
天地良心,晏時清在今晚之前從來都不知道有人送禮不露面,而在一分鐘之前,他再一次開了眼——有人的禮物底部,居然還藏有乾坤。
前文已述,他不是只吃了大半盒又嘗了幾口嗎?因為從未完整地吃過一整份,所以,他錯過了一掃而光后方能顯現(xiàn)的盒底風景。
盒底有什么風景?
字。
八個盒底,分別用淺色果醬寫了一個娟秀的字“是”“是”“不”“我”“潛”“要”“你”“?”。
晏時清花了將近半分鐘研究最后那個問號,因為他不能確定它究竟能不能算作一個字,然后,倏忽間,他福至心靈,這些字連起來是一句話。
——你是不是要潛我?
他:“……”
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慕瓷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都難以入睡,一閉上眼,耳畔就是小助理得知她寫了什么內(nèi)容后震驚的反應:“瓷姐,不是吧?我,我就上個廁所的工夫,你,你就干了這么一件大事啊?”她的表情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痛心疾首,“瓷姐,你確實長得美,可影帝他也超級帥啊。恕我直言,影帝招招手,上趕著沖鋒陷陣讓他睡的人多得是,他、他沒必要潛誰啊……”
小助理話糙理不糙,慕瓷聽了竟覺得很有幾分道理,夜深人靜,她捫心自問:會不會是我誤解了?有沒有可能晏時清其實是個德藝雙馨的好影帝?她越想越覺得慚愧,也為自己的沖動和莽撞感到后悔,強烈的追悔令她坐立難安。她索性翻出了手機,斟酌著措辭,準備認真向影帝道個歉。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慕瓷看到了影帝發(fā)來的私信。
他德藝雙馨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俊?/p>
“你是不是要潛我?你是不是有?。抗?,你們兩個好逗哦!”裴陸在電話那頭笑得簡直是男默女淚,“慕瓷,”他咬牙切齒地念出她的名字,并發(fā)出靈魂拷問,“你被娛樂圈封殺了還能滾回去做土豪,你想沒想過你英俊又可愛的裴經(jīng)紀人?”
慕瓷嘆了一口氣,發(fā)自肺腑地道歉:“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迸彡憶]好氣地打斷她,“你對不起誰,你自己清楚?!痹捯魟偮洌岽蠼?jīng)紀氣呼呼地掛了電話,看這架勢,應該是去做公關(guān)了。
慕瓷看著手機屏幕,一時間真的是百感交集,而在這紛繁復雜的情緒里,愧疚當然占最大比重,不僅僅是對晏時清、對裴陸,也對小助理。
想到小助理這段日子對她的陪伴與照顧,她點開了小助理的微信,轉(zhuǎn)了一筆錢給小助理,然后給夜貓子國富發(fā)了條信息。
瓷哥兒:爸,我要是不做演員回家了,能不能讓我的朋友們?nèi)ツ愕墓荆?/p>
愛冷一生:啥意思?你又要撂挑子?!
瓷哥兒:……我只是問問。
愛冷一生:大半夜你問我這個?對不起,我睡著了,再見。
慕瓷:“……”
國富同志的逆鱗大概就是她撂挑子,她很無奈,只好順毛捋。
瓷哥兒:我是說事成之后??!
已經(jīng)睡著了的愛冷一生迅速回復:哎呀,這不是多此一問嗎?我是你爹,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氊?,你放心!他們的工資你來開,開到你滿意為止!
慕瓷:“……”
有爹如此,她上輩子一定是立下了大功績。
想好了裴陸和小助理的退路,慕瓷沉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半夜一點十一分,她盯著微博私信犯了難。
裴陸說,她對不起誰,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當然清楚,因為……她就是標準的狗咬呂洞賓。
影帝他……一定氣壞了吧,被她這樣不入流的純新人侮辱。
慕瓷越想越覺得,完了,這次是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全旋后空翻地完了……她的演藝生涯,絕對止步于此。
這一晚,慕瓷輾轉(zhuǎn)反側(cè),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睡著了,再睜眼時是第二天一早,小助理叫醒了她。
到了片場,人來人往,小助理忙著做準備工作,慕瓷偷偷地往四下看了看,沒見到那個光彩奪目的主兒。
她暗暗地在心里想:他還沒起床?今天沒戲?再不然是……昨晚氣得太厲害,一夜未眠?
越想越覺得自己今天還能順利出演小璃妃的可能性為零,慕瓷拖拖拉拉地磨蹭著,不想化妝。
“小慕?!币粋€和慕瓷一樣的李姓新人從公共化妝間門口探進腦袋,朝她笑了笑,“導演找你。”
慕瓷怔了怔,然后就恍然大悟,來了,來了,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她有點內(nèi)疚,沒敢看小助理,低著頭深吸了一口氣,誰想這口氣還沒來得及呼出來,聽到小李又說了句:“還有明皓,快點哦,你們!”
慕瓷:“嗯?”
開除她干嗎要叫上別人?導演他……是想做什么?
“說戲?!饼R導還是繃著那張嚴肅到不行的臉,他的手里拿著一沓劇本,依次遞給他們兩個,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不茍言笑”,“先看看,五分鐘后我們來說戲。”
慕瓷驚訝得忍不住發(fā)出了聲音:“咦?”
齊導原本端起了杯子要喝茶,聽到這動靜頓時木著一張臉看她:“有問題?”
有。慕瓷實在是太意外了,也顧不上裴陸交代的在劇組多喝水、少說話了,她難以置信地問:“我,我還能演嗎?!”
齊導皺起眉頭,眼睛里的不滿和他手里那個老式軍用茶缸里的濃茶一樣濃:“昨天不是說過了?你是不是沒睡醒?”
慕瓷睡是睡醒了,但這下是真的糊涂了——什么情況?晏時清居然……什么動作都沒有?
頂著滿滿一腦子的疑惑,慕瓷被化妝師摁在凳子上,動作迅速地化了一個妝,又被小助理左拉右扯地換上了戲服,大家異口同聲的稱贊聲終于叫回了她的魂兒。
“好漂亮??!”
“嗯、嗯,皮膚真好?!?/p>
“生活裝就夠好看的了,沒想到穿古裝更驚艷啊……”
慕瓷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是小助理,她一臉與有榮焉的笑容,朝她豎了豎大拇指。
好評如潮,慕瓷不由自主地往鏡子里看了一眼,饒是最熟悉不過的自己的臉,也給了她新驚喜。
齊導剛才說戲講過了,她扮演的小璃妃年方十四,豆蔻年華,正是人比花嬌的年紀,根據(jù)人設(shè)需要,她的妝容和造型著重突出少女的無邪、靈動與爛漫?;瘖y師還畫龍點睛地在她的眉心描了一朵鮮紅的花鈿,映襯著白皙剔透的皮膚,越發(fā)顯得嬌艷。
慕瓷的五官本來就漂亮,尤其是那雙眼睛,明亮清澈,生動傳神,完美地詮釋了什么叫作“水是眼波橫”。她定了妝,齊導看了一眼,很滿意。那個叫明皓的男生是在一部劇里演過男六號的新人,飾演少年時期的昭明帝。他的扮相很帥,英俊瀟灑,頗有幾分少年天子的意氣。
“都會游泳,對吧?”快要開拍前,齊導再次向他們確認了一遍。
今天要拍的是落水戲,慕瓷他們毫無咖位可言,當然沒有替身,兩個人全部親自下水,這就涉及安全問題了。
齊導先后問了兩次,可見對二人的安全很重視,慕瓷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明皓低著頭正在整理劍穗上的流蘇,也嗯了一聲。
“Action!”一聲令下,拍攝開始。
“他受傷了,你要救他,所以,戲大部分在你的身上?!闭f戲的時候,齊導是這么剖析的,慕瓷謹記著,也做好了落水后她要比明皓多用一點力游的準備,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兩人剛跌入水中,明皓竟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身子,儼然一個絲毫不通水性之人的反應。
慕瓷的第一反應是吃驚,第二反應才是安撫,她側(cè)過臉,盡可能不讓攝像機拍到,放柔了聲音,問:“你不會游泳?”
齊導是個脾氣古怪的主兒,對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要求簡直算得上是吹毛求疵,就比如今天,為追求效果逼真,他硬是否決掉了道具組臨時搭建起的“江水”場景,堅持選擇了真的河水。
明皓是真的不會游泳,也是真的害怕,他的手在水面上,大概是顧慮著攝像機,動作還算克制,水下的一雙腳卻是蜿蜒如水草,緊緊地纏著慕瓷,眼睛閉著,嘴唇都咬得發(fā)白了。
慕瓷被他纏得欲哭無淚:“你不會游泳,為什么不早說?”
明皓比她更欲哭無淚:“我哪知道真的要下河?。 ?/p>
“齊導問了兩次,你不可能沒聽到啊?!?/p>
“聽到了又怎么樣?像咱們這種新人,不可能有替身,我敢說我不會游泳嗎?那不是自找著被替換?”
慕瓷:“……”
他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然無言以對。
兩個人說這幾句話的工夫,齊導那邊已經(jīng)不耐煩,遠遠地,他們就聽到他老人家拿著擴音喇叭在喊:“怎么著,你們還想泡個澡?需不需要沐浴露?”
慕瓷無計可施,又不可能真的當場揭發(fā)明皓,只好硬著頭皮往前游。河水潺潺,清涼的水花四濺,襯得慕瓷面容姣好、眼神堅毅,這本是無可挑剔的一幕,奈何齊導卻挑剔地喊了cut:“重來!”
為什么重來?因為小璃妃的眼里只有“我要趕緊游到對岸”的焦急,沒有對受傷的心上人的愛。
“慕瓷,”齊導壓著脾氣,再一次給她說戲,“你懷里抱著的,是你的愛人,不是隔壁鄰居他三姨夫家的保安,咱能不能眼睛里有點戲,別一臉的‘老子急著要交差’?”
慕瓷:“……”導演,你不懂……
眼角余光里,齊導看不到的角度,明皓在拼了命地對慕瓷作揖祈禱,他那張年輕帥氣的臉上分明寫著:姑奶奶,您可千萬別開口。您一開口,我可就領(lǐng)便當了。
慕瓷從小就仗義,心特別軟,當即就決定算了,還是替他瞞過去吧。
于是,他們下水,二戰(zhàn)。
“Cut!”齊導二度不滿意。
三戰(zhàn),齊導喊:“Cut!”
四戰(zhàn),齊導喊:“Cut!Cut!”
五戰(zhàn),慕瓷和明皓商量好了,她保證一定、肯定、必定不會讓他溺水,只求他不要再像一塊巨石一樣死死地拖著她,請給她片刻的輕盈。
明皓看她這三番五次的來回,也有點過意不去,他點點頭:“我……盡量?!?/p>
雖然只是盡量,但慕瓷這次狀態(tài)好多了,齊導看著監(jiān)視器,終于得空喝了一口茶,他哼:“這不是做得挺好的嗎。”
話音剛落,屏幕上的慕瓷突然面露痛苦之色,原本閉著眼認真扮演重傷之人的明皓更是手忙腳亂地死拽著她,兩個人眼看著就要往水底沉。
“怎么回事?”
“游了四次,肯定累了……”
“……抽筋了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劇組里亂糟糟地開始找會游泳的,齊導真的是心煩意亂,他老人家剛準備罵人,只聽撲通一聲,一道修長的身影動作優(yōu)美,在半空中畫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躍入水中。
水下,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慕瓷努力憋著氣,正拖著已然嚇壞了的明皓艱難地往上游,碧水清澈如鏡,岸上的一切都成了朦朧的影子,慕瓷憋氣到了極限,唇微啟,吐出一長串泡泡,一道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直至鐫刻在她的瞳孔。
她瞪大眼,晏……時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