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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小說中儀式書寫的畫面、語言及情緒表達

2018-02-10 01:37
關鍵詞:儀式書寫

張 棟 馬 碩

(蘭州大學 文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0 引 言

“儀式”是人類學中的一個概念,其內(nèi)涵經(jīng)歷了近百年時間的嬗變。早期的儀式是指宗教的實踐活動及行為,提勒認為,“每個宗教都有兩種顯在的元素,一是理論上的,另一個則是實踐上的——宗教性的觀念和宗教性的行為?!盵1]48這種從宗教行為中提煉出的儀式概念,被神話—儀式學派當做藝術與神話的起點,但仍然屬于宗教的領域。后又經(jīng)法國年刊學派的闡釋,由涂爾干指出,“宗教現(xiàn)象可以自然而然地分為兩個基本范疇:信仰和儀式。信仰是輿論的狀態(tài),是由各種表現(xiàn)構成的;儀式則是某些明確的行為方式?!盵2]45自此,儀式從宗教的范疇延伸到了世俗世界。但此時人類學家仍將儀式理解為一種靜止的狀態(tài),直到法國民俗學家范·熱奈特及英國人類學家維克多·特納提出儀式是一種過程,儀式才走向了動態(tài),被描述為一種特定的“社會行為”。正如儀式學家特納對儀式的定義,“人們在不運用技術程序,而求助于對神秘物質(zhì)或神秘力量的信仰的場合時的規(guī)定性正式行為。”[3]19

以文學形式對儀式進行表現(xiàn),早在《詩經(jīng)》中就已開始,如《鹿鳴》中“我有嘉賓,鼓瑟吹笙”的宴客儀式;《碩人》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的婚嫁儀式等。發(fā)展到當代文學階段,小說表現(xiàn)社會生活的功能更加突出,而儀式這種“特定的社會行為”對小說的表現(xiàn)功能起到了更加重要的作用。如在《白鹿原》《狼圖騰》《兄弟》《生死疲勞》《塵埃落定》《麥河》等作品中,隨處都可看到儀式的影蹤。儀式從其構建的給予讀者的視覺感受、敘事的語言表達以及從對儀式的描寫給讀者帶來的情感體驗方面,都具有獨特的藝術表現(xiàn)力。

1 儀式書寫的視覺體驗

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能否感受到小說的美感是影響讀者接受程度的重要因素。富于場景鋪墊、行為敘述、器物細化等特點的儀式書寫,能夠從圖畫的角度反映出儀式的整體過程。儀式在文本中勾勒出的畫面是一個從作者編碼到讀者解碼的過程,讀者通過自己的閱讀體驗及生活感受,理解敘述人物及環(huán)境,進而重建文本中的儀式場景。費爾巴哈認為,“在現(xiàn)代人看來,神圣性正隨著真理之減少和幻想的增加而上升,從而,在他們看來,幻想之最高級也就是神圣性之最高級?!盵4]20神圣是儀式書寫所構建的高級程度的美感,通過幻想而實現(xiàn)的神圣之感,是儀式書寫所達成的畫面引導的目的。在小說敘述中,神圣的書寫態(tài)度首先是從儀式敘述中實現(xiàn),對儀式過程的描繪,對儀式器物、儀式布景、儀式參與者所表現(xiàn)的情緒的表現(xiàn)等,都可以看作是實現(xiàn)儀式書寫的“神圣”的重要途徑。

作品中的儀式無論是虛構的還是真實的,都必須與讀者自身的認知經(jīng)驗相結合。儀式書寫是作者對讀者的一種引導,使讀者通過“閱讀”儀式參與文本,完成從“觀看的閱讀者” 到“觀看的參與者”的身份轉變。儀式表現(xiàn)為畫面的關鍵在于使讀者獲得即視感,即將儀式書寫的文字符碼轉化為圖畫符碼。如《平凡的世界》中在縣招待所大餐廳舉行的田潤葉和李向前的婚禮。讀者對縣城與餐廳的概念是閱讀的前提,兩者在閱讀過程中結合出“縣城餐廳”的輪廓,這種輪廓可以理解為畫面。潤葉和向前的婚禮是由一種單一的儀式所架構出的單圖畫面,在單圖內(nèi),儀式的發(fā)生以餐廳門口為分界,分成了餐廳內(nèi)與餐廳外兩部分。“大餐廳門外,一輛挽結著紅綢帶的黃吉普車正等待新娘的到來”,“當時吉普車就是縣上最高級的車”,新娘潤葉穿著“簇新的結婚服裝:桃紅棉襖外面罩一件藍底白花的外衣;一條淺咖啡褲子;一雙新棉皮鞋;脖子上系一條米色紗巾”。鮮亮的顏色即視感與車輛的等級營造出一場高級婚儀的格局?!霸诖蟛蛷d內(nèi),幾十張大圓桌鋪上了干凈雪白的臺布,每張圓桌上都擺滿了瓜子、核桃、紅棗、蘋果、梨、紙煙和茶水。”[5]303富含美好象征意義的食品與象征純凈的“雪白的臺布”形成對角構圖。隨著慶祝的人群流入,作者從餐廳門外的特寫推進到餐廳內(nèi)的全景,使人感受到場面的隆重、氣氛的熱鬧,既富有敘述層次,又有畫面的對稱。

另一種多圖式儀式書寫,則呈現(xiàn)出連續(xù)展映的動態(tài)畫面的特點。如《鐘鼓樓》中有一段對婚禮過程的敘述:“北京市民的家宴式婚禮,在解放前,不消說有著極其繁瑣的儀式:女方一下轎,便要立即拜堂,早先都是先對著‘天地碼兒’(神像)拜,后來有的改為先對著大紅喜字拜;此外還有拜高堂、拜姑嫜、夫妻對拜等無數(shù)的拜;此后是入洞房、揭蓋頭、坐床、更衣……還要吃餃子、吃長壽面……”[6]135文本對每一個儀式場面的書寫都通過關鍵詞呈現(xiàn),簡潔、快速的敘述把一場大的儀式分割為若干畫面。又如《黃河東流去》中描寫大年初一咸陽街上的景象,通過展現(xiàn)各色人物在節(jié)慶日的神態(tài)、語言、動作等,勾勒出一幅人物群像圖。這種多圖畫面又可以理解為流動畫面,伴隨儀式參與者的持續(xù)行為,一幅幅以人物、器物為焦點,以儀式環(huán)境為背景的動態(tài)圖被構建出來,極富流暢的美感。

儀式書寫中“熟悉”與“陌生”的平衡,是讀者所感受到的另一個方面。所謂“熟悉”,是指讀者對文本所描繪的具體儀式的了解,“陌生”是指文本通過對儀式過程中所采用的方式、儀式細節(jié)、儀式器物等的特殊化處理,使讀者有耳目一新之感,超出了自身的想象。如《白鹿原》中描繪的祈雨儀式,盡管隨著社會的進步、科學的發(fā)展,巫術儀式已逐漸消失,但讀者仍然可以根據(jù)敘述環(huán)境以及自身經(jīng)驗對其有一定的感受。白鹿原經(jīng)歷了旱災后,農(nóng)民的生計問題成了頭等大事,祈雨求水儀式既是敘事的需要,也是展現(xiàn)民俗風貌的需要。這場儀式通過白嘉軒的眼睛觀察到了“槐樹下的青谷碾盤”“蠟架上插著拳頭粗的大紅蠟燭躥起來半尺高的火苗兒,香爐里的紫香稠如谷苗”等儀式器物,接著,交代了儀式的參與者是“白鹿村十二歲往上的全部男人”。這場拒絕女人參與的儀式體現(xiàn)了古老的巫術禁忌,而禁忌往往是儀式書寫中體現(xiàn)陌生化的重要道具。在“火焰”“鑼鼓”中,“一個伐馬角的小伙子躍上方桌”,“拈來一張黃表紙襯在手心去接鐵鏵,那黃表紙呼啦一下就變成灰白的紙灰,小伙子尖叫一聲便跌下來”[7]258。小說用真實的細節(jié)描繪神秘的儀式過程中令人匪夷所思的場景,營造出一種“想象之外”的陌生化美感。在求雨儀式中,跳上去三個扮演“馬角”的小伙子和鹿子霖,在他們都遭遇失敗之后,白嘉軒意識到這場儀式必須由他親自參與。佝僂的白嘉軒在鑼鼓家伙與黃蠟紙表的儀式氛圍中,“像一只追襲兔子的狗”,“奔到槐樹下,雙掌往桌面上一按就跳上了方桌”,并能一把抓住“剛出爐的淡黃透亮的鐵鏵”,還用“一根紅亮亮的鋼釬兒,從左腮穿到右腮,冒起一股皮肉焦灼的黑煙”,“狗似的佝僂著的腰桿端戳戳直立起來”。這些儀式場景和儀式行為顯然完全超出了正常的邏輯范疇,佝僂的老人行動如何能如此迅捷?正常的人又如何能忍受燒紅的鋼釬兒由左至右地穿入臉頰?賈平凹曾談到,“馬角的產(chǎn)生,完全不是人為的,因為他的一切舉動全然躍過常規(guī),或許他從來是靦腆好靜的小子,或許他從來不會做什么武功,但一旦神附于身,則別是一番舉動了?!盵8]106在特定的儀式氛圍烘托下,這些不可思議的行為卻不會引起讀者的費解,這就表明在儀式書寫中,敘述引發(fā)出的陌生視覺體驗,不但不會成為阻礙,反而會呈現(xiàn)出一種新奇、獨特的畫面效果。又如《塵埃落定》中麥琪土司為大兒子舉行的葬禮儀式,大兒子的慘死使老土司遭受了極度的痛苦,葬禮經(jīng)過了一整天的時間,火葬地一早上的大火讓老土司“頭像雪山一樣白,臉卻被火光映得紅紅的”,“僧人們吹吹打打”,“骨灰要供養(yǎng)在廟里,接受齋醮”,“骨頭正在壇子里,在僧人們誦念《超生經(jīng)》的嗡嗡聲里漸漸變冷”[9]317。這些儀式敘述沒有魔幻或神奇的色彩,但由于敘事歷史背景的生僻,使這些儀式行為遠離了大部分讀者的實際經(jīng)驗。這些不為讀者所熟悉的場景無法與讀者既有經(jīng)驗中的畫面貼合,但是對儀式中個別器物的熟悉,與經(jīng)驗之外事物的重新組合反而在讀者想象中構成一種獨具特色的畫面,這屬于儀式書寫所呈現(xiàn)出來的另一種陌生化效果。

2 儀式場景的語言表達

在小說中,經(jīng)由人物所傳達的語言是敘述中的一個重要部分。它不僅有助于塑造人物的性格,區(qū)分不同人物之間的特征,避免人物表現(xiàn)的平面感,而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作者交待敘述環(huán)境、解釋情節(jié)發(fā)展。文本中的語言表達在不同環(huán)境中有所不同,人物在儀式過程中的語言與非儀式過程中的語言具有一定的差異,在特定的儀式情境下,人物表達出的語言力量,以及通過語言所表達的情感要勝于自言自語或閑聊場景中的人物對話。從表現(xiàn)人物特點的角度來看,讀者最耳熟能詳?shù)恼Z言莫過于《紅樓夢》中王熙鳳的出場儀式。在第三回“賈雨村夤緣復舊職、林黛玉拋父進京都”的林黛玉初見外祖母的會面儀式中,王熙鳳是人未到聲先到,笑語“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通過黛玉的心理活動引導讀者的閱讀,“這些人各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王熙鳳在黛玉的打量中露面后,賈母明貶暗寵的一席話更突出了王熙鳳的行事與性格特點。這場見面儀式在黛玉與賈母相擁而泣后,更由王熙鳳的一席話又推向了高潮,“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只可憐我這妹妹這樣命苦,怎么姑媽偏就去世了!”從夸黛玉到賈母到身邊的迎春姐妹們,短短一段話,竟然沒有漏掉一個。杜威認為,“語詞試圖傳達事物與事件的本性。確實,只是通過語言,這些事物與事件才有了一種處于嚴酷的存在之流之上的本性。它們能傳達特征與本性,不是以抽象的概念形式,而是在個人身上展現(xiàn)并起作用,這在小說與戲劇中得到了明顯的體現(xiàn)。”[10]283可以看出,在一些日常性的儀式書寫中,比起直觀的視覺場景,語言的表達往往更具有一種內(nèi)斂而意蘊悠長的韻味?!锻颇谩分械奶﹣硎墙疰躺類鄣哪腥耍谧非筇﹣淼倪^程中,金嫣大大方方地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事情,但唯獨不愿由她先說出“我愛你”三個字。在她看來,戀愛是一種儀式,由男人表白“我愛你”三個字才是這個儀式的意義所在,有了這三個字,愛情才具有真誠和莊嚴的意味?!栋茁乖吩跀⑹鲋卸啻螐娬{(diào)在族長帶領下的白鹿村是仁義之村,但真正夯實這種敘述效果的描寫,仍存在于文本中的各種儀式以及儀式語言之中。白鹿村學堂開館典禮由白嘉軒和鹿子霖主持,供果、紅燭、鞭炮與新入學孩子的敬香叩頭,僅僅描繪出儀式的過程,直到徐先生在儀式最后說:“我到白鹿村來只想教好倆字就盡職盡心了,就是院子里石碑上刻的‘仁義白鹿村’里的‘仁義’倆字。”[7]56徐先生言簡意賅的一句話正是這場開館儀式的點睛之筆。在這場潑墨不多的儀式描寫中,如何為學館定性是表現(xiàn)白嘉軒辦學的重點,因此,由朱先生介紹而來的徐先生,其話語用“仁義”二字既表現(xiàn)了白鹿村的風氣,又吐露出他的教學觀點,充分展示出語言在儀式場景烘托下所表現(xiàn)出的簡潔大氣之美。

在有些貫穿小說始終的儀式書寫中,語言是表現(xiàn)儀式精髓的靈魂,是整部作品的最強音。如《秦腔》中,無論是在婚喪嫁娶等儀式還是日常生活的各種行為,文本中處處呈現(xiàn)出秦腔的神貌,時不時出現(xiàn)的唱腔簡譜留給讀者以遐想的余地,正如“秦腔如烈酒,五味雜陳,不可一飲而盡”。又如《天行者》中的升旗儀式。每日的升旗儀式與降旗儀式,成為了界嶺小學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旗桿、國旗與老師、學生所構成的畫面雖然莊嚴肅穆,但儀式中的點睛之處還在于老師們奏出的國歌。升旗儀式中的國歌有鄧有米用笛子吹奏的,也有萬站長與余校長用鳳凰琴合奏的,更有支教老師駱雨用口琴吹奏的。在一場場升旗儀式書寫中,國歌沒有領唱,也沒有和聲,甚至都沒有出現(xiàn)有關國歌的詞句,但伴隨著升旗儀式中老師的吹奏,讀者通過自己的感受和想象而達到無聲勝有聲的審美境界。

人物所傳遞的語言、彈奏的音樂在儀式中給讀者帶來的感受是相對直接的,還有一些儀式語訊僅有發(fā)聲而非語音符號,這些聲音所傳遞的“語言”引導讀者進入了另一種儀式境界。《額爾古納河右岸》中“斡日切”的舞蹈儀式是為了感念一群天鵝的救命之恩而發(fā)明的,在儀式中,女人要發(fā)出“給——”的叫聲,男人隨之發(fā)出“咕——”的叫聲,“‘給咕給咕’的叫聲恰似天鵝從湖面飛過”[11]28。在此舞蹈儀式中,模仿天鵝的聲音是最重要的儀式環(huán)節(jié),類似召喚,又貌似傾訴,鄂溫克人對天鵝的感情全部包含在一聲聲“給咕——”之中,這種沒有韻律也沒有修飾的聲音簡樸、單純而動人心弦。熊是鄂溫克人所崇拜的圖騰動物,因此在吃熊肉的時候也需要有一定的儀式行為,比如聚集在一起后“像烏鴉一樣‘呀呀呀’地叫上一刻”,這種聲音模仿又體現(xiàn)出人狡黠的心理特點,因為發(fā)出這種叫聲,是“想讓熊的魂靈知道,不是人要吃它們的肉,而是烏鴉。”[11]5在此種儀式環(huán)境下模仿烏鴉的叫聲,顯然不是一種感情的抒發(fā),而是人類因為對未知世界感到恐懼而表達出來的一種“計策”。對模擬聲音的書寫,豐富了文本的表達,同時增添了敘述的趣味。諾思羅普·弗萊認為,“儀式是對自然的模仿,它含有一種十分濃厚的我們稱之為巫術的成分。巫術最終似乎屬于一種自發(fā)的努力,想要恢復業(yè)已喪失的與自然循環(huán)的和諧關系。”[12]171從這個意義上看,這些原始的聲音傳達出了某些民族對于自然的樸素、原生態(tài)的情感。

3 儀式過程的情緒表現(xiàn)

在儀式過程中,相較于行為動作,人在儀式氛圍中所產(chǎn)生的不同于日常的情緒顯然更為重要。一般來說,情感主要分為七種,《禮記·禮運》中有“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相對于情感而言,情緒是瞬時的、變化的,甚至在一種情感持續(xù)的過程中,情緒會有多種變化。例如在喜悅的感情中,也會出現(xiàn)因為懼怕美好失去而產(chǎn)生的恐懼、悲哀、留戀等不同的情緒狀態(tài)。情感是相對單一和穩(wěn)定的,在一種儀式之中,情感是儀式的常量,情緒則是變量。在小說敘述中,情緒是人物呈現(xiàn)出真實感的重要條件,失去了情緒變化的人物描寫無疑也遠離了生動,能體現(xiàn)出人物性格特點的行為往往是在情緒的支配下所產(chǎn)生的,因此才能真正讓讀者產(chǎn)生共鳴?!都t樓夢》中黛玉葬花的描寫已經(jīng)成為一段經(jīng)典敘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黛玉葬花即是林黛玉將自己作為葬儀的主導者,為群花主持的一場喪葬儀式。美艷的花朵在枝頭時展示千嬌百媚的姿態(tài),一旦遭遇風吹雨打,便四散飄零,有些歸于塵土,有些掉落泥淖之中,呈現(xiàn)出無可奈何的破敗之態(tài)。在葬花的同時,黛玉隱約覺察到了自己的命運,悲戚而無奈地又引申到世間所有擁有花容月貌女子的共同命運。因此在葬花的過程中,她一邊為花的飄零而哭,一邊哭嘆自己的命運,在葬花詞中悲訴“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處訴”“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林黛玉在葬花中所表現(xiàn)出的憂愁、哀傷的情緒,與她的自身性格特點乃至葬花的環(huán)境密切相連,使儀式氣氛因為黛玉的感傷而呈現(xiàn)出一種傷懷之感。

在小說的儀式書寫中,儀式參與者的情緒與整體儀式的氛圍息息相關。有些儀式中,人物情緒主導著儀式氛圍,人物在儀式中表現(xiàn)出的激昂、亢奮,不但是對儀式氛圍的推動,而且是對文本敘述的推動,在一些文本環(huán)境中,一場儀式的高潮往往是一個敘述故事的高潮。《芙蓉鎮(zhèn)》中描寫王秋赦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后,回到芙蓉鎮(zhèn)主持了一場教授群眾如何崇拜領導人的儀式。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一切真善美和假丑惡、是與非、紅與黑全都顛顛倒倒”,王秋赦因為運動而成為工作組組長李國香的愛將,對于他而言,主持這場教授效忠的儀式,與其說是表演,不如說是對未來寄托希望的生命之舞。這場崇拜儀式本來只是一次普通的傳授行為,但由于王秋赦的忘我投入,“在向群眾傳授了這套崇拜儀式之后,真是豪情澎湃,激動萬分,喉嚨嘶啞,熱淚盈眶。他覺得自己無比高大,無比自豪,無比有力量?!盵13]114王秋赦于一場儀式中獲得了成就感與力量感。布朗指出,“即使通常只有一個人單獨舉行儀式,這個人也可以從儀式中獲得滿足感。他的滿足感來源于他執(zhí)行了一種儀式責任?!盵14]144整個儀式因為王秋赦的個人表演,帶動著其他儀式參與者的激昂情緒,顯現(xiàn)出一幕狂熱的場景。整體而言,王秋赦在小說中的形象是反面的,但在這場儀式中,他所表現(xiàn)出的真誠和激情,使這個人物有了更多被解讀的可能性,也使這場儀式呈現(xiàn)出矛盾的交融。

以個人情緒影響儀式氛圍的重點在于突出儀式中的主要人物,通過主要人物的情緒動態(tài)推進儀式的發(fā)展,使儀式過程變得熱烈非凡或歸于沉寂。而在突出儀式參與者的群體力量的儀式書寫中,儀式的氛圍又會反過來推動個人的情緒,且這種影響的力量既直接又迅速?!秾④娨鳌分忻鑼懥艘欢乌w大明參與文工團戰(zhàn)士集體批斗首長的批斗儀式,趙大明以及個別對首長持有同情態(tài)度的戰(zhàn)士,在儀式進行的狂熱氛圍中,情緒也隨著憤怒的“大多數(shù)”發(fā)生了很大的轉變?!霸谶@仇恨的火海當中,人的性情在發(fā)生著奇妙的變化。心慈的,狠毒起來;溫存的,狂暴起來;膽小的,勇猛起來;含蓄的,外露起來。仇恨的火海把所有人冶煉成同一性格,發(fā)出同一種表明其性格的嘶叫聲?!盵15]108因此,趙大明也成為憤怒的批斗者中的一員。在儀式氣氛的籠罩下,個體情緒容易被同化,大衛(wèi)·科澤認為,“儀式越莊重,轉換越徹底”[16]23。個人情緒依附于群體情緒,又會使群體情緒更加強大,進而吸引和同化更多的個體。這種儀式的書寫表現(xiàn)出儀式的力量,作家通過對儀式的展現(xiàn),使敘事過程趨于熱烈,從而使得讀者在濃厚的儀式氛圍影響下,也會有感同身受的體驗。《平凡的世界》中,原西縣為表彰縣里靠勤勞、智慧致富的“冒尖戶”,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表彰儀式。雙水村的孫少安憑著吃苦耐勞辦起磚窯,成為了村里的能人,代表本公社參加表彰儀式??h領導認為,這次對“冒尖戶”的表彰儀式是贊揚新政策的方式,因此不遺余力地做大做好?!斑@一天,原西縣城一片熱鬧景象。”除了儀式的參與者,還有儀式的旁觀者,使舉辦儀式的“縣體育場擠得人山人海”,聲勢浩大的人群反映出盛大的儀式場面,這是醞釀儀式氣氛的基礎條件。孫少安參加這場儀式的初衷是秀蓮渴望得到作為獎品的縫紉機,在參加的過程中,他“心慌得像兔子一般亂竄”,由于心虛而“真后悔為了一臺縫紉機來受這種折磨”[5]211,“似乎感到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假’的”。但在儀式過程中,“冒尖戶”們“全都披紅掛花”,夸富大游行中“嗩吶聲和鑼鼓聲震天價喧吼”,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冒尖戶”們,由縣領導人牽馬墜蹬,觀看儀式的群眾“擠在街道兩旁,歡天喜地觀看這場無比新鮮的熱鬧景致”時,“披紅掛花的孫少安騎在馬上,在一片洪水般的喧囂和炮仗的爆炸聲中,兩只眼睛不由得潮濕了。此刻,他已經(jīng)忘記了他是個冒充的‘冒尖戶’,而全身心地沉浸在一種幸福之中;自從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他第一次感到了作為人的尊貴?!盵5]213可以認為,孫少安后來愈挫愈勇的奮進精神,與這場儀式有著密切的關系??茲杀硎?,“儀式中的情感源自何處?涂爾干給出的提示是儀式之所以能產(chǎn)生強烈的情感,是因為儀式表達出了人們對社會的強有力的信賴感?!盵16]115表彰儀式既是對奮斗者的獎賞,也是對他們的鞭策,對“冒尖戶”的表彰儀式在文本中呈現(xiàn)出一種力量、奮進與包容的意義。

4 結 語

在小說敘述過程中,儀式與人物的方方面面緊密結合,它并非敘述中的修辭方式,而是支撐文本架構、推進敘事進程、展現(xiàn)人物形象的重要推動力。小說中的儀式書寫塑造出豐富的文本情境、多層次的人物性格、令人感同身受的敘事高潮,更為重要的是,它賦予人物以精神的寄托、馳騁的想象、奮斗的力量、溫情的關懷、威儀的懲戒。在某種程度上,儀式描寫的比重大小影響了一部作品的優(yōu)劣。布斯認為,“小說是通過一種觀念,或通過一種觀念的探索而結合為一個整體。”[17]328在儀式書寫中所傳達出的圖畫表現(xiàn)、語言及情緒,對于小說擺脫落于窠臼的敘事模式、增強作品的藝術感染力無疑具有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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