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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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方法教育在法學本科教育中的重要性及其推進路徑
縱博
(安徽財經大學 法學院,安徽 蚌埠 233000)
法律方法教育在本科教育中占有重要地位,能夠使學生領悟法學的本質,使學生具備法律職業(yè)能力,并能使繼續(xù)深造的學生在本科期間就把握法學研究的發(fā)展趨向。但由于目前在課程設置方面未將法律方法作為核心課程,缺乏合適的教材以及教學方式的不科學,導致法律方法教育的效果較差。為提高法律方法教育的實效,教育行政主管部門應在課程設置方面將法律方法納入法學本科核心課程,提高法律方法課程在課程體系中的地位;由法理學者和部門法學者合作進行教材的編寫,教材在理論深度和案例選取方面要適合本科生使用;還應進行教學方式的改革,實行法理學教師與部門法教師合作授課的嘗試,并將法律方法與診所式法律教育、模擬法庭等實踐實訓課程進行結合。
法律方法;法律運用;法學本科教育
自文革后恢復法學教育至今的近四十年,我國的法學教育發(fā)展迅速,規(guī)模也日益龐大,但正如教育部與中央政法委在2011年聯(lián)合發(fā)布的《關于實施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養(yǎng)計劃的若干意見》所指出的:“我國高等法學教育還不能完全適應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的需要,社會主義法治理念教育還不夠深入,培養(yǎng)模式相對單一,學生實踐能力不強,應用型、復合型法律職業(yè)人才培養(yǎng)不足。提高法律人才培養(yǎng)質量成為我國高等法學教育改革發(fā)展最核心最緊迫的任務”。其中,學生的實踐能力、法律運用能力較弱,是法學教育質量不高的集中反映,也嚴重影響了合格法律人才的輸出,而在法學教育的基礎階段——法學本科教育中,這種情況尤為突出。因此,法學本科教育中加強法律方法教育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就凸顯出來。本文對我國法學本科教育中法律方法教育的重要性、現(xiàn)存問題及推進路徑進行探討,以求為法學本科教育的課程設置、教學方法、培養(yǎng)模式等方面的改革提供些許參考。
本文所探討的法律方法,是指法律運用的具體方法,包括法律解釋、法律推理、漏洞填補、法律論證及價值權衡等與法律的運用緊密相連的方法,法律方法屬于廣義的法理學的一部分。之所以不用“法學方法”的概念,是為了避免與法學研究方法的混淆①。法律方法中的“方法”一詞表明,這是法學中為達成目標而進行的道路探索和選擇的一種學問,是法學領域的思維方式和運用工具,對于法學教育及 法律職業(yè)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一環(huán)。正如卡爾·拉倫茨所言,每種學問都運用一定的方法,或遵循特定的方式來答復自己提出的問題,對于法學來說,只有通過適當?shù)姆椒?,才能將法律貫徹并達成在團體中的引導任務[1]。
法律的生命在于實踐,而不在于規(guī)范,只有將法律規(guī)范運用于豐富的實踐,才能成為“活法”,并在實踐中實現(xiàn)規(guī)范自身的完善。所以,在法學教育中,只有將法學的知識教育和實踐教育緊密結合,才能讓學生了解法學的本質所在。然而,我國傳統(tǒng)的法學本科教育基本上是以法律規(guī)范教育為主,是圍繞著法律規(guī)范的注釋和介紹,而不太關注法律規(guī)范在實踐中的運用。在法學本科的課程設置上,公共課和專業(yè)課(專業(yè)課主要是法律規(guī)范知識的注釋)占了近90%以上,而實踐類課程一般不足5%,所以總體上是一種通識性教育,教學內容和課程都是偏重于法律規(guī)范知識的灌輸?shù)?,而輕視甚至忽視實踐能力的教育和培養(yǎng)[2]。在教學方法上,一般采取的是灌輸式、填鴨式的課堂教學方法,這種方法固然可以讓學生掌握法律概念、法律規(guī)范,但卻無法培養(yǎng)學生的實踐能力,使學生成為一個被動的知識接受者,人為的割裂了理論與實踐之間的聯(lián)系[3],更重要的是,這種教育方式讓學生無法感受到法律的生命力,只能從表面上了解法律規(guī)范的意義,并會認為法律無非是規(guī)范組成的體系,與司法實踐和社會生活距離甚遠,甚至會因此喪失對法學的興趣。
與傳統(tǒng)法學課程教育不同的是,法律方法教育是面向實踐的方法和技巧的傳授,始終面向法律規(guī)范適用中的難題而展開,所以能夠讓學生在實踐中掌握法律規(guī)范的生命所在,領悟到法學的真諦。如在刑法課程的教學中,單純的刑法概念傳授,只能使學生掌握概念的文義界定,這是一種靜態(tài)的知識,但如果將刑法與法律方法相結合,通過運用法律解釋方法對“作為”、“不作為”、“先前行為而產生的作為義務”等概念在實踐中的解釋和適用進行分析說明,就能讓學生更深刻的理解這些概念并學會處理實踐難題,如搶劫導致被害人重傷后,行為人是否具有救助的作為義務?在發(fā)生交通事故后,出租車司機對于受傷的乘客是否有救助的作為義務?等等。學會運用法律解釋、法律推理、價值權衡等方法處理這些難題,就使刑法知識成為一種動態(tài)的知識,而這才是法學知識的應然狀態(tài),缺乏法律方法教育的法學教育,是無法實現(xiàn)讓學生掌握這種動態(tài)知識的。因此,法律方法教育能夠突破傳統(tǒng)法學教育的局限,讓學生領悟和掌握法學的本質。
對于法科學生來說,要成為合格的法律人,必須具備法律職業(yè)能力,也就是“具備一種綜合分析法律和事實、運用法律推理進行思維的能力”,要具備這種能力,就要求在法學教育中“培養(yǎng)一種法律職業(yè)者的獨特的批判性和創(chuàng)新性的法律思維”[4],這就要求法學教育應當訓練學生“像法官那樣思考”、“像律師那樣思考”,進行學生的法律思維養(yǎng)成訓練。然而,傳統(tǒng)的法學教育卻難以做到這一點,因為在注重于法律規(guī)范知識傳授而輕法律實踐的教育模式下,我們的法學本科教育存在諸多誤區(qū),將法律條文的講授當作教學的中心,把對規(guī)則的注釋和案例的證成當成了學生實用技能的訓練,對學生的考核也僅以對法律規(guī)范知識的掌握為標準,甚至我國的司法考試也沒有跳出傳統(tǒng)法學教育的封閉性,對考生的考察也是以對靜態(tài)法律規(guī)范的掌握為標準。在這種情況下,一個能夠順利畢業(yè)甚至是以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的法學本科生,在大學期間頂多只是初步掌握了各部門法的靜態(tài)規(guī)范,但缺乏法律規(guī)范的適用能力,不懂法律規(guī)范的解釋方法和技術,更不懂如何運用漏洞填補、法律論證、價值權衡等方法去解決規(guī)范未能涵蓋的情形,因此,法學本科生畢業(yè)后基本上不符合法律職業(yè)的能力要求,必須有一個再學習和訓練的過程。這也就是為什么法學本科生在實習期間常常被司法實務部門批評“什么都不懂”的原因之一,學生在畢業(yè)參加工作后,常要經過兩三年左右,才能慢慢了解并運用一些法律實務所必須的法律方法。
這種狀況說明,我國的法學本科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并未具備培養(yǎng)學生法律職業(yè)能力的功能,而將教育的功能局限于靜態(tài)知識的傳授,忽視了法律實踐所需方法和技能的訓練,這也是為何上述《關于實施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養(yǎng)計劃的若干意見》指出我國的法學畢業(yè)生“實踐能力不強”的根本原因。因此,法學本科教育的改革是順應新形勢下法學畢業(yè)生就業(yè)需求的必然之舉。為此,許多法學院系都已經開始通過診所式法律教育、模擬審判、多媒體實驗實訓等方式加強學生實踐能力的培養(yǎng)②。但在加強這些實踐教育方式的同時,必須注重將法律方法教育融入,在案例教學和實踐訓練中,將法律解釋、漏洞填補、價值權衡等法律方法用于法律問題的解決,使學生在實踐訓練中學會運用各種具體的法律方法,由此具備成為法律職業(yè)人所必需的法律方法和技術,能夠在學校學習階段就初步具備法律職業(yè)能力,縮短參加工作后的調適期。
法學本科生畢業(yè)后,有少數(shù)要繼續(xù)深造,在碩士、博士階段,要繼續(xù)進行法學的學習和研究。當前,我國法學研究的一個總體趨勢是從以立法為中心的研究轉向以司法為中心的研究,也即研究者的立場從立法中心轉向司法中心,研究的內容從關注如何完善立法轉向關注法官的活動、成文法向判決轉換的過程和方法[5]。近來也有學者更明確的提出,在我國當今的法學發(fā)展中,法教義學(與法律解釋學、法解釋學可以通用的概念)應當是法學的核心,因為法教義學具有體系化功能(將各種規(guī)范進行體系化的整理并呈現(xiàn))、穩(wěn)定功能(強化判決的可預見性和安定性)、減負功能(對廣泛接受的法學通說可以無需再探討)、法律修正和續(xù)造功能(通過法律方法的運用推動法律進步和發(fā)展),所以法教義學也應當是法學教育的目標[6]。其實這是非常明顯的道理,在法制不完善的年代,法學研究自然是以立法為中心的,但當法制較為完備的時候,法律的解釋、適用就成為最迫切的問題,所以法學研究自然也應轉向以司法為中心。固然以立法為目的的研究也不會完全消失,畢竟法律體系中還有一些空白需要填補,但立法已經不再是法學研究的重心。
但遺憾的是,由于我國的法學本科教育是以法律規(guī)范知識的傳授為中心,所以基本上是圍繞著立法進行的,學生缺乏對法律適用相關知識和技術的了解,在進入研究生階段后,其研究思維也依然是以立法為中心,所以在論文寫作中,大多是針對某種法律規(guī)范的不足及完善而撰寫論文,其結構也是通常的三段論——提出法律規(guī)范的不足、對比國外的制度、提出完善的建議。但這種論文很難稱之為學術論文,只是一種近乎毫無價值的對策建議而已。究其原因,就在于學生對司法實務缺乏認知,無法從法律適用中尋找到真正有價值的研究方向,錯誤的認為法學研究的目標就是法條的完善。實際上,法律適用才是真正的法學研究的寶庫,國外的法教義學、法律方法針對的都不是立法的完善,而是運用法律適用中的技術和方法去解決司法中的難題。對于我國的法學研究來說,同樣也是如此,立法遵循穩(wěn)定性原則,不會朝令夕改,所以多數(shù)針對立法的對策建議研究都是在“隔空發(fā)聲”,并無任意學術效益,而一旦法律修改,這些研究又立刻變成一堆廢紙。但針對司法的研究卻具有更強的生命力,因為方法、技術的研究可以一以貫之的適用于不同的法律規(guī)范,即便法律修改,也能用這些方法和技術解決所面臨的不同難題,相當于“授之于漁”。舉例言之,《刑事訴訟法》第54條規(guī)定“刑訊逼供等非法方法”獲取的言詞證據(jù)要排除,這里何為“等非法方法”并不明確,學者當然可以研究怎么從立法上明確“等非法方法”,如將“凍、餓、曬、烤、疲勞審訊”等方法進行明確規(guī)定,但當立法或司法解釋真的將這些方法明確列舉規(guī)定后,問題就徹底解決了嗎?怎么才能界定為故意“餓”嫌疑人?多長時間的審訊才構成“疲勞審訊”?再者,“威脅、引誘、欺騙”是否屬于這里的“等非法方法”?“指名問供、指事問供”算不算“等非法方法”?可見,即便立法進行了完善,仍會不斷的有類似的實踐難題出現(xiàn),只有運用法律解釋、法律論證等法律方法,才能在法律規(guī)范保持相對穩(wěn)定的前提下,有效的解決這些難題。
因此,如果在法學本科教育階段就進行廣泛的法律方法教育,將法律方法融入法學基本理論和知識體系中,就會讓學生在本科階段就對法學研究的實踐轉向有所把握,并能夠在研究生階段更好的進行以司法為中心的研究,避免研究走彎路或產出質量低下的研究成果,有利于法學研究人才的發(fā)掘和培養(yǎng)。
雖然自2000年以后,就不斷有學者提出要加強我國法學教育中的法律方法教育③,但至今我國法學本科教育中法律方法教育仍未被充分重視,在課程設置、教材編寫、教學方式方面仍存在諸多問題,與其在法學教育中應有的地位極不匹配。
根據(jù)教育部高教司編寫的《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yè)目錄和專業(yè)介紹(2012年)》,法學專業(yè)的核心課程為16門,包括法理學、中國法制史、憲法、行政法與行政訴訟法、刑法、刑事訴訟法、民法、民事訴訟法、經濟法、商法、知識產權法、國際法、國際私法、國際經濟法、環(huán)境資源法、勞動與社會保障法,并未將法律方法作為核心課程,也未將相關的實踐課程作為核心課程,所以一般法學院系只能將法律方法作為選修課開設,而且一般是作為法理學大類的選修課,與其它部門法課程幾乎毫無關系,這種課程設置與法律方法應有的課程地位是不相符的[7]179。作為法學的基本方法類課程,法律方法應當與法理學(或法學基礎)在法學本科一年級時同時開設④,讓學生在學習法學的基本概念的同時,也學習法律的基本方法,培養(yǎng)正確的法律思維,防止學生認為法律就是規(guī)范的堆砌。同時,還應在其它部門法課程的教學中納入法律方法的內容,將法律方法作為部門法學習的重要部分。然而,目前大多數(shù)法學院系還未能真正重視法律方法課程,并未將其與其它核心課程一樣在培養(yǎng)方案和教學計劃中充分體現(xiàn)其重要性,筆者所在的安徽財經大學法學院也是如此,根本就未在本科生培養(yǎng)方案中開設這門課,而只是在選修課中開設了法律邏輯學、模擬審判課程,但法律方法所包含的內容是無法用這兩門課程替代的。
如前所述,法律方法應當作為獨立于法理學的課程在法學本科一年級開設,在教材方面,也應有單獨的且適合本科一年級學生的教材。目前雖然已經出版了幾種法律方法教材,如葛洪義教授所著的《法律方法講義》(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陳金釗教授主編的《法律方法教程》(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鄭永流教授著的《法律方法階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等,但這些教材均理論性太強而基礎性較弱,不適合本科一年級新生,而更適合研究生階段研習使用。而且這些教材均是法理學者編寫,囿于法理學的視野,教材內容不能與其它部門法有機結合,其內容體系均是純理論的法律方法體系,是法律方法的知識堆壘,而缺乏法律方法在部門法中運用的演示,所以難以讓學生真正理解法律方法的意旨所在。如陳金釗教授的《法律方法教程》中,共分導論、法律發(fā)現(xiàn)的規(guī)則及其運用、法律解釋規(guī)則及其運用、法律推理方法、法律論證方法、利益(價值)衡量方法六章,內容非常抽象晦澀,本科一年級新生根本無法讀懂其中的大部分內容。只有鄭永流教授的教材稍微好一些,舉了一些部門法的例子,但總體上該書的內容體系對于本科一年級學生來說仍難以接受。因此,合適教材的缺乏也導致法律方法課程難以順利開設和講授。
法律方法既是一種理論性的法學知識體系,也是一種法學的實踐技能,因此其教學應當將知識的傳授與技能的訓練緊密結合。但從目前法律方法課程的教學方式來看,遠未做到這一點。在開設法律方法課程的法學院系中,這一課程多是安排在法理學教研室,由法理學方向的教師進行講授,其他方向的教師基本上不接觸這門課程。由于我國法學各專業(yè)之間的專業(yè)槽在不斷加深,法理學專業(yè)教師本身僅專注于法學基本理論領域,而對于其它部門法的理論和運用基本上屬于外行,而且法律方法課程也通常采取傳統(tǒng)的課堂講授法,用一種從文本到文本的方式傳授法律方法的基本知識,即便授課教師可能在講授中穿插一些案例,但學生依然難以真正領會法律方法的意義所在,更難以在課程結束后掌握法律方法的運用。本來法律方法的教學應當與實踐實訓課程、診所式法律教育或專業(yè)實習緊密結合,但從目前的教學方式來看,幾乎沒有哪個法學院系能夠做到真正的結合教學,所以學生普遍反映法律方法課程的內容枯燥、抽象、難懂,嚴重影響法律方法課程的教學效果[7]176-177。
綜上,雖然法律方法教育在法學本科教育中本應占有重要的地位,但由于教育主管部門課程設置缺失、法學院系對課程的認識不足、教材及教學方式不適當?shù)仍?,法律方法教育未能取得較好的教學效果,也未能發(fā)揮在法學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中應有的作用。因此,為推進法學本科教育中的法律方法教育,應在課程設置、教材撰寫、教學方法等方面進行一定的改革和探索,提高法律方法課程在法學本科課程體系中的地位,撰寫適當?shù)慕滩?,改革法律方法的教學方式,提升教學效果。
從域外的經驗來看,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國家在法學教育中均較為重視法律方法課程。英美法系國家一般開設獨立的法律方法課程,該課程作為一門工具課,本身并非目的,而是為了提高學習別的課程的能力的一種工具,體現(xiàn)了很強的實用性特征,內容一般包括法律的確定、推導適用和證據(jù)的確認等,著眼于個別案件的處理,并且法律方法通常與其它相關課程一起開設,包括法律寫作、法律研究等課程。大陸法系國家則一般以“法學方法”、“法學方法論”作為課程名稱,主要關注如何形成裁判的方法論,內容一般包括法律的適用和解釋、法律論證、利益衡量等,相對而言,該課程較之英美的法律方法具有更強的理論性,另外,大陸法系還開設一些關于具體法律方法運用的課程,如法律邏輯與論證理論、法律邏輯與方法、法律修辭學等。總體上看,兩大法系都是單獨開設法律方法課程,而且還有一些與之相關的課程,這些課程組成一個法律方法課程體系,使理論與實踐緊密結合,將法律方法的知識和原理貫穿于其它部門法的學習[8]。
而反觀我國目前法律方法課程這種可有可無的現(xiàn)狀,顯然既不能體現(xiàn)其重要性地位,也不能發(fā)揮其實用性效果。因此,教育主管部門應當在課程設置方面增設法律方法及相關課程(如法律邏輯學、法律社會學),并將法律方法作為核心課程之一。另外,為將法律方法知識貫穿于其它部門法課程,應當對其它部門法課程進行一定的改革,在課程內容、教材方面納入法律方法知識,使部門法課程除了傳授基本知識之外,也傳授法律運用方法,才能改變目前法學本科教育重知識傳授輕法律運用的低水平局面。在此方面,實際上有的部門法學者已經有所嘗試,如在刑法領域,張明楷教授的代表性教材《刑法學》(法律出版社1997年第1版、2003年第2版、2007年第3版、2011年第4版、2016年第5版)一以貫之的將刑法的實質解釋(一種法律解釋的立場)方法貫穿全書,可謂是部門法教材的典范,但遺憾的是,該書對于本科生來說顯得太過深奧,所以不太適合作為本科教材使用。但這種教材改革思路為我們提供了方向和樣板,日后可在各部門法課程的改革中,將法律方法深入淺出的融入教材和課程內容,使本科生更容易接受,從而加強法律方法在部門法教學中的分量。
缺乏合適的教材,也是我國法學本科教育中法律方法教育難以發(fā)展的重要原因,因為我國目前已有的為數(shù)不多的法律方法教材都存在理論性太強不適合作為本科教材的弊端。從域外的現(xiàn)狀來看,英美法系的法律方法教材都以幫助學生理解用于實際職業(yè)目的的法律方法為目標,其內容一般是通過介紹英美法律制度而將國家法律的形式與淵源、制定法解釋、法律推理方法、判例閱讀方法等司法裁判的實用技術包含在內。而大陸法系的教材則一般是結合部門法介紹抽象的法律方法理論,因為很多法律方法教材的作者本身就是部門法學者,如在我國廣為傳播的德國《法學方法論》教材的作者卡爾·拉倫茨本來就是民法學者,教材中一般包括法律解釋、法律續(xù)造、法律適用等傳統(tǒng)的具體法律方法??傮w上看,雖然兩大法系的教材各具特色,但都有促進學生個案法律應用能力等實踐技能的培養(yǎng)的目的,將高深的法律方法知識以貼近實踐的方式融入教材,使作為法律初學者的學生能夠領悟和練習將法律方法運用到個案的能力[9]。
要編寫適合我國法學本科教育的教材,首先要在總結既有教材的缺陷的基礎上,確定編寫教材的思路。由于以往教材僅由法理學者編寫,所以具有濃厚的哲學思辨意味,且基本上和部門法毫無關聯(lián),難免使學生對這種教材望而卻步。因此,在教材的編寫中,要實現(xiàn)教材既通俗易懂,又具有較強的實用性;既要考慮到傳授法律方法知識的必要性,又要將法律方法與部門法知識緊密結合。為此,可成立由法理學者與部門法學者組成的聯(lián)合教材編寫組,法理學者負責法律方法知識體系的編寫,部門法學者根據(jù)該體系將相關部門法的運用方法穿插于教材的章節(jié)目之中,包括法條的解釋、疑難案件的解決途徑、形成判決的思維過程等等。教材的編寫需避免過于晦澀,應當考慮到本科生的接受能力,使用淺顯易懂的語言,案例的選取也應難度適中,過于復雜、沒有定論的案例不宜選取作為示例。教材初稿編寫完成后,不應急于出版,而應進行一定的實驗性使用,考察本科生是否能夠較好的理解教材內容,根據(jù)試用結果而對教材內容進行調整。通過這些途徑,能夠編寫出適合我國法學本科教育目的和學生學習水平的法律方法教材,為法律方法課程的發(fā)展提供良好的基礎。
如前所述,在目前國內開設法律方法課程的法學院系,一般是由法理學教師講授該課程,且其它部門法方向的教師基本上不接觸本課程,更罕見由部門法教師講授該課程的情況。但問題在于,法律方法應當與部門法緊密結合,否則就只是枯燥乏味的法律方法知識的填鴨式講授,難以博得學生的興趣,更難以取得好的教學效果。從域外的教學方式看,法律方法課程與診所式法律教育、案例教學等課程是密切結合的,讓學生通過接觸真正的法律疑難問題或真實案例而學會如何運用法律方法尋求解決途徑[10],這樣才能使法律方法的教學落到實處,也讓學生真正的學有所成,只有在教學過程中借助于其它部門法中的案例和裁判,才能讓學生充分理解并學會運用法律方法解決實務中的問題。
因此,對于我國目前的法律方法課程教學方式,有必要進行創(chuàng)新和改革。可以考慮由法理學方向的教師與部門法教師組成課程組,進行聯(lián)合備課和合作授課,即由法理學方向的教師講授法律方法的基本知識,由部門法教師講授法律方法的具體運用,課程的講授在每個章節(jié)都可以穿插進行,以達到將法律方法在部門法中的運用問題進行及時講授的目的。另外,法律方法課程和學生的實踐實訓課程、診所式法律教育可以結合起來,將這些課程同時作為法律方法和部門法的實踐課程,同時開設并統(tǒng)一考核,通過讓學生進行多媒體實驗、開展模擬法庭、接觸并解決真實案例等方式,在學習鞏固部門法知識的同時,一并練習法律方法的具體運用。在考核時,既考核學生對部門法知識的掌握情況,也考核學生在解決實踐問題時對法律方法的運用情況。通過這種課程教學方式的改革,既整合了教學資源,也達到了同時提高法律方法和部門法課程教學效果的目的。
① 當然,國內對于法律方法、法學方法、法律方法論、法學方法論的概念仍有一些爭議,但目前通常認為,法律方法就是指法律運用的方法,對此基本已經達成統(tǒng)一意見。參看葛洪義“法律方法與幾個相關概念的比較”一文,載于《法制與社會發(fā)展》2010年第3期;趙玉增“法律方法與法學方法概念辨析”一文,載于《學習與探索》2007年第2期。
② 如筆者所在的安徽財經大學法學院,就在運用中南財經政法大學開發(fā)的法學實驗教學軟件(LETS)系統(tǒng)的基礎上,整合原有的刑事訴訟實驗、民事訴訟實驗、行政訴訟實驗課程,開設模擬審判(一)、(二)、(三)課程體系,并進行診所式法律教育的嘗試,綜合利用各種教學資源提升學生的實踐操作能力,取得了不錯的效果,學生能夠通過實踐實訓更直觀的了解各種訴訟的具體程序。
③ 相關的觀點如魏洪江“法學教育應重視法律方法的培養(yǎng)”一文,載于《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0年第4期;郭劍平“本科教育中推行法律方法論課程之研究”一文,載于《法學教育研究》第8卷,法律出版社2013年出版;蔡琳“法律方法教育之思考”一文,載于《法律方法》第14卷,山東人民出版社2013年出版;王博“高等法學教育創(chuàng)新要重視‘授人以漁’”一文,載于《中國高等教育》2016年第Z1期。
④ 法律方法在學術體系中本屬于法理學的一部分,但由于我國的法理學教材普遍的以法的概念、淵源、原則、適用、權利義務等基礎法學知識為主,限于篇幅,在知識含量上無法容納法律方法的內容,所以只能將法律方法課程獨立出來開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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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ortance of Legal Method Education in Law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and the Way to Promote It
ZONG BO
The education of legal method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It enables students to understand the nature of law, enables students to have legal professional ability, and enable students who continue to pursue advanced studies to grasp the trend of legal research during their undergraduate period.However, due to the fact that no legal method is used as core curriculum at present, and the lack of proper textbooks and unscientific teaching methods, legal method education witnesses poor effects.In order to improve the effectiveness of legal method education, the administrative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should bring legal methods into the core course of law undergraduate course in the aspect of curriculum, and improve the status of legal method curriculum in the curriculum system.The teaching materials should be compiled by the legal scholars and the department jurisprudence, and the teaching materials should be suitable for the undergraduates in the aspects of theoretical depth and the case selection.We should also carry out the reform of teaching methods, and attempt cooperative teaching between jurisprudence teachers and departmental law teachers, and combine legal methods with clinical practice, such as legal education, moot court and other practical training courses.
legal method; legal application; law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G640
A
1008-472X(2018)04-0072-07
2018-06-15
安徽財經大學校級重點教學研究項目“法學本科教育中法律方法教育的推進路徑研究”(acjyzd201834)。
縱博(1980-),男,安徽宿州人,安徽財經大學法學院副教授,法學博士,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學、證據(jù)法學。
本文推薦專家:
秦宗文,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證據(jù)法。
林喜芬,上海交通大學凱原法學院,教授,研究方向:訴訟法學、司法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