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鑒

我愛紫砂器，不僅因為它具有返璞歸真的質(zhì)感，更因為它是我們中國獨有的產(chǎn)物。日本人曾經(jīng)多次處心積慮地研究紫砂材質(zhì)的構(gòu)成，想用日本的原料取代之，終究一敗涂地。

山東黃縣是民國時期古董聚集地，與河北的雄縣、霸州等同，有機會來到黃縣旅游，古玩市場我是少不了要看看的。幾經(jīng)周折，我來到東萊文化市場。隨著全國收藏?zé)岬闹饾u冷卻，星期六的市場也顯冷清。東萊文化街大概有20多個地攤，老東西是越來越少，不過并非沒有，就看您找什么。

將全部地攤看過一遍后，感覺一位老太太攤位上的兩件紫砂器還算入我的眼，底部都有金鼎商標。大的是一個紫砂罐，一面有金文，一面有一叢翠竹，包漿濃郁，有年代的滄桑感，要價300元;另一件是個像古樂器“塤”的物件，只是兩邊有耳，看來也是擺件，一面有字，字體我不喜歡，老太太給這件紫砂器出了個底價——不能低于100元。從感覺上來說，我是傾向于那件器形稍大的紫砂罐，雖然制作用泥有點粗糙（紫砂、紫砂有泥有砂），器身上的翠竹與金文彰顯了其檔次。我出了底價：兩罐都要給150元，老太太當(dāng)然不同意。既然如此，暫且放棄。將全部攤位逛完以后，我再次來到老太太攤位，問她攤位上的其他東西，最后說回這兩件紫砂器。老太太將稍大點的紫砂罐降了20元，問我180元行不行？小罐仍然不能低于100元。我說兩件出價200元，老太太仍舊不同意。我決意看看其他攤位再走。轉(zhuǎn)完后，再次經(jīng)過老太太的攤位時，她叫住了我，問我還要不要這兩個罐？我對她說，150元就要那件大點的罐。老太太最終將此罐給了我。

回到家中把玩、端詳這件新淘的紫砂罐，罐高14厘米，上腰直徑9厘米，下腰直徑7厘米，此罐并不高大，但給人以莊重大方的感覺。恰好前幾天從網(wǎng)上搜了《甲骨文與金文對照表》，用來破譯紫砂罐上的幾個金文（甲骨文過渡到金文，還有很長一段路，因手頭沒有金文字典，只能將就著），我以為是：“作且周公寶貝進王 一九三一立新制”字樣。另一面是三竿翠竹，中間那竿竹節(jié)粗壯，竹葉茂密，兩邊兩竿小竹作為陪襯，竹葉婆娑，疏密有致，恰到好處。不要小看這叢翠竹，那是要功力的，不僅繪得要好，還要在紫砂器身鐫刻得好，這是對紫砂器物制造者的考驗。俗話說：“沒有金剛鉆就別攬這瓷器活！”要想使自己的作品傳世，就要有絕好的本事，否則就會平庸到底，貽害作品，糟蹋紫砂原料。這位叫“立新”的人功力不俗，這叢翠竹在他的刀下栩栩如生，好似隨風(fēng)蕩漾起伏，將竹子鐫刻得神形俱在，功底深厚，令我羨慕！

在陶罐的兩側(cè)有一對獸首，也叫輔首，是將青銅器的獸首移植到紫砂陶器上的，不僅對稱，而且為體量不大的陶罐增添了威嚴。罐的上下都有一圈黑色紫砂泥，上下都鐫刻了一圈類似“流星”的符號，又似“小梳子”。這種符號少見，是否這種裝飾風(fēng)格是20世紀30年代普遍使用的裝飾花紋呢？這罐口也很獨特，似是雙層口，且兩層口中間還有深深的凹槽。這種重口形式現(xiàn)在的紫砂器已見不到，明顯帶有民國時期特征。

縱觀該陶罐表面，可以清晰地看出紫泥中含有砂，砂質(zhì)清晰，耀人眼目，罐底有極為清晰的“金鼎商標”，金鼎內(nèi)的篆字“德盛”二字也極清晰。20世紀能將金鼎商標設(shè)計得如此經(jīng)典，該是高人所為。該紫砂罐包漿濃厚，給人以年代悠久的滄桑感！或許這件紫砂器就是20世紀30年代金鼎商標按照某件青銅器復(fù)制的？我知道20世紀七八十年代宜興紫砂廠復(fù)制過青銅器造型的紫砂器。我認為，用紫砂復(fù)制青銅器有它得天獨厚的便利，倘若此件確為復(fù)制的，那就是我國用紫砂復(fù)制青銅器之先驅(qū)，其工藝價值值得關(guān)注。

金鼎商標是吳德盛陶器行的標志，它流行于20世紀初，是宜興陶器行的佼佼者。紫砂界壺先生撰寫的《你知道幾個民國著名紫砂商號？》中說：民國時期上海、宜興、無錫、杭州等地有許多專門經(jīng)營宜興陶器的商店，其中著名的有：陳鼎和、鐵畫軒、吳德勝、利用公司、毛順興等。這些陶器商號或公司，都在宜興訂貨，而且每家商號又都聘有制壺藝人，進行壺藝的加工或制作，有的店主善于陶刻，親自湊刀銘刻。故，民國時期的紫砂壺上，一般會有制壺者的名字和商號的名稱，壺上的陶刻也屬兩個款名：刻畫者及商號。

民國初年，宜興鼎署鎮(zhèn)人吳漢文在宜興縣城開設(shè)“吳德盛陶器行” （1916—1939），為當(dāng)時專營紫砂的唯一商號。印記是陽羨篆文書“吳盛德制”方、圓章。注冊商標為“金鼎”，鐫一圓章，中置一鼎，鼎身有“德盛”篆體二字，四角刻“金鼎商標”楷書四字。就是說“金鼎商標”是吳漢文1921～1939年使用的，大概使用了不到20年，但其地位在紫砂界影響可謂廣矣！

金鼎商標設(shè)計得非常完美，直徑1.8厘米，中間是“鼎”的圖案。巧的是鼎的器身線條是由“盛德”篆書構(gòu)成。仔細觀察，這圓形的金鼎商標的邊緣并非是完美無缺的，邊緣可以清晰地看出有三處缺口，這種缺口是人為所致（我知有些印章專門在其邊緣造成人為的缺陷，這些缺陷恰恰是辨別真?zhèn)沃畼酥荆?，可見該商標設(shè)計者用心之良苦。我很早接觸紫砂器時就見過此款識，對這款識的設(shè)計很感興趣，一直沒有擁有這種款識的紫砂制品。多年來，逛攤發(fā)現(xiàn)，這種款識后來也有復(fù)制品，終究不能入眼。這次山東東萊文化市場地攤與之相見，那古樸年輪形成的天然包漿以及精致的“金鼎商標”，讓我動了心。最讓我滿意的就是罐底的這件“金鼎商標”的款識，與該罐同時還有一件紫砂器，與“塤”類似，也是“金鼎商標”。只是那件商標沒有這件古樸精致，雖然蒙有灰塵，但骨子里的精致是掩蓋不了的。將近90年的歲月風(fēng)塵，已使紫砂罐包漿深厚，加之器身表面有砂清晰地露出器表，使得紫砂罐有種莊重的大氣的民國時代特征。讓人難以破譯的器身上下那兩圈被我稱為“流星”的裝飾符號，給人一種神秘感。我不敢說那件我沒要的紫砂器是后仿制的器物，但我敢說這件是典型的民國器物，我擁有它該是緣分。這樣，我不僅擁有了民國時期著名陶器行的紫砂罐，更有我喜歡的“金鼎商標”款識的紫砂罐，一舉兩得，算是不錯的收獲。

我曾在利康古玩店中見到過一款民國寫有金文的陶器，金文書寫得不錯，品相尚可，要價不低于千元，曾幾次在手中把玩、摩挲，感覺不錯！在保利拍賣行的預(yù)展中，民國紫砂多是無底價拍賣，這類鐫刻金文的金鼎商標紫砂器也見到幾件，可以說是民國特色的紫砂器。特別是金鼎商標的紫砂器會越來越少，龍口之行總算彌補了我在此方面的空白，我心足矣！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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