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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鋪

2018-01-25 18:56聶與
滿族文學(xué)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背帶褲乘警臥鋪

聶與

臥鋪讓完全陌生的人,可以蓋著被子或者不蓋被子以半步的距離,一起睡著。

那群人來,使我們本就逼仄的空間驟然像充了水的汽球,既脹且沉。在那種無法控制的重量里,我裹緊自己的衣服,閉上眼睛,給世界一副深沉的樣子。雖然我知道下鋪那個穿著背帶褲的男人一直用眼神斜斜地瞄著我。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為何不大大方方地看著我,而是一只眼睛睜得溜圓一只眼睛死死的閉上,就那么斜著身子看著我,充滿挑釁又萎縮懦弱,這讓我感覺到憤怒。有好幾次我想提出抗議,我甚至想扇他一個耳光,他憑什么用這樣的姿勢看著我,這比當(dāng)眾脫褲子耍流氓還要惡劣,因為后者可以大聲呼救,而他這個樣子讓我束手無措。后來,我想我唯一的辦法就是也那樣地看著他,而且不光看,還舉起了一只手,做出一只手槍的樣子瞄準(zhǔn)他。

那天晚上,借著月光,在火車狹長的過道里,來來往往的人都看見了一個女孩和一個穿著背帶褲禿頂?shù)哪腥嗽谂P鋪里進(jìn)行著無聲的廝殺。后來,還是我敗下陣來,因為我發(fā)現(xiàn)無論我怎么告訴自己要挺住,要為女人們爭口氣,哪怕我的眼里因為疲勞而流下了酸痛的眼淚,我還是挺不住了。我先睜開了兩只眼睛,放下了手里的槍,“撲通”一聲倒在了床上。

我重新裹緊衣服,閉上眼睛,繼續(xù)給世界一副深沉的樣子。這回我根本就沒有精神在想他還看不看我,因為我真的太累了,一會兒就呼呼大睡過去。那天晚上我睡得很香,夜里我夢見了周生,我的男朋友,我們打賭誰也不理誰,我們說好了,誰如果沒挺住先去找對方誰就輸了,輸給了愛情,那個人就一生為奴,毫無怨言。毫無怨言和毫無尊嚴(yán)的區(qū)別在于沒有區(qū)別。而愛情是什么呢,愛情什么都不是,不是房子不是錢不是工作不是美貌。我們心里都知道我們不能在一起,在一起就會很慘,就會在北京的地下室里,暗無天日。在我即將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我跳上了這輛開往家鄉(xiāng)的火車,只有在這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家的方向,我的心才能再一次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我才能做到愛著他而不告訴自己。

但那天晚上我夢見了周生,我在他的窗畔輕叩問他:“月夜不寐,愿修燕好?!彼荽穑骸扒浞牢镒h,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恥道喪?!蔽已裕骸耙篃o知者?!彼常骸八偃ィ〔蝗划?dāng)呼眾知”。我退至戶外,又忽返,以黃金一錠置褥上,周生掇擲庭墀,曰:“非義之物,污我囊橐!”我慚出,拾金自言曰:“爾當(dāng)是鐵石?!?/p>

正當(dāng)我不知如何打動我的周生時,我的耳朵被群魔亂舞所擾,一小縱隊人從狹長的過道里魚貫而入,從他們進(jìn)駐這個車廂,我的意識就完全被掠奪了。因為他們?nèi)藬?shù)眾多,那種肆無忌憚的嘻聲浪笑,好像在向空氣示威。一個被叫行長的人坐在了我的對角下鋪,他個子特別高,足有一米九,躺在床上時半條腿耷拉在欄桿外面,像兩只失去了吊線的木腿。我仇官比仇富還要嚴(yán)重得多,我不知道這是出于什么樣的陰暗心理,反正自從我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我就知道所有把持我命脈的上司都有把我按倒在床上的企圖。當(dāng)然他們沒有按倒,所以我一直住在地下室里。

每次我和周生醞釀了好久準(zhǔn)備纏綿悱惻的時候,周生都軟了下來。我們看著對方,然后淚流滿面。因為我們病著。我們承擔(dān)不起因為任何沖動而造成的絲毫差錯,只要我們有一個人失去了工作的能力,我們就有流落街頭的危險。我們因貧困而時時道德著。那個時候,周生看著那個東西對自己說,你真就這樣對我了?我看著周生對那個東西說,你真就這樣對我了?

行長們的到來,使我們的空間再無縫隙。我只好坐在過道的椅子上。我的目光除了漆黑的夜色無處安放。我的脖子因為總是一個姿勢看著窗外而充滿了酸痛,所以我不得不把頭調(diào)轉(zhuǎn)過來,這群男男女女就強行地進(jìn)入了我的視線。他們齊刷刷地從各自的背包里每人拎出一瓶白酒,大把大把的熟食,像雜貨鋪一樣地擺滿了小桌子和床上。他們因開啟酒瓶而進(jìn)行了一場此起彼伏的爭執(zhí),男人剛要燃起打火機,女人一把從他手里搶了過去,還外搭自己半個身子靠過去貼了一下又直起來。女人說書上說用火機燒酒瓶有爆炸的可能,大家就都不由自主地往后扭了一下身子。女人說用牙齒咬吧。一個男人說我的牙上次換成烤瓷的花了足足五千多塊,我可不用牙,其他男人就退卻了。這時我才知道剛才那個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是辦公室主任,大家讓他拿主意,說你是辦公室主任,這是生活問題,歸你管。他就提議說,我們站成兩組,不怕爆炸的用火機,不怕掉牙的用牙齒。大家就立刻穿插著混亂地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有好幾個撞成一團(tuán),不是男人扶住了女人的腰,就是女人怪男人踩到了她的鞋,反正笑鬧一團(tuán)中手腳已經(jīng)各得其所。辦公室主任又宣布,每個人負(fù)責(zé)開啟自己的酒瓶,但鼓勵可以找人幫忙。女人立刻眉來眼去全部搞定。我看了看時間,八點三十分,也就是說在十點鐘車廂熄燈之前,我還要忍受一個半點。我站起身拿起床上的外套想去車廂的過道里透透氣,我是在臨近車廂口的地方就被一團(tuán)團(tuán)濃煙逼回來的,我看見一對很年輕很年輕的男孩女孩就在那團(tuán)團(tuán)濃煙中摟抱在一起深情地接吻,當(dāng)時我真無法辨別是吸煙的人旁若無人,還是親吻的人旁若無人。他們到底是誰妨礙了誰。

我只好又退回到車廂里,像一個蜘蛛俠一樣在臥鋪間跳來跳去。我往我的床鋪上笨重地爬,身子一歪,我的一只腳正好落在了行長仰面而睡攤開的手掌上,我驚呼一聲,他竟然沒有動,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我用盡全身的力量往上使勁時,需要借助一下向下緩沖的力量,那時,我的半個身子完全被那只手撐著,才能徹底上去,我能感覺到他的手掌一下子繃緊,使我的腳掌有了動力,我想說的“對不起”,“謝謝”之類的話因為他的無聲而縮了回去。

好吧,既然你如此裝相,成全你。

我蓋上被子,想瞇糊一覺,反正除此之外,實在無事可做。可是我根本就睡不著,我被那群人大聲嘈雜的敬酒聲嘻笑聲弄得心煩意亂,我一次又一次地看表,我盼著十點快點到來,只要燈一滅,世界就靜了。

我躺在床上只能想我的周生,我想像著此刻的他在干什么,在那個地下室里把東西砸個稀巴爛,還是一個人在流眼淚?我想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我更希望是前者,我希望他爆發(fā)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不管是對誰,最好是對他物,而不是自己。但我知道他不會,他的憂郁來自于對現(xiàn)世充滿了愛憐,他太愛這個世界了。他不忍心。endprint

那個背帶褲像死過去了一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兩根背帶像兩條小路,呼吸越過他圓滾滾的肚子艱難地起伏,打著震天響的呼嚕聲。我甚至希望他此刻能夠醒來,流氓地看著我,我也流氓地看著他。我們彼此都像槍一樣,他是暗槍,我是明槍,最起碼有事可做。我想當(dāng)我和背帶褲槍一樣地看著對方的時候,那個行長會是什么樣子呢?驚異、漠視、觀賞、還是調(diào)解?我希望是觀賞。這樣對誰都是一種安慰。

但背帶褲睡得很沉,隔壁強暴一樣的敬酒聲他都能酣睡如常,那一刻他成為了我最羨慕的人。而行長在我的下床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他把眼鏡放在小桌子上,瞇著眼睛似睡非睡。我突然尿急,又準(zhǔn)備下床,這回我仔細(xì)地看著腳下千萬別踩著他的手或者是胳膊什么的,沒想到越是在意越緊張,一個失控整個身體“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把一雙鞋子狠狠地踩了個稀癟。這讓我很不好意思,我發(fā)現(xiàn)那是雙帶著透明氣墊的耐克鞋,我和周生曾一起看過,一千多塊。當(dāng)時我還對周生說,以后我有錢了,就送你一雙這樣的鞋,可以治療你的臭腳。周生把我拉到女鞋那邊,說等我有錢了,給你買兩雙,夏天一雙,冬天一雙,你就不怕走那么遠(yuǎn)路去上班總把腳磨起泡了。我蹲在地上把我踩得稀癟的鞋子給支楞起來,我一邊弄鞋子一邊害怕那個行長起身問我怎么回事,那樣我可尷尬死了。還好那個行長一直瞇縫著眼睛似睡非睡的樣子。

從衛(wèi)生間回來,我看了看時間,距離十點還有二十分鐘,這期間,辦公室主任幾次到我們的臥鋪向行長噓寒問暖。除了小桌子上堆積的越來越多的水果、礦泉水之類的東西,讓行長不得不睜開眼睛看一下表示感謝,他好像一直都是一個姿勢地躺在床上似睡非睡。

看著濃重的夜色,我想快了,十點鐘,我們車廂的喧鬧將會像一個突然沒有電的玩具一樣戛然停止。而在那個時刻,我的耳朵、眼睛和心,將會緩緩地回復(fù)到它們原來的位置上,而不是被這樣無辜地占有。

我爬上床,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想法,如果我一腳踩空掉在了那個背帶褲的肚子上,他是會一下子彈起來,還是會一下子暈過去。他的呼嚕聲和那群人的嘈雜聲相比似乎更可愛一些,畢竟他是一個人,而他們是很多人。很多人弄出來的聲音和一個人弄出來的聲音,也許更加讓人產(chǎn)生質(zhì)疑。

十點整,車廂真的就像電動玩具突然沒有電了一樣,滅了。我躺在床上,像展望自己的未來一樣希翼著安靜。我甚至開始幸災(zāi)樂禍地想像著他們突然在完全黑暗中的手足無措的樣子。我豎起耳朵狠狠地聽著他們的動靜,我聽到女人們的驚呼聲中夾雜著男人們的驚呼聲,但兩者明顯不同,女人聲中有種被突然而至的狀況擊中的驚嚇,而男人是立刻捕捉到其中可利用的機會的竊喜,帶著興奮的尾音在空中瞬間彌漫成一種曖昧的潮氣,讓人們感覺新的游戲就要開始了。果然有男聲說,好啊,好啊,這樣更好。顯然,他們被這種突如其來的黑暗刺激得一下子充滿了詩人的情懷,一個男人開始背誦“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贝蠹覠崃夜恼疲粋€女人說,這太小兒科了吧,我們劃拳,誰輸了罰誰喝酒,“兩只小蜜蜂啊,飛在花叢中啊,左飛飛,右飛飛,嗯------嗯------”那天晚上,整個車廂的人都睡下了,只有他們一群人借著手機的微亮劃拳喝酒。后來有男人提議,把手機關(guān)了,黑暗,我們就要黑暗。女人們附和,就是,關(guān)了,關(guān)了,黑暗更好。我懷疑這個女人在說這話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因為酒精的作用癱軟在了某個男人身上。

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想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他們自己。我的憤怒就是在那個時刻被點燃起來的。我在黑暗里想像著下鋪的行長,他為何不制止他們?他是什么狗屎行長。我聽到我上鋪的男人開始嘟嚷。我們都知道這話是說給行長聽的。那個男人等了一會兒看行長沒有什么動靜,又開始用大一號的聲音在黑暗里說話。這時一個聲音從黑暗的另一個角落里與他回應(yīng),仿佛是對話,又像是自語,忍忍吧,他們領(lǐng)導(dǎo)會管的,那不是往自己臉上抹屎嗎。我“噗嗤”一下樂出了聲,我想這回你堂堂行長再不能裝睡了吧?果然,他站了起來,沖著他們喊,別喝了,睡吧,挺晚了。八個字。綿綿軟軟。他那種聲音在那些人的推杯換盞聲中也許根本就沒有被聽到,這讓我懈氣。正在大家束手無措的時候,乘警過來查鋪,我想這回好了,但乘警只是用手電照了一下他們,又迅速地按滅了,好像冒犯了他們似的。乘警說,休息了。還趕不上行長,才三個字,同樣是綿綿軟軟,這又讓我感覺不可思議。乘警像黑暗里的微火一樣一閃而去,我們卻在黑暗里無助憋火。我上鋪的男人和另一個男人又開始了很有意思的對話,一個問,他們是哪個單位的?一個答,好像是什么銀行的。哪個城市的?不知道。什么銀行?不太清楚。什么素質(zhì)!簡直就是沒素質(zhì)。什么檔次!還談什么檔次。什么人吶。死人。這明顯又是罵行長的。我覺得那個行長,白長一副高高大大的身材,像個屙樣。這回行長再一次起身沖他們喊,睡吧,太晚了,別影響別人休息。語氣重了一些,也多了幾個字,但還是綿綿軟軟。那個辦公室主任這會兒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再不來匯報和送吃的了。

黑暗中的對話接著響起。

你說現(xiàn)在的人怎么那么不知道羞恥啊,黑燈瞎火男男女女在公共場合這樣鬧好嗎?

簡直不像樣子。

你說現(xiàn)在的領(lǐng)導(dǎo)都是吃屎的嗎?(我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人特別愿意說shi這個音)好像不說這個字不足以表達(dá)他心中的憤慨。

吃的還不是人屎,簡直就是死人的屎。這回我沒有笑,我感覺有點過了。不管那個行長是怎么回事,這么指桑罵槐的,不厚道。我開始有些同情行長。我感覺,他的能力雖然是差了些,但也不應(yīng)該讓人罵成這樣。我清了一下嗓子。我感覺特別的壓抑,喘不上氣,我翻了個身,臉沖著隔板,我不想再聽了,不管是那群被大家認(rèn)為不道德不要臉的男女,還是在黑暗中的對話,我都不想聽了。我覺得說來說去,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說話的人越說越不像一開始想說的那些話了,而被罵的人根本就沒有聽到他們說了什么。

在忍耐與等待中,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半夜兩點多鐘了,黑暗中的對話安靜了,背帶褲的呼嚕聲也安靜了,隔板背面的勸酒聲也似乎安靜下來了。但有一種聲音卻在這種靜謐中靜靜地響了起來,響得很小心,很輕,害怕被聽到卻又不得不讓人聽到,像沉封了很久的瓶子里突然擠出了一絲縫隙,但還要被狠狠地蓋住,但在一擠一蓋中,已經(jīng)泄出了味道,怎么掩飾也沒用。我感覺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我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大跳,我想也許我想歪了,我想那不太可能,但接下來的聲音讓人不得不確信事實就真的那樣發(fā)生了。我覺得這已經(jīng)不是憤怒的問題了,這是否應(yīng)該上升到另一個層面:我們的尊嚴(yán)。車廂的尊嚴(yán)??諝獾淖饑?yán)。我翻來覆去地不知該怎么著,我不知道下鋪的行長是否聽到了這些聲音還是已經(jīng)睡著了。我在那種安靜的聲響中萬箭穿心,我想起了我和周生。我覺得我的忍耐已經(jīng)達(dá)到了我所能容忍的最底線,過了這個界限,我或者默默哭泣或者歇斯底里。為了不讓自己與一群喝多了酒的男女對峙,我只能離開。我起身又像蜘蛛俠一樣地在黑暗里爬行,我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見。我甚至想一腳踩到行長的腦袋上,我想這回要是把那雙耐克鞋踩得稀癟才好呢。但我發(fā)現(xiàn)行長的床鋪已經(jīng)空了。endprint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黑暗里,穿過長長的一節(jié)又一節(jié)臥鋪的車廂去找乘警,不再像蜘蛛俠了,而像一個游魂。我想如果此刻有人正好醒來看到我的影子一定會嚇得夠嗆,我還想如果有一個壞人從身后把我的嘴捂上對我行兇,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其實,那天晚上,我挺害怕的,但我除了一節(jié)一節(jié)車廂地走,我無處可去,我不知道我找到乘警怎么說,說什么,但我一定要找,我只有找,才能離開我不想聽到那個聲音的地方。

就在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乘警亮著微光的窗口時,我同時看到了行長在暈黃的窗口里站立的高高大大的身影,我一點點走過去。我聽到行長說,請你制止他們。還是綿綿軟軟的語氣。

我一下子呆立當(dāng)場。如果不是我親耳聽到,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快速地逃離了那節(jié)車廂,我想我需要在行長回到鋪位之前回到自己的床上。回來的時候,我的心“突突”地跳個不停。去的時候,我在沉寂的車廂里有種豪情萬丈的感覺,我想,就憑我一個小女子都敢于直面丑惡,在黑暗里嘟嚷的大老爺們卻是紙上談兵。而回來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偷,偷了行長的勇敢。

當(dāng)乘警再一次來到我們車廂的時候,什么話都沒說,更沒拿手電照一照,就例行公事地輕輕從那些男女身邊走過去了。他就那樣把行長的請求輕輕地打發(fā)了。我不知道行長怎樣,我只知道我自己深深地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黑暗更黑了。

早晨五點鐘,擴(kuò)音喇叭通知我的家鄉(xiāng)快要到站了,我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坐在下臥的床上等待下車。其中一個男人徑直走向行長坐在他的對面,直直地問他,你真是行長嗎?這帶著挑釁的責(zé)問,連我都替行長感覺到難堪。行長有點尷尬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還是綿綿軟軟地說,副的。那個人說,看你是個文化人。行長自嘲似的干笑了一聲。那個人問,你是哪個大學(xué)畢業(yè)的?他這一問,讓我也充滿好奇??此昙o(jì)不大就當(dāng)上行長,家里應(yīng)該很有背景。行長低了一下頭,沒有回答。那個人不依不饒,你在大學(xué)讀的是什么專業(yè)?這好像帶了點嘲諷的意味。行長抬起頭說,北大金融系。那個人張大了口,臉上的肌肉開始向中間聚攏,像花一樣仰視著高高大大的行長。

你一定是才子了。

行長像個孩子似的,驕傲劃過眼眸:我剛畢業(yè)參加工作。

不可能吧,你才畢業(yè)?那個人看著行長還很年輕的臉。行長謙抑地說,我念的是博士后。那個人臉上的花開始凝固,我感覺自己的臉也有些不自然的僵硬。行長也許猜透了我們的心思,主動向我們解釋,說,他們是打算去云南旅行的,但機場卻忘記了把他們的行李卸下來,他們所有的用具和換洗衣服都被飛機帶走了,好不容易跟機場聯(lián)系上了卻告訴他們那駕飛機得三天以后才能返回,他們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呆上三天等自己的行李,就繼續(xù)趕路,讓機場把行李郵回單位。

他們心情不好,這是行長對我們說的最后一句話。

我們一起看著行長,不知是歉意還是友好,是欣賞還是驚異。正在我們不知該說什么的時候,過道里來來往往刷牙、洗臉、上衛(wèi)生間、打熱水的人絡(luò)繹不絕,誰也沒有注意,背帶褲什么時候把窗戶打開了,或許是別人打開的想交換一下新鮮空氣,當(dāng)我們看到他的時候,背帶褲的身子已經(jīng)向車窗外沖去,多虧他穿著背帶褲,背帶刮住了車窗上的掛鉤,使得大家在反應(yīng)過來之后有時間把他按住拉回座位。背帶褲一邊掙扎一邊回頭沖著我拼命地喊,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我往我的身后看,他又用手指著我的臉喊,就是她要殺我,想用槍殺死我。這時,大家又一起看著我,包括行長,他的嘴張著,驚異的眼神一如我剛才看著他的樣子。

乘警把我和背帶褲一起帶到車廂辦公室,給我們做了筆錄,然后從背帶褲的口袋里找到他的火車票,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乘警告訴我,背帶褲得了暫時性癔病,這在長途火車的旅客中時有發(fā)生,他們見得多了。我松了一口氣在筆錄上簽了字,然后拿起自己的背包走下火車。當(dāng)我的雙腳踏上土地的時候,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我感覺在那個臥鋪車廂里,我們都是一群被迫接納著一切和被強行安置的人。雙腳踏在家鄉(xiāng)的土路上,心里有說不出的舒朗和安全感,最起碼我有自由了,而自由的另一種解釋就是有處可逃。

走出站臺,我還需要坐一段客車才能到家,這時我看到行長在一個水果攤位上買水果,我定了定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我越來越走近他,的的確確是他!他的肩上果然什么都沒有,他的身邊也沒有一個隨行的人。這讓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出來旅行的人,倒像是住在這里附近的老百姓,一大早出來溜彎或者給老婆孩子買些早點。他沒有看到我,或許看到了也假裝沒有看到。

當(dāng)火車的汽笛聲悠長地響起,我們一起抬頭向站臺望去。那輛火車緩緩地緩緩地離去了。

〔責(zé)任編輯 宋長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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