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的街頭巷尾,最不缺的是“川味”紅燒牛肉面的招牌。當(dāng)年,身在臺灣的張大千,特別愛用這道菜招待客人。
張大千的紅燒牛肉面
張大千的紅燒牛肉面做法如下:先用素油煎剁碎的辣豆瓣醬;放入兩小片姜,蔥節(jié)子數(shù)段;牛肉4斤,切塊入鍋;花雕酒半斤至一斤;酒釀酌量;花椒10至20顆;擻鹽;燒至大滾,再以小火燉,約4小時;煮面;分盤上桌;可佐以芫荽、紅辣椒絲炒綠豆芽、鹽、糖、醋、胡椒、醬油、辣油。
張大千很喜歡牛肉,除了這道紅燒牛肉面,他還做過一道摩耶生炒牛肉,摩耶是他臺北精舍的名字,這道菜最大的特色是,炒出來的牛肉潔白晶亮,與木耳黑白分明。據(jù)說,某次有人向畫家求秘方,畫家說,把牛肉里脊切成薄片,用篩子在水龍頭下洗沖20分鐘,加少許芡粉調(diào)水,然后急火熱油與發(fā)好的木耳同時下鍋,便會有此效果。
張家的餐桌上出現(xiàn)最多的菜則是四川小吃粉蒸牛肉,這道菜香濃味鮮,里面要放大量豆瓣和花椒,有些人還要放干辣椒面,以增加香辣味。但是張大千不滿意普通的干辣椒面,他用的辣椒面一定要自己做,還要專門到牛市口買著名的椒鹽鍋盔,用鍋盔來夾著粉蒸牛肉吃。
照顧他的李家小姐
張大千對于美食的熱愛,似乎從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形成。早年他在上海時,常常住在浙江寧波富商李薇莊家。一次,他吃了15只大閘蟹,然后又偷跑到街上吃了8個冰激凌球,結(jié)果到了晚上腸胃炎發(fā)作,上吐下瀉。深夜前來照顧他的,是李家的小姐李秋君。
一個女人在深夜照顧一個男人,是情意的最高體現(xiàn),所以,當(dāng)被請來出診的醫(yī)生看到李秋君著急的樣子,便急忙安慰她說:“太太,不要緊的。小毛病,您請放心?!碑?dāng)然,李秋君并不是張大千的太太。這讓張大千很不好意思,第二天病情好轉(zhuǎn),他急忙向李秋君道歉,李秋君卻只是微徽一笑:“醫(yī)生誤會了也難怪,不是太太,誰在床邊侍候你?我要解釋吧,也難以說得清,反正太太不太太,我們自己明白,也用不著對外人解釋。”
張大千和李秋君的相遇,像極了古代傳奇小說里才子與佳人的會面。據(jù)說有人買了—幅古畫,拿給李秋君看,李秋君端詳了一會兒說:“這是假畫,不過作畫者的天分很高,將來會有大出息?!边@個作畫者當(dāng)然就是張大千。李秋君的哥哥李祖韓和張大千是至交好友,常邀張大千到府上做客。張大干看到客廳里掛著一幅署名為歐湘館主的《荷花圖》,一枝殘荷,一根禿莖,一池淤泥,飄逸脫俗,讓張大千擊節(jié)稱贊:“畫界果真是天外有天,看此畫技法氣勢上是一男人,但字體瑰麗,意境脫俗又有女風(fēng),果然是好畫?!边@畫,當(dāng)然是李秋君畫的。
張大千得了糖尿病后
這樣浪漫的會面卻沒有得到傳奇小說般的結(jié)果,原因我們已經(jīng)不得而知,晟大的傳聞是說張大干已有妻室,而李秋君不肯為妾。不過,兩人確有不同尋常的交情,這些情意茌飯桌上尤其明顯。張大干得了糖尿病后,吃的菜都要經(jīng)過李秋君“鑒定”,她覺得能吃,才會親自把菜夾到張大千的碟里讓他吃??墒菑埓笄ё铕捥鸩耍蜁c李秋君玩起捉迷藏的游戲。一次宴會,男女分坐,張大千沒有與李秋君同席,李秋君在鄰席關(guān)照他不許亂吃。一會兒,上來一碗撒著桂花末的芋泥甜品。張大干故意大聲問李秋君,這道蕖能不能吃。李秋君眼睛近視,錯把桂花看成是紫菜屑,以為是咸的,就回答可以吃。張大千就趕緊挖了一大調(diào)羹吃。等到李秋君嘗到是甜菜,大叫不能吃時,那一大口罩就進了肚,張大千還故意說:“我問了你才吃的?!?/p>
隨之而來的是蜚短流長。張大千與李秋君的大哥李祖韓去澡堂泡澡,無意間看到—份小報,上面赫然寫著《李秋君軟困張大千》的標(biāo)題,說張大干到了上海,就被李秋君軟禁在家里,禁止他參加社會活動,她要獨占張大千云云。張大千看了十分不安,對李祖韓說:“小報如此亂寫,我怎么好意思見三小姐?!闭l知回到李家,李秋君主動把報紙給張大千看,說:“只要我們心底光明、行為正大,別人胡說也損不了我們毫發(fā),不要放在心上?!?/p>
一起過50歲的生日
張大千與李秋君最絢爛的一刻,奠過于兩個人一起過50歲的生日。有心的弟子們?yōu)樗麄兒细税贇q大壽,張大千特意從四川坐飛機去上海給李秋君過生日,卡德路上的大風(fēng)堂喜氣洋洋,客廳里一對盤龍鳳紅燭,一幅紅底灑金箋壽字,金石名家陳巨來為他們刻了一方“百歲千秋”的印章,把兩人的名字和合慶百歲的紀(jì)念都包含在印章里。當(dāng)天,兩人合繪了《高山流水圖》,就蓋上“百歲千秋”的圖章,還相約要一起畫50幅畫互相題款,每張畫都用這方印章,湊足100幅,舉辦一個兩人的畫展。這當(dāng)然不曾實現(xiàn)。
1949年,張大千從東南亞到南美旅居,和李秋君天各一方。他每到一個國家,就要收集一點那里的泥土,然后裝在信封里,寫上“三妹親展”。張大干去世后,人們發(fā)現(xiàn)有十幾個從來沒有被打開的信封,都是寫給李秋君的,其中—封信這樣寫著:“三妹,聽說你最近纏綿病榻,我心如刀割。人生最大憾事為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你我雖合寫了墓志銘,但究竟死后能否同穴,實在令我心憂。一生曾蒙無數(shù)紅顏厚愛,然與三妹相比,六宮粉黛無不黯然失色。今日猶記初逢時你一副可愛嬌憨模樣,銘心刻骨,似在昨日……恨海相隔,正是家在西南常作東南別,塵蠟苔痕夢里情啊!”信中所提及的墓志銘,是指1948年秋李秋君在靜安公墓(現(xiàn)在的靜安公園)給自己買了一塊墓地,張大干寫了墓碑“畫家李秋君生壙”,經(jīng)石刻朱紅色字立碑。在李秋君墓穴旁邊,是張大千給自己買的墓穴,墓碑是李秋君為他寫的“張大千之墓”。
李秋君沒有收到這些信,20世紀(jì)70年代初,她因病去世,此時,張大千正在舉辦畫展。起初人們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張大千,張大千的夫人徐雯波覺得不好,就告訴了他。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張大千面朝李秋君居住的方向長跪不起,幾日幾夜不能進食。他親筆作了一篇《悼秋詞》,最悲痛的是末旬:“古無與友朋服喪者,兄將心喪報吾秋君也!嗚呼痛矣……”從那以后,張大千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身邊弟子常聽他說的—句話是:“三妹一個人啊……”
邢大軍據(jù)《婚育與健康》整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