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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花

2018-01-22 18:49胡剛
陽光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秋生張師傅隊長

胡剛

通往大北溝三號井有兩條路,一條是大路,整天運煤汽車以及驢車馬車出出進進,絡(luò)繹不絕;另一條由山腳斜插到山頂,是一條曲曲彎彎的羊腸小道。潤花每天上下班走的就是這條小道,一來近便,二來清靜。

半年前,潤花的丈夫秋生在井下出了工傷,半身癱瘓了,潤花便帶著兩個孩子從老家農(nóng)村來到礦上。工會劉主席幫她在半山坡租了間平房,還為她在三號井找了份臨時工作。那天上午,劉主席領(lǐng)著她去見韓隊長,韓隊長剛出井,穿一身笨重的工作服,安全帽下一張國字臉黑得賽過戲臺上的包公。太陽紅彤彤的,韓隊長站在寫著“安全生產(chǎn)”的半圓形井口旁,嘴角叼了根煙,瞇縫著眼睛,問,場上翻黑牛車,每月工資四十二塊錢,井下開溜子,每月能掙五十八塊錢,就這兩個工種,你看你是選擇下井還是在場上?潤花怯怯地問了聲,井下還有其他女工嗎?韓隊長使勁吸了口煙,說有,井下開溜子的全是女工,運輸線上掛鉤的也有女工。潤花立馬打定主意,說那我就下井開溜子哇。

第二天正式上班了。下井前,韓隊長把潤花帶到一名老工人面前,囑咐道,張師傅,這是個新人,你好好帶上她幾天,井下的安全注意事項你仔細(xì)給她灌輸灌輸。張師傅瞅了潤花一眼,爽快地說,行!

說話的工夫,工人們便開始下井了。井口的風(fēng)涼颼颼的,吹得潤花禁不住打了個寒噤。她支起衣領(lǐng)子,咬了咬牙,緊跟在張師傅身后,順著巷道的斜坡往下走去。走了不足半里路,忽然向左拐了一個彎,不一會兒又向右拐了一個彎,拐過兩道彎,潤花便有點兒找不見北了。玻璃罩里的防爆燈在頭頂依次排開,昏黃的亮光照得遠處仿佛迷宮一樣。有好幾次,潤花想拉著張師傅的衣袖走,可手伸了伸,到底沒敢,畢竟自己是個女人家,跟張師傅有著性別上的差異。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潤花從小便懂。正琢磨著,就聽得轟隆隆轟隆隆的聲音由遠而近,礦燈一照,黑牛車沿著兩根小鋼軌駛了過來,張師傅轉(zhuǎn)過身大聲喊:“靠邊,注意鋼絲繩!”潤花便停下腳步,身子像壁虎一樣緊貼冰冷的煤墻,轉(zhuǎn)眼間一長串滿載煤炭的黑牛車帶著風(fēng)從身邊駛了過去。

喘了一口氣,繼續(xù)往前走。離工作面不知還有多遠,潤花頭上冒了汗,腳底板生疼,肯定是磨起了血泡,前面的工人們早走得沒了影蹤,只剩了張師傅。張師傅不時轉(zhuǎn)過身子,用雪亮的礦燈光關(guān)照一下潤花。潤花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可心里越急,腿腳越不聽使喚。張師傅問,是第一次下井吧?嗯。潤花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張師傅說,你這叫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其實,井下跟場上一樣,時間長了慢慢就習(xí)慣了。又往前走了約莫半個來小時,就聽得轟地一聲巨響,潤花的心猛地蹦到了嗓子眼,一下子撲進了張師傅懷里。張師傅下意識地用手摟著她,說,甭怕,甭怕,這是放炮呢,聽?wèi)T了就無所謂了,聽?wèi)T了就跟蚊子叫一個樣。

潤花定了下神,忽然像觸了電一般,迅速從張師傅身上離開,她聽到自己的胸口就像揣了只小鹿一樣怦怦怦跳個不停。

終于,潤花跟著張師傅來到了溜頭,張師傅從一個體態(tài)肥胖的女工手里接過開關(guān),親自示范,說:“人甭離溜頭,手甭離按鈕,記著聽鈴聲就行了,第一聲鈴響起,開;第二聲鈴響起,停?!?/p>

開關(guān)一摁,就見皮帶上烏黑發(fā)亮的原煤像小瀑布一樣,源源不斷地向外面流去。

潤花打定主意,下井開溜子的事一定要瞞著秋生。

秋生致癱后,人變得敏感多疑,脾氣越來越暴躁,就像揣著引線的炸藥包,碰上一點火星就可能轟地炸開來,甚至有了自虐傾向。剛出醫(yī)院時,有一次,趁潤花買菜不在家,秋生竟操起剪刀在自己那條失去知覺的大腿上狠狠地戳了一下。鮮血汩汩地往外流,頃刻之間,被褥一片殷紅。

多虧秋生的老隊長,老隊長每天下班路過,幾乎都要進來看看,每次來都不空手,不是肩上扛著截生火柴,就是腋下夾著塊樺樹皮。老隊長習(xí)慣地隔著玻璃窗往里一望,立即驚得臉色煞白,心想,壞了,這小子犯渾了。

老隊長三步并作兩步,進屋抽出塊枕巾,使勁給秋生包扎起來。秋生固執(zhí)地?fù)u著頭,眼里流著淚說:“不,叫我死。我活著就是個累贅?!?/p>

老隊長發(fā)火了,大聲吼道:“你倒是想一死了之,你就不是個男人!你要是個男人就該為老婆孩子負(fù)點兒責(zé)!”

老隊長邊吼邊背起秋生去了醫(yī)院。

潤花買完菜回了家,望著被褥上的一灘鮮血,手一松,菜籃子滾落在灰色磚地上。

這件事情過后,潤花幾乎整天不離開家門半步。買糧買菜,還有其他一些家務(wù)活兒都由老隊長幫著干了,老隊長這個人熱心腸,待人實誠,靠得住。每月五號開資,潤花將秋生的手章交給老隊長,最遲第二天一早,老隊長一準(zhǔn)兒會為秋生買好三條“官廳牌”香煙,連同工資一并交到潤花手上。秋生離不開香煙,每天至少要抽掉一包,這個習(xí)慣已經(jīng)保持了好多年。醫(yī)生建議秋生戒煙,秋生也下過幾次決心,可就是戒不了。這可能跟潤花的態(tài)度有關(guān)。潤花并不反對秋生抽煙,她也知道吸煙有害健康,可一個大老爺們兒,井下工作沒明沒黑夠辛苦的,也就這么點兒愛好,抽還是不抽,盡量由著他自己。況且,潤花以往最愛看秋生抽煙的姿勢。秋生大大吸上一口煙,頭微微一仰,一長串好看的煙圈兒便從他嘬著的嘴里噴了出來。瀟灑,自如,還有點兒魔術(shù)師的味道。當(dāng)然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秋生再沒有噴煙圈了。秋生癱在炕上,整個兒變了一個人。往日的秋生紅光滿面,精力充沛,每月從礦上回兩天家,由縣城下汽車,步走二里地就到村了,一進家門放下提包便干活,劈柴打炭擔(dān)水掃院,一陣也不閑著,晚上天還沒黑透就要摟著潤花睡覺,猴急。誰知禍從天降,一場事故忽然就降臨了,好端端一個人說癱就癱了。潤花驚嚇過,悲傷過,痛哭過,最后怎么辦?最后還得擦干眼淚,面對現(xiàn)實。她丟下村里的自留地,殺了雞,賣了羊,帶著兩個孩子來到秋生身邊,她每天精心伺候著秋生,希望秋生能夠像從前一樣,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她相信,只要人活著就會有希望,世上從來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可癱瘓在床的秋生精神萎靡,一蹶不振,這真讓潤花感到心焦。

潤花從老鄉(xiāng)口中打聽到礦務(wù)局文化街有個老中醫(yī),名叫張大成,專治疑難雜癥,她好說歹說做通了秋生的思想工作,一大早背起秋生就上了火車。到了礦務(wù)局,天已近午,夫妻倆顧不上吃飯,先打聽文化街怎么走,張大成大夫診所在哪兒。一個學(xué)生模樣的小青年,說我知道,你跟上我走就行了。小青年見潤花背著秋生很吃力的樣子,說大嫂你慢點兒,用不用我?guī)湍憬袀€車?潤花說,不用,謝謝你了。endprint

到了張大成診所,潤花輕輕地將秋生放在長條椅子上,然后直起腰抬手擦了擦額頭上淌著的汗水。

張大夫身穿白大褂,戴金絲眼鏡,年逾古稀,但鶴發(fā)童顏,精神矍鑠。他看完一個病人,從椅子上站起來,徑直走到秋生面前。

一番望聞問切過后,張大夫問潤花,“他是你丈夫?”

潤花點頭應(yīng)了一聲。

張大夫又問:“你家住哪里?”

潤花說:“十二礦?!?/p>

張大夫沉吟了一會兒,說:“你丈夫這個病光吃藥不行,還得結(jié)合針灸按摩,十天一個療程,最少需要三個療程才能見效??赡銈兇罄线h的不太方便,你夫妻倆商量一下,如果能每天堅持來,咱就盡最大努力治這個病,如果不能堅持,那就回家慢慢養(yǎng)著去吧。”

潤花一聽,當(dāng)下表態(tài):“張大夫,這事不用商量,只要能治好我丈夫的病,甭說是從十二礦,就是再遠我也能堅持每天來。您就放心大膽好好給他治吧。”

從這天起,不管刮風(fēng)下雨,潤花背著秋生,爬山過梁,上車下車,每日往返一趟,去礦務(wù)局為秋生看病。白天針灸按摩,晚上回了家,安頓好秋生,潤花便開始煎藥。滿滿一罐草藥,一連三遍煎下來,少說也得兩個小時。有幾次,潤花坐在小凳上看著藥壺,陣陣?yán)б庖u來,上下眼皮忍不住打起了架。兩個孩子都非常懂事,女兒嬌嬌放下書包就幫著媽媽干活,生火,洗菜,做飯,一會兒也不閑著。十歲的兒子像個小大人,一會兒給爸爸搓腳,一會兒攥著小拳頭給爸爸捶背??傊患胰趪锷D(zhuǎn)。一個多月堅持下來,奇跡果真就出現(xiàn)了,秋生的半個身子漸漸恢復(fù)了知覺,能下地拄著拐杖走路了。

潤花拉著秋生的手,喜極而泣。

兩個孩子高興得抱成一團,歡呼雀躍。

五月的太陽暖暖地照著大地, 山坡上的小草已經(jīng)泛綠,那野杏花、野桃花,紅的粉的,一叢叢,一簇簇,開得耀眼絢爛。

潤花攙扶著秋生站在院門口,微風(fēng)徐來,涼爽宜人,秋生放眼遠眺,積壓在心頭的郁悶登時蕩然無存,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滿懷深情地對潤花說:“要不是你,我早就不知死過多少回了?!?/p>

工會劉主席帶著白面大米來家里看望秋生,拉著秋生的手噓寒問暖,劉主席說:“秋生同志,讓你受苦了,你有什么困難盡管說出來,我們一定盡量幫助解決。”

秋生眼含熱淚,說:“感謝組織關(guān)懷,我沒什么困難,我躺在家里還拿著國家工資,我真的沒什么困難。”

“那你好好養(yǎng)病,爭取早日康復(fù)。”

潤花把劉主席送到院門外,劉主席說著客氣話就要離去,潤花說:“劉主席您請留步,我還有話要說。”

劉主席就站在原地不動。

潤花說:“劉主席,我丈夫剛才說的不全是真話。自打他出了工傷到如今,看病治療一直沒有間斷,住院花的錢公家報銷了,自己尋醫(yī)問藥花的錢也是個大數(shù),現(xiàn)在我們家已經(jīng)賴了一千多塊饑荒,親戚朋友都借遍了?!?/p>

劉主席爽快地說,“這樣吧,下個季度我?guī)湍憬鉀Q點兒救濟款?!?/p>

潤花說:“救濟不救濟倒是無所謂?!?/p>

那你的意思?

潤花說:“劉主席,你看能不能幫我找份工作,苦點兒累點兒我也不怕?!?/p>

找工作?劉主席猶豫了一下,說:“一會兒回了辦公室我就給你聯(lián)系一下,下午給你個準(zhǔn)信兒?!?/p>

就這樣,潤花來到三號井,當(dāng)了一名開溜子工。

開溜子沒有多少技術(shù)含量,保持頭腦清醒,注意聽鈴聲便行了,只是井下陰寒,待的時間長,潤花擔(dān)心自己的老毛病再犯了。幾年前的一個夏天,大旱無雨,潤花在村里種著七畝六分地,為了澆地,沒明沒黑整整在水里泡了兩天。那個月潤花的月經(jīng)提前來了,而且來勢洶洶,量特別地多,一周過去了,還沒有恢復(fù)正常的意思。夾帶著頭昏眼花,渾身像被抽了筋一樣難受。實在抗不過,潤花便去鄰村看大夫,吃了十幾副中草藥,才算痊愈。末了大夫特意囑咐,以后千萬不要著涼受寒,否則這病還會復(fù)發(fā)。現(xiàn)在,潤花一個人守著溜頭,巷道里的冷風(fēng)一陣陣吹著,耳畔禁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響起大夫囑咐過的話。她想,下個班說啥也得換上秋生穿過的那條厚棉褲。

一道光柱掃了過來,張師傅站在潤花身邊,變戲法似的拿出塊二尺見方的山羊皮,往潤花手里一遞,說:“坐上這個,暖和點兒。”

潤花沒有說謝謝,臉有點兒發(fā)熱,幸而井下什么顏色都給涂黑了。

幾個班過后潤花才知道,張師傅名叫張有柱,是個跟班隊長,年紀(jì)比她大不了幾歲。跟班隊長負(fù)責(zé)一個班的安全生產(chǎn),下井進了工作面,他一個人先去敲幫問頂,排查隱患,確定具備生產(chǎn)條件了,然后才給每個工人分配任務(wù),多少工人鏟多少煤,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

張有柱給眾人安排完工作,獨自拎著檢查用的小錘,四處去走走,去看看,井下八個小時,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走和看中度過的;凡是有工人作業(yè)的地方他都要去,哪里不合適了他要當(dāng)下指出,責(zé)令改正。

張有柱下了井指揮生產(chǎn)那是說一不二的,作為跟班隊長他有這個權(quán)力。

“這個月工資你到底想要不想要了?不想要說話!”碰上哪個不聽話的他都要這樣兇巴巴地吼道。

出了井,洗過澡,張有柱就成了另外一個人。他頭發(fā)梳成三七開,溜光水滑,一身整潔得體的藍西服,配上一雙又黑又亮的三接頭皮鞋,整個人看上去精干爽利,風(fēng)度翩翩。而且看見誰都是笑瞇瞇的,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三號井的女工們私下這樣評價張有柱:張隊長這人本性不錯,十個女人九個愛,天生長了副捉鱉相。這話說得分不清是褒還是貶。

但不管怎么說,張有柱來溜頭是越來越多了。

起初,潤花不覺得有什么不正常,人家是隊長,檢查監(jiān)督工作是人家的職責(zé)??蓵r間一長,潤花就看出問題了。張有柱蹲著或則站在潤花面前,一待就是個把小時,也不怎么說話,除了討好地拿起鐵鍬彎下腰鏟幾下溜頭溢出來的塊煤(本來溢出的煤由潤花鏟),就是一雙眼睛來來回回肆無忌憚地在潤花臉上瞅,直瞅得潤花心煩意亂,渾身上下不自在。endprint

本來,潤花初來乍到的時候?qū)堄兄€是蠻有好感的,人家可是她來三號井上班的第一個師傅??珊髞韽堄兄鴿櫥ū憩F(xiàn)出來的那副圖謀不軌的樣子,讓潤花越來越反感了。潤花覺得,張有柱就像一只討厭的饞嘴貓,他是把自己看成一條風(fēng)干了的小咸魚。

更衣室里七八個女人邊換衣服邊拉家常,她們的嗓門大得出奇,說到七葷八素的話題竟笑作一團??吹綕櫥?,其中一位說:“潤花妹子,你可要當(dāng)心呀,咱們那個張隊長眼睛色瞇瞇的,一看就知道謀上你了?!?/p>

潤花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吭哧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又有人接著說:“聽說張隊長那個東北老婆早跟他離了婚了,男人們都一?樣,半年見不著女人,夢里頭跟老母豬都親嘴呢。”

幾個人又笑了起來,接著就七嘴八舌談?wù)撈鹆藦堄兄K齻冋f張有柱這人有一股倔勁,有一次去礦上理發(fā)館理發(fā),理完了,對著鏡子左照右照,越看越不滿意,說話的工夫就跟年輕的理發(fā)員吵了起來,幾乎要動手,后來這事還是由礦長出面給說和的。

潤花本來不喜歡論人是非,再說她來的時間不長,對大多數(shù)人還不甚了解;可要是一言不發(fā),好像不怎么隨群似的,怕是日后不好跟大伙兒相處。

潤花這樣思忖著,一邊系著褲腰帶,一邊低聲附和道:“就是,你們說得有理,男人們都有股倔勁兒?!?/p>

張有柱真是色膽包天,他趁潤花起身展腰的空當(dāng)兒,一下子就將潤花摟在了懷里。

潤花使勁掙扎了幾下,厲聲道:“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喊人啦!”

張有柱死乞白賴,不知跟哪來了股邪勁,啃瓜皮似的在潤花臉上脖子上亂親一通,然后迅速將潤花摁倒在地,不由分說整個身子便壓了上去。

皮帶溜子還在嘩嘩運轉(zhuǎn)著,啪——,啪——,皮帶接頭經(jīng)過滾筒時發(fā)出了富有節(jié)奏的聲響,這聲響仿佛給了張有柱某種暗示,使他變得愈加亢奮起來。

兩個人頭頂?shù)陌踩边B同礦燈滾落在了一邊。

情急之下,潤花從身邊隨手摸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的塊煤,朝著張有柱的腦袋就是狠狠地一擊。

張有柱一聲沒吭,身子軟軟地歪了下去。

潤花站起身來,手持礦燈朝著張有柱一照,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就見張有柱雙目緊閉,一動不動,頭上的鮮血順著臉頰蚯蚓似的流了下來。

“來人哪!快來人哪!”潤花扯開嗓子喊了起來。

第一個趕來的是安監(jiān)工,他扯下一塊衣襟,一邊給張有柱包扎,一邊問潤花:“張隊長這是怎么啦?”

潤花喘著粗氣,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張隊長他剛才鏟著煤,鏟得好好的,忽然就跌倒了。大概是溜子上甩下的煤塊給砸著了吧?!?/p>

說話工夫,眾人將張有柱給抬走了。

巷道里安靜下來了,潤花一個人盯著溜頭,腦子里一片空白。她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她不知道張有柱傷勢到底如何,萬一……萬一張有柱活不過來,那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潤花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委屈,回想著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眼淚禁不住斷線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整整一夜,潤花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努力回想著自己跟張有柱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查看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夠檢點,讓張有柱看出了“漏氣”。從下井第一天,自己稀里糊涂就撲進了張有柱懷里,可能從那個時候起,張有柱對自己便起了念想;后來張有柱送給自己一塊二尺見方的山羊皮,那也不是隨隨便便的舉動;再后來就是張有柱給自己買過兩袋五香瓜子。當(dāng)時,潤花戴著手套,抱著開關(guān),推脫不要,是張有柱嬉皮笑臉硬塞到自己兜里的。張有柱離開后,潤花撕開塑料袋,嗑了一小把。品出那瓜子味道不錯,潤花便有點兒舍不得嗑了,她要把它留給孩子們,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日子,家里一點兒“零嘴兒”也沒有。問題可能就出在那兩袋瓜子上。自從潤花接受了張有柱那兩袋五香瓜子,張有柱來溜頭待的時間就更長了,瞅著潤花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對勁了。

但無論如何,即使張有柱對自己再無禮,潤花也不愿意置人于死地。

潤花思前想后,自問自答,在秋生均勻的呼嚕聲中,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上班竟遲到了幾分鐘,輕輕推開換班房的門,發(fā)現(xiàn)跟往常一樣班前會正在進行當(dāng)中。工人們大多數(shù)擠在長條椅子上,坐不下的,安全帽扣地下當(dāng)?shù)首?。出乎意料的是張有柱正站在屋子中央講話,又是總結(jié),又是布置,又是要求。張有柱精神飽滿,聲音洪亮,一如既往。

潤花站在門口,不知是該往里走,還是就這樣一直站著。她感覺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她,利箭一般令她不寒而栗。

班前會結(jié)束后,韓隊長把潤花叫到辦公室,給潤花倒了一杯茶水,說:“潤花同志,啥也不說了。從今天起你就不用下井開溜子了,去燈房吧,又干凈,又清閑,也少掙不了多少錢?!?/p>

見潤花默不作聲,韓隊長回頭問了一句:“你沒什么意見吧?”

三十年歲月倏然而過,世事變遷,滄海桑田。如今,通往大北溝三號井的大路早已變得清冷,而那條潤花上下班走過無數(shù)次的羊腸小道也已人跡罕見,幾乎被野草覆蓋。只是山上的野杏花野桃花年年盛開,紅的依舊耀眼,粉的依舊絢爛。

時過境遷,那些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故事誰還愿意憶起呢?

棚戶區(qū)拆遷改造,潤花一家子喬遷恒安新區(qū)。秋生的病痊愈后,很快回到了工作崗位,后來在采煤隊副隊長的位置上光榮退休。賦閑在家的秋生依然每日一包香煙,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偶爾還會噴幾個寂寞的煙圈兒。人閑下來總會自找其樂,秋生很快便成長為一名忠實戲迷,但他只去戲院子觀摩,自己從來不唱,每天中午放下飯碗,就有點兒魂不守舍,午休都顧不上,坐上電瓶車就沒了影蹤。

潤花呢,每天跳跳廣場舞,然后就是料理家務(wù),洗衣做飯哄孫子,日子過得庸常、充實。

但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他們平靜的日子很快便起了風(fēng)浪。

一天,潤花一個人回應(yīng)縣老家去參加侄兒的婚禮,說好住兩天的。結(jié)果當(dāng)天晚上十點多坐了輛順風(fēng)車就趕了回來。開了自家門,潤花嗅到一股刺鼻的脂粉香味,她忽然就感到很不對勁。猛地推開臥室門,開了燈,就見秋生懷里摟著個黃發(fā)女人,一絲不掛,睡在床上。

黃發(fā)女人見了潤花,咕咚一下跪倒在地,渾身顫抖著,說:“大姐,饒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潤花一字一頓地說:“不關(guān)你的事。穿好衣服,拿上錢,滾!”

黃發(fā)女人哪敢提錢,夾著衣服,落荒而逃。

潤花目光逼視著秋生,厲聲質(zhì)問:“秋生!你說咋辦吧?”

秋生自知理虧,恨不能地下裂條縫鉆進去,他垂著頭,囁嚅道:“我對不起你,原諒我這一回吧。”

潤花說:“說甚也沒用。離婚吧?!?/p>

秋生說:“我不離婚,打死我也不離婚!”

第二天一早,兩個孩子接到電話后來了,姐弟倆你一言我一語,昔日溫暖的家立即成了批判會場。

“您這么大歲數(shù)了,怎么干出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我媽哪點兒對不起您?”

“您想一想,當(dāng)年您癱瘓在床,我媽為了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您真是,怎么說您呢?”

“ 媽,您說吧,我爸犯的這個錯誤您到底能不能原諒他?”末了,女兒嬌嬌問道。

潤花擦干眼淚,口氣堅定地說:“不能原諒。人都要犯錯,但這樣的錯誤我絕對不能容忍?!?/p>

兩個孩子目光交流了一下,異口同聲地說:“爸,您不要再說別的了,馬上跟我媽一起走,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xù)?!眅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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