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 蘭
(金肯職業(yè)技術學院,江蘇 南京 211156)
南京熙南里歷史文化街區(qū),是圍繞甘熙故居進行的保護性開發(fā)項目,位于南捕廳4號地塊之中,建筑以2層為主,局部3層。二期和一期的建筑形式基本一致,都為單體獨棟建筑,兩者通過一個休閑景觀區(qū)聯系在一起。三期則與故居間隔南浦廳這條狹窄的馬路,采用聯排樓房的形式,第一排為臨街商鋪,第二排為獨立院落式的辦公樓,均不超過3層,兩排樓房之間由一條約3 m寬的小路分隔。
熙南里新建筑群以甘熙故居為文脈傳承的載體,以“金陵歷史文化風尚街區(qū)”為功能定位,涵蓋休閑零售類、風尚餐飲類、專屬服務類商鋪。室外是別具韻味的歷史風情,室內是現代化的生活方式,讓人充分體驗傳統文化與現代時尚的融合。
建筑符號是符號學的分支,其核心理論指明了建筑符號是文化的象征。建筑符號可以同時表達“能指”和“所指”的功能,“能指”是指建筑具體的表現形式,“所指”是指建筑的象征意義。所以在建筑中靈活地運用建筑符號可以使建筑既有視覺效果又有文化象征,使建筑更具人文魅力和生命力。
凱斯尼曾說過:“建筑是一種引發(fā)一定行為的符號載體”,所以建筑是帶有含義的物體,即以代碼的含義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的符號載體。代碼構成了建筑形式,如天井、門窗、地磚等,由于時間久遠,這些形式已經大大超越了原有的物質功能(如遮風避雨等)和精神功能(祈求保佑平安的民俗學、封建倫理的社會學、星宿學和堪輿學等),成為甘熙故居特有的一種文化象征。甘熙故居中許多古建“代碼”是超功能的。熙南里商業(yè)街區(qū)就是要利用這些有文化象征的“符號”進行再創(chuàng)造,在現代建筑和新的商業(yè)模式下,營造出與甘熙故居相融合的新建筑群。運用建筑符號的理論將建筑中的符號進行提煉,將符號組合抽象地運用到建筑設計中去。熙南里文化街區(qū)運用符號的方法有所不同,大致可分為以下幾種。
借用是指將甘熙故居裝飾符號中的某一片段應用到環(huán)境設計中,從而使這一設計作品具有某一傳統符號特征。建筑是對歷史片段的記錄,建筑的風格可以代表時代的文化脈絡和人文印記。所以,營造新藝術空間,就要遵循當代人的審美情趣,對傳統古民居裝飾符號的某些片段借用到新的空間中來,這種利用符號元素的裝點手法能將新的環(huán)境空間打上傳統的文化印記。
如果說借用的手法是對甘熙故居的裝飾符號形象的直接應用,那么抽象則是對符號內涵的提取。也就是說,在現代環(huán)境空間中引入故居內裝飾符號就不再拘泥于傳統的形式,而是對所要表達的形象元素提煉、加工,使之具有某一符號形象的內涵。最重要的就是對整體建筑的概括提煉,去繁從簡,若是完全把古建筑全部復制,不僅不符合現代建筑的發(fā)展,而且也不符合現代人的生活方式和目標,應該結合現代建筑的發(fā)展方向和現代人的生活需求,去除傳統建筑中的繁復元素,保留古建筑的形態(tài)和意蘊。
重復構成就是指提取建筑中的主要元素符號,重新在建筑中有序或者無序地排列,對于重構來說,難點在于這種重新排列元素符號的提取,提取的元素符號要與建筑的整體形態(tài)表達的意蘊文化相匹配,組合排列方式要表達出建筑想要的意蘊文化。傳統民居裝飾符號因其豐富的文化內涵,在形式上具有多樣性,所謂重構,就是將這種多樣性進行分解,根據新的環(huán)境空間的功能,對整個傳統符號進行重新組合,形成一種全新的符號信息、系統。
變形顧名思義就是對古建筑固有的符號以現代的審美和需求進行變形和改造。變形的對象包括建筑中的圖案、構件和配件,對符號的重組變形可以使建筑既能符合中國傳統思想中的“天人合一”境界,也能符合現代大眾的審美眼光,真正做到建筑中的以人為本。
熙南里新建筑群里面采用了甘熙故居中的馬頭墻、瓦當和屋頂出檐等結構與造型,其中新建筑借用馬頭墻和屋頂出檐的建筑造型最多。
2.1.1馬頭墻
馬頭墻的造型是甘熙故居中最為突出和重要的符號元素,它比傳統徽州建筑中坐斗式、挑斗式等都簡單。粉墻黛瓦搭配地面青磚,形成了黑白灰的自然景象,是一幅具有詩意的中國山水畫。這種詩意的色彩不斷重復,體現了老子的“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和“順道無為”的樸素思想。
熙南里街區(qū)的新建筑也都借用了馬頭墻的造型結構,承襲了甘家的樸素無華,雕刻和形式也比較簡單。因為沒有“天井”式的布局,所以馬頭墻的形式也根據建筑符號的重構和變形的方法做了改變:馬頭墻只與建筑相連,沒有了塞口墻,沒有組成院落。夜晚在燈帶的照耀下以及在霓虹燈的勾勒下,馬頭墻的輪廓分外美麗(如圖1所示)。馬頭墻至今在建筑設計中不管在審美作用還是在實用性上依舊存在很大的不可替代性,現代人走在這組新建筑群中,依舊能感受到山水畫般的意境。
2.1.2屋頂出檐
甘熙故居內的建筑均采用斜坡式屋頂,以利于流水。斜坡式屋頂與墻體的連接,主要采用了挑尖梁和抱頭梁的做法。檐檁子穿插在抱頭梁或挑尖梁之中,梁上有云紋雕刻(如圖2所示)。
建筑屋頂的櫞外露,有的挑尖梁下還帶有拱撐。在新建筑中,沿襲了這樣的建筑手法。在一期和二期中,抱頭梁的形式被“借用”,和傳統建筑比較接近,雕刻有云紋,屋頂的櫞也外露。而在第三期建筑中出檐部分則比較簡單(如圖3所示),這些變化是由審美觀念和建筑結構的差異而形成的,同時,現代的鋼筋水泥的建筑在結構上已經不需要古老的梁柱體系,但熙南里的這些新建筑保留了其中的“符號意義”并進行了簡化。
在傳統建筑的色彩與材質中,地面、墻面和頂面的色彩的材質是相對于空間中其他的單體來說占的面積最大,呈現視覺的作用更加直觀。
甘熙故居室內1層地面皆為青石地磚拼接,二樓為木板拼接。室外庭院內鋪青磚,形狀如菱形或無花紋整齊排列。故居中的青磚選用天然的粘土高溫燒制而成,燒制后顏色呈青黑色,具有密度強、抗凍性好、不變形、不變色的特點。黑白灰青磚采用自然原土無氧燒制,以水為靈,以火為剛,五行相合,居家冬暖夏涼、養(yǎng)生環(huán)保。天井內陰溝有兩個嵌套的銅錢紋,其涵義為金錢滿地(如圖4所示)。家塾門前的小院別具一格,地面上利用鵝卵石的深淺不同,拼出了冰裂紋中點綴著梅花的圖。
在新建的熙南里三個時期的建筑中,其地面鋪裝都各不相同。第一期建筑的地面鋪裝為黑色和青灰的花崗巖相互交替疊加拼接的;而二期地面則是全灰色的花崗巖類似青磚的鋪法;三期在二期的基礎上又增添了一些鵝卵石走邊,并以顏色深淺突顯出梅花紋,類似于甘熙故居內的私塾門前的地面鋪裝方法(如圖5所示)。
圖案紋樣在中國傳統建筑中一般在石雕、木雕和繪畫中體現最多,還有少量體現在材質拼接中。而出現雕刻和繪畫中的建筑結構一般是木制家具和石制品,例如屋頂邊沿的瓦當、木門和木窗等。
2.3.1瓦當
瓦當滴水是我國古建筑的標志性的特色之一,既有利于屋頂排水實用功能,又具備了美學功能和吉祥的涵義。九十九間半內圓體壽字的瓦當與有菊花與如意的滴水的組合(如圖6所示),意為長壽如意。還有福祿壽的瓦當,與燈籠(燈籠中有“丁”,意味著人丁興旺)、多個如意和萬字紋組成的滴水。熙南里新建群也采用了瓦當的建筑結構,并且雕刻重構了甘熙故居中的類似的吉祥裝飾紋,這個瓦當的裝飾為圓體壽字,滴水為壽字,兩只蝙蝠和云紋,其含義為福壽綿延,吉祥如意。新建筑的瓦當比起甘家大院內的瓦當,滴水的彎曲度減少了。瓦當作為一種中國傳統建筑結構它已經成為一種符號,一種精神和文化的象征。
石材拼接雕刻也體現在了熙南里建筑群二期地面的陰溝的裝飾上,采用甘熙故居內的銅錢花紋,使現代材質的地面融入了傳統元素的符號。二期地面上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雕花組合,這個形式是甘熙故居中沒有出現的。但是根據建筑符號學中抽象的方法將甘熙故居內中常常出現的題材和形式重構在了這個雕花組合上,具體是在接近1 m2的方格內,用鵝卵石走邊,在走過邊的區(qū)域內布置各種圖案紋樣。如海棠花纏枝,中間是一朵俯視的海棠,海棠花形狀走線流暢看起來嬌艷動人,古時文人們用海棠寓意佳人,表達著思念、珍惜、慰籍和從容淡泊的情愫;有的方格內五只蝙蝠形成一個環(huán),中間刻有圓體壽字,象征著五福迎門和長命百歲;有的方格內,是回紋組成的圓環(huán)和海棠,回紋象征著“富貴不斷頭”的美好寓意(如圖7所示)。
2.3.2門窗
甘熙故居內門窗形式多樣,其門窗上的裝飾符合更是樣式繁多。如卷草紋、拐子紋、如意紋、冰裂紋等,另外,符號寓意明確的鮮花圖案也是隨處可見,如人稱“花中四君子”的梅、蘭、竹、菊,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象征了富貴吉祥的牡丹、寶相花等。這些甘熙故居中門窗的紋樣圖案,也被充分地通過建筑符號中的重構等手法利用在了熙南里商業(yè)街區(qū)中。
熙南里商業(yè)街區(qū)第一期的藝術教師志愿者服務中心的窗戶采用了十字海棠花紋和隱式燈籠紋樣(如圖8,圖9所示),這種紋樣是由甘熙故居中的隔心重構、概括而來的。第二期的窗框則變成了灰色,但玻璃則運用了磨砂的冰裂紋。因為第二期建筑群臨街,所以相對于一期更加現代化,在甘家大院、第一期建筑、第二期建筑和現代化馬路中起到很好的過渡作用。三期工程因為在故居的北面和南浦廳普通民宅中,所以古典韻味比一期和二期都更加強烈。新建筑二期建筑中的一個臨街小樓,窗戶下的欄桿與扶手,窗下的墻面則運用了支摘窗下的板壁(如圖10所示)。過去板壁的花紋不僅有裝飾,還有加固作用,而新建筑中的墻上則純屬裝飾。
中國傳統建筑寶庫博大精深,為我們提供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貴財富,通過借用、抽象、重構、變形等手法將傳統符號元素更好地與現代建筑相結合是設計師需要研究的重大課題之一。我國的建筑文化探索之路起步較晚,探索過程中也有過階段性的停滯,如何將古建筑的符號統籌、系統的運用到現代的景觀、室內和家具上,還需要我們進行很大的努力去研究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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