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寶頂。
我就觸到了世間的冷暖。
點燃三炷香,我就喚回遙遠的神靈。我可以翻越溝壑,草垛,泥濘的道路和滄海。但我不能翻越人類的嘆息。
我的形象接近稻草人,它在風(fēng)中不念過去,不思未來。它不悲不喜,沒有五蘊之苦,但有一天它會倒在垡子地里,成為雀之巢。
每一個人都是世界的盡頭。
塵埃的盡頭。
聽不到誓詞,唯有蒼茫。
我們活在致幻之地。
活在欲海鼎沸的托浮中。
而我學(xué)會了吃素,懷有一顆素潔之心,柔軟且散發(fā)出仁慈的力量。在我的視線中那些貪嗔的人類,多么可恨。放下屠刀吧,圓滿無上大菩提。我選擇逐水草而居。
只有在水岸我才能回到本真。
只有在水岸我才可以洗沐人間的惡,才能看清自己。那些名與利不過是一個空無的輪廓。我堅守我的珍貴的信仰。
不是一生一世。
是永生永世。
這一夜,我在托格拉艾日克。
迎迓。
月光,布滿了整個世界。月神浸透于萬物,無論不義,還是身患麻風(fēng)病的人。我的體內(nèi)長出十萬座尖頂生輝,彎向最美的故地東平原。父親如往昔擺好了碗筷,靜悄悄的。
他守著他和他們的孤單。
他守著他和他們的寧靜。
團圓桌上,空空如也的位子是一個憂傷的裂口,等待遠方的兒子把它抹平。父親沒有哲語,也沒有辭令,但他有無限的懷想和囑咐。
月光照著故鄉(xiāng)的我,也照著異鄉(xiāng)的我,兀自站立于西域邊塞的蒼茫和遼闊。這一夜,不應(yīng)有恨,因月神如大鳥棲落在我精神的尖頂。
夜幕降臨。
神撫摸著托格拉艾日克的黑色的背。萬籟俱靜。
最憶是河南兄弟,這群盛世中的螻蟻,在低洼處推著東平原的天穹移動。今夜,我心生雜念,無法閉上雙目做中國美夢。我有自己的狹促,不能喚醒這個人類,不能救贖我的兄弟,他們守著故園白色的殘骸。像無語的草芥,在貧窮生長貧窮的地方。但他們心中有道德律與崇高的信仰。
當銀鉤輕輕走過最高峰。
我們共同晚禱。
我和我最珍貴的源初步入肉體。
塵土,無足輕重。
我們隱于幽遠。
它是我們通向天堂的唯一的門。塵土是門。在央塔貝克什,沒有古人,也不見來者。我孤獨地唱著黃金般的贊美詩,但并不孤獨。每唱頌一句,肉身就長出一副十字架,飛出一只白鴿。它非常圣潔。
悲傷,落了三寸。
疲憊消逝。
哦,果子掛滿了枝頭,是神的恩澤。時間虛構(gòu)的我的生命,滿懷感激。北方的兄弟啊,其實我們是贊美詩中的一個個音符,閃著飄柔的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