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
我小時候,對我媽花錢買東西這事兒吧,一直保持極高的警惕。
我四歲多的時候,商場里賣食品的柜臺出現(xiàn)了一種散裝巧克力,很好吃。這種巧克力是方塊狀的,有黑色、白色和上白下黑相間這三種。
黑色的是純巧克力的味道, 白色是薄荷巧克力的味道, 黑白相間的那種我最愛,一口咬下去有兩種味道,和當時帶包裝的巧克力板的味道完全不同,當然價格也不菲。
我每次去商場,就想吃這個。我爸呢,每次只給我買一點,我吃得意猶未盡。 我媽很忙,一般沒空帶我逛商場。
直到八月十五,要回我姥爺家過節(jié)前,我媽拉著我去逛了一回商場,我把她領(lǐng)到了賣巧克力的這個柜臺邊,流著口水說,買幾塊吃行不?
我媽問:“好吃嗎?”
我吞著口水答:“很好吃!和別的巧克力不一樣,你吃了就知道了?!?/p>
我媽看到我真誠的臉,手一揮:“買兩斤?!?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1/03/znxj201712znxj20171222-1-l.jpg" style="">
我都傻了!挺貴的呀!面對突如其來的這兩斤巧克力,幸福來得太突然,我差點暈過去。 我媽吃了一塊,就宣布:“你都吃了吧,我吃不出多么好。” 我問:“我,都,吃了?”我媽說:“你愛吃,就都吃了吧?!?/p>
我坐在自行車后座上,捧著這一袋子巧克力開始吃。我媽騎著自行車,載著一個極其幸福的胖小孩兒,從經(jīng)八路騎到經(jīng)十路,又拐到啟明里,我姥爺家。 我還真厲害,這一路,也就半小時的時間,就把兩斤巧克力都吃光啦。
你們猜,怎么著?
我吐了。
吐完,我胃里繼續(xù)翻江倒海,頭暈眼花,直吐酸水。
到我姥爺家,舅舅、舅媽、姐姐、妹妹、姨媽、姨夫他們看著我這一副病容,都很緊張地問我媽:“婧婧怎么了?” 我媽說:“她自己吃了兩斤巧克力,都吐了?!?我姥爺趕緊給我倒水,我喝水都吐,天旋地轉(zhuǎn),難受得要死,只好安安靜靜地躺在里屋的床上,聽他們在外屋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試想,這是多悲劇的一件事?我才只有四歲,我,被巧克力,放倒了。
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呢。之后的十年,我都不愿再碰巧克力一下。身為一個孩子,每當別人把巧克力遞到我眼前,問我要不要吃的時候,我從來不會羞赧地半推半就,而是忍不住干嘔一下,趕忙跑開,留下人家在風中凌亂。
直到十五六歲,才地漸漸好了,能夠再吃巧克力了。
每當回憶起這件事,我媽都說:一次管飽。
類似的事情再舉一例。這件事簡單一些,用一句話就可以說完:我三年級迷戀一種果汁軟糖,每天吃一條,要跑半小時的路程去買,我媽怕我跑來跑去累著,于是有一天,她給我搬回家一箱那種軟糖。后來,那一箱沒吃完,我就再也不想看見果汁軟糖了。
我從來沒體會過,給我媽要東西,我媽不給我買,我垂頭喪氣甚至滿地打滾兒是什么感受。
我們的對話往往是這樣的——
我媽問:“婧婧,你要這個吧?”
我堅決搖頭:“不要!千萬別買!”
我媽又問:“婧婧,你要那個吧?”
我繼續(xù)堅決抵制:“我什么都不要,真的別買!”
我媽不耐煩:“你這個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要呢?這些都多好???”
我誠懇地表態(tài):“它好它的,我不需要!”
真的特別無奈,我只能拒絕,我必須保持充分的警惕。愛,真的不能太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