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伊

“還是得去那兒買海貨才行啊?！崩习迦粲兴嫉囟⒅枥锏耐樧樱行┖蠡谧约阂驗橥祽卸鴽]有買到合適的食材。

貓咪小桃繞著后廚的水盆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有蜆子滋了她一臉?biāo)?，小桃“嗖”地逃走，跑了幾步，停下來，想一想后，又重新回到水盆邊，瞄了一會兒后，她試探著用爪子拍了拍盆里面的蜆子，果然又有水注噴了出來。她調(diào)皮地一笑，左拍拍右拍拍，很快就玩得不亦樂乎。

老板一把捉住小桃，把她摟在懷里，小桃發(fā)出不滿的“喵嗚”聲表示抗議。

“別玩了，這次的蜆子不怎么好，我們就不賣給客人了，留著自己吃吧?！崩习灏研√肄D(zhuǎn)個個兒，“你吃清蒸的，我吃辣炒的！”小桃轉(zhuǎn)轉(zhuǎn)眼睛，想不明白區(qū)別，但還是大度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小店打烊后，老板端出兩份蜆子，他敲了敲小桃著急的小爪子，細(xì)致地把清蒸蜆子的肉給小桃挨個挑出來后，才開始享用自己的那份辣炒蜆子。蜆子肉有些薄，鮮味也有些不足，“幸虧當(dāng)時沒有多買。”老板又夾了一塊蜆子肉，摸了摸小桃，開始規(guī)劃明天的行程。

第二天一早，老板就掛好了歇業(yè)的糖果串。這次是薄荷味的，不知道大家會不會喜歡。而后他加固了綁在大摩托車后座的空箱子，又對小桃招招手，小桃就鉆進(jìn)了他的懷里，讓老板用皮衣把自己包裹得暖和些。小桃在老板的懷里睡得迷迷糊糊，只是覺得空氣中的濕氣越來越大，風(fēng)也有些發(fā)黏，她從老板的懷里探出頭來，只能看見一片深藍(lán)色的霧氣。

老板停下車，把空箱子抱下來，換上一雙膠皮靴子，又把一個小包裹背在身上。小桃也竄下來，蹲在老板的腳邊。“一會兒可不要搗亂啊，被人帶走可就糟糕了！”他點了點小桃的腦袋，小桃不服氣地伸個懶腰，又不是第一次來，有什么不知道的啊。

老板抱著空箱子走在濕漉漉的霧氣里，很快就沾了一身的水汽，他雖然看不見遠(yuǎn)處，但仍是按照自己的印象從公路的一處缺口慢慢地滑了下去，霧氣越來越重，腳下的沙石也逐漸變成了圓潤的卵石。貓咪小桃發(fā)現(xiàn)了一只小小的方蟹，小方蟹剛從巖石中探出頭來，小桃就已經(jīng)跑過去了，嚇得小方蟹立刻就縮得不知蹤影。小桃撥弄著石頭，卻沒有找到它。

老板把空箱子放在海邊，清晨的海水涼，他站在水中，只一會兒工夫腳就凍得冰涼。

“有些來早了啊?！彼籼裘济?，靜靜地站在那兒，向被迷霧覆蓋的遠(yuǎn)海望去，除了昭昭霧氣，什么也看不到。很快他腳下的浪就發(fā)生了變化，涌向海灘的浪越來越大，而且越來越急促。

“來了！”老板眼睛一亮，又向海里走了走。

茫茫海霧中顯現(xiàn)出一個黑色的錐體影子，錐體影子越來越大，很快身后就出現(xiàn)了一排錐體影子，就像是被串成一串的三角形豆干一樣迅速地向岸邊移動。不一會兒，第一個黑色的錐體就沖破迷霧顯露出身形，竟然是一個向海邊漂動的海島。海島上沒有什么植物，是由大塊大塊裸露的礁石組成的。老板熱情地沖海島揮了揮手，海島慢慢地停了下來。

“好久不見?！焙u上突然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雖然能聽出來是刻意壓低聲音，但還是很響亮，好在霧氣足夠厚重，遠(yuǎn)處的人根本看不到海邊發(fā)生的事兒。

“好久不見！”老板走到海島邊上，像親切的老朋友見面一樣拍了拍離自己最近的一塊礁石。

“最近長了不少牡蠣，個兒都挺大的，味道應(yīng)該不錯，你試試？”海島上又發(fā)出聲音。

“在哪呢？”老板毫不客氣地問。

“哦，等著啊，我轉(zhuǎn)個個兒，長這邊了。”海島說罷就緩緩地轉(zhuǎn)了起來，它身后跟著的也是一排海島，看前面的海島轉(zhuǎn)身了，趕緊向后挪了挪，生怕它撞到自己。

海島轉(zhuǎn)完個兒，把身體另一側(cè)的礁石露了出來。正如它所說，這一側(cè)的礁石上長滿了牡蠣，每個都很大，看起來就很好吃。

老板解下小包裹，從里面掏出了小鐵鎬，看準(zhǔn)牡蠣寄生礁石的位置，用力一刨，一個大個兒的牡蠣就掉了下來，他又把鐵鎬嵌入牡蠣的縫隙里，稍微向里面擰了擰，再使勁兒一掰，牡蠣就被打開了。牡蠣的鮮味一下就躥了出來，和著海風(fēng)微微的咸味勾得老板食欲大開。他捧起牡蠣，先一口喝掉里面的汁水，再一口把牡蠣鮮嫩的肉唆進(jìn)口中，牡蠣肉又滑又嫩，好像要融化在嘴里一樣。老板咽下牡蠣，嘖了一下嘴，又舒了一口氣。

“太鮮美了！真是太鮮美了！最適合生吃了！”他扔下手里的牡蠣殼，拍了拍海島，“不錯啊，這茬牡蠣相當(dāng)不錯??！”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都長在這邊兒了，你慢慢刨吧！”海島說。

“別啊，你可抓緊點兒時間，我這兒也有不少好東西呢！”岸邊海島身后的海島們有些不樂意了。

“好好好，不著急，排好隊，一個一個來！”老板安慰著后面的海島，手上的動作可沒有停下來。大牡蠣一個又一個被他成功地刨了下來，穩(wěn)穩(wěn)地安置在空箱子里。刨完牡蠣，他像往常一樣從包裹里掏出一小包東西。

“灑在哪？”他舉著小包問。

“這次請灑在島中央吧，上次灑在島邊的都被海水刮走了?！焙u提議。

“好，等我上去啊?！崩习灏醋〗甘?，用力一攀，爬上了海島，把小包里的東西均勻地灑在海島中央，又從容地返回海岸。

“真是非常感謝，那我這就走啦！”海島非常滿意和老板的合作，左右搖了搖身體，就像和老板揮手告別一樣，而后它慢慢地漂向旁邊，調(diào)個頭，重新漂入了濃濃的海霧之中。它身后的海島立刻漂到老板面前，涌起的海水差點兒把老板淋個透心涼。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海島有點慚愧，“但是我給你帶來了很棒的魚！”它又非常得意地說。

老板仔細(xì)地打量著身前的海島，這是一個珊瑚礁島，死亡的珊瑚無聲無息浮出水面，成為島嶼的表面，海水下的珊瑚活力十足，五彩斑斕，正在海水中舞動著自己的觸手，許許多多的小魚在里面來回穿梭。

“這魚，也有點兒太小了呀，我就算全捉走也不夠一頓的啊?！崩习搴眯Φ刂钢汉鲄仓心粗复笮〉聂~。

“嘿，你別光看外面啊，你往里面看看?！眅ndprint

老板一愣，“難道還要潛水進(jìn)去么？我今天可沒帶潛水工具?。　?/p>

“你上來，你上來?！鄙汉鲘u往海里又浸了浸，壓低身子邀老板上島。

老板登上島，按照珊瑚島的指示繼續(xù)往里面走，“看見沒啊？”珊瑚島著急地問。

珊瑚島中間是一處巨大的凹陷，困住了一汪清澈的海水，海水中游動著許多形態(tài)各異、色彩繽紛的魚，海下的珊瑚用觸手相互交叉著，好像織了一張大網(wǎng)一樣把這些魚都兜住了。

“角蝶魚，刺鰈魚，獅子魚……”老板一樣一樣地說著他能辨認(rèn)出來的品種，還有好多從未見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獅子魚我全都要了！至于其他的么，你還是帶回去吧?！崩习鍝狭藫项^，開始想辦法把獅子魚撈上來。可是獅子魚撐著身上的硬刺，老板實在不知道如何下手。

“快抓??！”珊瑚島催促道。

“有些棘手啊，我不知道你帶了獅子魚來，沒有準(zhǔn)備合適的工具啊，又不能直接用手抓?！崩习鍩o奈地說。

“這好辦！你拿個箱子來，再往邊上靠一靠，看我的！”珊瑚島大包大攬，老板聽話地把空箱子灌滿海水舉到島上，又躲在一邊。只見凹陷中突然伸出了幾只巨大的珊瑚觸手，珊瑚觸手牢牢地纏著一條獅子魚，獅子魚甚至不能有一點兒掙扎的余地。珊瑚觸手隨意地把獅子魚扔在箱子里，又迅速地縮回去，然后又扔出來一條獅子魚。來來回回十幾下，大凹陷里的獅子魚已經(jīng)被珊瑚捉干凈了。

“好了！”珊瑚得意地晃了晃身體，老板把箱子扣好，高興地在珊瑚島上也灑了一小包東西，帶著一箱子獅子魚下島了。

珊瑚島臨走之前還非常夠義氣地告訴老板，想要什么魚盡管跟它說，下次它都能帶來！

下一個島給老板帶來了許多鮮海帶，老板用大剪子麻利地剪著這些海帶，就像一個熟練的理發(fā)師“唰唰”剪頭發(fā)一樣，被剃成禿瓢的海島倒是挺高興的，也得了一小包東西跑遠(yuǎn)了。

后面的島也帶來了自己海域的特產(chǎn)，貝類、蝦類、魚類和藻類，老板很快就把箱子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從最后一個海島身上剪下來一些龍須菜，又跳上海島灑上一小包東西，今天的采買就算正式結(jié)束了。

老板從海島上跳下來，可是海島卻不著急走。

“我是從最遠(yuǎn)的地方來的，所以排在最后面。之前還有點兒擔(dān)心，怕排到我的時候，你已經(jīng)不需要這些龍須菜了?！弊詈蟮暮u慶幸地說。

“這么好的龍須菜，怎么能不要呢？”老板舉著一綹龍須菜說，“回去拿堿燙一下，好好拿水灼一灼，涼拌著吃最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焙u看見老板認(rèn)可自己的龍須菜，非常高興。

“早就聽說了這個集市，可是今天才有機會來參加。我所在的海域?qū)嵲谑翘h(yuǎn)了，平時別說人煙，就連海鳥也很少在我的島上駐足，我覺得我好像被所有人都遺忘在了遠(yuǎn)海里。能有這樣一個集市，讓我出來見見人，我真是非常高興?！焙u的聲音有點兒激動，太久沒有和別人聊天，讓它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墒窃跉v經(jīng)了那么遠(yuǎn)的旅程后，它又不甘心就這樣離開，總想和老板再多說幾句話。

“沒關(guān)系，過段時間我還會來集市買海貨的。如果你島上有好東西，還請一定要給我?guī)戆。　崩习灏参恐?/p>

“嗯，好的，好的！”海島連忙應(yīng)聲。

“就算沒有什么一定要帶來的東西，只是想來說說話，也可以啊?！崩习逵痔砹艘蛔?。

“啊，這……”海島很是感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給你們?yōu)⒌姆N子，會長成一種海鳥特別喜歡的植物，只要能順利地長大，無論你在大海多遠(yuǎn)的地方，都一定會有海鳥飛去，和你說說話，陪你聊聊天的?！崩习迕嗣u粗糙的表面，“所以不用害怕，你身上載著希望，你難道還害怕等待么？”

“嗯?！焙u認(rèn)真地應(yīng)了一聲，開心地載著希望離去。

老板賣力地?fù)]著手，送別最后一個海島。他看著海島慢悠悠地消失在濃霧里，才捧著箱子們往回走。貓咪小桃看見老板離開，也趕緊跟了上來，她鼻子非常靈，即使老板把箱子蓋得嚴(yán)實，也能聞到一股海鮮味。一想到晚上就有好吃的了，小桃高興極了。endprint